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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头

    我偷偷地进到了良叔家,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就发现有一双眼睛着我看,我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打了个机灵,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如果不好的人估计一下子就过去了。回过神来,我发现这只是一张照片,它被挂在了正对着我的墙上,上面是一个张熟悉的脸庞,这是顾海奶奶的遗照。我回想起上一次看到他奶奶还是去年春天她来我们家玩的时候,这张照片还是老太太那时候的样子,应该是她走不久前拍的。但是奇怪的是这和我印象中那个和蔼的奶奶不一样,她眼镜瞪着前面,嘴巴也闭得很紧,看上去竟然有些生气,所以我刚进来的时候乍一看好像有一个人在盯着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张照片,还是因为老太太走的太急了,没有留下什么好的照片。

    我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浸湿了,赶忙抬起手擦了擦汗,腿也有些软,本身我是不相信这些的,但是刚才那一瞬间我也知道了我不是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照片下面放着一张八仙桌,贴着墙,桌前放着一个简易的烛台,所谓烛台实际上就是一块木头上面定着两个钉子,钉子上面还有半截没有烧完的蜡烛。后面从左到右依次放着糖、鸡蛋还有一块肉当做贡品,这肉看颜色是牛肉。这个房间虽然朝着西边,但是也不算亮堂,却被用来祭拜先人,所以我有种感觉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比较好。

    我离开看了一眼遗照,就感觉有些愧疚。想起以前的事情,顾海是他奶奶带大的。那个时候顾海奶奶还住在那一排房檐突出来的老房子里面。一到雨天,她的房子就漏水,我父亲就带着我去给她修房顶,一来二去我和顾海就越来越熟了。我每次去她家,老太太都会拿出一些好吃的给我吃,有时候是自己晒的枣子,有时候是老式的那种厚实的饼干,虽然我都不爱吃,但是还是打心底里感谢她,也很喜欢她。但是她走了,走的时候我也没有去送她最后一程。那天从母亲那里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只是一懵,并没有太多的触动,所以第二天他们家匆匆匆忙忙举办葬礼的时候我也没有参加,但是事后看见顾海却有些愧疚我不好意思说,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奶奶的事情。我感觉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走的时候确实会从你的心里带走些什么。

    我朝着她的照片鞠了个躬,双手合十拜了拜,虽然并不能弥补什么,但会让我的心稍微好受一点。再抬头,我感觉照片里面她的表情也没有那么狰狞了。于是绕过桌子,从旁边的门里穿了过去。

    仔细想想有时候人是虚伪的,连道歉可能也不是真心实意的,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让被伤害的人好受,只是为了自己安心,我想可能有的人像我一样是为了自己的良心,有的人是为了其他的东西。归根结底,没有真心实意为了被伤害的人考虑,难道说连道歉都是自私的东西吗?难道没有不虚伪的人吗?我想可能一个不虚伪的人根本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所以压根不会考虑这些。

    我穿过了门,面前是一条过道,黑黢黢的,只有它的尽头有光照进来。我只能靠着这一点点的光慢慢向前挪动,但是又老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这让我心跳得很快,不得不加快脚步。突然,我感觉脚下面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我发现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可能由于太紧张没注意到,现在我隐约闻到了一股子腥臭味弥漫在这个屋子里,而且一走进这个过道,味道就更加浓重了。突然我踩到了什么,差点摔了出去,还好我不敢走得太快,所以只是往前一个趔趄,但是这一步一踩上去,就是先听到了塑料袋的声音,之后感觉脚下根本踩不稳,欻的一下又往前滑了一下步。我的脚踝立马传来一阵疼痛,我不敢用手撑地于是就调整了重心,把重心移到另一只脚上面,立马感觉脚卡到什么就停了下来,现在我的动作像是在劈叉。我赶紧用腰部的力量保持住站立的姿势,还好脚踝处疼痛也没有很厉害。等到彻底保持住平衡的时候,我就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静止在黑暗中。我的脚下还是滑滑的,应该是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赶紧向后退了一步,扭了扭脚,不疼,应该没有扭伤。我皱着眉头,弯下了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差点绊倒我。在微弱的光线下面可以隐约看到一个轮廓,一圆柱似的东西就横倒在地上,根据刚才我踩上去发出的声音,知道外面套着一个塑料袋,这袋子挺大,就像一块石头挡在过道上面。我看不出是个什么,于是蹲下来想看看仔细。一靠近,一股子臭味就冲进了我的鼻腔,我感觉再吸一口我就得把中午吃的都吐出来,所以赶紧扭过头。

