第三章 刀刃
莫里哀却矮身，翻滚到了墙壁后。他原本就停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男爵冲过他原本的位置，爪子撕破了他的斗篷。
莫里哀重新探身出来，看到男爵在走廊尽头转身，他的肩膀上的伤口崭新，切面平整，深可见骨。那一侧的手臂已经无力地拖到了地上。
可惜了，刀太短，不然刚刚伸出去那一下，应该把他整条手臂切下来的。莫里哀用剩余的斗篷擦刀，刀刃依然锋利如初。
男爵眼睛血红，死死盯住了莫里哀，肩膀上的伤口显然激起了他的本能。
看来不用担心他逃跑了，莫里哀放下绳子，用手指抚摸刀刃，皮肤濒临破裂的感受如此亲切，让他再次回忆起自己的梦。
“刃”，唯一的能力是传达分割的意志。
短刀是为了发挥这种能力特制的，否则仅凭如此单薄的刀刃，在刚刚的撞击中早已卷刃甚至破碎。
莫里哀无路可退了，他如今的能力最多挥出两刀。刀太短了，比兽化男爵的爪子还短一些，这一次他不能再躲了，他只能冲进爪子的攻击范围，一刀毙敌。
必须这样，否则单薄的短刀根本无力反抗，男爵的速度又比我快了许多，逃都逃不掉。
这才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梦游人啊，有必要那么刺激吗？我今年还年轻啊。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
莫里哀单手攥刀，手指轻轻抚摸刀刃。他模糊了视线，只用余光看着男爵的踩地的手和双脚。
男爵动了，四肢的运动像是矫健的狼，腰部随着跑动拉长收短，在离莫里哀不到三步的地方跳了起来，骨爪挥舞，牙齿撕咬。
莫里哀等的就是这一刻，男爵跳起来比他想象得还高一些，他低头弯腰，唯独把刀送了出去。
刹那间，自己的背部被割裂，剧痛顺着脊椎刺入脑海，莫里哀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他倒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短刀坠地，身后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
“啊——”莫里哀这辈子没有这么疼过，血一下子染红了一大片地板。他想伸手去摸伤口，可是背部连着肩膀，手一动就是一阵剧痛，他好不容易靠着墙坐了起来，喘上几口气，才看到走廊另一端男爵，或者说那只怪物，也在地上挣扎着。
它的身体从肩膀被切开大半，流下的血液鲜红近紫，断裂的骨骼像是蛆虫一样扭动着，想要将伤口愈合在一起。
它的身体如此的令人恐惧，声音却变得像人一样，如同一个病痛老人的呻吟。
是自己怕了，不然应该已经切下它的头。
可是莫里哀转念一想，也许刚刚再抬起身体一点，自己现在就已经死了。
啊，可是现在不还是死吗？没有人来救助，自己肯定会失血而死的。
莫里哀头靠上墙壁，感受着背上的疼痛，听着男爵的呻吟。他和男爵刚刚还生死相斗，现在却同病相怜起来。今天，在世界的这个角落，两个人挤在着狭小的走廊中，将要流血而死。
不过他要是起来，也是一口咬断自己脖子。莫里哀嘶嘶地笑了，只是为了缓解疼痛的感觉。
他松开了手掌，闭上了眼睛，睡死了过去。
……
意识浮现，莫里哀首先感受到的还是疼痛，像是烙铁在灼烧自己的背，然后是身体被仅仅束缚的感觉，手摸索了一下，是绷带缠得紧紧的，几乎喘不上气。
“帮他松一下绷带，乔斯林，你想憋死他吗？”陌生的声音想起。
“抱歉，大人，刚刚血流太多，所以扎得紧了一些。”
绷带放松，莫里哀一下子好受多了，他大口喘气，睁开了眼睛，等了好一会儿，视线中的黑边才散尽。他躺在男爵的餐桌上，许多人看着他。
这些男人身着链甲，腰挂长剑，他们的手都按在剑把上。
