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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

    “阿颜,你一向是最有慧根的,情爱之事不过恰如尘埃遮眼,来去如风。我们所以为的真实,也许只是恍然一梦的虚幻,时间、空间或者自己本身。有的人陷入了虚幻,便被巨大的孤独和不安吞噬;有的为了心中的执念汲汲营营,他们当中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你不要笑,阿颜,我们不正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吗?

    成神,是为执念。那么神会有执念吗,阿颜?神会有情吗?神,是永恒的吗?”

    师父微微一笑,她望向远方的山谷,那里正被朦胧的山雾所笼罩,同浮云一起,慢慢升腾着。

    “这些答案,从何处来,便要向何处寻。”那个地方,叫做红尘。

    禹夕颜醉倒在一片花丛中,她眼前仿佛就是那迷蒙的山雾,她抬手抹了下眼睛,才发觉是泪水。

    周围是喧嚣的人群,欢呼叫嚷着什么,她撑着坐起来,身边是一片洁白的小花,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那一瞬间,禹夕颜只觉得荒谬,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这些不过是一场师父所说过的——刹那的梦,须臾间的两百年。

    所以对于人世间,她是有些害怕有些茫然的,便不顾人群的拥戴,匆匆离开了。

    神,是为执念。

    她关于那天的一切记忆都有些模糊,她已经忘了那时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她只记得那时贺声声在她怀里握着她的手,大火里的所有都化为灰烬,都是炙热滚烫的,只有那只手是冰凉的。

    一路走到荒无人烟之处,她到了一棵枯树下,静静驻足良久。

    禹夕颜拿起腰间别的香包,她的指尖轻轻摩挲上面的纹路,半晌,才恢复惯常的平静。

    她收起香包,这才回想起刚才的闹剧,不由笑出声。

    刚准备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从树上跳下来一只火红皮毛的狐狸,还是僵硬状态的。

    禹夕颜拎起这只小狐狸的脖颈,拍拍它沾满灰尘的皮毛,笑道:“哪家狐狸不着窝,要在树上饮风露啊?”

    她摸到它胸口的一个窟窿,愣了下,不禁失笑,看来这只狐狸似乎还经历过不少事。

    等到替它疏通了脉络,重塑了一遍魂魄,这只狐狸在她膝上悠悠转醒,却还是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耳朵。

    “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以后就跟着我吧。”

    狐狸吱吱叫了几声,摇了摇脑袋。

    禹夕颜笑着顺了顺它的皮毛,用尚且稚嫩的声音说道,“沧海桑田,不知几度变换了,要能等到,早就等到了。”

    “你呀,要找个寄生之所,在这渺渺天地之间。而我又何尝不是呢?”她放下小狐狸,起身离开。

    没过几步,小狐狸蹦着跳着过来了。

    禹夕颜微微恻首,露出一个笑容,伸出手,小狐狸就跳到她肩上蹲着,摇啊摇尾巴,晨光里两个身影渐渐地拉长。

    羌氐的民众口口相传,新选的神使带着一只小狐狸走近了瘴气之中的神龛,随行的还有一个白衣少年。

    屋檐上的神明被藤蔓紧紧缠绕着,禹夕颜抬头便能见到。

    她把小狐狸往桓汝松怀里一放,四处张望,发现墙角有个梯子,搬过来爬上屋檐。

    桓汝松也不多问,抱着狐狸坐在石桌上,没有抬头张望,同样没有对于神明多余的窥探和好奇。

    禹夕颜坐在旁边,那黑色的流动着的藤蔓便不再生长,反而有些退缩和害怕。

    她轻轻一拂,火便烧了起来,沿着皮肤纹理却未伤及分毫,化成一阵黑烟随后消失无踪。

    芫泽睁开双眼,与她对视几秒,微微低下头,“古老的神选中的人间的使者,游离在尘世的神明,可否拯救羌氐这片渗入邪息的土地呢。”

    风吹过来,带来花香的气息,禹夕颜坐在屋檐上,没有回答,静静地听风声。

    而芫泽同样没有追问,已经知道答案一般,看着夕阳渐渐沉没在黄沙之际,远方的市镇依旧宁静安谧。

    “芫泽,”她偏头笑道,“这片土地已经蔓延遍布邪息,以你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净化。”

    芫泽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双手,纯澈的双眼里有夕阳的余光,“我诞生的那天,就感知到与我相生的另一种力量。正因为相生,所以我们无法消灭彼此,只能互相消耗,然后恢复,周而复始。”

    “菩提净土并不是忽然降临的,而是更久远的一种力量,但这次被有心人利用,才会蔓延扩大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如果放任不管,不久之后,大梁那边的子民同样也会受到污染。”

    禹夕颜双手撑在瓦片上,后仰着看漫天的霞光,这里的树木稀少,放眼望去一片平旷,落日余晖照在荒茫大地上徒生壮阔苍凉。她想起南疆的山林草木,想起院子里的那片三色芙蓉花,还有数不清的鱼虫鸟兽,涓涓细流。

    “我并非大梁信仰的神明。”她说道,“不过,倒是有我的信徒,也是有趣。”

    “大梁曾经的神明已经陨落,与大梁的帝王有些干系,因此才有子民的缄口不言和讳莫如深。”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芫泽。”她盘了盘香包上的银铃,笑了笑,“既然是三川的老楹树叫我来的,这件事便有我的因果,推脱不得。况且,我还有个朋友,他还要在大梁待上很长时间,也许以后那是他的子民也说不定。”

    “这种事情本就是神明的责任,就不要牵连太多的人了。”

    “刚刚也说过了,芫泽,以你如今的力量并不能对抗这些邪息,但还有一个办法,但也许你会陨落,就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禹夕颜伸出手,掌心绽放一朵白色的小花,分明闪烁着月光的银辉,“你的子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也有半个月的时间考虑一下。希望羌氐的王能赶得回来,为你们之间的羁绊做一个选择。”

    那花落入芫泽眉心间的神印,她的神魂渐渐稳定,但还是有切骨的疼痛,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如此,你也会有危险的,你已经使用过几次力量了吧?”

    禹夕颜的唇色变得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还是明亮而坚定的,“无妨,这件事本就与我有关。”

    “我需要离开一趟,有些事情还需要确定,到时候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