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故人相见未从容03
灰衣人心里暗骂：“死书生倒狡猾！他一心求死，我若杀了他，他这帮兄弟必与我拼命，那时就算我把那件事抖出来，无凭无据，任谁也不会相信。”
他心有顾虑，于是展开轻功，满场游走。李泌运剑如风，剑尖不离他周身要穴，却始终差那么半寸。众人更加奇怪，心想这人心狠手辣，武功远在李泌之上，如何只是一味退守？
李泌一气攻出二十余剑，他内力不济，左肩重伤，渐渐不支。灰衣人瞧得清楚，右掌虚晃一记，李泌刚折过剑锋，他左掌疾推，啪啪啪一连三掌都拍中无锋的剑脊。李泌虎口震裂，长剑顿时脱手。
灰衣人探手抓出，哪知李泌擎出一柄尖利的玉簪，翻腕抵住咽喉，他顿时停住。只听李泌喝道：“恶贼休想得逞！”抬手便要刺喉自尽。
灰衣人下意识地抢上一步，制止道：“慢！”王定边等人抢救不及，心头大震。说是迟、那是快，李泌手腕刚抬，一人已然掠上，掌中寒芒陡闪，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长虹，格向他的手臂。剑至中途却机锋一折，剑尖三点、直指灰衣人双目咽下。
灰衣人初时只当是李泌的同伴阻止其自戕，待到剑光闪来已经晚了。总算他迅速变招，横臂护住要害就弹身飞退，左右腿连环踢出，迫得对方靠近不得。饶是如此，他两臂各中一剑，创口深可见骨。
灰衣人吃得这个大亏，勃然大怒，定睛看去，偷袭自己的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剑眉戟扬、黑面如锅，也是一身卫士打扮。除了郭晞，仆固怀恩他们亦不识此人，心想：“这孩子是谁？瞧他救了四弟，应该是友非敌。”
只听李泌喜道：“阿晟，你果然来了！”
少年伸手与他紧紧相握，呼了一声“大哥”，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他当然就是李晟。当年他被浪剑所伤，幸而懒残以灭地针为他拔毒，才得以大难不死，伤好后懒残带他回山，又收他作了关门弟子。
这七年来他也数次请求去寻找李泌，懒残都不允许。一来他学艺未成，是时奸臣当道，他就算找到李泌也难有作为。二来懒残也隐约对希真的死因猜出些端倪，而李晟又是王欢喜的外孙，如果西门佑的后人知道他的身份，只怕会惹来无数麻烦。三来他着意栽培李晟，除了与这孩子投缘以外，更想让他代自己完成两个心愿，于是他不许李晟意气用事。
李晟短短几年历经数劫，渐渐学得坚毅稳重，已不复是当年那个莽撞孩童。这次他奉师命下山，就是为了寻找懒残的两个弃徒。哪知他追踪灰衣人来到永丰镇，竟发现他们阴谋行刺宁国郡主，便也潜入行馆打探，正好撞到李泌。他知道当时表明身份无济于事，反而会打草惊蛇，于是硬是忍了下来。
今晚他趁着火把熄灭，随那些刺客一起混进来。原本他想等王定边等人缠住灰衣人，自己再趁机制住这师门叛徒，不想李泌用性命要挟，他虽重创此人，到底还是功亏一篑。
此刻李晟顾不得叙旧，冲灰衣人扬了扬手中的短剑，笑吟吟地说：“蒙无毅，你瞧瞧这是什么？”
蒙无毅乍听他道出自己真名已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去，但见剑如赤薇、流光飞舞，正是南诏的浪剑。他心头大震，忙掏出一粒药丸服下——他深知浪剑非但毒性猛烈，中毒后如若妄动真气，毒血散入腑脏，就算服了解药也不易拔清余毒。李晟用的浪剑正是当年他偷施暗算的那柄，真可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晟想到这人阴狠歹毒，以及自己因此吃的苦头，心里恨极，脸上仍是笑嘻嘻的：“蒙无毅，师父要我带话给你。”
蒙无毅哼了一声：“原来老和尚已收你为徒。哼，你这小子居然敢暗算师兄！”
李晟反唇相讥：“你还不是连师父也敢暗算？”蒙无毅一时语塞，半晌才厉声喝问：“老和尚要你带什么话？”
李晟下巴一抬，厉声喝道：“你若再敢在唐境生事，你家主子阁罗凤[1]从此怕是再难安枕！”蒙无毅怒极反笑：“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配要挟我？”
