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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公元前221年,嬴政及他背后的秦国终于完成了历代先君遗愿,吞并诸侯国,统一了天下九州。乱了五百多年的周王朝,终于以被秦帝国代替的方式,进入了大一统时期,而作为当时的君主,嬴政也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位大一统皇帝。

    许多人对于大一统或多或少存在着一些误解,甚至不少人觉得所谓的大一统不过是嬴政带领着秦国统一了天下,算不上有多伟大,毕竟后世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大都是统一了全国,也能被称为大一统皇帝,这种说法从根本上说便是错的,而关键便是大一统三字。

    嬴政的秦帝国,除了统一了各自为政的诸侯国,对于混乱不堪,差异极大的度量衡、货币制度、文化经济等也进行了统一的规定。下面会一一详谈:

    首先是字面上的统一,大秦帝国在消灭中原各国后,在原各国境内设立诸多郡县,统一管理,之后便着手准备南征百越,北击匈奴的战略计划。在古代,所谓的中国,国境其实没有如今这么大,长江以南的大部分土地,仍是处于由尚未开化的原始部落统治着,而这些民族虽然各自为政,但被中原各国统称为百越族。嬴政统一六国后,经过数年的准备,于公元前218年,命大将屠睢和赵佗率50万大军,发动了征服岭南越族的战争,即南征百越之战,秦军兵分五路,直取如今的两广地区,其中一支军队很快就攻占了番禺,为秦军首战打出了一个开门红,之后便是耗日持久的对峙战:生活在如今广西地区的越族人熟悉地形,而当地多是山路,大军前进困难,不久秦军的粮道也断越人断去,秦军损失愈发变大,最后甚至连主帅之一的屠睢都被杀害,为了扭转局面,嬴政命人开凿了沟通湘水和漓水的灵渠,重新为秦军提供粮草,秦军后勤得到了保障,最终在损失了数十万人马后,终于征服了两广地区,之后秦军在休整了一年多后,再次伐越,这一次,南越的反抗在浩浩荡荡的秦军面前再无威胁,很快整个岭南地区被划入秦朝版图,为了稳定岭南,嬴政一方面命令攻打岭南的军士留守在当地‘屯戍’,一方面从中原向岭南地区进行大批百姓迁移,为岭南地区带去中原先进的文化和技术,促进岭南发展。注意,这是岭南地区以及居住在上面的各个越族第一次被划入秦帝国的领土范围。相比南征百越,嬴政关于北击匈奴的战略方针要制定的更早。匈奴,作为北方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其族人都是天生的猎手,而猎物,除了草原上的牛羊,就只能是中原地区那些手无寸铁的人类了。人类想生存,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衣食住行,中原人通过开发耕种,早早就解决了这一基本问题,但匈奴人没有,受限于土地和文化,他们不耕种,所以除了放牧牛羊,其余的生存物资,就只能靠抢劫了。抢劫这种‘活’,绝对的一本万利,由于北方匈奴人天生好斗,他们一生都和体质弱小的中原人过不到一起去,因为中原人狡诈,所以与其跟他们做买卖,不如直接抢他们的东西。当然,抢劫一般会引发杀人放火的勾当,这在当时是被允许的,因为他们匈奴人对于自己和族人并没有太高的道德要求。当时间来到战国后期,中原混战基本进入白热化,诸侯国也基本剩下包括秦国在内的七大强国,所以匈奴人趁机占领了北部边郡等多地,并以如今的内蒙、河套地区为据点,频频侵犯中原,而在当时负责抵抗匈奴的名将,便有秦国的蒙恬、赵国的李牧。李牧不用多说,因为赵国身处北方,与匈奴相邻,所以双方是老相识了,当然,见了面除了问候,往往还要动刀动枪,李牧率军抵挡匈奴来袭,凭借着过人的谋略,打破匈奴军,斩敌数十万,离开边境后守卫赵国,在肥之战中大败秦军,全歼其攻赵主力,一举成名,威震天下。而大将蒙恬,则是秦国的武将世家,其祖父蒙骜为秦昭襄王麾下,曾率军为秦国攻下韩赵魏三国几十座城池,立下了赫赫战功,官至上卿;其父蒙武,更是跟随王翦,率领秦军攻灭了楚国。