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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让大王头疼的大臣们(五臣传)

    帝辛从他的父亲手中接过大商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分封大臣。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老板上位,自然该提拔的提拔,该打压的打压。

    可是对于帝辛来说,问题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首先就是前朝大臣商容,贵族势力的代表人物之一,照理来说帝辛第一个要‘裁’的,或者第一个要打压的,就是他。

    但帝辛做不到。

    大臣商容,不但权倾朝野,而且声望极高,整个朝廷的大臣,大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动了他,恐怕帝辛直接下不了台。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帝辛作为大王,真要狠下心来,说动也就动了。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关键的,便是商容这个管礼乐的大臣,很正直,不偏不倚,虽然是贵族势力,但许多问题上,他不会过于偏袒贵族。

    当然,他毕竟是贵族势力的人,真要他做出选择的话,他极有可能还是会选贵族,就拿宫令刺杀一事来说,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事先是知情的,但他既没有参与,也没有打小报告,就两个字,装傻。

    帝辛虽然对于其如此选择表示理解,但还是头疼,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恨不得直接让这个大臣离职走人。

    前文说过,帝辛为了弱化贵族垄断的神权,做了许多措施,在这个过程中,当然会有贵族的阻力,而商容显然就是最大的拦路者。

    不管是古法还是新礼,其实都是商容这位大人说了算的,所以他不可能让帝辛随意就不参与祭祀,甚至说还要取消某个日子的祭祀,都说枪打出头鸟,可帝辛对于商容,还真是没脾气,打也打不得,说也说不过,索性就闭门不见。

    纵是有缘,亦不免终有一别。

    在那个刀光剑影的一天晚上,大臣商容听闻大王囚禁了西伯侯姬昌,赐死了贵妃媿氏,鬼侯、鄂侯,彻底对商王帝辛死心了。

    与其说是死心,倒不如说他也想赌一把了。

    对于帝辛的改革,商容其实是心知肚明的,虽然他是反对者的代表人之一,但他又不是那种老古董,岂不知不破不立这种道理?

    但帝辛如果连他的阻挠都抵挡不过,这所谓的改革,又有什么用?

    可是如今,大商已经越过了他,直接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大王虽然囚禁了西伯侯姬昌,但西周还有一个伯邑考啊,一旦姬昌身死,西周便彻底与大商决裂,一旦大商有别的危机,西周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出手。

    至于鬼方和鄂国,哪怕失去了首领,一样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一旦大商出点什么事,他们岂会放过大商?

    那商容所谓的危机,出事指的是什么?

    自然是不安稳的东夷。

    虽然东夷已经被大王彻底打趴下了,但困兽犹斗,一旦夷方临死反扑,西周趁机发兵,大商陷入两线作战,如何不危?

    既如此,他就赌一把,赌帝辛碰不上这个万一。

    所以他走了,不再做帝辛改革路上的阻力了。

    希望这个自幼志向远大的孩子,运气没有自己这般差吧。

    让大王头疼的大臣提出辞职,帝辛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自己是不是哪些地方做的过了?

    大臣商容虽然一直跟他‘作对’,但帝辛又不是傻子,他这个帝王,商容这个大臣,都是一心为大商天下着想的,虽然做事主旨针锋相对,但目的总是相同的。

    临行之前,商容和帝辛二人独坐在一起,身旁再无他人。

    听到商容的担忧,帝辛只是恭敬地弯腰拘了一礼,再无他言。

    一切都在不言中。

    为了避免遇到商容担忧的状况,帝辛其实还是做了不少措施的,最关键的,便是骗西周伯邑考来都。

    对于大商而言,最大的威胁,除了夷方,便是西周。

    所以他派人将西周伯邑考骗到了朝歌,之所以用这个骗字,自然是因为商王已经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宣召了。

    他们的国主姬昌被囚,次子姬发被当做质子,已经待在商都多年,商王要还是宣召西周‘代国主’进都,可就要‘得罪天下’了,失道者寡助,得道者多助,古代没有这样的说法,但不代表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骗伯邑考出西周的理由呢?自然是针对伯邑考这个人专门想出来的理由:姬昌病重,速来朝歌。