李晟淡淡地说：“我当然没这能耐。可师父和‘他’的本事你心中有数，倘若我们想去拜会拜会云南王，哼，三年五年不成，十年八年也行。他阁罗凤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你可仔细掂量过？”
蒙无毅脸色一变：“师父已经原谅他了？”李晟笑道：“这个自然，不然你当刚才是谁破了你的蛇阵？师父说，只要他杀了阁罗凤，他老人家就既往不咎。”
郭晞满头雾水，嘀咕道：“这臭要饭的耍什么花枪？”白元光王定边也都是摇头。
忽听蒙无毅大笑，震得众人耳鼓嗡嗡直响。突然他笑声一止：“也好！我先来掂掂你这小鬼的斤两！”长身跃起，宝剑绽出万点寒光。
这式“阳春白雪”是锦天剑的精妙杀着，李晟识得厉害，反手一掌推开李泌，也刺出这招“阳春白雪”。他以快制快，招式虽熟，然年岁所限，毕竟功力比对方差了一大截，蒙无毅盛怒出手，李晟竟被他磕飞了兵器，他得理不饶人，剑尖一颤，唰地刺中李晟的手臂。
李泌大急呼道：“阿晟！”却见剑身弯成弓形，剑尖竟扎不进去。李晟趁蒙无毅怔神这一刹那，空手抢拍剑身，另一手反掌掴他面门，掌势变幻莫测、虚虚实实，凭蒙无毅的本事也避不开他这记巴掌，响亮地挨了一记耳光。
蒙无毅羞怒交集，拔地而起，作势扑下，突然身形一折，往西逃去。王定边道得声：“追！”和白元光双双窜出。李晟也急忙跟上。西院尽头是安置下人和那班伶伎的地方，适才许多人听到打斗声，都出来探看。
蒙无毅掠入人群，吼道：“滚开！”短剑一圈，沾者立毙。王定边大怒：“恶贼还敢猖狂！休得伤及无辜！”众伶人被吓坏了，四下乱窜，倒把他三人冲得东倒西歪。
眼看蒙无毅举剑朝一名少女刺去，忽然有个虬须叟掷出飞索，正缠中他手腕。老叟刚喊了声“十三娘快逃”，蒙无毅挥剑斩索，一剑贯穿他胸膛。他顺手抓起老叟的尸体朝李晟等人掷去，复打出一大把暗器。李晟等人对他喂毒的暗器颇为顾忌，好容易躲开，蒙无毅已不知去向。
[1]阁罗凤，当时的云南王，于公元748~799年间执政。
他心有顾虑，于是展开轻功，满场游走。李泌运剑如风，剑尖不离他周身要穴，却始终差那么半寸。众人更加奇怪，心想这人心狠手辣，武功远在李泌之上，如何只是一味退守？
李泌一气攻出二十余剑，他内力不济，左肩重伤，渐渐不支。灰衣人瞧得清楚，右掌虚晃一记，李泌刚折过剑锋，他左掌疾推，啪啪啪一连三掌都拍中无锋的剑脊。李泌虎口震裂，长剑顿时脱手。
灰衣人探手抓出，哪知李泌擎出一柄尖利的玉簪，翻腕抵住咽喉，他顿时停住。只听李泌喝道：“恶贼休想得逞！”抬手便要刺喉自尽。
灰衣人下意识地抢上一步，制止道：“慢！”王定边等人抢救不及，心头大震。说是迟、那是快，李泌手腕刚抬，一人已然掠上，掌中寒芒陡闪，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长虹，格向他的手臂。剑至中途却机锋一折，剑尖三点、直指灰衣人双目咽下。
灰衣人初时只当是李泌的同伴阻止其自戕，待到剑光闪来已经晚了。总算他迅速变招，横臂护住要害就弹身飞退，左右腿连环踢出，迫得对方靠近不得。饶是如此，他两臂各中一剑，创口深可见骨。
灰衣人吃得这个大亏，勃然大怒，定睛看去，偷袭自己的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剑眉戟扬、黑面如锅，也是一身卫士打扮。除了郭晞，仆固怀恩他们亦不识此人，心想：“这孩子是谁？瞧他救了四弟，应该是友非敌。”
只听李泌喜道：“阿晟，你果然来了！”
少年伸手与他紧紧相握，呼了一声“大哥”，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他当然就是李晟。当年他被浪剑所伤，幸而懒残以灭地针为他拔毒，才得以大难不死，伤好后懒残带他回山，又收他作了关门弟子。
这七年来他也数次请求去寻找李泌，懒残都不允许。一来他学艺未成，是时奸臣当道，他就算找到李泌也难有作为。二来懒残也隐约对希真的死因猜出些端倪，而李晟又是王欢喜的外孙，如果西门佑的后人知道他的身份，只怕会惹来无数麻烦。三来他着意栽培李晟，除了与这孩子投缘以外，更想让他代自己完成两个心愿，于是他不许李晟意气用事。
