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从容撤退

    我方也鸣金收兵，己蛰回到阵中。良久，猃狁阵中驰出三员大将，个个头戴铁缦笠戗箭番盔，上拴纯黑球缨；身衬宝圆镜柳叶细甲，系条狮蛮金带。各挂强弓硬弩，都骑骏马雕鞍。三员番将驰到场中，齐齐翻身下马，突然脱去甲胄。我方将士诧异连声，己蛰也感觉眼前景象似曾相识。接下来，只见三员番将咆哮一声，身子渐渐膨胀起来。须臾，左边的番将变作毛鬼，浑身黑毛，额头中间竟然竖着第三只眼睛，三只眼睛同时散发出幽幽的绿光，张开了血盆大口，自称巴布该，意思是熊。右边的番将变作厉鬼，肤如蓝靛，发似朱砂，两眼通红，口吐獠牙，五爪如钩，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自称赤那，意思是狼。中间的番将变作伥鬼，通体白毛黑纹，身形壮硕，双目犹如琥珀，令人胆寒，额头三横一竖黑纹，活脱脱一个浑然天成的“王”字，自称尼斯格巴日，意思是飞虎。

    我方士卒见了这三只魔物，无不心惊胆寒。己蛰也大吃一惊，想不到猃狁人中也有魔物，看来人性的贪婪都是一样的。魔物的力量远超凡人，我方能与之匹敌的也就只有将军及两位裨将了，众士卒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将军。雷鹫将军皱起眉头，说道：“想不到胡人也有魔化将领，真是麻烦。”然后向身旁两位裨将说道：“二位贤弟，看来我等不得不亲自上场了。”狰狞、刀劳二位裨将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于是雷鹫三人现出魔形，朝对面走去。

    狰狞是个火爆脾气，咆哮一声，当先朝毛鬼巴布该挥出铁拳。厉鬼赤那狞笑一声，张牙舞爪地攻向刀劳。雷鹫双翅一振，飞上天空，朝伥鬼尼斯格巴日劈出一道雷电。这六只魔物捉对儿厮杀，正是棋逢对手，打得不可开交。

    狰狞向来自侍力大无穷，谁知毛鬼巴布该的膂力之强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方你一拳我一脚，招招到肉，结结实实地打在身上，震得地动山摇，痛得龇牙咧嘴。

    刀劳口中不停地朝厉鬼赤那喷射出毒液，谁知厉鬼赤那竟不闪不避，邪魅狞笑地硬接毒液。刀劳见毒液竟然伤不了对方，大吃一惊。厉鬼赤那挥舞着良如银钩的前爪攻向刀劳喉咙，刀劳连忙举起犹如镰刀的前肢抵挡。

    雷鹫一连劈出十余道雷电，却无一命中伥鬼尼斯格巴日。伥鬼尼斯格巴日脚下生风、行动如电，迅捷无比地避开每一道闪电。雷鹫气得火冒三丈，在指尖凝集雷电，打算给对方来个五雷轰顶。孰料伥鬼尼斯格巴日腾地一跃而起，跃到雷鹫头上，一根碗口粗的虎尾犹如钢棒一般朝雷鹫脑门砸下来。雷鹫急忙举起手臂格挡，同时借势向后一跃。伥鬼尼斯格巴日这一虎尾鞭非同小可，打得雷鹫半臂酸麻。雷鹫振动双翅，在空中拉开距离，他寻思对方虽然身法敏捷、力大无穷，但毕竟不能飞，只要自己不落地，对方就难以取胜。伥鬼尼斯格巴日仿佛看穿了雷鹫的心思似的，冷哼一声，竟从背上生出一对羽翼，双翼连拍，奋起直追雷鹫。雷鹫想不到对方竟也有翅膀，惊得钳口挢舌。

    六只魔物酣战良久，己蛰见我方渐落下风，暗呼不妙。倘若我方战败，恐怕敌军一鼓作气，掩杀过来，我军必定溃败，只怕一万大军都要葬送于此。己蛰凝神运气，仔细查看敌军阵营，只见猃狁军中有一位白面青年骑着高头大马，身披貂裘，头戴锦帽，身旁簇拥着的将领也鲜衣亮甲，身跨良驹，其中就有方才上场的几位番将。己蛰猜测此白面青年只怕就是敌军最高统帅，而围绕在他身边的则是除了上场魔将之外的高级将领。己蛰寻思擒贼先擒王，倘若能够将那位白面青年擒获，必定能够逼迫敌军退兵。

