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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

    许见夏其实是个挺敏感的人,特别是最近这几年的特殊,让她更加会揣摩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是在精神内耗,可是,却好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怎么样都改不了了。甚至因为内耗严重总是会误解薛白的意思还因此和薛白闹过许多别扭。

    许见夏的性格本身也比较扭捏,她会常常忍不住胡思乱想,却并不会主动沟通,她总会任凭情绪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直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然后就会突然间猛烈的爆发出所有的不满。薛白常说许见夏在吵架时和平常判若两人,说话毒不算还像是一把利刃专往人心窝子上捅。

    其实薛白对许见夏算挺好的了,在学校的时候对她是体贴入微,上班了又因为经常不能陪伴所以也会买些小礼物哄哄她。

    许见夏爆发过最深切的自我怀疑是那一次薛白毕业前过来,如之前一样,薛白陪着许见夏到处转转透透气,走着走着,薛白开始了闲话家常。

    薛白说着他家里父母的打算,以后等他们都退休了准备在老家修建一个大大的房子,到时候等着薛白和他姐姐带着各自组建的家庭回去共享天伦之乐。薛白说着脸上不自觉的带着微笑,好像这雾蒙蒙的天都明亮了起来。许见夏心里却开始不是滋味,不自觉她开始紧张了起来,就那一瞬间她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心脏甚至都漏跳了两下。

    “组建的家庭吗?你爸妈想的还挺远。”如果薛白现在转过头看看许见夏,一定会发现她强装微笑的表情僵硬的比哭还难看。

    “我姐在j省那边也谈了个男朋友了,爸妈也没几年就要退休了,也不远了。”薛白思考了一下说着。

    有的时候,人真的无法猜透自己的心思,就像现在的许见夏,这个话题明明让她很不开心也很逃避,可另一面,她却从心底忍不住的萌发出好奇的种子,她还想继续问下去,她想知道,薛白对未来的期许,也想知道,她计划的未来有没有她。

    许见夏不算是个合格的演员,也没有精湛的演技,可对付薛白这样的钢铁直男,却远远够用。许见夏强忍住心底的那个有着难过的声音,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着问他:“那薛白你呢?你的计划呢?”

    薛白看了眼周围,因为天气回暖了所以道路上也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行走了,这条路靠近着河边,河风吹过,两岸的柳树飘下不少的柳絮,看起来还挺有意境。

    “现在嘛就想等着顺利毕业,然后找个好点的工作,成家立业,以后等爸妈退休了,带着老婆孩子回去常看看他们。”薛白简洁的说了一点,后又赶紧补充,“这些都还太早,一步一步来吧。”

    许见夏瞬间心凉得像冰窖一样,情绪立马不可控制的低落下来,脸上是表面的微笑竟也维持不住了。她心事重重的敷衍了两句,心里是止不住的失望。

    果然是没有自己的,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其实他的打算并没有问题,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人生轨迹。其实早在他们还没触及到未来的时候,就有人劝诫过许见夏要她考虑未来与现实的问题,只是她选择了逃避罢了。

    “你咋了?”薛白迟钝的发展许见夏的脸色并不好看。还以为是她不舒服了,赶紧询问“是心脏不舒服了吗?带药了吗?”

    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她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亭亭说的那个自嘲的段子,那时候她查出来这个病,未婚夫并没选择立马离开她,他如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偶尔也会来医院看看她,还会给她带她爱吃的东西,也会轻声细语的安慰她鼓励她,可最后,她还是选择主动提出和未婚夫分开了。

    是不是感觉不太理解,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推开他呢?这和许见夏当时的反应是一样的,亭亭却苦笑着说:“因为她爱他,所以既然最后都是要分开,这个恶人就让她来做吧。”最后要分开?许见夏更不明白,明明如她所说,未婚夫一切都没变啊?难道这么多年的感情,马上就要结婚的感情?却敌不过这突如其来的疾病吗?

    “还不明白?他家有两个哥哥,父母却唯独最喜欢他这个幼子,之前就一直催着我和他赶紧结婚,好生个孩子。现在我这样了,生孩子的事情你觉得可能吗?其实我也想过,要是他能坚持,我的病所有费用不用他操心,我依然可以把我和他的小家操持着走,除了孩子。”亭亭理智地告诉许见夏,“他以为他瞒得很好,其实我还不了解他吗?心里有事儿就会魂不守舍的,他这种人注定藏不住事儿的,你知不知道,他妈在逼他相亲,他去了,不止一次。”说罢有些嘲讽了笑了笑自己,“算了呗,这能咋办呢?”

