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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三分天下

    此战汉军大获全胜,韩信斩杀龙且,齐王田广逃亡途中被杀,汉军缴获齐楚联军上万余人,韩信全部收编,队伍由六万增至近八万。韩信军威更盛,志得意满,一面差人向汉王刘邦立传捷报,一面下令班师回城犒劳三军。

    李左车见林儿士别十余日竟学成如此本领,惊喜不迭。林立助成师父解围,心下也十分欣喜,连忙引荐余月、姜山二人,将此中经过一一说了。李左车感念二人相助邀其一同回城。

    城内百姓见齐王已死,楚军被韩信击退,齐地易主已成板上钉钉之事,反倒松了口气,盼着从此便可以过上泰平日子,因此不少城中百姓自发出来庆贺。林立见百姓如此爱戴汉军,心里比打胜了仗还要高兴。

    姜山拍马与林立并行,道:“林儿,你的‘天地剑法’不过初学,怎么有这般威力?”

    林立道:“哪里是我的威力,只需二哥三哥击穿突破口,洪水决堤爆发,我这点微不足道的道行嘛,只做做样子鼓舞人心罢啦。”

    姜山却反道:“这是哪里话?我和二哥的功力火候,我自然晓得,合我二人之力破堤绝非易事,若非有你在中间助力,断不会如此迅捷。”

    林立笑道:“姜三哥也太瞧得起小弟,那‘天地剑法’我不过初学,这番得胜全是你二人之功。”

    余月听闻二人对话,也拍马跟上,三人并驾齐驱。余月插口道:“当时形势危急,你的‘天地剑法’虽未纯熟,却大有破竹之势,若非有十余年的纯厚内力,只怕想做做样子也是做不出的。”

    林立惊道:“十余年?东灵前辈传我内功心法才不足半月啊。”

    姜山接道:“就是,他才几岁……难道是内心焦急之下,引得内力迸发?”

    余月又摇头道:“若说情急之下力气大增倒是时有之事,内力修为大增却是闻所未闻。”

    林立细细回想一番,也是大惑不解,道:“当时只觉浑身内力气随意走,凝聚在剑尖,待天地剑法使将出来当真畅快淋漓,全身真似有使不完的气力。”

    言罢,姜山忽道:“正是正是,我也与你一样。以往大小争斗无数次,从未有如此酣畅之时。”

    余月听二人如此说,自己也确有同感,便道:“这可就奇了。”

    姜山见二人纷纷陷入思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知道了。”

    余月、林立二人不由得同时追问道:“怎么?”

    姜山在泰山派从来以忠勇第一为人称道,若论智识、稳重却远不如余月,这一点上没少挨东灵子数落。经过此番战役,又自知远没有林立这般急智,与这二人比较起来,真可谓是有勇无谋了。然而此时,自己心目中这两位有识之士,竟然同时向自己请教起来。这一来,虽说天时已近寒冬,姜山心里可当真是比春风拂面还要得意起来。

    姜山故作神秘将头一仰,拱手拜天道:“定是上天僻佑啊,难道这你们都参悟不透?”

    听闻此言,余月不禁白了他一眼,林立也觉好笑道:“原来如此啊。”

    此事三人一时不解,便忘在脑后。

    ……

    当晚,韩信在城中犒劳大军,对潍水之战中骁勇之士一一奖赏,张武等人也受了封赏。韩信对李左车师徒尤为嘉奖,道:“兵法有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此番潍水之战,广武先生出奇制胜,使我大军有如神助,广武君师徒功不可没!”

    李左车笑了笑,道:“将军吉人天相,战无不胜。末将只是顺应天意,若不是龙且急于求胜,将那潍水堵住渡河,授人以柄,末将也不得此法。既得此法,若无泰山派二位侠士仗义出手,也于事无补。”说着便将余月、姜山引荐给韩信。

    韩信大赞二人武义高强,侠肝义胆,赐了厚赏,问道:“两位英雄,可愿助韩某大破楚军?”

