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运忽转
三
【2042年11月，哈泽玛尼第一军事港】
庞大的空舰群聚集在氮州第一军事港的上空，随时准备转移。那些锥形的普通空舰和零星几艘拥有打开大型四维通道的圆柱体航天舰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
站在虚拟地图前，李刃不得不审时度势。属于哈泽玛尼的四州63个县、卫戍区与额外12个军事驻地中，已有半数失去重力，几近毁灭。地面军队损失过半，只有空中军队保存较好。
他曾主持研制过可以在纯太空环境无补给作战10年以上的两艘航天舰，同时六支空天舰队中也保存了三支主力，共37艘Ⅰ级舰，52艘Ⅱ级舰，还在28艘运兵舰上集中了现存四分之三的兵力。即使面对慕容银宇的打击，这也是一支很可观的部队。
但普通的人民承受不住，他们很快会失去对幸存地区的统治，而那些地区会自动归附于慕容银宇。
他救下了当时在会场的陆清融与部分帝国高级官员，却没能保证整个中央行政系统的保存。还是统治的问题。这一定是慕容银宇所期待的。
多元宇宙来的羽鉴和理查德也消失了。
他撤出帝都后，慕容银宇就恢复了那里的重力，欧阳冥主持重建了新的名义上的中央政府。他们甚至打着一些被证实死去官员的旗号，以召拢更多的人投降。
在科学的压制面前，一切战意与计谋毫无作用。
原先围在地图旁边的几个将军已经走了。也许他们加入了议和派。如果临时议会上他们的票数占了优势，他也无计可施。
陆清融背对着地图站在舱门边。李刃关上虚拟地图，换回观察显示屏，然后走向她。
“我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流亡政府了。”李刃无奈地对陆清融说。“刚刚确认，韩世虎将军死在了对镥州氟镥关的袭击中。镥州其余未投降地区已经可以看做是半独立国家了。”
陆清融默默为之悲哀。
“森托瓦斯联邦，就像黑暗战役那时一样，由于见识了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便沉默了。别的国家没有一个敢出手的，都在自求多福。重建的光之团也装作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迂腐的新领导人连慕容银宇重新出现都不肯相信。”
看到那若隐若现的笑容，和那深邃的双眼，李刃不仅迷惑了。这也是他首次在陆清融身上感受到陆毅的遗留。那是他们家族所遗留的强大谋略能力。
“怎么了？”他质问她的笑容。
“我莫名觉得我们还有一计，但这一计太可笑了。”她的声音半带游离，显得并不真实。
“无论有什么样的计谋，我们现存的力量与慕容银宇背后的文明相比，都太可笑了。如同他说过的一个词——蜉蚁撼树。”李刃半带歇斯底里地说，“甚至即使我们跳过文明的层次，直接与慕容银宇本人对决，也没人能击败他，包括我。”
“但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只不过恰恰反过来。”陆清融引导道。
“如何？”
“你是想抛开他科学的实力，而我们可以用与他科学上实力相同的人与他对决。”
李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策反？”
陆清融点点头。
“他没有手下。”李刃刚想反驳，却突然灵光一闪，诧异道，“她，这可能吗？！”
“为什么不行？只要通过她，一切就有转机。只是不是我们去策反。”
“我第一次觉得我的思维太停滞了。这甚至比让我们自己突破科学还难。高级文明的使徒都有坚定的信仰。”他紧皱眉头，转过身去仔细思考。
她将他转了回来，盯着他，竟突然吻了上来。然后突兀地问：
“明白了吗？”
李刃有点被吓到，但又突然恍然大悟，也笑了，然后又犯难道：“可你怎么跟他说？我能感受到，秦薄暮内心深处有一股自卑，因为他是科技所创造的人类。倘若我们也利用他……”
“顺其自然，用个别的由头。本来，我看他们俩就有点可能。再者说，这也能愈合黑暗帝国投明人员与其他人之间的裂缝。在我们等待策反成功之前，我们也需要再打一些战役。这就靠你和那些将领了。拖下去，直到他在帝都成功。”
“游击战。”李刃叹了口气，“我敢说哈泽玛尼有史以来没有落魄到要在自己的国境腹地内打游击战。”
“你在嘲笑我？我领导的确实不够好。”陆清融脸色沉了下来。
“不，”李刃安慰道，“所有人，包括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毕竟，自从地球上的殖民时代过去，就再也没人打过跨文明等级的战争。”
“我们还需要看到点现实的事。”陆清融仍不大乐观，找到了他们计划的漏洞，“我们不知道，秦薄暮还是否活着……”
【2042年某月某日某时，未知空间】
“你终于肯信我所说了？李刃？”
“想证明你就是他，有些不容易。”
“贯彻下去了？”
“计划可能没那么简单。”
“我所安排的也没那么简单。你经历过就知道了。”
“没想到我还能受到你的指导。”
“当你给我赋予这样的名字时，我就承载了他必须有的意义。”
“日后我一定要刻上纪念碑：丁定世永垂不朽。”
“哈哈哈哈！”
【2042年11月15日22：00，粲县附近】
“将军，该发起总攻了。”
秦薄暮斜靠在低矮的掩体后，再次瞥了一眼腕芯片上的时间。确认无误，的确是22点整了。可是，前方城镇的天空，依旧安静的可怕。
