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辩

    一片熟悉的沙漠，同样熟悉的看一眼就会让人精神错乱的五彩星空，以及同样熟悉的埋在黄沙中的球形逃生舱。

    这里是沙海，从始发地穿梭前往目的地的唯一途径。

    三清躺在驾驶舱中，这是她第二次进行穿梭，依然难受，依然不适应，她的意识模糊又混沌，五颜六色模糊的色块蒙在她眼前，恍惚间，她又去到了百年前的尘寰，她已经不再排斥这种感觉，毕竟这是她这一阵子唯一能回到家乡的方式，即使是截然不同的百年前的家乡。

    凤城的大街上，艳阳高照，街上老老少少光着膀子，都汗流浃背，她站在一个一处院门前，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三清迈步穿门而入，里面果不其然是一个学堂，下到五岁上到十八的二十来个学生都被闷在这间不透气的屋子里活受罪。

    领头的教师是一个老先生，面容松弛，皮耷拉在骨架子上，干瘦干瘦的，高鼻梁上架着副圆眼镜，却闭着眼昂着头来念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的眼珠子长在了鼻孔里。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老先生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领读道。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一开始学生们都还读的认真，可到了第二句，就出现了些扎耳的声音“君之视臣如猪狗，则臣视君如屠户。”不知道是谁，故意地拉长音，起怪调，把全班学生都给逗笑了。

    老先生昂起的脸瞬间皱成了颗红枣“你娘辛苦赚钱供你上学是为了让你捣乱来的吗！”他骂着，抄起教鞭就往讲台下扔去“圣人的话你都敢胡乱改，水身你个犊子，你还能不能念了！”

    水身俯身躲过飞来的教鞭，这熟悉的动作说明他不是第一次被砸了“我觉得圣人有的话讲错了。”

    老先生此时脸红得也像个红枣“好，好，你比圣人厉害，你当着全班说说，圣人的话哪说错了！”

    “圣人的主张有很多都是君君臣臣，臣不能反君的思想。可您看历代农民起义不都是臣反君的，批圣人的吗。”水身向全班学生讲道“丐皇帝起兵造反时就骂过圣人，可他一当上皇帝，就又跑去给圣人上香去了，草原上的可汗杀人无数，整个西北生灵涂炭，这显然也和圣人的思想背道而驰，可当他们成了皇帝，就又把圣人君君臣臣的那套思想摆出来要老百姓背诵圣人的规诫了。”

    水身不停地讲着，毫不注意到老先生暴怒的脸。

    “圣人的有些主张在我看来无非就是从小告诉老百姓不让他们反抗朝廷的话术罢了，现在都民国了，这些老东西也应该放一放了。”水身说完，老先生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整个课堂可都乱套了。

    “你还蛮有想法的。”三清说道。

    “我看的闲书比较多，历史的，武侠的，各种各类的小说我都看。”水身突然现身说道“家里虽然没钱，但我还是有法子拿到书看。”

    三清看着年轻的水身几人将老先生抬到屋外，泼凉水，掐人中，捶胸口，好歹是把人给救活了。

    “这老头让我气的得了偏瘫，我心里总过意不去，就每天给他送点吃的，帮他扫扫院子什么的。”水身说道“后来我们有了一位新老师，也更年轻，教的都是新学问了，国语，数学还有历史，我也都不怎么听。

    太阳西斜，学堂中仍有四个身影没有离去，一个是三清，一个是水身异父异母的兄弟赵志毅，一个是水身，另一个还是水身。

    “你也该踏下心学习了吧，明年就是大考了，照你这样子能考上什么学校啊。”志毅教训着水身，有一副长兄如父的负责任样子。

    “我一直跟娘说我就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她偏让我读书，我能有什么办法。”水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那你到了明年怎么办，不上学总得有条别的出路吧。”志毅无奈道，弟兄二人仅差一年，自幼又由同一位母亲抚养，可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水身最爱随性而为，懒散又不爱干活，在志毅看来，这个弟弟真是没出息极了。

    “我会找份工作的，又不是说上了好学校就保准能衣食无忧了，你往后的学费还要我出一部分呢。”水身不满道。

    “你们兄弟俩，关系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三清站在一旁说道，而水身只是憨笑了一声。

    “那今天的事儿……”年轻的水身试探性地拉了个长音。

    “放心吧，不会跟娘说的。”志毅说着向水身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时候不早，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