    余月道:“多谢将军好意,只是我二人闲散惯了,军规纪律一概难守,勿要坏了将军规矩。将来若有要我二人出力之处,尽可差人来唤便是。”韩信知江湖人士不愿涉足朝政,便不再勉强,依旧款待周全。

    韩信又唤了林立近前,道:“林儿,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武艺,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林立自与师父随韩信以来,从未被他当众夸奖,此时大感荣耀,道:“多谢将军夸奖!林儿谨遵师父教诲而已。”

    “好!”韩信点头,对李左车道:“你们师徒真是我的福将。来人!将我那件蓝靛软甲拿来。”左右已有人取了来,韩信对林立道:“上身试试。”

    众人见这软甲蓝极呈紫色,当中串有银丝晶亮焕彩,果是件珍宝,无不发出羡慕之声。林立见软甲如此特毅,心中喜不自胜,立即奉命穿上果然威风凛凛,加之少年得志,更显英俊异常,大放异彩。

    林立一穿上便感格外适宜,好似量身制作一般,虽是铠甲却极其轻便,正自想着不知防御如何,忽然身前一剑刺来,林立毫无准备,刺剑者又极近,一惊之下大感不妙,顿觉利剑已深入胸内。

    周围人闻声大惊,林立更是惊措不已,立刻捂住伤口,定睛再看,持剑者竟是韩信。

    这一惊,较之此前林立被刺更甚,众人张大了口,厅上顿时鸦雀无声。

    李左车大喊一声:“林儿!”扑到跟前。林立看得清楚,李左车眼睛睁得极大,瞳孔直直的盯着自己,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师父……”林立本以为自己也说不出话来,此时却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的声音。

    再一捂伤口处,忽然觉得也并不怎么疼痛,当下眼珠一转,眨了眨眼。李左车见状立即低头察看,韩信那剑虽锋利,刺在这软甲上,竟未入分毫,当下转惊为喜,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

    韩信哈哈大笑,道:“小子,这宝贝如何?”

    林立忙起来扶起师父,又是惊讶又是喜悦,答道:“真是一件奇宝!”

    韩信道:“不错,这是当日燕国进献之宝,名为‘蓝靛软甲’,可谓刀枪不入,送给你了。”林立大喜,拜谢韩信,众人纷纷恭贺起来。

    李左车见韩信大悦,便趁机近前,将此前陈平之托悄声说了。又道:“现下齐地尽收,我们何不趁此士气高涨之时,包抄楚军后路,一可解汉王围困敖山之忧,二来我们合军楚军必大败。”

    韩信沉思了一会儿,轻声道:“此事不急,可从长计议。”

    李左车不解,又道:“此时楚军损失二十万众,项王又折了最得力的大将,正是士气低落之时,机不可失。”

    韩信点点头道:“不错。不过也正因如此……”话音未落,便有人来报:“楚国信使武涉求见。”韩信听罢,道:“哼,手下败将前来作甚?”

    ……

    宴席过后众将领各自返回,李左车师徒邀请余、姜等人共回别院。

    林立见师父路上眉头微蹙,回到屋内方问道:“师父,您有心事?”

    李左车道:“将地图取来。”

    林立依言取来铺在案上,李左车用手指了指汉,又指了指楚,念道:“汉王、楚王……”沉默良久后,又缓缓的将地图上魏、代、赵、燕、齐等地一齐画了个圈,道:“韩……”

    林立大悟,惊问道:“韩将军?”

    李左车点点头,道:“恐怕今日那楚国谋士便是来说服将军的。”

    林立又问:“他会怎样说?”

    李左车道:“楚国大败之际,在韩将军眼里并无求和的资格,现下唯一能说服韩将军停止围剿的,便是此法。”说着将一只酒鼎放在地图上,道:“楚汉二王之争已久,而今韩将军势力范围却逐渐扩大,二王孰胜孰败,眼下看来竟全在于韩将军。将军助汉,则汉胜,将军助楚,则楚胜……”

    林立道:“韩将军怎么会助项王?”