寒冷的风吹进衣服的缝隙中，由于风速的原因呼吸并不顺畅，秦薄暮时刻都在怀疑这个地区的重力是否再次被清除。不过，慕容银宇自从在7日打击完最后一个城市箕县，并未再次抵消任何地区的重力，而是突然地空降神兵，开始占领打击过和没有打击过的地区。他遇到的抵抗甚微。
除了秦薄暮所在的游击联军，正规军已经很少听说有过大规模的反击活动，或许是因为中央的彻底瘫痪。他安慰自己李刃必能保证陆清融和大部分政府官员的存活，于是也坚持忠于这个不知是否存在的流亡政府，不断骚扰博军的占领。
联军分散在幸存地区的八个区域，而秦薄暮主要就在帝都外150千米的氟州宸县、钲县活动，旗号宸钲军。本来他计划与最近的镥西平原军进行一次联合攻击，目标便是位于氟镥关不远的粲县——一座不太发达的小城，也是重力打击的幸存区域之一，驻扎着第二批穿梭过来的一个博军营队。镥西平原军有小型空舰，可以暂时掌握制空权；可是，约定好的空中打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将军。将军？”副指挥官把他从思考中唤醒，“再不出击，博军就换岗结束了，到时候攻坚将十分困难。”
秦薄暮是少数从帝都中幸存下来的人之一。他在被欧阳冥的人解救后，乘机逃出。宸钲军基本上由帝都附近的幸存军人组成，虽然人数最少，但由于能在重力打击下存活下来的，都是新式机甲部队，所以反而战斗力最强。
游击联军必须有胜利来支持信念了。这个任务只能担在他们肩上。秦薄暮轻声下令：“从两翼摸进去，尽量用机甲上的冷兵器，直捣他们的指挥部。”
趁着夜色，一团团黑影迅速地越过断壁残垣，向城镇两侧的磁场拒马逼近。粲县没有大型的电磁盾城墙或穹顶，宸钲军很快飞越过第一道无人防线，继续压低脚步、奔向第二道防线的据点。
意料之中地传来几声不明显的呜咽，据点中的博军士兵被轻松地尽数解决，全程并未开火。秦薄暮刚刚手刃一个低级军官，却突然注意到这支博军的装备。
奇怪的是，他们不仅没有一些新奇的武器，甚至连最普通的γ枪都只配备几把，主要以火药式的突击步枪为主，防御上只有普通的钢盔和防弹衣。
秦薄暮心中起疑，不敢冒进，传令给士兵向他所在的据点靠拢，暂时不要进一步推进。
街道上寂静无比，甚至看不到刚刚换岗下来的士兵。居民楼中的灯光看上去过于刻意，而远处的军营甚至没有望到巡查的飞行器。
他示意跟着自己的士兵不要行动，独自潜出据点，依靠几栋建筑和路边报废的悬浮车，来到一栋居民楼前。居民楼依然很安静，零星灯光似乎能看出规律。
秦薄暮启动机甲刚刚修好的喷射器，迅速升上天空，从一户亮着灯的人家破窗而入。其中只有凌乱的家具物品，空无一人。
他当即反应过来：是埋伏！但是，现在必定已经没有退路，他们只有无惧任何牺牲死战到底，拿下胜利。秦薄暮一狠心，对通讯器说道：“有埋伏，但是我们要将计就计。打开隐身，找到他们的埋伏点。除非遭遇战，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开火。”
他从窗户一跃而出，翻身来到这栋10层建筑的楼顶。这里视野较好，他俯视城镇，同时也在用机甲扫描。突然，热成像检测系统显示，他的正下方十米内有人移动。
他重新从楼梯间钻进漆黑的廊道，逐渐逼近热成像仪显示的位置。这里虽然也有些许凌乱，但几乎没有灰尘，说明居民是不久前被赶出的。想到这里他放心些，毕竟这样的临时埋伏肯定不是万全的。
正当他有些分身时，显示的位置已经到达。可是黑暗中即使使用夜视，却也什么都看不到。秦薄暮不得不怀疑是成像仪的问题。他刚要转身返回楼顶，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迅速按住了他，一双手强行握住他的手腕，随后他感受到了一把力场锁锁住双手。
秦薄暮迅速做出反应：他俯身躲过下一次控制，随后顺势横扫右腿试图绊倒隐身人。没想到对方早已跳起，还落在他身后快速拔出他附着在机甲上已收缩的七杀枪，扔到一旁。
抓住机会，他瞬间起身，左手抓住隐身人的肩颈处，右手迅速锁住咽喉，随后不忘释放战意以防对方再次反击。随后他灵巧地饶了一圈，力场锁彻底在隐身人身后将其锁喉。
“现身吧。”秦薄暮轻抬左腿，机甲侧方也飞出两个力场锁锁住隐身人的双腿和双手。
“好吧，好吧。就算找到你了还是打不过你。”无形中竟然传出一阵清脆的女声。随后，欧阳冥显形在他眼前，身着半展开的一种新式纳米机甲。
“这里竟是你设防？”秦薄暮不敢相信，但还是迅速放开了锁喉——毕竟对方曾经在重力打击时对自己未下死手。
“听闻消息，专程来找你的，顺便帮那个废物霸撒设个伏。”她被力场锁束缚地难以动弹，艰难地跳动着转过身来，“你倒是保守，突破第二道防线以后是不是就让部队撤了？那你自己还留在这？”
秦薄暮对欧阳冥淡淡一笑，“把我手上的力场锁解开。”他也注意到了，博军竟已改用“霸撒”这样奇怪的军衔。
“我不是也被锁住了吗？你点一下我的腕芯片，力场锁自动解锁。”欧阳冥伸出被力场锁捆绑住的双手，并将腕芯片露在外侧。
秦薄暮刚要点击，猛地又把手缩了回来，一脸恼火地质问道：
“哪有直接点击腕芯片就能接触力场锁的，我看你是想借我手直接给伏兵发警报？！”
“好吧，竟然被你看出来了。”欧阳冥从容地说，仅仅注视力场锁一会儿，秦薄暮的双手竟然活动自如了。这使他有些震惊。
“我一直以为这么强的精神能力是李刃家族的专利。”
“凭他也做不到。”欧阳冥微微侧身，歪过头去，露出颈后的一个方形薄片，“利用思维联系器，将人的精神可以与简单机械的控制相连。”
她重新目视秦薄暮，声音变得异常的轻柔，“你还没说，你们的突击部队是否只留下了你呢。”
