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九章(上)──家
回家路上，姍蓉一直都在回味著剛才練習時的情景。
她許久也沒有在球場上灑過汗水了，雖然今天的練習只是一些簡單的基本動作，不過對於兩年沒有碰過排球的她，已算是不錯的熱身了。
回想起兩年前的那場比賽，那種酸溜溜的感覺又再次湧上心頭。
“要不是那個沒用的董雅泳幹出扮自殺這種無聊的事，要芷昭在比賽前一刻四出找尋她的話，我會輸掉那場比賽嗎？現在她還要跟著來參加排球隊，真是不要臉！”
姍蓉越想越氣憤，過馬路時差點就因為沒看燈號而被輕鐵撞倒。
輕鐵響起了連串的“叮叮”聲，把周遭路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被數十對眼睛好奇地盯著，姍蓉尷尬得立即低下頭，匆匆地跑過對面馬路去。
“哼！都是董雅泳害的！”
姍蓉一邊想，不經不覺就回到她位於嘉湖山莊麗湖居的住所了。
叮！
“三十六樓，請小心升降機門。”升降機的擴音器裡傳來一把冷漠而機械化的聲音。
升降機門打開後，姍蓉便慣性地向右邊的走廊走過去。
走廊很寧靜，靜得只要細心聆聽，幾乎就能夠聽見單位內所播放的電視聲音，有時甚至連人們在屋內的對話都能夠聽得見。
姍蓉一路往前走，漸漸地，她就聽見在走廊盡頭的一個單位裡傳來一對男女的爭吵聲。
他們在爭吵甚麼？姍蓉根本就沒有興趣知道。
姍蓉頓在這單位門前，從書包裡掏出一串鑰匙來。
鑰匙互相碰撞，發出一連串叮叮噹噹像風鈴般清脆的聲音。
單位內的那對男女似乎聽見了聲音，於是都立即安靜了下來，好像正在偷竊的小偷深怕被人發現一樣。
卡唰！
姍蓉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偌大的客廳和飯廳，飯廳裡放著一張飯桌，飯桌旁邊的牆上則掛著一幅闊三呎、高兩呎的家庭照。
照片裡有三個人，姍蓉站在中間，驟眼看來只有八、九歲，臉上掛著一副天真瀾漫的笑容，很是可愛。而站在她身旁的是她的爸爸和媽媽，三人頭貼著頭，臉上儘都是快樂的笑容。
“蓉蓉，妳回來了嗎？”媽媽從廚房裡探出頭來，溫婉地問：“快要吃飯了，肚子餓了嗎？”。
“啊。”姍蓉冷漠地應了一聲。
“蓉蓉妳看，”爸爸從沙發上站起來，手裡抱著一隻籃球般大小的小熊維尼毛公仔，笑盈盈地說：“這隻小熊維尼可是特別版啊！我拜託同事找了許久才找到的，喜歡嗎？”
姍蓉看也沒看，就語帶不屑地說：“我已經不喜歡玩毛公仔了！還有，我已經讀中二了，請不要再當我是個小女孩，好嗎？”
爸爸還來不及回應，姍蓉就已竄進她的房間裡去，砰的一聲把門關了。
“早叫你不要大吵大罵的！你以為蓉蓉聽不見嗎？”
“妳還好說我？我一下班回來就聽著嘰嘰喳喳的吵過不停，妳可以給我一刻安寧嗎？”
“啊！你這算是甚麼話了？你……”
姍蓉的房門一關上，門外立刻又再傳來吵耳的爭吵聲。
不過，姍蓉似乎已見怪不怪，只見她坐到電腦前面去，霹霹啪啪的按了幾個鍵後，揚聲器就開始播放著她最喜愛的女歌手──容祖兒的歌曲。
她故意把音樂的音量調高，把客廳裡父母的爭吵聲都蓋過了。
姍蓉趴在書桌上，無聊地把玩著文具，無意中瞥見那貼在書櫃門上的一篇作文──《我的排球夢》──那是她在小學時的一篇作文，還給老師挑選出來貼過堂，供同學欣賞。
“排球夢？哼！”姍蓉冷笑，“這個夢，早在我小學畢業時就已經破滅了……”
之後，她就攤倒在床上，手裡把玩著從小學起便陪在她身邊的排球。