到了蒙恬蒙毅这一辈,一样不差,蒙恬参与了灭齐,最后官封秦国内史,其弟蒙毅则和其祖父一般,官至上卿。按理来说,蒙氏兄弟作为嬴政的死忠,不应该只参与最后的灭齐行动,但为何秦国灭其他国家时,没有派蒙氏兄弟领兵攻打呢?自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趁着中原各国混战,北方的匈奴已经占领了北部边郡,并以河南地为据点,随时可以威胁秦国帝都咸阳城,而嬴政的办公地点,基本就是在咸阳。派兵攻打吧,这群匈奴人机动性贼强,直接就跑了,不打吧,他们时不时就跑过来骚扰一下,可以想象一下,嬴政在咸阳睡觉,周边时不时有匈奴来串门,不仅不带礼物,每次离开还带走点什么,别说嬴政,就是普通人都接受不了,所以嬴政需要一个亲信防守这些匈奴,护卫咸阳,显然,挑选了一圈,大将蒙恬最为适合。事实证明,蒙恬在十多年的防守匈奴的生活中并不只是老老实实的防守,他经常亲自带兵熟悉周遭地形,和士兵们一起跟匈奴人作战,一点点熟悉匈奴人的情况,为将来的反击做准备,终于,中原的齐国投降,宣告灭亡,秦国完成了一统,反击匈奴,解决咸阳城威胁的时刻来临,秦始皇三十二年夏秋,秦军开拔,北上进攻匈奴人,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收复了河套地区,过冬之后,第二年蒙恬亲率大军,渡过黄河,杀入阴山、贺兰山高地,迫使匈奴人不得不退到阴山以北的漠南一带游牧。在此期间,以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蒙恬还主持并监造了秦国的一项伟大工程:修筑万里长城。修筑长城的目的很简单,抵御匈奴,秦国军队实力很强不假,但不可能处处都派兵镇守,而匈奴人机动性强,单兵实力强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中原各国一直深受其扰,所以被迫修筑了这一防御工事——即长城不是秦国的发明,它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赵国、燕国、秦国都曾先后筑造长城用来抵御北方的匈奴,当初秦国国土面积少,筑造长城自然就简单了些,但到了嬴政这里,大秦帝国地盘已经达到最大,这个时候修筑长城,显然就成了难事,但再难也得办,相比跟匈奴人来一场战争,修筑长城显然更加‘便宜’,没错,就是便宜,打仗是需要大量的成本的,人命、物资,都是钱,而修筑长城,成本一定要低于战争:如果可以真刀实枪的决战,一战定胜负的话,嬴政肯定不介意跟匈奴人打上一场,哪怕耗资颇大,一战便能根治北方之患的话,绝对不亏,但事实是,匈奴人根本不可能跟秦军打消耗战,因为他们注定打不过,实力摆在那儿,所以说好的战争,极有可能被匈奴人打成耗日持久的消耗战,如此一来,秦国如何消耗的起?所以只能一边反击,尽可能消灭对方主力,一方面修筑长城,以便未来抵御其侵略。注意,自嬴政统一六国后,秦帝国对于长城的政策是修筑,而不是筑造,因为早在许多年前,各国便已经有长城筑造好了的,而嬴政的命令,只是将他们连接起来,所以是修筑。对于百姓而言,修筑长城自然是苦不堪言,但相比战乱,相比随时都可能丢命,丢掉所有财产,做劳力自然是要好一点的,至于所谓的秦吏克扣劳工们的粮食和工钱,这种情况肯定会有,毕竟贪官污吏代代有,但在当时的秦帝国一定不常见的,因为嬴政和他背后以丞相李斯为首的文官集团为大秦建立起了一套十分健全的制度,而嬴政本人也是个工作狂,许多事都能及时处理,面对着这样的领导,还有那严峻的法律,任谁都不敢放肆,当然,始皇帝驾崩后就两说了,因为胡亥根本不工作,所以下面的人自然而然就开始放肆起来。对于秦帝国的高层来说,修筑长城,利国利民,完全可以当做国家的百年大计来看:匈奴人当下打不过秦军,除了秦军刚刚统一中原,士气正盛外,也与生产力发展有着巨大的关系,北方匈奴人的发展受限于地点,自然是比不过中原的,但现在比不过,并不代表未来比不过,所以长城的修筑,不仅可以抵挡现在的匈奴,未来的匈奴,一样可以抵挡。