声波犹如涟漪般滑进秦薄暮的耳中，似乎细微地波动了他的几根神经元一般。他的目光又撞上欧阳冥乌黑的眼眸，不自觉地像是建立了什么联系。他主观上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但潜意识上却不允许他规避，他的声带竟不禁发声：
“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够隐身。”
秦薄暮恍惚一番，猛地仰头，左右摇晃，有如大梦初醒。他由于精神上的斗争而紧张得气喘吁吁，看到欧阳冥带些歉意的笑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出来。
“抱歉，慕容银宇下了死命令，必须把你带给他，所以我只能动用一些很欺负人的科技。”欧阳冥歉疚地说。与此同时，她竟越过秦薄暮的控制打开他的力场锁，随后对腕芯片下令道：“用热成像仪搜查，他们隐身了。”
秦薄暮现在已经震惊到了极点，他无可奈何，因为对方的随手的科技就已经将他们碾压。他现在只能渺小地希望副指挥官已经带领他们完成突袭。
两人都安静地静待回复，敌对的两个高级军官竟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秦薄暮自知他无法俘虏她；而欧阳冥也觉得在战意的克制下她仍无法单挑过他。秦薄暮有意躲避着她的目光，防止再一次的思维控制。但欧阳冥似乎看了出来，对他说：“不用躲着对视，我没有必要再做思维控制，那也会消耗我自己的精力。”
随后，她竟俯身捡起七杀枪递给他。
秦薄暮小心翼翼，不敢上前，不知这是何意。欧阳冥连忙解释道：“慕容银宇说，你不是俘虏，只不过我们要把你强制性地请过去。”
他只好接过七杀枪。微微回头望向走廊的窗外，外面竟没有一点火花。看来胜利无望了。自己大概也要成为败将俘虏。
突然，欧阳冥收到了一条信息型回复，她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刚刚的自信也荡然无存。
“她……”她自言自语，声音有些颤抖。
这时，秦薄暮突然也在腕芯片上收到消息，来自军方量子频道——这是重力打击后他第一次重新收到命令。他激动地打开，消息显示竟直接来自李刃：
我已捣毁指挥部，需与你面商一事。
他看向欧阳冥，她有些徘徊不定，无所适从。
“走吧。我们胜了，但我现在已不可能俘虏你。”秦薄暮说道。
“不……她怎么会断我的退路……”她已经几乎进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怎么了？”秦薄暮不知出于什么，关心道。
听到他的声音，欧阳冥稍稍冷静下来，刚刚紧张时几乎咬破了嘴唇，现在微微滴血。她捋了捋头发好让自己彻底镇定，然后说：
“慕容银宇认为我叛变了。”
“呵。你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下场。”秦薄暮半带揶揄的语气，“不如投靠我们，带着你的科技一起。”
不知为何，欧阳冥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她怎会仍在……”
善良促使他想走上前安慰几句，可还没动身，四周突然变化了。原本被淡光照亮的楼道突然一片漆黑。两人同时变得警觉，开启纳米机甲。可是秦薄暮在扫描四周后，却发现这里再也不是原有的那个楼道，四周的宽阔程度已经远超头盔的探测范围。
他快步根据感觉中的方向靠近欧阳冥，她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脚下。
那是一片片虚像，缥缈的，却是真实的。黑暗中透出光亮，一幕幕场景般的交织，杂乱无章却又有顺序……那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欧阳冥紧紧抓住秦薄暮的手，轻声道：“解除你对我的战意限制，快！”
秦薄暮没有放开她的手，却也没有立刻解除控制，警惕地用夜视观察四周。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他问道：“这是什么？”他的知识芯片仿佛给出了答案，来自李刃曾经描述过的记忆。
“慕容银宇的空间。”欧阳冥带着敬畏，“他本人并不多疑，但他坚信计划不容有失，我的身份与我所掌握的科技，一旦稍有对我的怀疑，他都会选择立刻杀了我。”
似乎是相信了她说的话，秦薄暮停止释放战意，解除了对欧阳冥的控制。
像是十几年前那样，同一片被创造的空间内燃起了鬼火，响起了极具震慑力的声音。
“何必呢。为了计划我们都不得不牺牲，即便释放战意，你又能奈我何？只不过我不能太过于接近你们罢了。否则空间又一次破碎……”
“哦，你还记得。”空间内竟回荡出另一股声音，“这个宇宙的我，真是失策了。应当降维到一半手刃你。”
鬼火的照亮下，走出一个身影，一根长锏拖在身后。她被高维机甲所包裹着。
欧阳冥已警觉地释放出双环。但两人又被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秦薄暮暗觉不对：这里的空间怎么会受到外围寒风的影响？
就在这时，另外两个身影已经来到叶若明身后。竟是理查德与羽鉴。
“提前除掉你，以及你们。我神终将胜利。”
“现在复杂了。”秦薄暮悄声对欧阳冥说，“这几个人是从多元宇宙来的，但现在不知道在听谁的。”
观察一阵后，欧阳冥转身与他背对背同时拉开架势、准备战斗。同时她说：“他们是尚征的人。”
“什么？”秦薄暮疑惑地问，亮出七杀枪。空间内隐约传出慕容银宇的惊叹声。
“李刃可真是什么都敢赏。”
