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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钟表匠与电修工

    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一个略微发福的男人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的左眼带着目镜,右手拿着起针钳,正在轻轻拨弄着手里的一块怀表。

    他叫德迈斯,是明德堡大监狱的狱所长。

    身为弗德最著名监狱的看守长,在这个晴朗的下午,他本应该是很惬意的躺在他窗边的躺椅上,让崖岸海浪拍打的涛声和着钟表清脆的滴答声愉悦他的身心,再喝一杯午睡前的红酒下肚。

    可是就在半个小时五分钟前,他发现他最爱的一款歌莱大剧院联名的怀表突然不走了。这可把他急坏了,任何指针的错误都是对准确的亵渎,他必须立刻纠正。

    但是今天的纠正工作却不是顺利,指针的拨动过量了好几次,这也使他愈发的烦操。

    深呼吸,耐心是你最大的武器。

    他默默的想到,自己的技术不会有问题,只要慢慢来,慢慢来···

    “狱长,我真的不认可这种方式。”一旁有声音传来。

    “哒哒哒···咔!”

    又拨过了。

    德迈斯猛地抬起头来,愤愤地盯着眼前德的这个年轻人,胸前剧烈的起伏着。

    他终于被搞破防了。

    “尊敬的沃尔医生,您到我们监狱来不过三个月,提的建议却不止三十条了,您不觉得可能有时候您多虑了吗?”

    “尊敬大可不必,德迈斯狱长,我是狱医,而你是我的长官,我只不过是在履行我的职责罢了。”

    德迈斯又一次给气笑了,他低下头去,继续摆弄着他的怀表,一边说道:“长官?沃尔医生,我看您现在倒像是个监狱长,而我顶多算给你汇报工作的小卒。”

    “现在您又来给您的员工出难题了,啊,是不是?沃尔医生。您知不知道什么叫越狱?“德迈斯瞅了眼他又继续说道:“一个囚犯,之所以是囚犯,是因为他被关在监狱里···好好待着。”

    “现在他跑出去了,那说明什么?说明囚犯变成了一个在逃的、带问号的罪犯,而监狱也会变成一个在职的、带问号的监狱。”德迈斯一字一句地说。

    沃尔坐在办公桌的另一头,他的手指正在紧紧的捏住手里的汇报板。吞了吞口里干涩的口水,他开口道:“可是三天是会死人的,长官,我真不懂如果犯人死了,那审讯室还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处刑好了······”

    “他要是死了就让他死!”德迈斯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到道:“三天,就是三天,只要越狱就是三天!七十二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能少!”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怀表,越过办公桌走到医生跟前,盯着他说道:“您站在哪一边?医生,这里不是西弗市政医院,不是您发善心的地方!这种行为一旦发生,就是在践踏律法,践踏弗德守法公民的自由,践踏罗尔罗塔王室的尊严!而你···您···”

    “至于你。”德迈斯深呼吸了一口,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他又踱步回到椅子边上:“沃尔-罗尔罗塔,您不需要在这里呆上很久的,所以您只需要做好您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我的工作······”沃尔刚想说话,却一下被噎住了。因为他看到他的狱长已经坐在椅子上重新拿起了那块怀表,而他挥动的左手已经是在赶人了。

    明白多说无用后,沃尔退出了办公室,他的脑子被狱长刚才的一番话给弄得一团糟,他不明白践踏从何而来,他的身上流淌着的是王室的血脉,对于这个国家中最以严明著称的监狱,他有着积极且不予明喻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而德迈斯这样的反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但很快,在两天后,这位仁兄的烦恼被彻底冲淡了,因为一个消息传到了他的耳边:克林从审讯室里头出来了。

    或者说,是自己出来了。

    当下午的黄昏刚刚染上监狱西边的围墙时,几个狱警踩着点来到了主栋顶楼的平台上。

    他们拖着担架和遮光布,漫不经心的走到特定的的房间门前,相互嘀咕了一会儿后,为首的一个把钥匙递给身后的人,准备去关掉灯光和保温设备。

    但这时,拿钥匙的狱卒轻踹了了前者一脚,然后用嘴努了努门。

    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这是监狱中较为人道的一条规定,意思是关闭设施前应该先敲一敲门,看看人是否活着,因为突然的温差变化会对犯人造成二次伤害。

    “笑你老母,笑笑笑···”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三人的笑容戛然而止,他们相互对视着,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三个人···那就是来开门的···缓慢···降至外温···遮光布···与开门角度垂直···”