李晟短短几年历经数劫，渐渐学得坚毅稳重，已不复是当年那个莽撞孩童。这次他奉师命下山，就是为了寻找懒残的两个弃徒。哪知他追踪灰衣人来到永丰镇，竟发现他们阴谋行刺宁国郡主，便也潜入行馆打探，正好撞到李泌。他知道当时表明身份无济于事，反而会打草惊蛇，于是硬是忍了下来。
今晚他趁着火把熄灭，随那些刺客一起混进来。原本他想等王定边等人缠住灰衣人，自己再趁机制住这师门叛徒，不想李泌用性命要挟，他虽重创此人，到底还是功亏一篑。
此刻李晟顾不得叙旧，冲灰衣人扬了扬手中的短剑，笑吟吟地说：“蒙无毅，你瞧瞧这是什么？”
蒙无毅乍听他道出自己真名已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去，但见剑如赤薇、流光飞舞，正是南诏的浪剑。他心头大震，忙掏出一粒药丸服下——他深知浪剑非但毒性猛烈，中毒后如若妄动真气，毒血散入腑脏，就算服了解药也不易拔清余毒。李晟用的浪剑正是当年他偷施暗算的那柄，真可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晟想到这人阴狠歹毒，以及自己因此吃的苦头，心里恨极，脸上仍是笑嘻嘻的：“蒙无毅，师父要我带话给你。”
蒙无毅哼了一声：“原来老和尚已收你为徒。哼，你这小子居然敢暗算师兄！”
李晟反唇相讥：“你还不是连师父也敢暗算？”蒙无毅一时语塞，半晌才厉声喝问：“老和尚要你带什么话？”
李晟下巴一抬，厉声喝道：“你若再敢在唐境生事，你家主子阁罗凤[1]从此怕是再难安枕！”蒙无毅怒极反笑：“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配要挟我？”
李晟淡淡地说：“我当然没这能耐。可师父和‘他’的本事你心中有数，倘若我们想去拜会拜会云南王，哼，三年五年不成，十年八年也行。他阁罗凤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你可仔细掂量过？”
蒙无毅脸色一变：“师父已经原谅他了？”李晟笑道：“这个自然，不然你当刚才是谁破了你的蛇阵？师父说，只要他杀了阁罗凤，他老人家就既往不咎。”
郭晞满头雾水，嘀咕道：“这臭要饭的耍什么花枪？”白元光王定边也都是摇头。
忽听蒙无毅大笑，震得众人耳鼓嗡嗡直响。突然他笑声一止：“也好！我先来掂掂你这小鬼的斤两！”长身跃起，宝剑绽出万点寒光。
这式“阳春白雪”是锦天剑的精妙杀着，李晟识得厉害，反手一掌推开李泌，也刺出这招“阳春白雪”。他以快制快，招式虽熟，然年岁所限，毕竟功力比对方差了一大截，蒙无毅盛怒出手，李晟竟被他磕飞了兵器，他得理不饶人，剑尖一颤，唰地刺中李晟的手臂。
李泌大急呼道：“阿晟！”却见剑身弯成弓形，剑尖竟扎不进去。李晟趁蒙无毅怔神这一刹那，空手抢拍剑身，另一手反掌掴他面门，掌势变幻莫测、虚虚实实，凭蒙无毅的本事也避不开他这记巴掌，响亮地挨了一记耳光。
蒙无毅羞怒交集，拔地而起，作势扑下，突然身形一折，往西逃去。王定边道得声：“追！”和白元光双双窜出。李晟也急忙跟上。西院尽头是安置下人和那班伶伎的地方，适才许多人听到打斗声，都出来探看。
蒙无毅掠入人群，吼道：“滚开！”短剑一圈，沾者立毙。王定边大怒：“恶贼还敢猖狂！休得伤及无辜！”众伶人被吓坏了，四下乱窜，倒把他三人冲得东倒西歪。
眼看蒙无毅举剑朝一名少女刺去，忽然有个虬须叟掷出飞索，正缠中他手腕。老叟刚喊了声“十三娘快逃”，蒙无毅挥剑斩索，一剑贯穿他胸膛。他顺手抓起老叟的尸体朝李晟等人掷去，复打出一大把暗器。李晟等人对他喂毒的暗器颇为顾忌，好容易躲开，蒙无毅已不知去向。
[1]阁罗凤，当时的云南王，于公元748~799年间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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