    我闻着这个腥臭味,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快点逃离这里的想法,但是好奇心驱使着我去探个究竟。我深吸一口气转过了头,但是过道黑黢黢的除了可以确定这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有东西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我抬腿跨过了袋子,从另外一边拽住这个袋子的两个角,想把它拖到走廊尽头有亮光的地方。可我一用力,就感觉这个袋子快要破了,看起来里面的东西有点分量,所以我想隔着袋子,抓住里面东西往外拖,但是我有点怕碰到里面的东西,或者说我怕我一上手通过触感就知道里面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东西。想到这里,我还是没有勇气这么做,于是还是跨回了原来的位置,用脚抵着把这个袋子往走廊尽头慢慢推过去。但是推着推着,我就感觉袋子里面的东西正在散落,还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扎到了我。这一路下来袋子也从鼓鼓囊囊的圆柱变成扁平状。而且除了塑料袋的声音我还听到里面参杂着什么东西摩擦着地面的声音,让人觉得头皮发麻。不时还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我的脚边擦过去,我低头一看却什么都看不到,好几次我又感觉踩到了什么滑滑的凸起物,又差点摔倒,所以我一路都双手撑着墙,脚也不敢抬的太高,但是还是感觉有东西在脚附近游走,它们湿湿滑滑的,不停地抚摸着我脚上的各个位置。

    抵着这个重物往前走实在是很耗费体力,我都感觉呼吸之间有些喘。但越靠近走廊有光亮的地方,我越感觉脚下的重量轻了。等到有一些光能让我可以勉强看到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我一下子被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塑料袋下面被拖着的红色痕迹,从袋子里正露出半个血淋淋的鱼头,只有一张塞满尖牙的嘴从袋子侧面的洞里面挤了出来。里面的鱼头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扎破了袋子散落了出来,我的鞋子身后地上还散落着一个鱼头,在一片模糊的黑暗当中看着我。我这才知道刚才顺着我的脚划过去的以及我踩到的都是鱼。看到这个画面,我吓得腿都软了,还好扶着墙才没有一下子摔下来。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下雨,我出门前穿了双黑色鞋子所以看不出鞋子的颜色变化,我轻轻抬了抬脚,脚底还是粘粘的,可以断定我的脚下一定是一条血路。

    我告诉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我的内心当下除了恐惧只有后悔,后悔不该再好奇心太旺盛,不该去管顾海家的事情,如果我还是继续当一个家里蹲的话,那我也不会再看到这种血腥的画面。我想到两年前那个晚上,那个雨夜,我全身沾满了血,就站在一个女人的房间里面,她的女儿在哭,而我对着女人的尸体不知道怎么办,焦急和后悔把我整个占据。那天和现在一样,整个房间的地上都是血,房间墙面地上到处带着鲜血的手留下的抓痕,我甚至在耳边又听到了雨打在铁皮上面的声音,还有小女孩绝望的哭喊声。我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失去意识,赶紧握住了左手,指尖的疼痛瞬间让我清醒了过来。我赶紧平稳了呼吸。我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很长一段时间才缓了过来。

    指尖的疼痛稍许缓解,现在的情况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心里有点害怕王芳姨随时会出现,所以还是以找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做为首要任务,一旦找到了就赶紧撤退。于是我就想绕过这些鱼往前继续走。