    己蛰使出地遁之法，潜入地底，悄悄地向白面青年的方位移动。己蛰变作一只牛虻，钻出地面，跳到白面青年所乘的马腿上，奋力一叮，马儿吃痛，四蹄乱踢，顿时引起一阵骚动。己蛰又跳到周遭其他马身上，故技重施，一阵叮咬。须臾，四五匹马接连嘶鸣，受惊失控，左冲右突，东奔西跑起来。白面青年惊慌失措，连忙勒紧缰绳，口中呼哨连声，安抚坐骑。四周的将领士卒纷纷赶来控制受惊的马儿。己蛰趁着骚乱，现出人形，左手一抹脸，变作一个猃狁士卒的模样。己蛰不通胡语，怕露馅不敢开口，默不作声地挤到白面青年身旁，在其马臀上一拍。马儿登时一声长嘶，人立起来，周遭士卒吓得连连后退，白面青年连忙勒紧缰绳，生怕被摔下来。己蛰不退反进，挨到马儿身旁，在它颈项上不住抚摸，假意安抚马儿，趁机在马儿耳畔细语几声。马儿仿佛听懂了己蛰的话，登时朝着敌营的方向发足狂奔。猃狁的步卒见马儿冲来，连忙避让，而骑马的将士见主帅马匹失控，连忙策马急追。

    己蛰见状也夺过一匹马，纵马狂奔。连己蛰在内一共十余匹马追赶白面青年。追赶的猃狁将士们嘴里大声叫嚷，己蛰虽然听不懂胡语，但从他们焦急的语气，可以推断出白面青年确实是他们十分在意的大人物。己蛰从怀里掏出方才准备好的石子，运气弹出，连中数匹马的后腿。被击中的马儿一阵踉跄，或驻足不前，或不听使唤地朝四面八方跑了起来。己蛰手指连弹，石子噗噗噗地破空而出，不一会儿，十余匹马都落到了己蛰身后。己蛰微微一笑，朝着白面青年疾驰而去。

    猃狁人世世代代在马背上生活，对马的习性再清楚不过，虽然马儿受惊失控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接连十几匹马莫名其妙地失控，实在令人吃惊。猃狁人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不过眼见还有一个士卒追赶着白面青年，而且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心头略感安慰，并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己蛰身上。其余将士安抚好马匹后重新追赶，不过这么一耽搁，便再也追不上了。

    白面青年也是马背上长大的汉子，骑术也十分了得，他见马儿朝着敌营的方向狂奔，感到事情不妙，连忙勒紧缰绳，想要将马儿停下。可是马儿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倔强得很，一个劲地朝前跑。白面青年接连勒马三四次才好不容易将马停住。此时，己蛰恰好追上，在马背上轻轻一按，如大鹏展翅般飞跃到白面青年身后，稳稳当当地落到马背上。白面青年回头一看，一个陌生的猃狁士卒竟然坐在自己身后，气愤地骂了几句。己蛰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也不在意，右手戟指在白面青年后背三焦俞穴上一点，白面青年登时瘫软如泥，动弹不得。

    己蛰在马颈项上轻轻摩挲了一阵，马儿嘶鸣一声，又奋蹄驰骋，直奔对面。身后的将领见己蛰追上了白面青年，原以为己蛰会将他带回本阵，想不到己蛰竟然径直往前跑了，猃狁的三军将士此刻都发觉情形不对，骚动起来，后面的将领焦急地打马直追。这一阵骚乱引起了场上激战的六只魔物的注意，猃狁方的三只魔物见到他们的首领朝着敌营跑去，大惊失色，连忙撇了对手，朝白面青年跑去。

    己蛰见三只魔物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跑来，连忙右手一抹脸，现出了本来面目，同时朝着雷鹫三只魔物喊道：“雷鹫将军，是我！我已擒获敌军首脑，请将军助我一臂之力！”雷鹫等三只魔物喜出望外，连忙抖擞精神，追上各自的对手，又与敌将缠斗起来。己蛰绕过六只魔物，直往大本营跑去。己蛰渐渐接近本营，大声呼喊：“翻译何在?我已擒获敌军首领，速速命其退兵！”翻译并听到后，连忙上前迎接。我军士卒见己蛰如此神勇，于千军万马之中擒获敌酋，如探囊取物一般，无不欢欣鼓舞，交口称赞。

    翻译兵与白面青年沟通了一番，白面青年骂骂咧咧地，既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又拒绝下令退兵。己蛰将刀架在白面青年脖子上，白面青年宁死不屈，拒绝退兵。此时六只魔物已经停止打斗，猃狁众将领也已追到跟前。己蛰见如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将白面青年五花大绑，然后将刀架在他脖子上，说道：“既然猃狁不愿退兵，不如我军先撤退。如果敌军敢进攻，就将他们的首领一刀宰了！”雷鹫将军听罢，寻思此战本为掩护阴山北麓守军撤退，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做无畏的斗争，于是下令三军撤退。而翻译兵也将我军的意图告知猃狁士卒。于是猃狁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军从容不迫地撤退，而无计可施。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我军已经基本撤离，己蛰对着翻译兵说道：“告诉敌军，他们的首领我们留下当做人质，我们保证不伤害他。让他们回去禀告他们的单于，用和约来交换人质。”翻译兵将己蛰的意思说了，猃狁将士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拿主意。

    己蛰怒喝一声，将明晃晃的刀刃贴紧白面青年的脖子，说道：“我军已经撤退，尔等继续厮杀也没有功劳，倘若再不退兵，我和你们的首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翻译兵将己蛰的意思说了，猃狁将士见己蛰怒发冲冠、正气凛然，不敢冒险进逼，于是三位魔将垂头丧气地率领大军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