她用上手把球向上推出，排球便隨即快速地自轉。當排球再掉落到她的手裡時，她又立刻再用上手把球推回去，於是排球自轉的速度就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你滾啊！你出去了就別回來！”突然，姍蓉聽見媽媽聲嘶力竭地叫著，然後客廳就傳來了一聲震耳的關門聲。
然而，姍蓉卻對媽媽這突如其來的呼喝聲顯得格外平靜，平靜得連她自己亦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也許……是因為這種場面她早已經歷過不少，早已習以為常了。
她把這快速自轉中的排球順勢向外一推，排球立刻就改變了方向，向著掛在牆上的一個相架飛過去。
正當排球看似快要擊中相架之際，排球竟突然向下急墜，降落在書桌旁的椅子上。
高速自轉中的排球轉了好幾十個圈後始停下來，慢慢地溜到地上去。
姍蓉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房門，慢條斯理地走到飯廳去。
爸爸不在廳裡，也不在房裡，顯然剛才奪門而出的是爸爸。
姍蓉端坐到飯桌去，伸手從沙發上拿過電視的遙控器來，向著電視機亂按一通。
媽媽從廚房端出兩碟熱烘烘的菜來，步履蹣跚的放到飯桌上。
姍蓉不以為意，就提起碗筷，逕自開始吃飯。她還一邊吃，一邊目不轉睛地看電視。
到碗裡的飯都快要吃完一半，姍蓉才察覺媽媽原來還沒有坐到飯桌前跟她一起吃飯。
姍蓉覺得有點奇怪──因為平時媽媽跟爸爸吵了架後，都總會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今天媽媽卻是躲在廚房裡，遲遲沒有出來。
她並沒有呼喊媽媽，只是歪著頭，窺看媽媽在廚房裡幹甚麼？
她看見媽媽呆若木雞地倚著冰箱，沒有焦點的雙眼虛浮地看著前方──咦！怎麼媽媽的眼眶紅紅的，臉上好像還掛著一道淚痕……
噢！媽媽哭了！
媽媽哭了嗎？
媽媽真的哭了！
姍蓉很震撼，因為自她懂事以來，她從未看見媽媽哭過，就算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她要做點甚麼嗎？
她應該上前去安慰媽媽？還是裝作甚麼也看不見？
姍蓉實在感到有點不知所惜──突然之間，眼前的媽媽好像陌生人一樣，感覺不熟悉、沒有安全感。
正當姍蓉還在躊躇著要否進去安慰媽媽之際，媽媽竟突然蹣跚地從廚房走出來。
姍蓉嚇了一跳，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趁著媽媽還未瞥見她之前躲回房間裡去。
她倚在房門後面，心裡不停地想：“怎麼我會這麼害怕被媽媽看見我呢？啊！不，不對！是我！是我害怕看見媽媽！怎麼會？怎麼我會這麼害怕看見她這樣子呢？”
姍蓉一直在想，一直在想……
過了好一會，姍蓉回過神來，就悄悄地打開房門，從門縫中窺看出去。
啊！媽媽不在廳裡？
姍蓉躡手躡足地走出廳去，發現媽媽真的不在廳裡。於是，她便走到媽媽的房間外，看見房門虛掩，於是就輕輕地把門推開一點點，然後探頭推去查看。
原來媽媽躺在床上呢！
由於姍蓉不能確定媽媽是否已經睡著，所以她便悄悄地退回廳裡去，不想被媽媽發現她。
她把電視關掉，並把飯桌收拾好後，便回到睡房裡去。
姍蓉躺在床上，腦海裡不斷浮現著剛才她看見媽媽哭泣後自己逃回房裡的情境。
她不斷地問自己：“我到底怎麼了？怎麼我會有如此奇怪的反應呢？”
她想了很久、很久。
可是到了最後，她，還是回答不了這條問題……
