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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儒生不及游侠人 02

    两人回身要走,只听一声娇叱:“呸!你们为虎作伥,才是乌龟王八!”

    人影自林中闪出,却是个垂髫少女,年纪与李晟相仿,一张雪白的瓜子脸,唇红齿白,稚气未脱。她右手掂着一口未逾两尺的短剑,另一手提着个包袱,上面沾满血迹,想必里面装着吉温的人头。

    兄弟俩不想这刺客竟是个小姑娘,大出意外。少女短剑一扬,冲他俩喝道:“本姑娘剑下不杀无名之辈,尔等报上名来!”莺语呖呖却杀气腾腾。

    李晟大笑:“巧了,小爷这口剑也有个名堂:倘若你胜不了它,它就不告诉你小爷是谁!”他存心激怒这姑娘,故意摆出一副狂态。

    少女果然中计,喝了句“受死吧”,掷了人头,飞步抢上,一剑直贯李晟胸膛。李晟道得声“来得好”,青锋吞吐,荡起一圈银虹,当地一声双剑交击、火花四溅,两人手臂都微微发麻,看来功力悉敌。

    少女知道遇上了对手,轻敌之心略去。她一击不中,足未着地便反剑削向李晟下盘。李晟也不避让,半侧身躯、凌空倒翻,横剑压住少女的短剑,借着双剑碰触的劲道弹身又起,飞足踹她小腹。

    少女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危急中剑锋折肘,背手翻腕,自腋下反钻而出,调刺李晟咽门。李晟不欲与她同归于尽,回足踢她手腕,少女腕骨剧痛,短剑几乎撤手,左腿一抬,正点中他腰间,两人一起落下地来。

    少女滚开三尺,跳起来正要再刺,只听那黑面小子问自己:“且慢,楚白衣是你什么人?”

    少女吃了一惊,李晟又说:“她、她还好吗?现在什么地方?”原来他已认出这是楚白衣的成名绝技“反手剑”。

    少女平剑当胸,呸了一声:“臭黑炭,凭你也配叫我师父的名字?”李晟听她自称是楚白衣的徒弟,心生亲近,哪知她出口就骂自己“黑炭”,倒叫他啼笑皆非。

    他有心解释,但少女哪给他机会说话,运剑如风,一剑快过一剑,他微微着恼:“现在就说我认识楚姑姑,反倒被丫头片子小瞧了,以为我怕输才会跟她套近乎。”于是不再打话,锦天剑法展开,与她战作一团。

    两个孩子互展绝技,银光欺雪,剑气吹寒,少女剑狠身快,步履翩跹,杳如黄鹤;李晟奇招迭出,追影还形,灵逾猿猱。李泌看得目不转睛,心中大赞。

    两人斗剑正酣,只听一人冷哼:“没出息的小鬼,我当你耽搁这么久是为什么,原来在和毛孩子胡闹!”声音近在咫尺,李泌四顾不见半点人影,不由大惊。

    猛然间眼前电光闪过,一剑掷来,将两个孩子双双迫开,剑势未尽,钉入两丈外的树干,只露个剑柄,而后两人才自身后的山坳转过来。李泌暗暗叫苦:“糟糕,这人的武功只怕比蒙无毅更加厉害,阿晟这回闯祸了。”

    行到近处,才瞧清来的是个中年尼姑,白衣如雪;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紧跟其后,看样子也是她徒弟。少女垂下头来,低低唤了声“师父”,身子轻颤,想必极害怕她责罚。

    那青年见白衣尼柳眉竖起,生怕她怪责少女,忙道:“这小子拦截师妹,定是那狗官的手下!”不待白衣尼吩咐,纵身一跃,冲拳击向李晟面门。

    李晟原本看到白衣尼已经呆住,不想这莽撞青年会打自己,只来得及偏了偏头,这一拳就击在他肩膀上,身子飞了出去。少女不意他毫不招架,惊呼道:“你、你怎么了?”

    青年以为她在关心自己,得意洋洋地说:“师妹你瞧我给你出气。”

    话音未落,白衣尼已一掌掴得他打个趔趄,骂道:“混帐,为师还没发话,谁让你动手的?”他捂着肿起的半边脸,再不敢开口。少女也是顿足,埋怨说:“你……唉,谁要你帮忙来着!”

    白衣尼转头看向李晟,刚说了句“你这小子”,他翻身跳起,大声呼喊:“楚姑姑,是我!我是晟儿啊!”她啊了一声,一把拉过他来,不相信地问道:“晟儿,你是晟儿?”

    李晟模样虽已大改,眉宇间依稀还见得当年那股子倔强。他见楚白衣似不相信,便说:“姑姑,你快带我去找那位将军伯伯,他手下有千军万马,定能帮我救回娘亲!”

    这是当年楚白衣对他的许诺,她一听之下再不怀疑,抱住李晟:“孩子,你还好吗?”泪水扑扑落下。

    李晟由她思及母亲,悲不自禁,终是放声大哭。少女和青年自入师门,从未见楚白衣如此动情,惊得合不拢嘴巴。李泌见两人如此,也觉得心酸。

    过了一会儿,李晟强抑悲声:“姑姑,浑叔叔还好吧?那天我听到吐蕃人吹起军号,似乎要去攻打唐军大营,可担心死我了。”

    楚白衣含泪说:“好,都好。多亏你指对了路,咱们及时赶去报信。”

    李晟又向她介绍李泌,他连忙施礼,楚白衣连连摆手:“三痴道人应是我的长辈,李山人不必多礼。”而后复对李晟笑道:“孩子,你剑法很不错啊!刚刚我还想是谁这么有本事,连隐娘也讨不了好去,没想到竟会是你。”

    李晟不觉面热,忙解释说:“姑姑,我只是好奇是谁杀了那狗官,没打算和、和这位小妹妹为难。”少女不服气地反驳:“你才多大?谁是小妹妹?”

    楚白衣板起脸来,斥道:“隐娘不得无礼。过来见过你晟哥哥!执鉴,你也过来!”然后对他两兄弟笑着解释,“这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儿:聂隐娘和岳执鉴。”

    聂隐娘气鼓鼓地拿眼剜着李晟,不肯过来,直到楚白衣瞪了她一眼,才不甘心地抱了抱拳:“晟哥哥。”岳执鉴却有几分呆气:“师父,我也得叫他哥哥?”

    楚白衣忍俊不禁:“傻小子,叫兄弟就成了。”他连连拱手:“晟兄弟,刚才我错打了你,现在你一并打回来吧!”

    李晟赶紧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怪我没把话讲明白。”聂隐娘小声嘀咕:“本来就是你的错。”

    楚白衣眉毛一竖,问徒弟道:“隐娘,你不服气是吗?”她吓得屈膝跪倒,连称“徒弟不敢”。

    楚白衣跟着质问道:“为师命你二更行事,你为何要拖到三更才下手?是不是因为那时邻院的卫士没有换班,你不敢动手?你当为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