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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引蛇出洞

    己蛰披上斗篷,戴上斗笠,逾墙而出,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急匆匆地向柳营跑去。

    己蛰接近柳营的时候,左手一抹,变作一个士卒的模样,光明正大地走进柳营。一切都和数年前离开时一样,营帐中莺莺燕燕,酒气熏天,搬运酒食的车儿来来往往,士卒个个醉生梦死,无人操练。

    己蛰悄悄来到中军帐后方,凝神运气,侧耳细听,只听得帐中觥筹交错,几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雷鹫说道:“两位贤弟,听说姓己的小子如今深受酆都大人器重,虽然与我同为将军,但他是京官,权势自然高过我。我当初一时冲动,将他两个婢女杀了,虽然我物色了两个美人给他,但不知他领不领情,我这几日眼皮一直跳,心里十分忐忑。”

    刀劳说道:“兄长不必杞人忧天,那小子泥腿子出身,没见过世面,竟然将两个市井娼妇收入房中。你为他千挑万选的美人儿与那两个娼妇简直是天壤之别,他只怕已经沉醉于温柔乡,早就将那两个娼妇忘到九霄云外了呢!倘若他得知两位美人竟是兄长相送,只怕他感恩戴德,投桃报李呢!”

    狰狞哈哈大笑,说道:“不错,那小子本是外乡人,在此地无亲无故,新宅刚住了一晚便远赴边疆,只怕连仆婢的模样都还没看清呢,怎么可能在乎他们的生死!听闻那小子如今正衣锦还乡,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东而去,过豫章竟不驻足,可见这里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雷鹫说道:“但愿如两位贤弟所言。我也不图他投桃报李,只要他不来寻我们的晦气,咱们与他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山高路远,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咱们兄弟照旧在此逍遥快活。”说罢,三人放声大笑,推杯换盏起来。

    己蛰牢记伯灵师傅的嘱咐,要对付雷鹫首先要找到龙渊剑或太阿剑,其次不能同时对付三魔,必须等待他们落单的时机。

    己蛰先在柳营兵器库内找了一番,都是些寻常士卒的兵器甲胄,不见任何神兵利器。己蛰寻思龙渊、太阿二剑既然是雷鹫秘不示人的珍宝,必定是贴身收藏或者派重兵把守。而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中军帐,既有重兵把守又是雷鹫起居之所。不过此刻中军帐中三位魔物俱在,不宜轻举妄动,只能等待时机。

    己蛰一连在柳营中潜伏了数日,终于等到了时机。这一日雷鹫三魔将都到校场观摩博戏去了。己蛰使了个地遁之法,钻进了中军帐中。这是己蛰第一次进入中军帐,不禁四处查探一番。帐内十分宽敞,中间是将军议事厅及宴会场所,孔雀屏风,虎皮座椅,象牙酒杯,还有金钟玉磬,琳琅满目。己蛰见中军帐内如此奢华,先是吃了一惊,旋即皱起了眉头。

    中军帐的左侧是兵器甲胄、案牍之类,右侧是卧榻妆台等物。己蛰当即在左侧找了起来,找了几遍,一无所获,然后又在中间区域仔细搜寻,依然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己蛰有些焦躁起来,难不成宝剑不在中军帐?总不至于会把宝剑放在枕边吧?己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营帐右侧一寸寸地探查,最后居然在卧榻之下找到一个木匣子。

    这是一个长约五尺,浑身漆黑的木匣子,被一张黄色符纸封住。己蛰连忙伸手去揭符纸,谁知,手刚一碰到符纸,符纸立即劈出一道紫色的雷电。己蛰大吃一惊,连忙闪避。紫色雷电缠绕在剑匣四周,发出龙吟一般的鸣叫声,己蛰暗呼不妙,这动静只怕会引来麻烦。己蛰略一寻思,雷,震也,阳木之性,需用阴金克之。阴金,泽,兑也。于是己蛰当机立断步罡踏斗,在兑位伸出双手中指、无名指,掐了个兑诀,大喝一声:“折戟沉沼!”地面上顿时现出一个五尺见方的沼泽,接着沼泽中缓缓冒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戟。紫电登时被铁戟吸引了过去,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将锈迹斑斑的铁戟电得通体锃亮。须臾,紫电渐渐变弱,被铁戟一把拽入沼泽之中,接着沼泽不断缩小,转眼消失不见,地面又变得坚实干燥,仿佛从没有出现过沼泽一般。

    己蛰大喜,正要打开剑匣,突然帐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显然是刚才的动静把周围把守的士卒引来了。

    一个士卒喊道:“中军帐内好大动静,快去看看!”