她許久也沒有在球場上灑過汗水了，雖然今天的練習只是一些簡單的基本動作，不過對於兩年沒有碰過排球的她，已算是不錯的熱身了。
回想起兩年前的那場比賽，那種酸溜溜的感覺又再次湧上心頭。
“要不是那個沒用的董雅泳幹出扮自殺這種無聊的事，要芷昭在比賽前一刻四出找尋她的話，我會輸掉那場比賽嗎？現在她還要跟著來參加排球隊，真是不要臉！”
姍蓉越想越氣憤，過馬路時差點就因為沒看燈號而被輕鐵撞倒。
輕鐵響起了連串的“叮叮”聲，把周遭路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被數十對眼睛好奇地盯著，姍蓉尷尬得立即低下頭，匆匆地跑過對面馬路去。
“哼！都是董雅泳害的！”
姍蓉一邊想，不經不覺就回到她位於嘉湖山莊麗湖居的住所了。
叮！
“三十六樓，請小心升降機門。”升降機的擴音器裡傳來一把冷漠而機械化的聲音。
升降機門打開後，姍蓉便慣性地向右邊的走廊走過去。
走廊很寧靜，靜得只要細心聆聽，幾乎就能夠聽見單位內所播放的電視聲音，有時甚至連人們在屋內的對話都能夠聽得見。
姍蓉一路往前走，漸漸地，她就聽見在走廊盡頭的一個單位裡傳來一對男女的爭吵聲。
他們在爭吵甚麼？姍蓉根本就沒有興趣知道。
姍蓉頓在這單位門前，從書包裡掏出一串鑰匙來。
鑰匙互相碰撞，發出一連串叮叮噹噹像風鈴般清脆的聲音。
單位內的那對男女似乎聽見了聲音，於是都立即安靜了下來，好像正在偷竊的小偷深怕被人發現一樣。
卡唰！
姍蓉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偌大的客廳和飯廳，飯廳裡放著一張飯桌，飯桌旁邊的牆上則掛著一幅闊三呎、高兩呎的家庭照。
照片裡有三個人，姍蓉站在中間，驟眼看來只有八、九歲，臉上掛著一副天真瀾漫的笑容，很是可愛。而站在她身旁的是她的爸爸和媽媽，三人頭貼著頭，臉上儘都是快樂的笑容。
“蓉蓉，妳回來了嗎？”媽媽從廚房裡探出頭來，溫婉地問：“快要吃飯了，肚子餓了嗎？”。
“啊。”姍蓉冷漠地應了一聲。
“蓉蓉妳看，”爸爸從沙發上站起來，手裡抱著一隻籃球般大小的小熊維尼毛公仔，笑盈盈地說：“這隻小熊維尼可是特別版啊！我拜託同事找了許久才找到的，喜歡嗎？”
姍蓉看也沒看，就語帶不屑地說：“我已經不喜歡玩毛公仔了！還有，我已經讀中二了，請不要再當我是個小女孩，好嗎？”
爸爸還來不及回應，姍蓉就已竄進她的房間裡去，砰的一聲把門關了。
“早叫你不要大吵大罵的！你以為蓉蓉聽不見嗎？”
“妳還好說我？我一下班回來就聽著嘰嘰喳喳的吵過不停，妳可以給我一刻安寧嗎？”
“啊！你這算是甚麼話了？你……”
姍蓉的房門一關上，門外立刻又再傳來吵耳的爭吵聲。
不過，姍蓉似乎已見怪不怪，只見她坐到電腦前面去，霹霹啪啪的按了幾個鍵後，揚聲器就開始播放著她最喜愛的女歌手──容祖兒的歌曲。
她故意把音樂的音量調高，把客廳裡父母的爭吵聲都蓋過了。
姍蓉趴在書桌上，無聊地把玩著文具，無意中瞥見那貼在書櫃門上的一篇作文──《我的排球夢》──那是她在小學時的一篇作文，還給老師挑選出來貼過堂，供同學欣賞。
“排球夢？哼！”姍蓉冷笑，“這個夢，早在我小學畢業時就已經破滅了……”
之後，她就攤倒在床上，手裡把玩著從小學起便陪在她身邊的排球。
她用上手把球向上推出，排球便隨即快速地自轉。當排球再掉落到她的手裡時，她又立刻再用上手把球推回去，於是排球自轉的速度就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你滾啊！你出去了就別回來！”突然，姍蓉聽見媽媽聲嘶力竭地叫著，然後客廳就傳來了一聲震耳的關門聲。