接下来的几分钟，整个黑暗的空间内越来越亮，似乎是叶若明的光属性战意正在照耀这里。无踪的鬼火逐渐灭了，但仍没有慕容银宇的踪迹。
“尚征是慕容银宇所属文明同盟的敌对同盟。”欧阳冥解释道。
“一个文明等级领先我们0.2级的神明使者，竟然要苟且地藏在卷曲的观察维度中……真是可笑！”叶若明放肆地嘲讽慕容银宇。可是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慕容银宇也许不是重点。他甚至都不一定是在现场开启的高维空间。他不过是将他所在的位置与这里在高维拉到一起了而已。”羽鉴提醒道。
“那么说，混沌效应计算出来的关键是你们。”叶若明看向两人，“我记得跟她交手过一次。”
空间有些模糊起来，甚至微微颤抖——那是慕容银宇引起的，竟是他的恐惧！
“慕容银宇，不要相信任何谣言，我没有叛变。如果你想要曜星胜利，只需要割断空间。”欧阳冥的声音有些无力，甚至像是祈求。
秦薄暮无声地重新抓住她的手，然后轻敲摩斯密码，“他们要进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崭新的更高维空间瞬间展开，随后是他们在一阵眩晕和跌落中重新回到5维，瞬间空间进行了分裂，但藕断丝连之际空间的裂缝又被填埋。叶若明拖锏奔跑，锏刃在空间壁上划出一道裂痕，其中竟又冒出无限个空间。逐渐眼花缭乱，两人根本不敢出手，只得跟随空间的变化随波逐流。秦薄暮警觉地发现理查德正瞬移着逼近他们，他立即预判一个时机，定点释放战意抑制住理查德。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裂缝已经像他们脚下延伸……
眼前一阵黑暗，随后两人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中，那个廊道。
秦薄暮松了一口气，但欧阳冥丝毫没有放松，她知道那三个尚征的使者也是从这里进入了高维空间。
霎时间一声巨响，整个楼房被欧阳冥化作粉尘，两人漂浮在半空中，正看见叶若明已经持锏升空，羽鉴与理查德从另外两个方向包围过来。
“动手。”叶若明命令道，“即便误杀也没什么坏处。”
为了不影响到欧阳冥作战，秦薄暮无法释放战意，只能顶着对方元能量的压力，以七杀枪近身肉搏。他和她分别对战理查德和叶若明，根本无法占到一点优势，还要随时提防瞬间现身的羽鉴突袭。
眼见秦薄暮已经难敌理查德，七杀枪已经在强行抵抗着重戟的致命一击。危急关头欧阳冥抛出一环，撞飞重戟救下他。可分神让她露出了破绽，羽鉴瞬间持刀从她背后出现，刀尖穿透纳米机甲，鲜血喷涌而出。欧阳冥瞬间无力操纵机甲，缓缓向下坠去。秦薄暮向她飞去，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叶若明对她紧随的一击：锁链甩着锏尖狠狠向欧阳冥心脏砸去。千钧一发之际，秦薄暮抛出七杀枪，精准地撞歪锏尖。可是，欧阳冥的肩胛骨仍然被击中。叶若明竟以长锏作为导体几乎吸尽她的元能量，然后顺势将她甩飞出去……
刀剑声仿佛消失了。秦薄暮来不及拿回正在坠落的七杀枪，全力向欧阳冥飞去……
子夜中竟没有了一丝亮光。叶若明拔出一把γ枪，准确地击中了秦薄暮机甲的一个发射器。在他抱住欧阳冥的那一刻，另一个发射器也失去动力，两人从数十米的高空坠落下去。
风从秦薄暮耳边呼啸而过。他将欧阳冥的纳米粒子也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以身躯抵挡叶若明接下来的攻击，同时将可以辅助自愈的元能量加注进欧阳冥的伤口中。她从晕厥中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秦薄暮保护在她面前，承受不知多少发γ射线的攻击……
几秒后两人已脱离了γ枪的射程，但坠落仍在继续。濒死之际，秦薄暮竟再一次调转方向，想以自己抵挡冲击带来的伤害。她无声地呼喊着，想要重新转过来，但只看到他微微摇头。泪水似乎想涌出欧阳冥的眼眶，她竭尽全力却无法释放出足够的元能量触及任何物体……她不愿再去想什么了，或是神级文明之间的战争，或是统一x行星的计划……她闭上眼睛，轻轻吻了上去。她感受到秦薄暮以最后一丝力量在回吻着……但头脑中突然迎来了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神秘的，黑暗的，但又很纯净，很强大……
一秒……两秒……撞击即将到来，秦薄暮恍惚间好像已经看到了死神……他并未见到死神，却亲身见到比肩死神的力量……本不可能在场的力量……由两人共同创造……叶若明长锏中的能量正在飘回……更强的能量在涌入……
在叶若明凝固的瞠目结舌下，所见的是四象阵法——四象化十六·空间静止。而很快他们以极低的距离安全落地后，当她解除控制连忙追击之时，却再次迎面遭遇四象阵法的攻击——四象化三十二卦·摧坚陷阵。叶若明和跟来的理查德竟被重创！眼看第二次攻击，羽鉴急忙从高维将两人带走。他还想补上最后一击，冒险朝两人丢出了一个随机四维通道，希望以命运终结他们……
一刹那，夜晚又安静了，他们都消失了。喧嚣散尽，万物归尘。
几分钟以后，李刃和陆清融才迟迟赶来。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那连李刃都叹为观止的强大的四象阵法。仅仅一个破阵摧坚，几乎堪比修罗灭世的强大力量。方圆百米之内，再无一物……
“难道，他们之间的战意也能契合？”李刃叹息，“我们算是成功了吧。”
【2042年11月，哈泽玛尼第一军事港】