    在完成帝国版图的统一的扩大的同时,嬴政还着手建设大秦帝国的文化事业。历代皇帝大都采用忠君孝国的儒家思想治理国家,但对于刚刚诞生的秦王朝而言,可供选择太多了,该如何选择,成为了嬴政的重中之重。春秋三百载,战国又三百年,各国涌出无数的改革家、思想家,不管过程如何,最后结果便是被大秦先后征服,所以嬴政没有理由不选择法家思想治国。在选择这一政策之前,嬴政还有一件大事要做:统一文字。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国之间各自为政,所用字体大都各不相同,这一现象在初期没有太大的影响,但在战国时期,随着经济和文化的发展,文字得到了大范围的普及,铸、刻、写文字的材料和范围有所扩大,除青铜器上的金文外,陶文、简帛文、货币文、玺印文等也大量出现,这在乱世是没问题的,但对于大一统之下的秦国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想象一下现在,光是一个剑字,就有十八种写法,你有一种写法不会,未来遇见了,就可能不认识,学习文字的难度瞬间增加十几倍,当然,这是对于经常四处奔波的人而言,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有影响,因为如今属于大秦国治理,所以不管他们当下使用什么文字,此外他们都要重新学习秦国文字,即要掌握至少两种文字。所以当嬴政将文字统一后,全国都一样了,这对于当时文字向下层人民普及,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文字统一了,接下来就是思想了,虽然嬴政确立了法家思想治国,严峻刑法,但朝廷之中,还有数以百计的各国‘大臣’,他们各自秉持自己的门派思想,规劝皇帝治国,虽然嬴政对此不以为然,但他们联合起来,也是一股力量,一股反对自己的力量,这对于当时的最高权力者嬴政来说,自然不被允许的,所以一场浩浩荡荡的焚书行动,逐渐在全国开展。

    在说焚书之前,还要说一下嬴政的另一个令后世无数人诟病的举措:海外求仙。当一个人达到权力的顶峰后,需要考虑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第二问题便是怎样让自己在顶峰呆的更久。巩固地位说简单也简单,掌控军队,拥有绝对实力,说难也难,毕竟自己不能时刻守在军队旁边,所以历代君王都会提防带兵大将造反,毕竟历史上拥兵自立的例子不少,最典型的就是陈桥之上,有大将披上黄袍,自立为帝。但嬴政显然不是柴氏幼主,他的手段足以掌控他手下的大将们,所以他完成大一统后,开始考虑起历代君王都曾憧憬的事情来:长生。对于古代人来说,未曾见过,便是有可能存在,所以当嬴政有这个需求的时候,源源不断的‘人才’就开始涌现,这其中不乏骗子,但对于嬴政而言,不重要,因为凭此能够得到的,要远比失去的成本多。于是,浩浩荡荡的海外寻仙活动开始了,齐人徐福,奉皇帝命,出海寻蓬莱、方丈、瀛洲三岛仙人,求取长生不老药。此外一些黄老道家、阴阳家综合儒、法、道等诸家学说,提出了“五德终始说”,此说认为秦朝为水德、周朝为火德,水克火,所以秦才能代替周,嬴政当然很快就认可了此事,之后从齐燕来的儒生方士将儒家的“封禅”作了改头换面的修改,怂恿嬴政前往泰山封禅,嬴政在数次建议下,终于开始了第二次巡游,而巡游的路线,便是一路往东。对于当时的人来说,仙人隐居在世外,避人不出,只有诚心的人前去拜访,才有机会得见仙容,但作为现代社会的人,我们自然都是无神论者,不会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不过以现代人的角度去分析当时的嬴政,你会发现,不仅仅是始皇帝嬴政,历代开国君主,一定都是最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们不可能相信所谓的鬼怪之说,更不要说什么长生这种谬论。他们所有政策的制定和执行,背后都是有着或大或小的目的,而这些目的都在为一个人服务——皇帝。换句话说,所有的政策,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为了巩固统治地位而服务的,嬴政也不例外。作为年幼‘失父’,从一国‘质子’,到秦国的‘傀儡’,再到一国掌握大权的秦王,最后到天下人的顶峰:皇帝,你告诉他,他只不过是天命在身,不管努力与否,最终都会成为皇帝,你觉得他信不信?在他成长的岁月中,但凡有一个选择有误,恐怕始皇帝就要换人,所以嬴政肯定不会相信他手下那些人的忽悠,那他为什么还要支持海外求仙这样的行动呢?自然是因为他不信,自有旁人信,他要通过这些事情告诉那些不老实的人,不要试图挑战皇帝威严。当然,那些忽悠他的人,他也不会轻松放过的,在数次求仙无果后,嬴政下令坑杀那些欺骗他的术士们,在此之前,朝廷之中还发生了一件小事:淳于越坚决反对嬴政和李斯共同建立的三公九卿官僚制度,请求嬴政恢复分封诸侯。这件事只是的引子,却直接引发了震惊一时,招来千古骂声的焚书坑儒事件。现在来看这一事件,确实令人至今‘心悸不已’,太直接了,但这对于当时的秦帝国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换个角度想的话也对,毕竟嬴政连六国国祚都灭了,烧几本书,又算得上什么?更不要说官方规定只是民间烧书,所有的书籍嬴政那里都有备份,至于未来的一天,有个从江东来的恶霸一把火把咸阳宫烧了,这些备份自然也没了,鬼都想不到的事。不管怎么说,至少在嬴政执政期间,秦帝国文化得到了暂时的统一。