    己蛰连忙左手一抹脸,变作雷鹫的模样,就在这时,一个士卒冲进帐内,叫嚷道:“你是何人?竟敢擅自闯入中军帐?”

    己蛰转过身,愤怒地说道:“混沌魍魉!未经传唤,竟敢带兵器闯入中军帐!还敢问本将军是谁?瞎了你的狗眼!”

    士卒见是雷鹫,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说道:“小人听到营帐中有动静连忙进来查探究竟,小人不知是将军在此,请将军恕罪。不过将军不是去了校场么?几时回来的?小人竟然不知。”

    己蛰咆哮道:“混账!本将军回来还需要向你禀报不成?”

    士卒摇头摆手地说道:“不不不,小人岂敢。只不过小人等一直守在营帐前,却不曾……”

    己蛰迫不及待地将士卒打断,说道:“够了!马上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士卒唯唯诺诺,谦卑惶恐地退出营帐。士卒不知“雷鹫”是什么时候进入营帐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兀自纳闷。

    己蛰不敢耽搁,连忙打开剑匣,突然一团白雾喷薄而出,己蛰怕有毒,连忙退后屏息。须臾,白雾渐渐变淡,四周渐增寒意。己蛰于是知道这白雾无毒,只不过是积聚的寒气。己蛰拨开云雾,只见匣子里一黑一白两把长剑发出淡淡的荧光和寒气,己蛰不禁赞叹一声:“好剑!”看来这两把定是龙渊剑和太阿剑无疑。己蛰大喜,用一个包袱布将两把剑一裹,背在背上,再将剑匣盖上,塞回卧榻之下,然后使了个地遁法逃之夭夭。

    片刻之后,雷鹫匆匆忙忙地骑马冲到营帐前,对把守的士卒说道:“方才营帐中可有动静?”

    把守的士卒见雷鹫突然出现在营帐外,惊讶不已,结结巴巴地说道:“启禀将军,方才营帐中的确动静不小。”

    雷鹫瞪大了眼睛,愤怒地说道:“既有动静为何不入内探查,也不派人禀报?”

    士卒被问得目瞪口呆,半晌说道:“小人方才已经进入探查,将军就在营帐之内,并将小人骂了出来,小人不知还需向谁禀报?”

    雷鹫竖起眉头说道:“一派胡言!本将军刚从校场赶回来,几时在营帐中?滚开!本将军先清点是否有财物丢失,慢慢再和你算账!”说罢,便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冲进营帐之中。原来剑匣上的紫电封印符乃是雷鹫真气炼制的,虽然威力不太大,但对付宵小之辈绰绰有余,而且只要符箓被揭开,不论多远,雷鹫都能即刻感应到。所以雷鹫在校场上发觉有人揭开剑匣的封印,便立即骑马从校场赶回来。

    还好己蛰手脚麻利,他前脚刚走,雷鹫后脚就来了。可怜把守的士卒不明真相,被两个雷鹫弄得一头雾水,两面受气。

    雷鹫冲进营帐,直奔卧榻之下,取出剑匣,见紫电封印符已经不见了,暗呼不妙,打开剑匣一看,两把宝剑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一根竹签,上面写着:“阴林苑”三个字。雷鹫气得发狂,将剑匣摔到一旁。

    雷鹫冲出营帐,一把揪住把守的士卒,喝问道:“究竟有谁进出过营帐?”

    士卒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战战兢兢地说道:“除了小人进帐内查探之外,没有人出入。将军去了校场之后,小人一直守在营帐门口,寸步未离。之前将军突然出现在营帐之内,方才又出现在营帐之外,将军这来去无踪的功夫实在是高明得很。”

    雷鹫怒不可遏地说道:“放屁!分明是你瞎了狗眼!让贼人进出营帐而不知,还把贼人错当成本将军。”

    士卒委屈地说道:“方才帐中之人相貌与将军一模一样,而且连骂我‘瞎了狗眼’的声音气势也如出一辙,定是将军本人无疑,将军何故戏弄小人?”