两个人与众不同。一位就是白兰琪，还穿着女仆的套裙，她对上了莫里哀的眼神，就说：“你说的，我都照做了。”
另一位是个中年男人，花白的头发向后梳得整齐，浅灰色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他的盔甲比其他人的都精致了一个档次，胸口还有阿伦诺家族纹章——一只扑水的鱼鹰。
奥利弗·阿伦诺公爵？莫里哀感觉有点尴尬，自己上半身裸露，就缠着绑带，被这么一大群人盯着。该怎么打招呼呢？说不定自己刚刚杀了人家的哥哥。
当然，说不定人家就是想让我杀了他的哥哥。
莫里哀想做起来，腰部微微发力，背又是一阵剧痛。刚刚给他解绑带的男人按住他的肩膀，说：“别动，我刚刚洗完手，不想再帮你止一次血了。”
名叫乔斯林的男人比莫里哀大不了几岁，一头棕色卷发，圆脸让人觉得亲切。
“谢谢。”莫里哀说。
“你应该谢谢我们的公爵，加里布·阿伦诺大人。”
“公爵大人。”莫里哀向公爵点头，“请原谅在下没有办法行礼。”
墨菲斯独立战争中，教会支持城邦独立，与男爵算是敌人。那时起男爵手下的骑士就都放弃了教会的册封头衔。莫里哀理论上应该将他视为敌人，可是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感情上，他并没有什么仇恨。
反正公爵本人也没有和教会撕破脸皮，这不是自己应该操心的事情。
“不，先生，我应该感谢您。我的哥哥人老了，喜欢钻研些旧书，最后误入歧途，感谢您及时阻止他，否则酿成大错，伤害乡民，更令家族蒙羞。”公爵姿态放得很低。
“职责所在。”莫里哀憋了半天，蹦出来一句。其实他想问您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您的城堡离这儿快马加鞭也得有一整天吧？您刚好在附件？怎么这么巧？
“实在是谦虚了，要是教会的人都是像您这样忠诚可靠的战士，相信总有一天北陆，不，整个世界的歧教信仰，异端思想都会被彻底铲除的。”
听上去你比我还操心教会的事情。
“过誉了，公爵大人。”
一名侍从走进房间，凑到男爵耳边，说了些什么。
公爵点点头，对莫里哀说：“原本还想留客养伤，看来是没有缘分长聊了。”
他挥手示意，手下们凑到了莫里哀身边，乔斯林说一句对不住了，他们就把莫里哀抬到了担架上。
莫里哀哎呦一声，背部又渗出血来。
刚被抬出老宅，他又倒吸一口凉气。
已经是下午，天空下起了小雨。全副武装的骑兵站满山丘，他们约束马匹排成一列，雨水打在盔甲和长枪，镀上一层白雾。旗帜如林，全是鱼鹰扑水的图案。百年前，阿伦诺家族用两代人的时间控制了整个北陆最为繁荣的一段海岸线，而贸易港口墨菲斯就是这只迅猛鱼鹰叼起的大鱼。
如今墨菲斯城不仅仅经营通向南陆的旧航线，而且开辟了前往东陆的新航线。源源不断的丝绸、香料和瓷器让白银和黄金像是流水一样汇入墨菲斯港，让那些连贵族头衔都没有的商人幻想自己可以凌驾于领主之上，他们捧出肮脏的黄金，希望奥利弗公爵可以在他们拟定的特许状上签字。
公爵当然不可能让家族的荣耀在自己这一代减损。双方均不退让，唯有一战。公爵的骑兵战胜了城邦的雇佣兵团，教会与国王却达成妥协。双方施压之下，公爵不得不签署了让他蒙羞的特许状，他任然可以从墨菲斯收取商业税，但是已无权干涉市政立法。
从此以后，任何阿伦诺家族纹章出现的地方，都会有人私下嘲笑，说应该把鹰爪里的鱼涂抹掉。
二十年后的今天，奥利弗·阿伦诺公爵又一次重申了自己对于墨菲斯港的志在必得。
男爵冲过他原本的位置，爪子撕破了他的斗篷。
莫里哀重新探身出来，看到男爵在走廊尽头转身，他的肩膀上的伤口崭新，切面平整，深可见骨。那一侧的手臂已经无力地拖到了地上。
可惜了，刀太短，不然刚刚伸出去那一下，应该把他整条手臂切下来的。莫里哀用剩余的斗篷擦刀，刀刃依然锋利如初。
