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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父母

    晚饭时我告诉父母,第二天早上要走,父亲没有讲话,只顾低头吃饭。

    母亲看了眼父亲,“明天准备杀只鸡呢!”

    “妈,还是算了吧!我一来就杀鸡,搞得我跟黄鼠狼似的。你没看到这些鸡一见到我来就吓嘎嘎叫么!”

    母亲噗嗤一笑,“你这小孩,那鸡怎么能学鸭叫唤呢?”

    “等下次来再吃鸡吧。”我看了看父亲,他仍然低头吃饭,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下次还不知道什么辰光才来呢。等明天吃完鸡再走,急什么!又不差这一两天。”母亲执意留我。

    “这次就饶它一条命,明天我还得起早走。”

    “跟你大一样的脾气,说什么就什么,一点没错种!”母亲见留不住我,发起了牢骚,“明天几点走?我给你准备点吃的,包点糯米饼给你吧,你最喜欢吃芝麻红糖馅的。我多包点顺便给两小孩带些,吃个两三天没问题。”从我有记忆开始,母亲就记得我喜欢吃这个,他喜欢吃那个,从来没提过自己喜欢吃什么,偶尔烧个荤菜,她就会说不喜欢吃肉,喜欢汤泡饭,我那时小不懂,真的以为母亲不爱吃肉,等自己当了妈才后知后觉母爱的伟大,不是不喜欢而是舍不得。

    “还是别做了,费事还得起早。”我说的就是个废话,明知母亲仍然早起。

    “不费什么事只要想吃。”我想帮母亲收拾碗筷,被她用胳膊挡住了。

    “看电视去吧,就多你一个碗累不着。唉,你明天怎么走?”母亲突然问我,恐怕她是担心我再走着回去吧!

    “明早我坐头班车去市里。”我回答道。

    “你有钱坐车吗?”母亲向我挤挤眼,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让父亲掏点钱给我。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明天我送她去车站。”父亲开了口。

    “我是说她坐车还得要花钱哪。”母亲垫了一句。

    父亲没有吱声。

    “坐车的钱我还有点。”这话说得我真没底气,同时又担心父亲会对母亲发火。

    父亲安静的坐在饭桌旁,盯着电视看了一会,才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一小把钱来,又掏了第二把,确定口袋里是空的,望了望脚底,没钱落下,这才抽出一张十元,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犹豫了一下,又放了第五张。

    “给你50够吧?”父亲问了句,他知道我回家的路费是多少。

    “用不完,我身上还有点。”我忙解释道。

    如果是去江南,再一个50恐怕也不够。

    我看着父亲把剩下的钱数完。他的身上还有一百八十五块。

    老话说女儿是家贼,我,却变成了吸血鬼!

    弟媳一听说我要回去,在后屋大声嚷嚷,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想让我听见。

    “难怪姓刘的不把她当人看,才来一天就要回去,按我说不来接就绝不回去,来接了还得有个说法。在这多住几天,让老头老太尝尝带小孩的苦处,就这么急吼吼的回去给人家当牛做马,能讨什么好。真是个没用的人,不怪受罪人就怪她受罪命!要是我,我先把绝老太的锅底捣漏了,让她吃!我没好日子谁都别想好过!想讨安稳门都没有。”

    “你能不能小声点?”是弟弟的声音。

    “我就要大声说,我就故意说给她听的。死没用的一个人,活该她受罪!呜呜呜…”嘴巴好像被捂住了,不一会传来咯咯笑的嬉闹声。

    我和父母都听得特清。父亲没有讲话,母亲长叹了一声,看了眼父亲和我。

    晚上,陪着父母看到很晚的电视,我只想多陪陪他们。

    凌晨我被一阵熟悉的香味唤醒,是母亲做的小糖饼,母亲已经熬好了粥,煮了好多的鸡蛋,又为我打了个大包,好像知道我要出远门。

    父亲骑着他的老永久送我去车站,就像只老蜗牛慢慢的向前挪着,一路上看着老房子一点点变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中。心,像缺了个口。

    “凡事想开点,遇到过不去的坎,记得一定要回来,咱家这几亩地足够养活你的。”临近车站,父亲的一句话让我破了防。

    “早上还是有点冷啊!”我双手捂着脸顺势摸去了眼泪,真心不想让父亲看到。

    “大,我想找个班上上。”

    “好啊,小孩都上学了,让你婆婆帮忙照看,你早该这么做了。”

    “我想去江南,同样的时间可以多挣些钱!”

    父亲沉默了会儿,半晌说了一句,“最好能两个人一起去!”

    这会儿轮到我沉默了。

    我上了车,坐在了临窗的位置上,我让父亲回去,他执意要等车开了再走,站在车头跟驾驶员拉起了家常。隔着玻璃,父亲的身影已不再挺拔,花白的头发显得格外苍老。

    车子启动要走了,我打开车窗探出了头,父亲也来到了车窗下。

    “大,我要走了,你回去吧!”

    “路上小心点啊,车钱我已经替你付了啊!”父亲贴着车身小跑了起来。“记得常回来。”突然手一扬,从车窗扔进了一团东西。

    “把钱收好了!别委屈……”父亲停了下来,双手按着膝盖落在了车后,司机看着反光镜挂了档位,车子飞快的驶远。

    待我看清是钱时,眼睛瞬间模糊了起来。趴在窗口,看到父亲向我摆了摆手,身影越来越小!

    “是你老父亲吧?”司机问。

    “是的!”

    “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别人大都是送到车站就回,你这还要付车费,儿媳跟公爹可处不到这份上。”司机说着。

    “我能把你大当亲爹,你大能把我当亲闺女吗?脑子让驴踢了你!”售票的胖女人怼了一句。

    “是是是奥!”司机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挂了个档,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

    攥着父亲沉甸甸的爱,我挤进了南下的打工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