    在统一秦帝国文化的同时,嬴政还和丞相李斯统一经济、交通等方面的规定,如度量衡,以原秦国度量衡为准,制定标准器,发放全国,其他通通作废,在田制上,秦规定六步为一尺(也就是现在的两米三),240步为一亩。值得注意的是,这一亩制未来沿用了千年都未曾改变;再比如货币制度,在统一之前,除了金银,各国之间流通的货币还有珠玉、龟贝、锡器等,嬴政便废除了其充当货币的资格,规定货币只能是金和铜两种,黄金单位为镒,铜钱为圆形方孔形状,单位为半两,换算方式为一镒为二十两,并规定金币供皇帝赏赐,铜币作为主要流通的货币。再如‘车同轨’,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嬴政规定车宽统一为六尺,方便一车可通行全国,并以咸阳为中心,向外修建了十数条驰道,类似于今天的高速公路,均宽五十步,大大方便了秦军进出咸阳。

    整个大秦帝国的大一统局面有的还在进行,有的已经完成,这个时候,嬴政开始为自己选择称号。在秦以前,王朝之主最尊贵的便是周天子,尊帝号,周天子之前为商王、夏主,夏之前为五帝,嬴政却告诉下面的大臣,他觉得以往的称号都不足以显示他的功绩,你们给孤造一个称号出来。嬴政作为领导,自然只需要提出问题就行,这就苦了下面想办法解决问题的大臣们,于是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等人在经过商议后,建议嬴政称泰皇:古时有天皇、地皇、泰皇之称,其中又以泰皇为尊,而大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功绩“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故称泰皇最为合适。问题终于解决了,但领导嬴政却将他们的报告打了回来,李斯几个人一看,领导没签字,显然是不满意呗,得,那就改呗。因为‘皇’字在古代有‘大’的意思,亦代指神明,所以他们便将泰皇改成皇王,搁在现在就是神王,即神明之中的王,这已经比泰皇还要厉害了,领导该满意了吧,报告交上去,很快就有了结果,得,又是不满意。没办法了,李斯几个一狠心,直接给个王炸吧,于是,一个持续了数千年的中国封建王朝最高统治者的称谓诞生了——皇帝,皇为‘大’,亦指神明,而帝则是古代人们想象中主宰万物的最高天神,即天帝,故而找遍古书今典,再也没有比它更尊贵的称呼了,这一次,嬴政终于满意了,于是,皇帝嬴政的身份正式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皇帝嬴政很快就对他的这一称呼进行了修改:始皇帝。理由便是他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皇帝,而且待他死后,皇位传给子孙后,他的子孙便沿称二世皇帝、三世皇帝,一直到万世。与此同时,他还为皇帝身份赋予了更加尊贵的规定:废除可以评议君王的谥法、自称为朕专属皇帝、皇帝的命令专称‘制’或‘诏’、所有的文字典籍都要避皇帝名讳,若有‘皇帝’等字句,要另起一行顶格书写、只有皇帝使用的,用玉质雕刻的大印才能称为“玺”等。