庞大的空舰群聚集在氮州第一军事港的上空，随时准备转移。那些锥形的普通空舰和零星几艘拥有打开大型四维通道的圆柱体航天舰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
站在虚拟地图前，李刃不得不审时度势。属于哈泽玛尼的四州63个县、卫戍区与额外12个军事驻地中，已有半数失去重力，几近毁灭。地面军队损失过半，只有空中军队保存较好。
他曾主持研制过可以在纯太空环境无补给作战10年以上的两艘航天舰，同时六支空天舰队中也保存了三支主力，共37艘Ⅰ级舰，52艘Ⅱ级舰，还在28艘运兵舰上集中了现存四分之三的兵力。即使面对慕容银宇的打击，这也是一支很可观的部队。
但普通的人民承受不住，他们很快会失去对幸存地区的统治，而那些地区会自动归附于慕容银宇。
他救下了当时在会场的陆清融与部分帝国高级官员，却没能保证整个中央行政系统的保存。还是统治的问题。这一定是慕容银宇所期待的。
多元宇宙来的羽鉴和理查德也消失了。
他撤出帝都后，慕容银宇就恢复了那里的重力，欧阳冥主持重建了新的名义上的中央政府。他们甚至打着一些被证实死去官员的旗号，以召拢更多的人投降。
在科学的压制面前，一切战意与计谋毫无作用。
原先围在地图旁边的几个将军已经走了。也许他们加入了议和派。如果临时议会上他们的票数占了优势，他也无计可施。
陆清融背对着地图站在舱门边。李刃关上虚拟地图，换回观察显示屏，然后走向她。
“我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流亡政府了。”李刃无奈地对陆清融说。“刚刚确认，韩世虎将军死在了对镥州氟镥关的袭击中。镥州其余未投降地区已经可以看做是半独立国家了。”
陆清融默默为之悲哀。
“森托瓦斯联邦，就像黑暗战役那时一样，由于见识了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便沉默了。别的国家没有一个敢出手的，都在自求多福。重建的光之团也装作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迂腐的新领导人连慕容银宇重新出现都不肯相信。”
看到那若隐若现的笑容，和那深邃的双眼，李刃不仅迷惑了。这也是他首次在陆清融身上感受到陆毅的遗留。那是他们家族所遗留的强大谋略能力。
“怎么了？”他质问她的笑容。
“我莫名觉得我们还有一计，但这一计太可笑了。”她的声音半带游离，显得并不真实。
“无论有什么样的计谋，我们现存的力量与慕容银宇背后的文明相比，都太可笑了。如同他说过的一个词——蜉蚁撼树。”李刃半带歇斯底里地说，“甚至即使我们跳过文明的层次，直接与慕容银宇本人对决，也没人能击败他，包括我。”
“但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只不过恰恰反过来。”陆清融引导道。
“如何？”
“你是想抛开他科学的实力，而我们可以用与他科学上实力相同的人与他对决。”
李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策反？”
陆清融点点头。
“他没有手下。”李刃刚想反驳，却突然灵光一闪，诧异道，“她，这可能吗？！”
“为什么不行？只要通过她，一切就有转机。只是不是我们去策反。”
“我第一次觉得我的思维太停滞了。这甚至比让我们自己突破科学还难。高级文明的使徒都有坚定的信仰。”他紧皱眉头，转过身去仔细思考。
她将他转了回来，盯着他，竟突然吻了上来。然后突兀地问：
“明白了吗？”
李刃有点被吓到，但又突然恍然大悟，也笑了，然后又犯难道：“可你怎么跟他说？我能感受到，秦薄暮内心深处有一股自卑，因为他是科技所创造的人类。倘若我们也利用他……”
“顺其自然，用个别的由头。本来，我看他们俩就有点可能。再者说，这也能愈合黑暗帝国投明人员与其他人之间的裂缝。在我们等待策反成功之前，我们也需要再打一些战役。这就靠你和那些将领了。拖下去，直到他在帝都成功。”
“游击战。”李刃叹了口气，“我敢说哈泽玛尼有史以来没有落魄到要在自己的国境腹地内打游击战。”
“你在嘲笑我？我领导的确实不够好。”陆清融脸色沉了下来。
“不，”李刃安慰道，“所有人，包括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毕竟，自从地球上的殖民时代过去，就再也没人打过跨文明等级的战争。”
“我们还需要看到点现实的事。”陆清融仍不大乐观，找到了他们计划的漏洞，“我们不知道，秦薄暮还是否活着……”
【2042年某月某日某时，未知空间】
“你终于肯信我所说了？李刃？”
“想证明你就是他，有些不容易。”
“贯彻下去了？”
“计划可能没那么简单。”
“我所安排的也没那么简单。你经历过就知道了。”
“没想到我还能受到你的指导。”
“当你给我赋予这样的名字时，我就承载了他必须有的意义。”
“日后我一定要刻上纪念碑：丁定世永垂不朽。”
“哈哈哈哈！”
【2042年11月15日22：00，粲县附近】
“将军，该发起总攻了。”
秦薄暮斜靠在低矮的掩体后，再次瞥了一眼腕芯片上的时间。确认无误，的确是22点整了。可是，前方城镇的天空，依旧安静的可怕。
寒冷的风吹进衣服的缝隙中，由于风速的原因呼吸并不顺畅，秦薄暮时刻都在怀疑这个地区的重力是否再次被清除。不过，慕容银宇自从在7日打击完最后一个城市箕县，并未再次抵消任何地区的重力，而是突然地空降神兵，开始占领打击过和没有打击过的地区。他遇到的抵抗甚微。