    许见夏当时听到亭亭用这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出这样残忍的事情心里也难受的紧,那瞬间她真的很痛恨这样可怕的疾病为什么不放过那些年轻的人呢?明明人生这条路还这么长,而他们所来得及经历的还那么那么少;明明亭亭连婚纱都还没来得及穿上;女生这一辈子最美的时刻也还没来得及体验,这个病一确诊,就仿佛像是告诉所有人她的生命随时有定格的可能。

    “为什么不争取?”书本上的知识告诉许见夏所有事情都得靠自己努力争取得来。

    “怎么争取?到时候和他结婚了,别的儿媳妇和婆婆闲话家常时说我去接孩子了?我去买菜了?我去送孩子了?我看看大孙子?到我这儿了,和婆婆说我又去医院了?我又透析了?我今天涨了不少?”说到后面,亭亭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是那笑声,却没发自内心只是流于表面,甚至细听,你会发现每一句笑声背后都是刻骨的哀愁。

    那时候的许见夏还不完全明白亭亭的处境和悲哀,直到现在,在薛白说着未来的时候,那比吃了黄连还苦的滋味,却在心里蔓延开来了。他以为她是不好了,其实她只是有些濒临绝望…

    “没有,我只是在想那得修多大的房子。带着老婆孩子,你家才能住的下。”面对着薛白关切的眼神,她的心里更是止不住的难受,却还不得不苦笑着打趣说道。

    薛白只是比较直但并不傻,他知道她刚才只是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心里绝对是有事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让许见夏变成现在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一遍又一遍的追问道,可许见夏只是摇摇头却什么也不想说。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两个人都低着头默默继续转着圈圈,许见夏觉得这实在是太压抑,而且忽然那一瞬间,她不想看到薛白,好像这样就可以又一次逃避掉爆发的问题,于是她对薛白说我想回家了。薛白不明所以,但也有点怒气了,他不喜欢这样俩人明明别扭还要面上装作相安无事的模样。于是他也同意了,就让两个人冷静一下吧。

    “你父母在催你了吗?让你相亲了嘛?”许见夏想到亭亭的经历,突然有些把对自己的自卑化为了莫名的愤怒,于是阴阳怪气的问薛白。

    “你在说啥?”薛白一头雾水,“我跟他们说了我有对象了,相啥亲?”

    “他们又不知道我的情况,要是知道了会允许吗?”许见夏逼问,薛白一时间被问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许见夏见他那个样子,心里大概明白了,但也有些不忍这么逼问他,于是自己给彼此找了个台阶,“我的意思是,我和你这么远。你从学校过来,他们不担心吗?”这话许见夏自己找补的都觉得可笑。

    “我这么大个人了,怕啥?他们说了,我我要过来就自己承担车费和后果,我想过了,没啥可怕的。”薛白还没从刚才逼问的尴尬中走出来。

    后来的这件事,许见夏和薛白都默契的不在提起,直到薛白上班之后偶然又提过一回关于以后的事情,那时候他因为工作的迷茫以及不适应,所以性子黑化了许多。

    他告诉许见夏他现在不想在乎任何人的感受,任何人也不再变得重要,他离开学校努力上班,发现生活是这么鸡毛一地,人与人之间,真心原来这么不紧要,利益才是进入社会要学习的第一课。

    “那我俩呢?”许见夏顺着他的话又一次提起。

    “我觉得我们可能没有以后。”薛白如是说。

    “是吗?所以呢?”许见夏被气笑了…“你想分开吗?”此时他们已经在一起第4的一个年头了。

    “我没这么想。”薛白叹了口气。

    “那是什么意思,没有以后。”许见夏继续问道,她知道薛白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定是想明白了些什么。

    后来就因为这个吵了一架,一度选择分手,薛白也没有在挽留。就这么分了大概几分钟,薛白却好像忽然清醒过来,又开始正常沟通,最后和好…

    但这件事给许见夏的心理阴影确实史无前例的巨大,深夜时分,她总会忍不住思考薛白所说的每一句话。最后把所有的过错归结于那个可恶的疾病身上。

    看吧,人的语言堪比世上最毒的武器,它杀人于无形,却不自知。许见夏生病后,失去的东西,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越来越多,可一句无心的话,往往才是最最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