男爵眼睛血红，死死盯住了莫里哀，肩膀上的伤口显然激起了他的本能。
看来不用担心他逃跑了，莫里哀放下绳子，用手指抚摸刀刃，皮肤濒临破裂的感受如此亲切，让他再次回忆起自己的梦。
“刃”，唯一的能力是传达分割的意志。
短刀是为了发挥这种能力特制的，否则仅凭如此单薄的刀刃，在刚刚的撞击中早已卷刃甚至破碎。
莫里哀无路可退了，他如今的能力最多挥出两刀。刀太短了，比兽化男爵的爪子还短一些，这一次他不能再躲了，他只能冲进爪子的攻击范围，一刀毙敌。
必须这样，否则单薄的短刀根本无力反抗，男爵的速度又比我快了许多，逃都逃不掉。
这才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梦游人啊，有必要那么刺激吗？我今年还年轻啊。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
莫里哀单手攥刀，手指轻轻抚摸刀刃。他模糊了视线，只用余光看着男爵的踩地的手和双脚。
男爵动了，四肢的运动像是矫健的狼，腰部随着跑动拉长收短，在离莫里哀不到三步的地方跳了起来，骨爪挥舞，牙齿撕咬。
莫里哀等的就是这一刻，男爵跳起来比他想象得还高一些，他低头弯腰，唯独把刀送了出去。
刹那间，自己的背部被割裂，剧痛顺着脊椎刺入脑海，莫里哀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他倒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短刀坠地，身后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
“啊——”莫里哀这辈子没有这么疼过，血一下子染红了一大片地板。他想伸手去摸伤口，可是背部连着肩膀，手一动就是一阵剧痛，他好不容易靠着墙坐了起来，喘上几口气，才看到走廊另一端男爵，或者说那只怪物，也在地上挣扎着。
它的身体从肩膀被切开大半，流下的血液鲜红近紫，断裂的骨骼像是蛆虫一样扭动着，想要将伤口愈合在一起。
它的身体如此的令人恐惧，声音却变得像人一样，如同一个病痛老人的呻吟。
是自己怕了，不然应该已经切下它的头。
可是莫里哀转念一想，也许刚刚再抬起身体一点，自己现在就已经死了。
啊，可是现在不还是死吗？没有人来救助，自己肯定会失血而死的。
莫里哀头靠上墙壁，感受着背上的疼痛，听着男爵的呻吟。他和男爵刚刚还生死相斗，现在却同病相怜起来。今天，在世界的这个角落，两个人挤在着狭小的走廊中，将要流血而死。
不过他要是起来，也是一口咬断自己脖子。莫里哀嘶嘶地笑了，只是为了缓解疼痛的感觉。
他松开了手掌，闭上了眼睛，睡死了过去。
……
意识浮现，莫里哀首先感受到的还是疼痛，像是烙铁在灼烧自己的背，然后是身体被仅仅束缚的感觉，手摸索了一下，是绷带缠得紧紧的，几乎喘不上气。
“帮他松一下绷带，乔斯林，你想憋死他吗？”陌生的声音想起。
“抱歉，大人，刚刚血流太多，所以扎得紧了一些。”
绷带放松，莫里哀一下子好受多了，他大口喘气，睁开了眼睛，等了好一会儿，视线中的黑边才散尽。他躺在男爵的餐桌上，许多人看着他。
这些男人身着链甲，腰挂长剑，他们的手都按在剑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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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是个中年男人，花白的头发向后梳得整齐，浅灰色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他的盔甲比其他人的都精致了一个档次，胸口还有阿伦诺家族纹章——一只扑水的鱼鹰。