除了秦薄暮所在的游击联军，正规军已经很少听说有过大规模的反击活动，或许是因为中央的彻底瘫痪。他安慰自己李刃必能保证陆清融和大部分政府官员的存活，于是也坚持忠于这个不知是否存在的流亡政府，不断骚扰博军的占领。
联军分散在幸存地区的八个区域，而秦薄暮主要就在帝都外150千米的氟州宸县、钲县活动，旗号宸钲军。本来他计划与最近的镥西平原军进行一次联合攻击，目标便是位于氟镥关不远的粲县——一座不太发达的小城，也是重力打击的幸存区域之一，驻扎着第二批穿梭过来的一个博军营队。镥西平原军有小型空舰，可以暂时掌握制空权；可是，约定好的空中打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将军。将军？”副指挥官把他从思考中唤醒，“再不出击，博军就换岗结束了，到时候攻坚将十分困难。”
秦薄暮是少数从帝都中幸存下来的人之一。他在被欧阳冥的人解救后，乘机逃出。宸钲军基本上由帝都附近的幸存军人组成，虽然人数最少，但由于能在重力打击下存活下来的，都是新式机甲部队，所以反而战斗力最强。
游击联军必须有胜利来支持信念了。这个任务只能担在他们肩上。秦薄暮轻声下令：“从两翼摸进去，尽量用机甲上的冷兵器，直捣他们的指挥部。”
趁着夜色，一团团黑影迅速地越过断壁残垣，向城镇两侧的磁场拒马逼近。粲县没有大型的电磁盾城墙或穹顶，宸钲军很快飞越过第一道无人防线，继续压低脚步、奔向第二道防线的据点。
意料之中地传来几声不明显的呜咽，据点中的博军士兵被轻松地尽数解决，全程并未开火。秦薄暮刚刚手刃一个低级军官，却突然注意到这支博军的装备。
奇怪的是，他们不仅没有一些新奇的武器，甚至连最普通的γ枪都只配备几把，主要以火药式的突击步枪为主，防御上只有普通的钢盔和防弹衣。
秦薄暮心中起疑，不敢冒进，传令给士兵向他所在的据点靠拢，暂时不要进一步推进。
街道上寂静无比，甚至看不到刚刚换岗下来的士兵。居民楼中的灯光看上去过于刻意，而远处的军营甚至没有望到巡查的飞行器。
他示意跟着自己的士兵不要行动，独自潜出据点，依靠几栋建筑和路边报废的悬浮车，来到一栋居民楼前。居民楼依然很安静，零星灯光似乎能看出规律。
秦薄暮启动机甲刚刚修好的喷射器，迅速升上天空，从一户亮着灯的人家破窗而入。其中只有凌乱的家具物品，空无一人。
他当即反应过来：是埋伏！但是，现在必定已经没有退路，他们只有无惧任何牺牲死战到底，拿下胜利。秦薄暮一狠心，对通讯器说道：“有埋伏，但是我们要将计就计。打开隐身，找到他们的埋伏点。除非遭遇战，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开火。”
他从窗户一跃而出，翻身来到这栋10层建筑的楼顶。这里视野较好，他俯视城镇，同时也在用机甲扫描。突然，热成像检测系统显示，他的正下方十米内有人移动。
他重新从楼梯间钻进漆黑的廊道，逐渐逼近热成像仪显示的位置。这里虽然也有些许凌乱，但几乎没有灰尘，说明居民是不久前被赶出的。想到这里他放心些，毕竟这样的临时埋伏肯定不是万全的。
正当他有些分身时，显示的位置已经到达。可是黑暗中即使使用夜视，却也什么都看不到。秦薄暮不得不怀疑是成像仪的问题。他刚要转身返回楼顶，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迅速按住了他，一双手强行握住他的手腕，随后他感受到了一把力场锁锁住双手。
秦薄暮迅速做出反应：他俯身躲过下一次控制，随后顺势横扫右腿试图绊倒隐身人。没想到对方早已跳起，还落在他身后快速拔出他附着在机甲上已收缩的七杀枪，扔到一旁。
抓住机会，他瞬间起身，左手抓住隐身人的肩颈处，右手迅速锁住咽喉，随后不忘释放战意以防对方再次反击。随后他灵巧地饶了一圈，力场锁彻底在隐身人身后将其锁喉。
“现身吧。”秦薄暮轻抬左腿，机甲侧方也飞出两个力场锁锁住隐身人的双腿和双手。
“好吧，好吧。就算找到你了还是打不过你。”无形中竟然传出一阵清脆的女声。随后，欧阳冥显形在他眼前，身着半展开的一种新式纳米机甲。
“这里竟是你设防？”秦薄暮不敢相信，但还是迅速放开了锁喉——毕竟对方曾经在重力打击时对自己未下死手。
“听闻消息，专程来找你的，顺便帮那个废物霸撒设个伏。”她被力场锁束缚地难以动弹，艰难地跳动着转过身来，“你倒是保守，突破第二道防线以后是不是就让部队撤了？那你自己还留在这？”
秦薄暮对欧阳冥淡淡一笑，“把我手上的力场锁解开。”他也注意到了，博军竟已改用“霸撒”这样奇怪的军衔。
“我不是也被锁住了吗？你点一下我的腕芯片，力场锁自动解锁。”欧阳冥伸出被力场锁捆绑住的双手，并将腕芯片露在外侧。
秦薄暮刚要点击，猛地又把手缩了回来，一脸恼火地质问道：
“哪有直接点击腕芯片就能接触力场锁的，我看你是想借我手直接给伏兵发警报？！”
“好吧，竟然被你看出来了。”欧阳冥从容地说，仅仅注视力场锁一会儿，秦薄暮的双手竟然活动自如了。这使他有些震惊。
“我一直以为这么强的精神能力是李刃家族的专利。”
“凭他也做不到。”欧阳冥微微侧身，歪过头去，露出颈后的一个方形薄片，“利用思维联系器，将人的精神可以与简单机械的控制相连。”
她重新目视秦薄暮，声音变得异常的轻柔，“你还没说，你们的突击部队是否只留下了你呢。”
声波犹如涟漪般滑进秦薄暮的耳中，似乎细微地波动了他的几根神经元一般。他的目光又撞上欧阳冥乌黑的眼眸，不自觉地像是建立了什么联系。他主观上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但潜意识上却不允许他规避，他的声带竟不禁发声：