    在这些规定实行的时候,嬴政还命工匠孙寿将秦国历代君主传承的秦王玉玺和氏璧进行加工,并让李斯亲自在正面以篆书刻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制成之后便成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自始皇帝嬴政开始,这方玉玺正式成为历代封建王朝最高统治者的信物,被誉为国之重器,传说其含国运,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示“气数已尽”。后世皇帝,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会被讥笑为‘白板皇帝’,为世人轻蔑,正因为如此贵重,导致后世你争我夺,抢个不停,数千年中,这方玉玺屡易其主,最终竟然消失无踪。在嬴政手中之时,它还只是天子玺,到了刘邦兵入咸阳,嬴子婴献城后,这方天子玺便被交到了刘邦手中,刘邦佩戴此玺,建立大汉,称其为汉传国玺,又称传国玉玺,此后传国玉玺在数个皇帝手中接连易主,一直被当做国之重器。

    相比传国玉玺,周王朝同样也有象征天子信物的东西:九鼎。九鼎的出现要远比和氏璧早的多,它是在夏王朝刚建立起时就被筑造完的,象征九州,传说蕴含九州之运,从夏传至商周,最后一直为周王室所拥有,但不同于传国玉玺的是,九鼎因为其体积、重量较大的缘故,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消失不见了,未能流传下来,而传国玉玺至少还流传到唐末。

    始皇帝嬴政地位有了,称呼有了,最关键的权利也有了:他和李斯共同研究出了不同于周王朝分封制的封建王朝制度——郡县制,伴随着这个制度诞生的,还有一套全新的政权机构。郡县制的实质是中央集权制度的提升,这一制度大大提高了皇帝的权利和地位,而负责辅佐皇帝的大臣,嬴政给他们设立了三个职位: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丞相有左右相两人,主管政事,为百官之首;太尉一人,掌管军事;御史大夫为丞相副手,负责监察百官。三个职位之下,再设立几十个负责掌管具体事务的职位,诸如郎中令、廷尉等,被称为诸卿。这套中央集权机构,被汉代稍加改动,就成了有名的三公九卿制度,后世各个王朝虽然对政权机构有过更改,但实质还是仿效始皇帝嬴政建立起来的这套制度。

    朝廷上设立了类似于三公九卿的职位,地方上,嬴政也设立了诸多职务:秦帝国的地方机构设郡县两级,秦国的版图被嬴政划分成三十六郡,每个郡设立守、尉、监,郡之下设县,每个县设县令、县长,县以下设乡,乡以下为里,有没有很熟悉?没错,这套郡县制自被开创后,一直被沿用至今,虽然称呼有所改变,但换汤不换药,由此可见始皇帝之功绩。

    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后,始皇帝嬴政先后开始了五次大规模的巡游天下。始皇帝巡游天下的原因有很多,后世人说他是为了寻仙求长生也好,耍威风也罢,这些可能是缘由之一,也可能不是,但事实可以证明,这些绝对是巡游天下所带来的‘好处’,但细细追寻来看,始皇帝的巡游,除了个人原因外,更多的,还是政治原因。