奥利弗·阿伦诺公爵？莫里哀感觉有点尴尬，自己上半身裸露，就缠着绑带，被这么一大群人盯着。该怎么打招呼呢？说不定自己刚刚杀了人家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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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哀想做起来，腰部微微发力，背又是一阵剧痛。刚刚给他解绑带的男人按住他的肩膀，说：“别动，我刚刚洗完手，不想再帮你止一次血了。”
名叫乔斯林的男人比莫里哀大不了几岁，一头棕色卷发，圆脸让人觉得亲切。
“谢谢。”莫里哀说。
“你应该谢谢我们的公爵，加里布·阿伦诺大人。”
“公爵大人。”莫里哀向公爵点头，“请原谅在下没有办法行礼。”
墨菲斯独立战争中，教会支持城邦独立，与男爵算是敌人。那时起男爵手下的骑士就都放弃了教会的册封头衔。莫里哀理论上应该将他视为敌人，可是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感情上，他并没有什么仇恨。
反正公爵本人也没有和教会撕破脸皮，这不是自己应该操心的事情。
“不，先生，我应该感谢您。我的哥哥人老了，喜欢钻研些旧书，最后误入歧途，感谢您及时阻止他，否则酿成大错，伤害乡民，更令家族蒙羞。”公爵姿态放得很低。
“职责所在。”莫里哀憋了半天，蹦出来一句。其实他想问您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您的城堡离这儿快马加鞭也得有一整天吧？您刚好在附件？怎么这么巧？
“实在是谦虚了，要是教会的人都是像您这样忠诚可靠的战士，相信总有一天北陆，不，整个世界的歧教信仰，异端思想都会被彻底铲除的。”
听上去你比我还操心教会的事情。
“过誉了，公爵大人。”
一名侍从走进房间，凑到男爵耳边，说了些什么。
公爵点点头，对莫里哀说：“原本还想留客养伤，看来是没有缘分长聊了。”
他挥手示意，手下们凑到了莫里哀身边，乔斯林说一句对不住了，他们就把莫里哀抬到了担架上。
莫里哀哎呦一声，背部又渗出血来。
刚被抬出老宅，他又倒吸一口凉气。
已经是下午，天空下起了小雨。全副武装的骑兵站满山丘，他们约束马匹排成一列，雨水打在盔甲和长枪，镀上一层白雾。旗帜如林，全是鱼鹰扑水的图案。百年前，阿伦诺家族用两代人的时间控制了整个北陆最为繁荣的一段海岸线，而贸易港口墨菲斯就是这只迅猛鱼鹰叼起的大鱼。
如今墨菲斯城不仅仅经营通向南陆的旧航线，而且开辟了前往东陆的新航线。源源不断的丝绸、香料和瓷器让白银和黄金像是流水一样汇入墨菲斯港，让那些连贵族头衔都没有的商人幻想自己可以凌驾于领主之上，他们捧出肮脏的黄金，希望奥利弗公爵可以在他们拟定的特许状上签字。
公爵当然不可能让家族的荣耀在自己这一代减损。双方均不退让，唯有一战。公爵的骑兵战胜了城邦的雇佣兵团，教会与国王却达成妥协。双方施压之下，公爵不得不签署了让他蒙羞的特许状，他任然可以从墨菲斯收取商业税，但是已无权干涉市政立法。
从此以后，任何阿伦诺家族纹章出现的地方，都会有人私下嘲笑，说应该把鹰爪里的鱼涂抹掉。
二十年后的今天，奥利弗·阿伦诺公爵又一次重申了自己对于墨菲斯港的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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