    在古代,阴谋诡计虽然穿插纵横,从未离开过人们的视野,但每当有阳谋出现,必定会有一番血雨腥风。

    这一次,便是一场阳谋。

    西伯侯姬昌病重的消息很快就在帝辛的安排下,流传于整个西周国,以孝悌闻名的伯邑考如今只有两个选择,去与不去。

    去,便是羊入虎口,生死不知。

    不去,在西周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他们的威信谈不上一落千丈,但终归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这还只是从大局上看,从伯邑考个人层次说,父亲病重,是真是假,犹未可知,如今自己却要选择是否进都。

    父亲若真是病重,那自己进都,便是病前尽孝,不枉为人子,但也因此,想要报爷爷的杀身之仇,就不知该到何时了。

    不进都,那就是不孝,将来九泉之下,他又有何面目,面见父亲?不孝之子掌国,他在臣子之心上,又该是何种形象?

    父亲若不是病重,那自己进都,便是羊入虎口,西周三主,尽缚于商都,想要再报祖父之仇,便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进都,自己亦无法证明父亲不是病重,届时流言蜚语之下,西周很可能错过重创大商的良机。

    不管伯邑考究竟是不是后人所描述的那样完美,结果便是他毅然而然地去了商都。

    帝辛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感慨万分,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万幸,他已经在自己手中。

    就在这时,大王的又一个宠臣,让这个近乎完美的阳谋,变得不堪一击——费仲。

    比起大臣商容,虽是贵族之人,但自身正直,不偏不倚;王叔比干,身为王室之人,一心为大商天下着想,费仲这个人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忠心奸臣。

    说他忠心,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大王帝辛(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虽然爱财,被大王重用后大肆搜刮财富,收受贿赂,但他该花钱花钱,眉头都不眨一下,所以帝辛虽然时常告诫他,让他收敛些,但财富这东西,谁会嫌多呢?

    贵族出身的费仲在贵族阶层中属于不得志的那一类人,换言之,就是在贵族圈层中不太受欢迎,高不成,低不就,权高的他巴结不上,位低的他又看不起,故而在帝乙在位时,他属于一直‘郁郁不得志’。

    直至大王继位,改朝换代了,他第一个向帝辛表忠心,也算是一个妥妥的‘投机’者,帝辛抱着试试的态度,重用了他,结果不言而喻,直接就成了宠臣。

    说到这里,不得不谈一下历朝历代那些宠臣是怎么得宠的。

    身为君王,治理着一个很大的国家,所以他们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往往都是大赦天下,说白了就是施恩惠于世人,让世人得到他的好处,继续臣服他的统治。而他们做这件事的原因只有一个,怕百姓造反。

    除了百姓,君王更要‘巴结’那些地方势力,当然,身为君主,只要给够了足够的利益就好了,不需要巴结。

    地方上的人解决后,就是朝廷上的人。朝廷除了那些大臣,最关键的是军队,毕竟这才是统治者统治地方的依仗,所以古代可以号令军队的虎符,从来都是君主和将军各执一块,要打仗了,才将手里那块交给将军,当然,在送去虎符之前,通常会把将军的一家老小护送到都城,名为保护,实则为质。

    武将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文臣。虽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帝王继位,不可能一下子将满朝文武都换成自己的人,除非他嫌自己的位子太稳了。所谓他要稳住大部分人,一般来说,只要君王不夺权,这些大臣们大都会臣服新王,继续老老实实地在新王手下当差。但是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不老实,总觉得自己辈分高,年龄大,权利大,总之就是觉得自己多么多么好,新王多么多么差。帝辛上位后,也遇到了,比如大臣商容,王叔比干,还有一些所谓的贵族大臣。

    好不容易让文武百官表面上各司其职,帝辛终于开始了改革。

    要改革,就总得有牺牲。

    帝辛的改革,牺牲的,就是贵族的权益,贵族当然不干,所以大多数人,就待在官位上不干活,帝辛对于这些人的处理方式只有一个,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这句话是不是很熟悉?但对于彼时的贵族而言,人家不干,一样吃穿不愁,要啥有啥。帝辛虽然处理了一大批官员,换成了自己的人,但改革进程依然十分缓慢,因为那些大官还是由贵族垄断着。

