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常镇黑诊所
凌晨时分，无常镇墓园。
“起来，快起来！”
像往常一样，林恪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刚一睁开眼，就看到有人正提着油灯在他的脸前晃悠。
“别烦我，睡觉呢！”
睡眼惺忪中，他看到老傀正对着他的脸叫喊着，他稍稍翻了个身，继续入睡，但很快，就被人给拍醒了。
“小兔崽子，赶紧起来，再错过这个时间，你这辈子就只能当个废人！药木我找回来了，现在我去就给你置一套身体去！”
听到这个，林恪睡意全然消散，他睁开眼睛，然后在老傀的搀扶下，坐在床边，由着对方，帮自己穿衣打扮。
他之所以不亲自动手，并非因为老傀是他的保姆佣人，而是因为，林恪在很小的时候，生了一种怪病，这导致他浑身无力，闻不到气味，更尝不出味道来。
这种怪病一直伴随到他成年，而不久之前，自己的养父老傀告诉他，这个病，有法子治好。
而今天晚上，正是开始第一个疗程的最佳时间。
穿好衣服，老傀就推着轮椅载着林恪，出了门。
他们生活的地方，是无常镇的一处墓园。
而无常镇，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终日不见太阳，总是雾蒙蒙的，镇子上人烟稀少。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当然还是去老皮子那里，他说今天能帮治好这两条腿，以后你就能正常走路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恪心中却没有什么感觉。
他明明很想像正常人一样，随便走动来着。
林恪坐在轮椅上，望着四周黑蒙蒙的一片，这时候，天还没亮，看路边枝头上挂满了白霜，老傀每走几步，都会从口鼻中喷出来雾气，想必此刻一定很冷，但他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镇子上的一间小诊所。门前，一个穿着脏褂子的老头。
昏黄灯光下，林恪看到他正蜷着身子，依靠着大门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看到两人过来，他立刻翘着脚后跟，将烟袋锅在上边敲了几下，磕出里边的烟草灰。
“哟！你们可算来了，屋里请！”
老皮子露出缺牙的嘴，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老傀按照惯例，给对方丢了几个纸包，老皮子接过纸包，用手指在上边抠了几个洞洞，然后就将鼻子凑在洞口边，用力地吸了几口。
“嚯！真臭，就是这味儿！来来，我刚把药木放锅里煮了，到时候趁热给小林装上！”
老皮子收起纸包，笑呵呵地带着两人进入诊所。
小诊所里只有老皮子一个人，他就是诊所的主人兼医生，整个小镇里，唯一的医生。
平日里，谁人有个头痛脑热，基本都是在家扛着，实在是扛不住了，才会到他这里来治。
当然，要是实在治不好，就回拉到林恪他们那边，老傀负责置办后事。
所以时间一长，老皮子的诊所，就跟老傀他们的墓园强强联合，为无常镇的居民们，打造出生老病死“一条龙服务”。
这让本来人就不多的无常镇，变得更加冷清了不少。
“你爷俩先坐着，我去看看那两条腿，等芯热透了，我就给它捞出来，在给小林换上！”
说着，老皮子转身去了诊所后台，隔着几座黑漆木药柜，林恪看到有一股青烟从后边高高冒起，同时还伴随着几声严重的咳嗽。
“嘿！老皮啊！你个医生，又咳嗽的这么狠，不给自己治治？还整天抽烟，不怕哪天我上门跟你服务个周到？”
老傀依靠在柜台边，一边从前台挂着的驴鞭上扣下几块，一边将一些补药之类的碎屑，悄咪咪地搜刮到自己的裤兜里。
“滚球过去，老子身体好着呢！要不然怎么当大夫？！”
“嘿！就算我死了，也有我家小林照顾收尸，倒是你，啥时候要是死球了，烂到床上，流一地，都没人管！到时候还得我找个盆给你灌里头，找个地儿埋了！”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一见面就开始互损起来。
老皮子早年丧妻，之后也留个闺女儿子什么的。
至于老傀，据林恪所知，他是个老光棍，至少在他活着的这二十年里头，就没见过一个母的来找过他。
当然，野狗和女客户倒是有的。
两个老家伙聒噪一阵，前台边上挂着的驴鞭已经少了一截，老傀抠得满手灰。这个时候，老皮子才从后台走出来，手里正端着一锅黑乎乎的药水，朝着门口走去，照着地上就是一泼。