    雷鹫怒发冲冠,拔出腰刀,呵斥道:“混沌魍魉!被贼人蒙蔽仍执迷不悟,要你这废物何用!”说罢,一刀将士卒斩为两段。可怜士卒变作点点荧光,再也没机会弄清真相。

    雷鹫寻思道:“能够悄无声息、来去自如,又能够幻化作我的模样,模仿我的声音语气,还能破解我的紫电封印符,此贼不但有些本事,而且还对我十分了解。此贼偷走了我的宝剑,竟然还留下线索,分明是向我挑衅。难道他和我有什么过节?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推断,此贼极有可能是我的仇家,莫非是己蛰那小子?我虽然杀了她两个奴婢,却送了他两个美人,就算他不感激,也绝不至于怀恨在心。对了,一定是他不知道那两个美人是我千辛万苦寻来的,还以为是蒙云上将军相赠。倘若如此,我只要当面把话说清楚,就能寻回宝剑,说不定还能化干戈为玉帛,从此朝中有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也。”雷鹫本来怒气冲天,想了一会儿,竟变得乐观起来,微微一笑,跨上马朝阴林苑飞驰而去。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雷鹫单人匹马来到了阴林苑。阴林苑雷鹫来过许多次了,不过每次都是与成千上万的士卒、奴隶等浩浩荡荡而来,独自前来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阴林苑依旧是一片垄脊、沟槽、土丘、砾石的景象,不过此时一片荒芜死寂,令人不寒而栗。

    雷鹫纵马走进阴林苑,向空谷喊道:“不知哪位朋友拿走了在下的双剑,并留书约在下前来,请尊驾现身相见。”半晌,没有任何回应,雷鹫皱了皱眉头,拍马继续深入。走了约两刻钟,雷鹫勒马驻足,高声喊道:“哪位朋友约在下前来,何必藏头露尾?”半晌,仍然没有回应。雷鹫焦躁起来,没奈何,只好继续拍马深入。又走了约两刻钟,雷鹫再次勒马驻足,高声喊道:“在下已经依约前来,呼唤再三,尊驾再不现身,未免目中无人。”

    突然,在十余丈开外的地面上缓缓冒出了一片沼泽,须臾弥漫成十余丈见方的泥潭,直没到雷鹫的马蹄。雷鹫大吃一惊,正要调转马头后退,突然,从沼泽中央徐徐冒出一黑一白两把宝剑,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和寒气。

    雷鹫定睛一看,这两把正是自己的龙渊剑和太阿剑,于是在马背上一跃,半空中翻个筋斗,变成一个通体银白,身长一丈,面如银镜,唇似朱砂,头长羊角,背生肉翅,爪若金钩的魔物。

    雷鹫双翅一扇,如一道闪电般飞到双剑上方,探出双爪去抓双剑。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数十枚石子朝雷鹫双翅击去。翅膀是雷鹫的弱点,只要被击中,就会失去气力而掉落。雷鹫大吃一惊,不敢大意,弃了双剑,双翅连振,发出一道道电弧,迅捷无比地躲避开了石子的攻击。半晌,雷鹫听不到破空声,感觉不到空气的震动才停下双翅,定在空中。正要喘口气时,突然,又有数十枚石子袭来。雷鹫皱起眉头,两翼迭拍,发出嗤嗤嗤的电弧声,快速绝伦地闪避开了石子的攻击。又过了一会儿,雷鹫再次停下喘息,突然,又有数十枚石子飞来。雷鹫不堪其扰,怒不可遏,双翅凝聚了一张细密的电网如同牢笼一般将周身团团护住,石子一碰到电弧瞬间被电成粉末黑烟,如扬沙般坠落。这张电网似乎十分耗费真气,不到一刻钟,电弧已经减弱了许多,雷鹫也变得气喘吁吁,心神不宁。又过了一会儿,飞石攻击终于停歇,雷鹫连忙收了电笼,正要飞到地面调息一番,突然,铮铮一声剑鸣,凛凛一股寒气从背后传来。雷鹫心里咯噔一下,暗呼不妙,正要扇动翅膀飞走,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只听得当啷一声,犹如金石相击,雷鹫只觉得一股剧痛自后背传来,突然身子如同陨石一般急速坠落。

