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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

    “将军,什么事这么忧心忡忡?”李夫人端上一杯热茶,关怀道,“还从没见过夫君这样的神情。”

    李将军放下手里的信,回过神,“哦—没什么。”

    他接过茶盏,却迟迟没有喝,“圣上命梁王世子亲自来晋安督军,还擢云儿为卫将军随军待命,圣旨不日就要抵达晋安了。”

    李夫人闻言皱眉道:“可是云儿身体......将军,要不你同梁王世子提一下......”

    “诶,”李将军放下茶盏,“夫人,圣上器重云儿是好事。虽然云儿年纪尚小,但老成持重,我再让几个军营里的兄弟关照一下,不会出事的。”

    风和日丽,入秋后晋安郡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景象了。寺庙门口,蹲着一个小萝卜头,数着树上挂的红绳令牌的数量。

    此次战火晋安无法避免,百姓们已经开始屯粮屯米了。禹夕颜看着这幅景象,莫名想起从前她在人间游走,几个小国之间互相吞并征伐,她停栖在破落的庙宇里,沉睡着。有一天她听见轰然一声巨响,睁开眼睛,是一群流民在破坏神像。地上是如血泪般的蜡烛,她抬起眼眸,那些人看不见她,只是疯狂的宣泄着内心的愤怒与恐惧。

    “我们供奉你们,信仰你们,如今战火满天,我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姊妹都死于战火,你们睁开过眼睛看看吗?如果你们看到了这人间地狱,还无动于衷,又怎么配得上为神?”

    那时候她刚刚苏醒,就看到淡淡的金色微光浮动在那群流民身边。那是他们死去的神,遗留在世间最后的一声叹息。这些小国的历史诞生不久,新神的力量薄弱,加上怨恨、匮乏,都相继的绽放又凋零。

    禹夕颜抬起手,那微光便落在她手上,那是向强大的神的臣服和爱戴。

    “你想要我救他们?”她垂下的眼睫,在眼睑处落下静默的阴影。在明明暗暗的庙宇里,在怒吼咆哮的人群旁,微光围绕的女子缓缓走出庙宇,所到之处步步生莲。

    那一场持续半年的战争结束了,中原的介入调和了两国的关系。中原本想作壁上观,等到两国消耗到差不多再出手,但这样这场战争必然不会这么快结束。如今两国应该作为附属国,关系也早就不似百年前那般。而一旦太平,新神自然应运而生。那团微光生于天地,还于天地。在她超度死去的魂魄后,在那片尸骸遍地的战场,缓缓消散了,走之前还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其实战争根本不会停止,无论是神还是人,都有自己的终点。

    她没有师父那样的道心,天生无情。她阴差阳错成为巫族的祭司,阴差阳错成的神,还是后世之人定义的邪路子神,到如今很多过去都已经模糊了。只是,和真正的神不一样,她背负着巫族的命运,她是肉身死去成的神,有着人的心人的魂魄。

    阿姜身上也许藏着一部分这个世界的秘密,那是熟悉的气息。所以,她一定会带走阿姜。探寻这个世界的秘密,以打发打发无聊的时光咯。在这之前嘛......

    “不好了将军,”驿站传信使满头大汗地跑进来,途中已经跑死两匹马了,“梁王世子遇刺,生死不明!”

    军营里传来瓷杯碎裂的声音,李将军按在桌上的手发颤,很快冷静下来,“传骁骑将军,立刻着人去找,此事必须压下,不可宣扬出去。”

    “是。”

    与此同时,李云也得到消息,迅速回府,半天没看到禹夕颜的影子,让玉石着人去找了,也不能慢慢等了。兴许那丫头只是贪玩,过一会儿自己就会回来了。

    禹夕颜是打算一个人到处闲逛的,这样的不同的身份逛庙会还是很新奇的。她擅长自己找乐子,从前在巫族,她就喜欢逗弄送来的小孩儿,有的怕她,有的爬到她的头上揪她的头发,被父母一脸惊慌的扒拉下来道歉。

    铜钱就是一个孤儿,她捡到的时候差点在林子里被狼叼走。这小丫头从小在她身边长大,也渐渐摸清楚了她的性格,一点不像族人那样怕她,还敢管着她。不过谁叫人家掌管这一族的财务呢,穷祭司大人无可奈何。

    她走到柳堤旁,一个中年男子搓着手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笑眯眯地弯腰哄骗道:“小姑娘,你爹娘呢?”

    禹夕颜本来在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这会儿一笑,回过头去,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带着玩味,浑然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神色。她随手捡起一根柳枝。过了一会儿,一旁还犹豫要不要管这个闲事的人们就看到那个男子带着那根柳枝痴痴傻傻地笑着离开了,而那个女孩儿接过冰糖葫芦咬了一口,开心的走了。

    中年男子一路回到自己的住处,那是一个偏僻的住处,里面还有一个小孩儿的哭声。

    陶柃被拐到这里半个月了,他今年五岁,刚刚懂事。他不记得回去的路了,被人贩子关到这里,两天没吃饭了。他隐隐约约听到那个坏人过几天要把他卖出去。他听到脚步声,知道那个坏人要回来了,咬着牙关装睡。这个坏人喝醉了或者心情不好对他动辄打骂,他身上都是伤。

    “这回可捡到宝了,快跟伯伯进来。”男人欣喜的声音传过来。

    陶柃瞬间睁开双眼爬起来,身上捆着麻绳,他挣扎着从窗户看向院子里。

    又有小孩子被抓进来了吗?

    此时夕阳似火,人来人往。道路两侧的小摊吆喝着叫卖,禹夕颜一会儿拿起一个面具,一会儿翻开一面折扇,东凑西逛的,倒是开心的很。和卖货的大娘伯伯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实际上一缕神魂在那柳枝里,看到了这幅景象:“她”被哄骗关到了黑乎乎的柴房,那里还关着一个小孩儿。

    禹夕颜坐在柳树下,背靠着粗壮的树干。晚风吹过柳树,一缕微凉的秋风从她的指尖流过,她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

    这次因为又骗来一个小孩儿,赵虎心情好没有对陶柃动手。

    陶柃觉得自己眼花了,刚看到的时候,明明赵虎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根树枝。但他再眨了一下眼睛,夕阳下出现了一个穿着烟绿色襦裙的小姑娘,她朝他看过来,一双眼睛里无悲无喜,看到他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嘿,这次的小鬼还挺乖,没有哭也没有闹。也好,省得我再费力。”赵虎喜形于色,扔了两个窝窝头给两个小屁孩儿就把门锁上了,心想这次的成色不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