    本来不想再看一眼这地狱一样的画卷,但是不自觉又瞟了一眼,袋子上面有锋利的鱼鳍从里面戳了出来。我猛地发现露出来的鱼头看起来很是熟悉,这个黄鱼一样的牙齿,虽然只有头,但是留下的鱼鳍长得和一般的黄鱼完全不一样,这应该是猪鱼。

    我觉得奇怪,想确认一下,就把身后那个掉落的鱼头踢到了身前有光的地方。我发现它的断口不是切断的,反而像是被扯断的,断口后留着一条条碎肉,血从断面的肉里渗了出来留到了鱼眼睛上面,浸红了整个眼镜。虽然我和这种鱼现实中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在梦里我已经见过它千万次了,甚至连眼镜的颜色都一模一样,我可以断定这就是猪鱼。可是为什么那么多猪鱼的头就在这里呢?难道是王芳婶吗还是说良叔?我庆幸还好刚才没有用手,不然只要用力一握那肯定满手都是惊喜。

    我慢慢走向那个有光亮的门口,一路上把鞋底的血顺势蹭到了地上。一走到过道尽头,我发现那个地方就是良叔家厨房后面是联通着客厅的过道,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在这条过道上面。这厨房和前天没有什么变化。正在我环视这个房间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窗,就赶紧退出了厨房藏到了过道后面。我发现一个东西在窗外正在靠近这幢房子,是王芳姨。她好像从家里出来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正在往这里走。我害怕被发现,这里的一切要说王芳姨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不信的。我退到一个看不到窗外的位置,一转身就看到了父亲前两天放在过道口的垃圾桶。我就这样在过道口竖起耳朵等待着,我想等下不论她从哪个门进来,我都可以从另一个门离开。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什么动静,我有点不知所措,就探了探头想看看她走了没有。往厨房的窗口看去,我看到王芳姨,正伸着脖子,把手放在额头上,抵在玻璃不停地张望着。我赶紧退了回来,却不小心踩到了那个塑料袋子,袋子发出声音的同时声音,我顿感不妙。我踩的地方可能两个鱼头正好叠在一起,我这一脚上去,上面那个鱼头受不了我的体重就滑了下去,我一脚就结结实实踩在两个鱼头的缝隙中,发出像用力跺地一样的声音。我也差点叫出来声。我一想不好,得赶紧走,刚想转身,就发现拔出脚的同时会把这个袋子带起来,黑暗中我发现有几根鱼鳍从不同方向插进了我侧面的鞋胶底里,正好牢牢地把鞋子固定住。虽然万幸的是还好没有插的很深,这扎的不是我的脚,但是来不及感叹,我已经可以听到玻璃窗那里的传来了踩石子的声音,我猜王芳姨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马上她就会过来确认,我得赶紧走。

    我脱下鞋子,用金鸡独立的姿势保持住了平衡,双手一点点晃动鞋子,想通过惯性把刺甩下去,周边几个位置的刺扎得不深,确实被我这样用力一甩就甩掉了,但是中间位置却带着塑料袋和下面的鱼头牢牢地贴着我的鞋子。我越发觉得他们扎进我的鞋子,却没有扎破我的脚简直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我看这样不行就换了种方法,伸出右手,用手指慢慢去摸索被扎进去的地方,等到确认过后,我顺着这个被扎穿的位置找到鱼头没有刺的地方抵住方便用力,等到反复确认不会刺到手后,手背撑着鞋底,几根手指用力一顶,就把刺顶慢慢退了出来。

    由于怕自己受伤以及随时会出现的开门声让我神经紧张,我的动作很慢,而且出错了很多。等到彻底把鞋子救出来,并且穿上已经过了好一会儿。这时从正门口传来了铁门开门的声音。这扇门竟然比我想象中开的快,甚至没有锁转动的声音,以至于我根本来不及无声无息的去到后门,我赶紧一个退后,躲到了过道上面的楼梯。我听到脚步声慢慢靠近,我也随着这声音蹑手蹑脚地上楼,退到了顾海的房间里。脚步声在楼梯这里停了一下,但她没有上楼而是继续向前走,我想她是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