然而，姍蓉卻對媽媽這突如其來的呼喝聲顯得格外平靜，平靜得連她自己亦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也許……是因為這種場面她早已經歷過不少，早已習以為常了。
她把這快速自轉中的排球順勢向外一推，排球立刻就改變了方向，向著掛在牆上的一個相架飛過去。
正當排球看似快要擊中相架之際，排球竟突然向下急墜，降落在書桌旁的椅子上。
高速自轉中的排球轉了好幾十個圈後始停下來，慢慢地溜到地上去。
姍蓉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房門，慢條斯理地走到飯廳去。
爸爸不在廳裡，也不在房裡，顯然剛才奪門而出的是爸爸。
姍蓉端坐到飯桌去，伸手從沙發上拿過電視的遙控器來，向著電視機亂按一通。
媽媽從廚房端出兩碟熱烘烘的菜來，步履蹣跚的放到飯桌上。
姍蓉不以為意，就提起碗筷，逕自開始吃飯。她還一邊吃，一邊目不轉睛地看電視。
到碗裡的飯都快要吃完一半，姍蓉才察覺媽媽原來還沒有坐到飯桌前跟她一起吃飯。
姍蓉覺得有點奇怪──因為平時媽媽跟爸爸吵了架後，都總會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今天媽媽卻是躲在廚房裡，遲遲沒有出來。
她並沒有呼喊媽媽，只是歪著頭，窺看媽媽在廚房裡幹甚麼？
她看見媽媽呆若木雞地倚著冰箱，沒有焦點的雙眼虛浮地看著前方──咦！怎麼媽媽的眼眶紅紅的，臉上好像還掛著一道淚痕……
噢！媽媽哭了！
媽媽哭了嗎？
媽媽真的哭了！
姍蓉很震撼，因為自她懂事以來，她從未看見媽媽哭過，就算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她要做點甚麼嗎？
她應該上前去安慰媽媽？還是裝作甚麼也看不見？
姍蓉實在感到有點不知所惜──突然之間，眼前的媽媽好像陌生人一樣，感覺不熟悉、沒有安全感。
正當姍蓉還在躊躇著要否進去安慰媽媽之際，媽媽竟突然蹣跚地從廚房走出來。
姍蓉嚇了一跳，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趁著媽媽還未瞥見她之前躲回房間裡去。
她倚在房門後面，心裡不停地想：“怎麼我會這麼害怕被媽媽看見我呢？啊！不，不對！是我！是我害怕看見媽媽！怎麼會？怎麼我會這麼害怕看見她這樣子呢？”
姍蓉一直在想，一直在想……
過了好一會，姍蓉回過神來，就悄悄地打開房門，從門縫中窺看出去。
啊！媽媽不在廳裡？
姍蓉躡手躡足地走出廳去，發現媽媽真的不在廳裡。於是，她便走到媽媽的房間外，看見房門虛掩，於是就輕輕地把門推開一點點，然後探頭推去查看。
原來媽媽躺在床上呢！
由於姍蓉不能確定媽媽是否已經睡著，所以她便悄悄地退回廳裡去，不想被媽媽發現她。
她把電視關掉，並把飯桌收拾好後，便回到睡房裡去。
姍蓉躺在床上，腦海裡不斷浮現著剛才她看見媽媽哭泣後自己逃回房裡的情境。
她不斷地問自己：“我到底怎麼了？怎麼我會有如此奇怪的反應呢？”
她想了很久、很久。
可是到了最後，她，還是回答不了這條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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