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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寻君不遇又空还 03

    这回少女终于听懂了她的话,扬手一记巴掌,打得那妓女樱唇歪到脑后,两条鼻血长流。众女尖叫起来,揉作一堆。娼馆的几个护院刚跑出来,还未发话,黄影翩飞如蛱蝶,少女已一脚一个,踢得他们东倒西歪,随后旋风般地冲了进去。

    少顷里面已是鬼哭狼嚎,乱成一锅粥。年轻人急得顿足:“然丫头就会惹祸,哪有这样找人的?”

    中年人正要进去制止少女胡闹,她已走了出来,手里攥着娼馆的假母[1]。她把假母往地上一摔,复厉声喝问:“赵狗儿平时不是常来这儿么?他到底躲到哪儿去啦?”言罢足尖轻点那假母腰上的穴道,疼得她杀猪般叫起来,惨白的脸上刷下一层油汗,一个劲地叫嚷:“赵狗儿那天杀的好几天都没来过啦,我们怎么知道?”

    少女自然不信,威胁说:“你还嘴硬?”顺手拿过马鞭抽下去,哪知斜向飞来一箭,长鞭竟被射作两截,她低头一看,竟是一段芦管。

    她的两个师兄见状,不由心中一凛,少女偏偏不识天高地厚,喝道:“哪个不要脸的在偷施暗算?”回头看去,却是从对面那家胡人酒肆里射出的。

    临街的窗子大敞,可以清楚地看到两名胡人大汉正在不住劝酒,对窗的那回纥人年近五旬,深褐面孔、高鼻鹰目,颈间蛇发盘曲,煞是吓人。旁边一个回纥青年正摆弄着一张草弓,和几个小孩比划说笑。

    李晟看清这回纥大汉的模样,差点儿没惊呼出声。李泌见他神色有异,就问:“怎么?你认得此人?”

    李晟点头道:“他就是我浑叔叔。”

    当年浑释之飞箭拒敌的英姿无数次在他脑海里盘旋,他心里一直盼望将来自己能练就本事,和浑释之一道上阵杀敌。如今故人逢面,英雄亦见得老态,他不由一阵心酸。

    少女心知必是青年弄鬼,怒喝道:“哪里来的蕃子?”正待拔剑,哪知颈间微微刺痛,低头一枚草箭已别上衣襟。她那两个师兄见状,已知这青年无论是暗器、内功都已臻一流境界,若非手下留情,已一箭洞穿少女咽喉。

    中年人于是遥遥抱拳,道:“好汉!我家嫂夫人命在旦夕,急须寻医救命。然妹不懂事,言语间如有冲撞,还望恕罪。”

    青年嘻笑不答,背窗那条大汉朗声发话:“你家有人等着救命,这女娃儿就能滥伤无辜吗?”说罢回头扫了三人一眼。

    但见这汉子年纪似比浑释之略大一些,生得方面高颧、长鼻阔口,短髯满腮,根根见肉,端是得威猛。许是饮酒太热,他把外衫扒下来塞在腰间,无袖的白纱单衣尽数敞开,依稀见得他胸膛与臂膀都纹有紫青狼头。

    听他这声喝斥,不怒自威,饶是中年人一贯冷静,也有些着慌。李泌心赞:“好一条大汉!这等气魄,直如勇冠三军的大将军!”

    少女见这胡人喝斥师兄,老大不平:“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的事?”

    胡人大汉却问:“阿瑊,按我大唐律法,斗殴者毁人耳鼻,该当何罪?”

    那青年正是浑释之的儿子浑瑊,他顺口回答道:“若只是拳打脚踢,杖四十;若伤人口鼻,杖八十!”

    大汉又问:“那么当街拿剑斗殴呢?”

    浑瑊道:“流刑,再杖一百。”

    大汉吩咐说:“好,咱们不能越俎代庖。你把这女娃儿提到县衙去!”

    少女听他俩一唱一搭,无名火起三千丈:“臭蕃子,谁听你打官腔!”不顾师兄拦阻,飞身窜上,挺剑先刺浑瑊左肩。

    浑瑊轻轻闪过,少女不待招数用老,盘腿扫来。浑瑊错步避过,草弓拉过她脉门,她长剑几乎脱手。她吃得个大亏,越发恙怒,左手剑诀一引,展开本门的残光灭魄剑法,招招不离对方胸腹间的要害。

    李泌兄弟俩见她施出这套剑法,都是一怔:“这招式好熟悉,却在哪里见过?”

    浑瑊原本嬉皮笑脸地与她戏斗,见她陡使杀着,也不由一惊:“好刁横的姑娘!她与我又无甚深仇大恨,怎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心念未绝,手中一轻:原来这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他过于托大,险些割去半截拇指。

    他怒气渐生,左臂一长,探抓少女肩头,待她回剑击来,他右掌划个弧形,避过宝剑、朝她背心摁落。少女听掌风陡起,俯首躬身、背剑挑刺他掌心劳宫穴。

    浑瑊翻腕钳她长剑,少女冷哼一声,剑锋偏开,作势劈出一掌,中途却朝腰间的玛瑙带拍下。忽听有人呼了声“小心”,浑瑊顿时警觉,及时偏开头,银光掠鬓、擦过左耳的金环,叮当作响。他呼呼两掌劈出,掌风凌厉,掌法更是变幻莫测。

    少女眼花缭乱,惧意渐起,转身想逃。本来她的剑术精妙,如仗宝剑之利,确实可以全身而退。可惜她临敌经验不足,惊慌失措之下剑招渐失章法,浑瑊揉身欺近,闪电般扣住她手腕,她的师兄想要出手相救已来不及了。

    浑瑊夹手夺过长剑架上她粉颈:“谁敢上来?”他们顿时不敢造次。浑瑊复扯下少女的腰带,一剑斩破机栝,牛毛针顿时四下激飞。浑释之以箸拈起一枚放到酒盅里,哧地冒出一股青烟,他也不由皱眉:“小姑娘心眼儿也忒歹毒!”

    浑瑊怒极反笑:“我瞧也不用送官了,小爷我今天就越俎代庖一回罢!”少女吓得大叫:“你这胡人蛮子……”

    浑瑊已把她按在膝上,顺手摘了她的剑鞘,朝她双股重重击下。少女羞愤欲死,又哭又叫,不住口地骂他,她越骂浑瑊就打得越重。

    围观的人早就气愤少女恃强伤人,浑瑊每打一下,他们就拍一记巴掌。三四十记一气打下,少女已哭得气息奄奄。

    浑瑊哈哈一笑:“我皋兰浑瑊是也!你这丫头想报仇便尽管来找我,但如果再让我再看到你……”

    少女恨声反问:“你这臭蕃子、死蛮子,再看到我你又怎样?”她泪水汗水满面,两股火辣辣地作痛,仍不软口,盯着浑瑊的双眼几欲喷火。

    浑瑊心道:“这娘儿们嘴毒心狠,偏偏生得这样美!”再一想自己当众殴打她,已大大折了她的威风,于是贴着她耳朵笑道:“倘若再撞到我手里,见一回打一回!”说完就把她摔给她那两个师兄。

    [1]唐时娼馆的鸨母称为“妈妈”或“假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