一股浓厚呛人的烟雾，立刻涌了起来，老傀只是凑近了点，就被呛得直流眼泪。
“药木煮好了，老傀你带他进去，待会儿要先截肢！”
“我靠你先人的！你要把他腿给撅了？”
“那不然？给他腰上挂个，屁沟缝里也挂个？我是大夫，就得听我的！”
听着两人吵吵嚷嚷，林恪内心毫无波动。
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他没有任何感觉，既不会感到害怕，也不会感到悲伤。
那是因为他身上缺了某样东西，早些年，老傀有找过看相的先生，先生说他三魂七魄缺了大半，所以才病成这样。
老傀一个埋人的，当然不信。事后，那个看相的先生，问他们要钱，于是老傀就扛了个锄头，把对方打了出去，还警告对方。
“日恁先人的蛋！敢胡说八道，老子把你埋了！”
当时，看相的先生捂着脑门，吓得魂飞魄散，一溜烟就跑了。
等对方走远了，老傀才放下锄头，笑嘻嘻地来了一句。
“靠！老子可没钱给他，这个老瘪犊子！”
有这么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养父，以及一个很有可能治死人的老庸医，林恪被两人折腾着，心里却在想，自己要是断气了，老傀以后该怎么办？
“躺好咯！老傀给他绑上，省得一会儿他乱动。”
“中！”
老傀也没多话，找了一条手指粗细的绳就给林恪捆了个结实。
准备妥当之后，老皮子就往脸上蒙了块抹布，手上套了几层有年头的塑料袋，举着斧子来到台边，开始往林恪的腿根比划。
“老皮子，你可得悠着点整，要是砍过了，他以后就可怜了！还有，你要不换个家伙吧！这斧头我看着瘆得慌！”
“放心，我帮镇上人杀猪都用的这斧头！老傀你闪开点，别喷你一脸！”
说着，老皮子就举起斧头，朝着其中的一条腿狠狠地砍了下去。
随着一阵咯嘣响声，林恪感觉到自己躺着的台子，整个一震，老皮子的斧头也卡在了肉里。
“老傀搭把手，斧头卡住了！”
“我囸哎！你中不中啊！”
“没事儿，棒儿太硬，你帮我搡一下！”
老傀帮着老皮子，两人一起将斧头从林恪的腿里拔了出来。
他们废了好大劲儿才把斧子给弄了出来，斧刃出来时候，还带了几丝肉，一滩血，半块皮。
“噢哟！斧头卷刃了！我去磨磨，你给他兜住，别让血流太多，小心别动着，肠子溜出来就求了！”
听着这话，从小都没什么感情感觉的林恪，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只是，他被绳捆着，抬不起头，也直不起身子来，只能凭借一点点微弱的感觉，来判断，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怪病，不光让他浑身无力，失去味觉和嗅觉，而且，还让他感受不到冷热疼痛。
其实就连自己这双眼，当初也是瞎的，从别处借的，还是老皮子给他换上的。
磨好斧子，老皮子继续给他弄腿。
林恪倒在台上，跟个布娃娃似的，被两个老家伙，来回折腾。
等他们两个弄得浑身是血，脸上都快糊得没鼻子没眼时，林恪终于看到，老皮子扛着两条狗啃过一样的短腿，从他身边走去。
“行了，腿整好了！不过我看腰那块儿也得整。”
“啥？”
“我说，腰得卸下来，要不然，腿不好挂上去，刚才没整好，两边不一样齐，所以得修一下，要不然到时候高低腿，不好看！”
老傀听到这儿，一抹脸上的血，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先人个蛋哩！为啥刚才不连腰带腿，一起卸了？我弄死你个老鳖子！”
“等会儿，等会儿！小林是不是有话要说？”
两个老家伙正准备开打，这时候，老皮子首先注意到林恪正用尽全力地，抬起自己的手指。
“小林，你咋嘞？”
老傀立刻放过老皮子，转头向林恪问道。
林恪这时候一脸苍白，浑身冷汗，他用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中指，颤抖着朝向老皮子。
“行了，小林我知道了，你忍一忍，我就是帮你把腰卸下来，给你装两条腿，放心，我出手，肯定没事！”
“哎！对，小林啊！你忍一忍，我知道你肯定难受，爷我这心里头看着也难过，忍一下就过去了。老皮子赶紧整啊！我给你帮下手！”
“行！咱弟兄俩快点整！哎！小林这娃儿，真可怜！”
两个老家伙自顾自地，又开始折腾起来。
没有知觉，没有感情，更是体会不出人情冷暖的林恪，在这一刻，还是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老皮，我囸大爷！”
“起来，快起来！”