    如果你遇到一个外国人问你是哪国人,相信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来,但在几千年前的秦国,这个问题,可能还真算是个问题。因为大秦帝国刚刚建立,许多百姓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更换了老大,甚至不少城池根本没有经历秦军的战火洗礼,虽然战国烽火四起,许多城池屡次易主,但那都是所谓的‘兵家要地’,不少城池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根本不会被军队看上,即便遇上了前来灭国的秦军,人家直接投降了,自然就避免了战火,这种操作不仅战国时期有,后面数千年,还会更多。有个故事中的小人物曾说过,不管皇帝换了谁,他还是他,生活还是那个生活,没差,就是此理。所以问题就很明显了,嬴政需要让他的子民们知道并接受大秦帝国的统治,而解决这一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进行声势浩大的巡游天下活动,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公费旅游。当然,皇帝跟普通官员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首先就是规格,普通官员可能就配几个保镖、护卫,这在小城小县就已经很威风了,但始皇帝的地位摆在这儿呢,规格自然按照最高规格来,虽然嬴政巡游天下的具体规格如今已经不可知,但可以推测的是,当时刚刚统一的大秦帝国治安还不是很安全,因为就连始皇帝微服出巡咸阳城都受到了刺杀,虽然排除不了是六国贵族的复仇,但彼时的大秦帝国治安确实还是有问题的,所以巡游天下的队伍中军队一定少不了,其次嬴政虽然外出,但工作没有落下,换言之,所有的奏折,他都会在巡游天下的途中批改,真是工作狂无疑了,据记载,他每天批阅文书一百二十斤,工作十分劳累,后世皇帝能与之比肩的,大概也就老朱他们几个了。所以除了军队,必要的一些文官,宫眷等都要跟着始皇帝一同前往,这在当时无疑是十分耗费人力物力的事情,但始皇帝会在乎吗?当然不可能会,就像是如今大公司的领导,随便一个决定,就可能是下面小员工的事业前途的有无,他们会在意吗?当然也不会。

    第一次的巡游,虽然被司马迁记录在史书中,但也只是寥寥几字,“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这次巡游,嬴政特意选在了秦国本土,算是为接下来的巡游天下做一个预演,同时也能回到宗族,祭拜一下祖先,顺便考察一下关中地区的军务和政务情况,因为本就是秦国本土,所以第一次的巡游很顺利,为接下来始皇帝巡游天下开了个好头。

    第二次巡游很快也开始了,始皇帝嬴政从咸阳出发,先是一路向东,直奔齐鲁大地,即如今的山东半岛,目标似乎很明确,海外寻仙,但只有聪明人知道,陛下这是打算清算了。一个有着纯粹信仰的人,是无法走到人群最高处的,因为最高处的那几个人,注定了没有信仰,所以嬴政、李斯他们自然是不会信所谓的仙人说法的,之前装作相信他们,不过是出于政治和文化方面的需要,如今大秦帝国的统治逐渐稳固,那这些骗子也该退场了。你们不是仙人就在海外的岛上吗?我们一起去海边等仙人来,要是不来,那就是欺瞒皇帝,是大罪。当然,在去海边之前,嬴政没有放弃继续利用这些儒生术士,他和颜悦色地跟他们商讨着泰山封禅,琅琊立碑,到了海边后,那群人可能察觉出了嬴政的‘不怀好意’,于是推出了徐福为代表,上书出海寻仙。这些儒生术士躲过了一劫,嬴政虽然起了收拾他们的心思,但无杀心,加上这些人信誓旦旦徐福能将仙人求来,索性便放过了他们,带人南下巡游,到达了泗水。当年秦国灭周后,却未能找到象征天子信物的九鼎,而不少人传说九鼎是被周王室的人扔在了泗水下,所以不管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都得找找看才能知道。于是嬴政派了上千人下水捞鼎,结果自然是没有成功。嬴政失望而归,继续巡游,南渡淮水,来到岳阳湘山祠,在洞庭湖上遇到了大风,以至于船都不能继续前行,本就心情不佳的嬴政更加不爽,加上周围有博士儒生煽风点火,一怒之下便命人把湘山上的树都砍了。

    第三次巡游,嬴政的目的只有一个:儒生术士。刚刚诞生的秦帝国在治国的大方针上没有什么争议,但某些政策上,仍是有所异议的,而站在嬴政对立面的,就是以博士淳于越等为首的儒生术士,他们是所谓的‘复古’派,认为创新不对,应该沿循古制,而嬴政和李斯显然就是改革派,一心致力于创新。看似是始皇帝和忠于大臣们为一方,而另一方只是一群毫无威胁的儒生术士,但嬴政却知道,这只是假象。实质便是一统天下的秦人和被一统的非秦人的对峙,嬴政虽然靠军队征服了其他诸侯国,但思想上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走,而他们的代表就是试图复辟诸侯国的原六国贵族们。这也是嬴政迟迟不敢动儒生术士们的原因,因为嬴政真正的对手,根本不是他们。这一次巡游,他要以这些所谓的儒生术士为例,对他们的复古思想进行一次大的批判,继而扩大到原六国的统治,最后达到宣扬秦帝国政策、批判原六国政策的目的。然而,就在嬴政的车驾来到博浪沙时,意外发生了,他遭到了行刺。这还不是最让嬴政生气的,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行刺的策划者竟然逃跑了,如果始皇帝嬴政知道这个叫张良的人未来会是推翻他建立的帝国的主要人物之一的话,恐怕当时也不会如此生气了,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之后嬴政又进行了几次巡游天下的活动,将始皇帝的威严带到了全国各地,终于,大秦帝国的百姓们知道了他们的老大是谁了。回到咸阳的嬴政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至少宣扬大秦的目的达到了。