“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够隐身。”
秦薄暮恍惚一番，猛地仰头，左右摇晃，有如大梦初醒。他由于精神上的斗争而紧张得气喘吁吁，看到欧阳冥带些歉意的笑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出来。
“抱歉，慕容银宇下了死命令，必须把你带给他，所以我只能动用一些很欺负人的科技。”欧阳冥歉疚地说。与此同时，她竟越过秦薄暮的控制打开他的力场锁，随后对腕芯片下令道：“用热成像仪搜查，他们隐身了。”
秦薄暮现在已经震惊到了极点，他无可奈何，因为对方的随手的科技就已经将他们碾压。他现在只能渺小地希望副指挥官已经带领他们完成突袭。
两人都安静地静待回复，敌对的两个高级军官竟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秦薄暮自知他无法俘虏她；而欧阳冥也觉得在战意的克制下她仍无法单挑过他。秦薄暮有意躲避着她的目光，防止再一次的思维控制。但欧阳冥似乎看了出来，对他说：“不用躲着对视，我没有必要再做思维控制，那也会消耗我自己的精力。”
随后，她竟俯身捡起七杀枪递给他。
秦薄暮小心翼翼，不敢上前，不知这是何意。欧阳冥连忙解释道：“慕容银宇说，你不是俘虏，只不过我们要把你强制性地请过去。”
他只好接过七杀枪。微微回头望向走廊的窗外，外面竟没有一点火花。看来胜利无望了。自己大概也要成为败将俘虏。
突然，欧阳冥收到了一条信息型回复，她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刚刚的自信也荡然无存。
“她……”她自言自语，声音有些颤抖。
这时，秦薄暮突然也在腕芯片上收到消息，来自军方量子频道——这是重力打击后他第一次重新收到命令。他激动地打开，消息显示竟直接来自李刃：
我已捣毁指挥部，需与你面商一事。
他看向欧阳冥，她有些徘徊不定，无所适从。
“走吧。我们胜了，但我现在已不可能俘虏你。”秦薄暮说道。
“不……她怎么会断我的退路……”她已经几乎进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怎么了？”秦薄暮不知出于什么，关心道。
听到他的声音，欧阳冥稍稍冷静下来，刚刚紧张时几乎咬破了嘴唇，现在微微滴血。她捋了捋头发好让自己彻底镇定，然后说：
“慕容银宇认为我叛变了。”
“呵。你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下场。”秦薄暮半带揶揄的语气，“不如投靠我们，带着你的科技一起。”
不知为何，欧阳冥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她怎会仍在……”
善良促使他想走上前安慰几句，可还没动身，四周突然变化了。原本被淡光照亮的楼道突然一片漆黑。两人同时变得警觉，开启纳米机甲。可是秦薄暮在扫描四周后，却发现这里再也不是原有的那个楼道，四周的宽阔程度已经远超头盔的探测范围。
他快步根据感觉中的方向靠近欧阳冥，她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脚下。
那是一片片虚像，缥缈的，却是真实的。黑暗中透出光亮，一幕幕场景般的交织，杂乱无章却又有顺序……那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欧阳冥紧紧抓住秦薄暮的手，轻声道：“解除你对我的战意限制，快！”
秦薄暮没有放开她的手，却也没有立刻解除控制，警惕地用夜视观察四周。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他问道：“这是什么？”他的知识芯片仿佛给出了答案，来自李刃曾经描述过的记忆。
“慕容银宇的空间。”欧阳冥带着敬畏，“他本人并不多疑，但他坚信计划不容有失，我的身份与我所掌握的科技，一旦稍有对我的怀疑，他都会选择立刻杀了我。”
似乎是相信了她说的话，秦薄暮停止释放战意，解除了对欧阳冥的控制。
像是十几年前那样，同一片被创造的空间内燃起了鬼火，响起了极具震慑力的声音。
“何必呢。为了计划我们都不得不牺牲，即便释放战意，你又能奈我何？只不过我不能太过于接近你们罢了。否则空间又一次破碎……”
“哦，你还记得。”空间内竟回荡出另一股声音，“这个宇宙的我，真是失策了。应当降维到一半手刃你。”
鬼火的照亮下，走出一个身影，一根长锏拖在身后。她被高维机甲所包裹着。
欧阳冥已警觉地释放出双环。但两人又被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秦薄暮暗觉不对：这里的空间怎么会受到外围寒风的影响？
就在这时，另外两个身影已经来到叶若明身后。竟是理查德与羽鉴。
“提前除掉你，以及你们。我神终将胜利。”
“现在复杂了。”秦薄暮悄声对欧阳冥说，“这几个人是从多元宇宙来的，但现在不知道在听谁的。”
观察一阵后，欧阳冥转身与他背对背同时拉开架势、准备战斗。同时她说：“他们是尚征的人。”
“什么？”秦薄暮疑惑地问，亮出七杀枪。空间内隐约传出慕容银宇的惊叹声。
“李刃可真是什么都敢赏。”
接下来的几分钟，整个黑暗的空间内越来越亮，似乎是叶若明的光属性战意正在照耀这里。无踪的鬼火逐渐灭了，但仍没有慕容银宇的踪迹。
“尚征是慕容银宇所属文明同盟的敌对同盟。”欧阳冥解释道。