    须臾,雷鹫扑通一声砸在地上,接着身子渐渐变小,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人的模样。雷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背上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雷鹫明白自己被人偷袭,被砍掉了魔物形态的翅膀,在背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雷鹫又惊又怒,抬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雷鹫咆哮道:“果然是你!己将军为何盗走我的宝剑,又为何设下陷阱、背后偷袭?”

    己蛰横眉冷对,说道:“你之前几次三番针对我,我都忍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青荼和秋葵!我今天要为她们报仇!”

    雷鹫说道:“己将军息怒!在下一时糊涂,错杀了那两位姑娘,早已后悔莫及。不过为了弥补过失,在下费尽心思寻觅了两位身世清白、相貌出众的美人委托蒙云上将军赠与己将军。己将军想必还不知道那两位美人其实是在下的一片心意吧。”

    己蛰淡淡地说道:“我早已从那两位姑娘口中得知内情。不过,那两位姑娘在下并未染指,而且已经将她们送回家中。人不是牲口,你杀了两个人,赔偿两个,并不能洗清你的罪孽。”

    雷鹫说道:“己将军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听闻那两个奴婢乃是娼妓出身,姿色平平,且与己将军相识不久,己将军纵然是重情义之人,可是死者已矣,己将军即便将我杀了,她们也不会活过来。己将军若不忘旧,逢年过节祭奠祭奠她们也就尽了心意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己将军倘若觉得两个美人不中意,在下再设法替将军搜罗,两个不够就四个,四个不够就八个。倘若将军不好美色,喜欢宝剑或者别的什么,尽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心尽力去办。从今往后,咱们有福同享,岂不美哉?”

    己蛰说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像你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魔物是不可能理解人的情感的。多说无益,今天我既要替青荼、秋葵报仇,也要替无数被你残害、吞噬的灵魂报仇,纳命来!”说罢,己蛰挥舞龙渊剑向雷鹫砍去。

    雷鹫知道龙渊剑并非凡品,不敢硬接,凝聚起电弧,一面防御一面向己蛰攻去。雷属木,金克木,龙渊剑能够劈开电网,但己蛰也被电得浑身酥麻。

    雷鹫一方同样不轻松,之前的飞石攻击已经消耗了雷鹫大量的真气,再加上背上深深的伤痕,久战必败。雷鹫眼尖,突然发现不远处沼泽中还有一柄太阿剑,太阿剑不在龙渊剑之下,只要取得此剑,就有胜算。

    龙渊剑和太阿剑跟随雷鹫多年,有些认主的灵性,雷鹫口中念念有词,试着召唤太阿剑前来。

    己蛰疾风骤雨一般地攻击雷鹫,同时敏锐地观察到雷鹫的异常举动,顺着雷鹫的目光看去,只见太阿剑在沼泽中徐徐升起,眼看就要飞出水面,己蛰连忙催动真气,一把将太阿剑拖入沼泽之中,同时沼泽不断缩小,须臾消失不见了。

    雷鹫眼见太阿剑没入沼泽中,暴跳如雷,大喝到:“小子,莫非你真要赶尽杀绝?老子不仅千辛万苦找了两个美人给你,而且低声下气地好话说尽,你当真要为了两个娼妇儿自毁前程?”

    己蛰笑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这魔物确实是无可救药了!”

    雷鹫哈哈大笑道:“死到临头的只怕是你吧!老子纵横沙场几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你以为我会蠢到单刀赴会吗?”说罢,雷鹫两根利爪一弹,一道电弧飞上高空,同时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鸣叫,显然这是在呼唤帮手了。

    己蛰笑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不蠢,我也不笨。你那两位帮手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你安息吧!”说罢,己蛰强忍住身上的酥麻,将龙渊剑舞得虎虎生风,在电弧上砍得噼里啪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