    如今的他,做到了真正的‘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不知道,不止是他这个年代,未来百年千年,他的名字依旧是天上最为闪亮的明星,永久的被人铭记。

    在一个巡游期间出海寻仙归来的燕人卢生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谶言送给嬴政:“亡秦者胡也。”

    这是一个阳谋,就是迫使始皇帝出兵攻打匈奴,耗费秦帝国的国力,为六国复辟争取时间。从某种意义上看,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嬴政随后派蒙恬发兵三十万,北击匈奴,虽然战果斐然,但耗费的国力也是显而易见的。不过,这些耗费对于此时已经完成大一统的帝国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一切都在嬴政的掌握下。当然,最后秦帝国亡于胡亥之首,也只能算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了。

    值得注意的是,在大秦帝国北击匈奴之前,嬴政已经派大军征服了南方的越族,所以在一场庆功宴上,一场谈话造成的对峙成了嬴政等人于原六国贵族再一次对抗的导火索。

    事情是这样的,嬴政扫灭六国,一统九州,更是北击匈奴,南征百越,功绩无人可比,便命人设立了一场规格极大的庆功宴,因为这场宴会很大,所以有很多官员参加,就跟如今的公司聚餐一般,这个时候,就一定会站出一个人来,开始拍马屁,领导很受用,一边说哪里哪里,一边暗暗记住这个有前途的员工。但在几千年前的宴会上,一个名叫周青臣的博士站了出来,对始皇帝大肆褒扬,按理来说问题不大的,毕竟嬴政却是功绩很多,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后代皇帝所比不上的,但这个周青臣是个博士,饱读诗书,所以他拍马屁的话,就不像那些武将,傻傻的就拿一个功绩死夸,他细数嬴政一统六国后的所有功绩,大夸特夸,很快就说到了废除分封制、新设郡县制。这下有人就不干了,他们是复古派的代表,也是极有‘信仰’的老顽固,所以起身反对,并问嬴政,郡县制真的好吗?如果未来秦王朝出现了‘田氏代齐’的事情,该怎么办?这对于当时的秦帝国,对于嬴政而言,确实是一个问题,后世历代皇帝与下面大臣尤其是丞相之间的矛盾也是由此而来。嬴政看着面前的大臣们,大手一挥,那你们讨论一下吧,讨论不出结果来,不准走。

    说是讨论,其实不过是新老派的对峙,而结果自然以李斯为首的新派取的胜利,毕竟裁判也是新派。于是裁决下来了,秦国开始焚书坑儒行动。嬴政终于失去了等他的子民渐渐理解大秦国比原六国有多好的耐心,他采取了李斯的建议,直接焚烧掉原六国文字,物理上彻底消灭原六国的存在,这场行动无疑成为他和原六国贵族再次对抗的导火索,嬴政距离彻底巩固秦帝国统治又迈进了一步,原六国贵族不得已选择‘飞蛾扑火’的方式,准备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

    公元前221年,有陨石掉落东郡,而陨石上竟然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几个大字,显然,对于无神论者而言,这明显是人为的,但对于已经年迈的嬴政而言,他对于自己的无神论已经不再持坚定态度了,所以他开始准备后事了。虽然他当时才接近五十岁,但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已经算是高寿了,而历代秦王,平均寿命,便是五十多岁。嬴政将他的儿子扶苏派到他的亲信蒙恬身边,并在临终前留着遗诏,传位长子扶苏。

    似乎一切都安排的很好,但他不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始皇帝的死成为了大秦帝国走向衰落的第一个意外,但相信我,这才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