“一个文明等级领先我们0.2级的神明使者，竟然要苟且地藏在卷曲的观察维度中……真是可笑！”叶若明放肆地嘲讽慕容银宇。可是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慕容银宇也许不是重点。他甚至都不一定是在现场开启的高维空间。他不过是将他所在的位置与这里在高维拉到一起了而已。”羽鉴提醒道。
“那么说，混沌效应计算出来的关键是你们。”叶若明看向两人，“我记得跟她交手过一次。”
空间有些模糊起来，甚至微微颤抖——那是慕容银宇引起的，竟是他的恐惧！
“慕容银宇，不要相信任何谣言，我没有叛变。如果你想要曜星胜利，只需要割断空间。”欧阳冥的声音有些无力，甚至像是祈求。
秦薄暮无声地重新抓住她的手，然后轻敲摩斯密码，“他们要进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崭新的更高维空间瞬间展开，随后是他们在一阵眩晕和跌落中重新回到5维，瞬间空间进行了分裂，但藕断丝连之际空间的裂缝又被填埋。叶若明拖锏奔跑，锏刃在空间壁上划出一道裂痕，其中竟又冒出无限个空间。逐渐眼花缭乱，两人根本不敢出手，只得跟随空间的变化随波逐流。秦薄暮警觉地发现理查德正瞬移着逼近他们，他立即预判一个时机，定点释放战意抑制住理查德。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裂缝已经像他们脚下延伸……
眼前一阵黑暗，随后两人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中，那个廊道。
秦薄暮松了一口气，但欧阳冥丝毫没有放松，她知道那三个尚征的使者也是从这里进入了高维空间。
霎时间一声巨响，整个楼房被欧阳冥化作粉尘，两人漂浮在半空中，正看见叶若明已经持锏升空，羽鉴与理查德从另外两个方向包围过来。
“动手。”叶若明命令道，“即便误杀也没什么坏处。”
为了不影响到欧阳冥作战，秦薄暮无法释放战意，只能顶着对方元能量的压力，以七杀枪近身肉搏。他和她分别对战理查德和叶若明，根本无法占到一点优势，还要随时提防瞬间现身的羽鉴突袭。
眼见秦薄暮已经难敌理查德，七杀枪已经在强行抵抗着重戟的致命一击。危急关头欧阳冥抛出一环，撞飞重戟救下他。可分神让她露出了破绽，羽鉴瞬间持刀从她背后出现，刀尖穿透纳米机甲，鲜血喷涌而出。欧阳冥瞬间无力操纵机甲，缓缓向下坠去。秦薄暮向她飞去，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叶若明对她紧随的一击：锁链甩着锏尖狠狠向欧阳冥心脏砸去。千钧一发之际，秦薄暮抛出七杀枪，精准地撞歪锏尖。可是，欧阳冥的肩胛骨仍然被击中。叶若明竟以长锏作为导体几乎吸尽她的元能量，然后顺势将她甩飞出去……
刀剑声仿佛消失了。秦薄暮来不及拿回正在坠落的七杀枪，全力向欧阳冥飞去……
子夜中竟没有了一丝亮光。叶若明拔出一把γ枪，准确地击中了秦薄暮机甲的一个发射器。在他抱住欧阳冥的那一刻，另一个发射器也失去动力，两人从数十米的高空坠落下去。
风从秦薄暮耳边呼啸而过。他将欧阳冥的纳米粒子也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以身躯抵挡叶若明接下来的攻击，同时将可以辅助自愈的元能量加注进欧阳冥的伤口中。她从晕厥中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秦薄暮保护在她面前，承受不知多少发γ射线的攻击……
几秒后两人已脱离了γ枪的射程，但坠落仍在继续。濒死之际，秦薄暮竟再一次调转方向，想以自己抵挡冲击带来的伤害。她无声地呼喊着，想要重新转过来，但只看到他微微摇头。泪水似乎想涌出欧阳冥的眼眶，她竭尽全力却无法释放出足够的元能量触及任何物体……她不愿再去想什么了，或是神级文明之间的战争，或是统一x行星的计划……她闭上眼睛，轻轻吻了上去。她感受到秦薄暮以最后一丝力量在回吻着……但头脑中突然迎来了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神秘的，黑暗的，但又很纯净，很强大……
一秒……两秒……撞击即将到来，秦薄暮恍惚间好像已经看到了死神……他并未见到死神，却亲身见到比肩死神的力量……本不可能在场的力量……由两人共同创造……叶若明长锏中的能量正在飘回……更强的能量在涌入……
在叶若明凝固的瞠目结舌下，所见的是四象阵法——四象化十六·空间静止。而很快他们以极低的距离安全落地后，当她解除控制连忙追击之时，却再次迎面遭遇四象阵法的攻击——四象化三十二卦·摧坚陷阵。叶若明和跟来的理查德竟被重创！眼看第二次攻击，羽鉴急忙从高维将两人带走。他还想补上最后一击，冒险朝两人丢出了一个随机四维通道，希望以命运终结他们……
一刹那，夜晚又安静了，他们都消失了。喧嚣散尽，万物归尘。
几分钟以后，李刃和陆清融才迟迟赶来。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那连李刃都叹为观止的强大的四象阵法。仅仅一个破阵摧坚，几乎堪比修罗灭世的强大力量。方圆百米之内，再无一物……
“难道，他们之间的战意也能契合？”李刃叹息，“我们算是成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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