    里头的人还在念念叨叨着,语速虽然慢但是发音很清晰,仿佛每说一个字就要用力调整口腔形状,然后出气。

    被吓到的三人这才缓过神来,连忙照做。几人的动作很生疏,显然监狱里这种可有可无的人道教育平时没什么人会去听。

    但是在房间里头那道虚弱声音的不断纠正和提醒下,门终于被打开了。

    里面的情形又把三人惊住了。

    不足一米开方的房间里,一个男人正用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立着,他身上的囚服已经粘结成片状,像是棘皮一样黏在身上,浑身上下包括脚底全是白色的盐粒,额头上密密麻麻的血管在发青的皮肤下显得有些狰狞。

    一股厚重且呛鼻的闷酸和焦炭味传来,三人都瞬间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让··开。”男人睁开了眼,里头的血丝多到几乎看不见眼白。

    几人连忙让开,看着男人步履蹒跚或者说甚是艰难的迈出房间。

    【你是一个忍者般坚忍的人,但是此刻你的身心得以放松】

    男人轻轻的跪下,然后侧卧在担架上。

    他感觉到放松极了,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在卸甲的这一刻有了新的意义。他的主君因为他的任务完成而得以复位,他的人民也因此有了光明的未来。或许老师说的没错,所谓忍者,能且只能深爱的,是他们的国家···

    停停停!入戏太深了啊,回来吧你!克林强忍着因担架摇晃而产生的剧烈头痛,有些无奈的想到。

    等回到治疗室,先睡一觉,嗯···深度睡眠十二小时左右吧,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应该是沃尔医生,他应该不会第一时间问问题,我得给出一个让他不会过分好奇的状态。嗯···然后是我的好室友······

    一边想着问题,一边被抬回病房的克林有些难以集中,这种情况自从他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看来审讯室对他造成的伤害还是比想象的要大,即使进入了扮演状态也这么辛苦。

    嗯···三个人是释放的人数,其中一个从主栋调过来的,钥匙在他身上。哦,对了,从这儿到治疗室的路还得再记一遍。克林继续思考着,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他想要回家,或许也想要真相,但得到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自由。

    很快,克林被抬到了治疗室里,接手他的是沃尔医生。

    清理工作很快开始了,一道细微的电流在克林身体里游走着,沃尔医生拿起了镊子和刮片,开始清理前者身上的盐巴与皮肤组织混合物。

    时间过得很快,沃尔的心中也忐忑不定,他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套判定标准,当时间与进度一致时,说明手术进行的不错。而当进度略慢于时间时,说明手术思路有些不匹配实际情况了,他需要增加或者改变某些环节。

    而现在这种情况,他几乎没有遇到过,也就是手术进度明显快于他定下的治疗时间。这跟他一丝不苟的严谨有明显的不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他判断伤情时想的很充分,但上手以后发现能做的并不多。

    简而言之,眼前这个疯子能不能醒过来,只能靠他自己。

    沃尔缓缓走出治疗室,来到走廊的窗边,他点了只烟,倚靠在窗台上,缓慢的深吸一口,他望着眼前被烟雾缭绕着的烟蒂,突然间一种不安涌上心头,他轻轻地用拇指和中指夹起两侧,食指轻轻搭在上方,缓缓地挪动,侧旋,轻挑······他很久没有进行这种仪式了,他曾发誓要让他的内科诊断和外科手术一样精准,即使是这种狂妄的想法,也没有老师出来指责他,因为他姓罗尔罗塔,他是这片土地上唯一高贵血统的所有者,全能是应该的,质疑他就像是一种愚蠢的狡辩,一种拿自身缺陷来夸夸其谈的狡辩。

    但是刚才他的手却颤抖了,在撕开粘连在皮肤上的盐块时,他发现创口下的皮肤已经敏感得能用肉眼看见了,就是这样被折磨到极点的肌体,在他清理的过程中,却没有出现任何一处伤口撕裂或出血。

    他清楚,这种情况的出现跟他的技术关系不大,能做到这种程度,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伤者在被折磨时没有任何的磕碰或抓挠。

    他就像是一尊木雕一样,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了三天。

    除了进食,他一动不动。

    想到这里,沃尔拿烟的手又忍不住地轻颤。

    碾了烟,他用左手狠狠的掐住了右手的手腕,就像掐住他自己的脖颈一样,窒息能让人平静下来。

    但这次失效了,手腕的颤抖跟他的心情没有一点关系,他抬头望见走廊左手边的显示灯管亮了,那是克林病房的呼叫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