    于是,一个叫做费仲的贵族上场了。

    改革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利益损失,哪怕是有,费仲也不在乎,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当别的贵族得了任务应付事甚至不干活时,只有他,尽心尽力的去做,犹如浪里淘金,煤块蹦出个棉花球来,很快他就被帝辛看到了。

    帝辛终于在贵族之中,找到了一个盟友,这对于他而言,可谓拨开云雾见天日,别说帝辛,就算是普通人,也得重用这个名为费仲的大臣。

    费仲果然不负众望,大王让他做啥,他就做啥,不仅如此,还能做得让你挑不出毛病来,短短几年间,一个连王宫都进不去的小官儿,就成了商王面前的宠臣,这个时候,帝辛和费仲之间,还只是重用,谈不上深信,毕竟费仲之前,还有王叔比干等王室之人,恶来等帝辛提拔上来的自己人。

    直到接连几次出征,帝辛才彻底相信了费仲的忠心。

    筹措军费,是历朝历代君王将相最头疼的事,因为打仗很耗钱,人要吃喝,运输,牺牲将士的抚恤等等,都要花钱无数,更不要说其中还有些将军们自己要扣下一些。

    但是帝辛几次战争,筹措军费的费仲都办的很好。

    当然,帝辛知道费仲贪财,收受贿赂等小毛病,但只要能干活,而且还办的很好,那就不重要了,即使如此,帝辛还是多次告诫费仲,要多加收敛,至此,宠臣费仲在帝辛心中最后一丝的怀疑,彻底消除,这也为后来放走姬昌,埋下了祸根。

    后世宠臣,大都有着费仲得宠的身影,他们身居高位,能做事,敢做事,不仅上位满意,就连对手都找不出漏洞来。

    在伯邑考进都之前,姬昌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他也在思考如何破局。

    既然伯邑考入了朝歌,那我就回去吧。

    定下计谋的姬昌,开始寻求破局之人:费仲。

    姬昌知道费仲这个人贪财,便托人送去无数珠宝,只求他为自己说说好话。

    当然不是让费仲在大王面前说他无二心,帝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旁人说几句,就相信了跟自己有死仇的人无二心呢?

    于是费仲便开始在帝辛面前说姬昌之惨,怎么个惨法?大病一场,流脓生疮,离死不远了。

    经过几次劝说,帝辛决定去羑里看望姬昌。

    然后就有了那番对话。

    放走了姬昌后,帝辛怎么想都不对,派人偷偷前往西岐,得知姬昌不仅没病,还活的好好的,虽然没有生气,但对费仲这个猪队友实在是头疼不已,将此事告知了费仲,并言辞警告了他,费仲还能如何?自然是乖乖听着。

    对于费仲这种奸臣,商容不容,王叔比干更是不喜。

    身为大王的王叔,王室贞人之首,比干的威望可想而知。虽然他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但终归是王室之人,在一些事情上,自然是尽量向着王室的,所以在帝辛的改革上,比干大都是持支持意见的,除了妲己干政,重用奸臣。

    当然,这只是比干与侄子君王不合的开始,后面他们的争执会愈来愈多。比如修建鹿台,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但帝辛不知发的什么疯,偏要大张旗鼓修筑,此外,为了同所谓的天神争权,帝辛竟然还要修建一座比天高的摘星楼。

    君臣矛盾愈发不可调和,导致后期的朝会上,帝辛看到比干开口,直接就托病离开,最后索性就不上朝了。(虽然不上朝,但国事依旧是帝辛和妲己处理)