    李左车摇摇头道:“无论助谁、双方谁胜,韩将军必定功高震主,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功臣亡。”林立听到此处不寒而栗。李左车又道:“除非如今两不相帮……”

    ……

    且说项羽得知龙且战死,大受震惊,久久不能相信,龙且骁勇善战,战功卓著,颇为项羽器重,此时损了龙且,犹如痛失一条臂膀,楚军顿时重挫。况且韩信一举击溃齐楚联军占得齐国,从此北方大片战场尽归汉王,楚国立时势微,项羽深深感到不安。

    他一生自傲,从不知何谓畏惧,此时已隐隐察觉到前途迷茫。

    项羽回顾半生,自己之所以反秦,之所以破秦后计功割地,将天下重新分封为十九国,就是不愿再见到天下独霸于一人之手,重蹈秦王朝暴政的覆辙,他对秦始皇建立的帝国制深恶痛绝,天下就应该是天下原本的样子!

    如今眼见刘邦又是这样一个充满野心,企图吞噬天下的歹人,对他早已深恶痛绝。与其如此……项羽内心已有了决议,不如对韩信忍让退步……

    想到此,立即派遣武涉前往齐国,劝说韩信在楚汉之间两不相帮,从此天下三足鼎立。

    ……

    于是武涉今日求见韩信,便将项羽愿意三分天下的提案尽数转达。只是劝了半天,韩信仍是置若罔闻。

    武涉急道:“韩将军,如今三分天下乃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天时地利人和,您已尽得,又有何虑呢?”

    武涉见韩信始终不理,只得另想说辞,忽然恨道:“且说汉王其人,在下与您挑明直言,那刘季不过是毫不可信的无赖!”

    韩信听闻武涉胆敢直呼刘邦之名,一拍桌子怒道:“混账,口出狂言。”

    武涉立即接口道:“将军,您还记得汉王已有几次落在项王手中?在咸阳鸿门宴上、在彭城之战、甚至就在不久前在荥阳、在敖山对峙之时,汉王便已多次败在项王手下,项王因怜悯多次不忍杀他。可是汉王呢?哼哼。”

    武涉提及的几次战役,每每都是项王大获全胜,初时项羽念及共同伐秦的旧情,因此对刘邦再三忍让未下杀手,刘邦这才落荒而逃狼狈不堪。但刘邦却每每回过头来仍将矛头直对项羽,项羽恨他以怨报德立誓斩杀,却总是又被刘邦逃走。

    韩信心道:“确是如此。”

    武涉摒弃道:“汉王一旦逃脱,就违背盟约,背信弃义。前不久在敖山上被项王围困,他是如何解围的?还不是连夜夺了将军您的兵符!”

    韩信想到此节,心下一寒——三个月前,韩信驻兵在河内郡修武县,夜间正在睡梦中,忽被惊醒,原来汉王刘邦竟然夜至军营,直奔自己营帐中将大印夺了去,说是“夺去”那又和“偷去”有何分别?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

    韩信惊醒后大惊失色,衣服都没穿整齐,便去请见问安,事后方知一切军事部署和人事安排已经准备就绪。

    原来刘邦趁自己熟睡之际,已下令召集部下各将领听令,将军务重新部署,调换各部将领,大军指挥权全被没收,此刻屯驻在修武县的二十万大军通通归汉王刘邦亲自带走。

    不但如此,还命韩信即刻起重新征兵,整编后征讨齐国……

    韩信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培养的士卒兵将悉数被汉王带走,只留下两千骑骑兵重整军队,心下极为不甘,可却无可奈何。

    想当初自己身在楚军,不过任为小小的持戟郎中,微不足道,所谓“人微言轻”,从没有人听自己的计策,一气之下投了汉王,却被萧何举荐,汉王亲自官拜大将军,统领三军何其威风……

    韩信此时回想种种,心道:“汉王若要我的兵,拿去便是,何至于此?当真是强取豪夺的土匪行径……”又想道:“潍水之战上若非李左车师徒泄水击溃齐楚联军,凭自己新整编的这六万人,恐怕此时已尸横遍野,含恨千古了。”

    武涉见韩信脸色稍变,便继续道:“将军,汉王即是如此为人,绝不可信,早晚会对您下手。如今汉王对您有所忌惮,是因为项王尚在,楚汉互相牵制,然而一旦您助汉王得了天下,那时汉王便毫无顾忌了,唇亡则齿寒啊……”

    ……

    与此同时,李左车已猜到武涉此番游说所说,林立听了问道:“依您看,韩将军可会依他之言?”

    李左车沉思许久,摇了摇头,猜不出韩信之意。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