像往常一样，林恪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刚一睁开眼，就看到有人正提着油灯在他的脸前晃悠。
“别烦我，睡觉呢！”
睡眼惺忪中，他看到老傀正对着他的脸叫喊着，他稍稍翻了个身，继续入睡，但很快，就被人给拍醒了。
“小兔崽子，赶紧起来，再错过这个时间，你这辈子就只能当个废人！药木我找回来了，现在我去就给你置一套身体去！”
听到这个，林恪睡意全然消散，他睁开眼睛，然后在老傀的搀扶下，坐在床边，由着对方，帮自己穿衣打扮。
他之所以不亲自动手，并非因为老傀是他的保姆佣人，而是因为，林恪在很小的时候，生了一种怪病，这导致他浑身无力，闻不到气味，更尝不出味道来。
这种怪病一直伴随到他成年，而不久之前，自己的养父老傀告诉他，这个病，有法子治好。
而今天晚上，正是开始第一个疗程的最佳时间。
穿好衣服，老傀就推着轮椅载着林恪，出了门。
他们生活的地方，是无常镇的一处墓园。
而无常镇，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终日不见太阳，总是雾蒙蒙的，镇子上人烟稀少。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当然还是去老皮子那里，他说今天能帮治好这两条腿，以后你就能正常走路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恪心中却没有什么感觉。
他明明很想像正常人一样，随便走动来着。
林恪坐在轮椅上，望着四周黑蒙蒙的一片，这时候，天还没亮，看路边枝头上挂满了白霜，老傀每走几步，都会从口鼻中喷出来雾气，想必此刻一定很冷，但他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镇子上的一间小诊所。门前，一个穿着脏褂子的老头。
昏黄灯光下，林恪看到他正蜷着身子，依靠着大门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看到两人过来，他立刻翘着脚后跟，将烟袋锅在上边敲了几下，磕出里边的烟草灰。
“哟！你们可算来了，屋里请！”
老皮子露出缺牙的嘴，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老傀按照惯例，给对方丢了几个纸包，老皮子接过纸包，用手指在上边抠了几个洞洞，然后就将鼻子凑在洞口边，用力地吸了几口。
“嚯！真臭，就是这味儿！来来，我刚把药木放锅里煮了，到时候趁热给小林装上！”
老皮子收起纸包，笑呵呵地带着两人进入诊所。
小诊所里只有老皮子一个人，他就是诊所的主人兼医生，整个小镇里，唯一的医生。
平日里，谁人有个头痛脑热，基本都是在家扛着，实在是扛不住了，才会到他这里来治。
当然，要是实在治不好，就回拉到林恪他们那边，老傀负责置办后事。
所以时间一长，老皮子的诊所，就跟老傀他们的墓园强强联合，为无常镇的居民们，打造出生老病死“一条龙服务”。
这让本来人就不多的无常镇，变得更加冷清了不少。
“你爷俩先坐着，我去看看那两条腿，等芯热透了，我就给它捞出来，在给小林换上！”
说着，老皮子转身去了诊所后台，隔着几座黑漆木药柜，林恪看到有一股青烟从后边高高冒起，同时还伴随着几声严重的咳嗽。
“嘿！老皮啊！你个医生，又咳嗽的这么狠，不给自己治治？还整天抽烟，不怕哪天我上门跟你服务个周到？”
老傀依靠在柜台边，一边从前台挂着的驴鞭上扣下几块，一边将一些补药之类的碎屑，悄咪咪地搜刮到自己的裤兜里。
“滚球过去，老子身体好着呢！要不然怎么当大夫？！”
“嘿！就算我死了，也有我家小林照顾收尸，倒是你，啥时候要是死球了，烂到床上，流一地，都没人管！到时候还得我找个盆给你灌里头，找个地儿埋了！”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一见面就开始互损起来。
老皮子早年丧妻，之后也留个闺女儿子什么的。
至于老傀，据林恪所知，他是个老光棍，至少在他活着的这二十年里头，就没见过一个母的来找过他。
当然，野狗和女客户倒是有的。
两个老家伙聒噪一阵，前台边上挂着的驴鞭已经少了一截，老傀抠得满手灰。这个时候，老皮子才从后台走出来，手里正端着一锅黑乎乎的药水，朝着门口走去，照着地上就是一泼。
一股浓厚呛人的烟雾，立刻涌了起来，老傀只是凑近了点，就被呛得直流眼泪。
“药木煮好了，老傀你带他进去，待会儿要先截肢！”
“我靠你先人的！你要把他腿给撅了？”