    最后,比干怒骂昏王的导火线由两个人拉响,一个叫崇侯虎,另一个,叫恶来。

    先说崇侯虎,作为帝辛的宠臣之一,虽然没有被封三公之一,但他对大王还是忠心耿耿的,当然,帝辛重用他也是有政治考量的,崇侯虎的封地挨近西周,不仅可以监视西周动静,而且由于两者封土相邻,时有矛盾发生,所以崇侯虎本身就是帝辛的天然盟友,果不其然,身为诸侯,崇侯虎丝毫没有一方首领的觉悟,在帝辛面前整个就一个打小报告的学生,今天跟帝辛说西周做什么了,明天跟帝辛报告说西周打哪个部落了,虽然帝辛可以很明显感觉到他的忠心,但天天鸡毛蒜皮的小事,饶是帝辛也头疼的很。

    再有就是恶来,以及恶来为代表的‘小人’集团。帝辛继位后,为了削弱贵族势力,除了改革法律,严峻刑罚,针对贵族外,自然要提拔自己人,大商王朝的官职说多也多,但说少也就那几个,帝辛王室之人占据的,也就一部分,大部分官职,都被贵族把持着,帝辛虽说拉拢了费仲等中小贵族,但这些人的忠诚度是有水分的,国事这么多,帝辛根本分不出精力来判断哪一个忠心,哪一个不太忠诚,那该怎么办呢?从平民中选拔人才,让他们从贵族手中分去一部分官职。如此一来,不仅忠诚度可靠,而且相比贵族,更加听话,更便于他改革。

    恶来就是平民中被选拔上来的代表。恶来的形象有些跟帝辛相似,膀大腰粗,力大无比,骁勇善战,如此人才,自然得帝辛重用,但是帝辛的军队都有专人指挥,没有多余的位置让给恶来,加之恶来的平民身份也确实不适合掌管军队,帝辛便让给了他一个文职。即便如此,恶来没有怨言,尽心尽力完成大王交给他的任务,助力其改革。

    可惜,都说人各有专长,恶来也不例外,让他带兵打仗,甚至让他去当一个小兵卒,他都能出人头地,崭露头角,可惜,大王让他在文臣中散发金子的光芒,结果可想而知。

    好在,恶来虽然不擅长文治,但他有一个后代,很擅长,以至于灭六国,统华夏,没错,他的曾曾……孙,叫做嬴政,史称秦始皇。

    除了恶来,‘小人’集团的人虽然是帝辛选中的人才,但大都见识有限,其能力自然要远远不及那些生来就见多识广的贵族们,所以大王在的时候,他们的捉襟见肘还勉强能让大商接受,但当帝辛不在时,他们就乱了阵脚,不知该怎么办了。

    于是当时间来到夷方的最后一次叛乱,朝歌城中,帝辛带兵东征未归,西周叛逆买通了贵族,里应外合,营救质子,恶来率领着为数不多的奴仆,艰难抵抗,不敌西周早就埋伏好的杀手,英勇殉国。

    而那个给姬昌进谗言的崇侯虎,早就死在了周军的剑下,其封地被姬昌封给了其弟,为西周称臣。

    至此,让帝辛头疼不已的五位大臣,两死一走,只余王叔比干,宠臣费仲。

    帝辛连夜赶回朝歌后,匆忙拉起奴隶大军,就要迎战。

    王叔比干,占卜之后,竟然劝帝辛停止出兵。

    古代的领导阶层对于神权来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坚信神明普度众生,一种就是完全不信。很明显,王叔比干是前者,帝辛是后者。

    现在,两者之间的矛盾已经涉及到生死了。不信神的帝辛,只得下令处死了王叔,而比干的遗言,竟是一个诅咒。

    大商必亡于帝辛之手。

    就这样,让帝辛头疼的大臣们,又死去一个。

    而硕果仅存的那位,在帝辛出征前,久久跪地不起。

    “大王,微臣与王后等您凯旋归来。”

    时间过得很快,消息也传的很快,朝歌城中,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们,走的走,跑的跑,只有一个疯子,在得知王上王后前往鹿台后,急匆匆追赶而去。

    半路上,这个披头散发的疯子遇到了姬发,以及他的部队。

    这个叫费仲的疯子,从怀里取出大王赏赐给的金子,狠狠地丢向姬发。

    “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临死前,他极力睁开眼,仿佛要看清什么。

    而他注视的方向,正是鹿台,他的大王,就在那里。

    大王,微臣要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