“那不然？给他腰上挂个，屁沟缝里也挂个？我是大夫，就得听我的！”
听着两人吵吵嚷嚷，林恪内心毫无波动。
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他没有任何感觉，既不会感到害怕，也不会感到悲伤。
那是因为他身上缺了某样东西，早些年，老傀有找过看相的先生，先生说他三魂七魄缺了大半，所以才病成这样。
老傀一个埋人的，当然不信。事后，那个看相的先生，问他们要钱，于是老傀就扛了个锄头，把对方打了出去，还警告对方。
“日恁先人的蛋！敢胡说八道，老子把你埋了！”
当时，看相的先生捂着脑门，吓得魂飞魄散，一溜烟就跑了。
等对方走远了，老傀才放下锄头，笑嘻嘻地来了一句。
“靠！老子可没钱给他，这个老瘪犊子！”
有这么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养父，以及一个很有可能治死人的老庸医，林恪被两人折腾着，心里却在想，自己要是断气了，老傀以后该怎么办？
“躺好咯！老傀给他绑上，省得一会儿他乱动。”
“中！”
老傀也没多话，找了一条手指粗细的绳就给林恪捆了个结实。
准备妥当之后，老皮子就往脸上蒙了块抹布，手上套了几层有年头的塑料袋，举着斧子来到台边，开始往林恪的腿根比划。
“老皮子，你可得悠着点整，要是砍过了，他以后就可怜了！还有，你要不换个家伙吧！这斧头我看着瘆得慌！”
“放心，我帮镇上人杀猪都用的这斧头！老傀你闪开点，别喷你一脸！”
说着，老皮子就举起斧头，朝着其中的一条腿狠狠地砍了下去。
随着一阵咯嘣响声，林恪感觉到自己躺着的台子，整个一震，老皮子的斧头也卡在了肉里。
“老傀搭把手，斧头卡住了！”
“我囸哎！你中不中啊！”
“没事儿，棒儿太硬，你帮我搡一下！”
老傀帮着老皮子，两人一起将斧头从林恪的腿里拔了出来。
他们废了好大劲儿才把斧子给弄了出来，斧刃出来时候，还带了几丝肉，一滩血，半块皮。
“噢哟！斧头卷刃了！我去磨磨，你给他兜住，别让血流太多，小心别动着，肠子溜出来就求了！”
听着这话，从小都没什么感情感觉的林恪，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只是，他被绳捆着，抬不起头，也直不起身子来，只能凭借一点点微弱的感觉，来判断，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怪病，不光让他浑身无力，失去味觉和嗅觉，而且，还让他感受不到冷热疼痛。
其实就连自己这双眼，当初也是瞎的，从别处借的，还是老皮子给他换上的。
磨好斧子，老皮子继续给他弄腿。
林恪倒在台上，跟个布娃娃似的，被两个老家伙，来回折腾。
等他们两个弄得浑身是血，脸上都快糊得没鼻子没眼时，林恪终于看到，老皮子扛着两条狗啃过一样的短腿，从他身边走去。
“行了，腿整好了！不过我看腰那块儿也得整。”
“啥？”
“我说，腰得卸下来，要不然，腿不好挂上去，刚才没整好，两边不一样齐，所以得修一下，要不然到时候高低腿，不好看！”
老傀听到这儿，一抹脸上的血，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先人个蛋哩！为啥刚才不连腰带腿，一起卸了？我弄死你个老鳖子！”
“等会儿，等会儿！小林是不是有话要说？”
两个老家伙正准备开打，这时候，老皮子首先注意到林恪正用尽全力地，抬起自己的手指。
“小林，你咋嘞？”
老傀立刻放过老皮子，转头向林恪问道。
林恪这时候一脸苍白，浑身冷汗，他用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中指，颤抖着朝向老皮子。
“行了，小林我知道了，你忍一忍，我就是帮你把腰卸下来，给你装两条腿，放心，我出手，肯定没事！”
“哎！对，小林啊！你忍一忍，我知道你肯定难受，爷我这心里头看着也难过，忍一下就过去了。老皮子赶紧整啊！我给你帮下手！”
“行！咱弟兄俩快点整！哎！小林这娃儿，真可怜！”
两个老家伙自顾自地，又开始折腾起来。
没有知觉，没有感情，更是体会不出人情冷暖的林恪，在这一刻，还是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老皮，我囸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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