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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阁中帝子今何在 02

    由于李隆基以武力夺取皇位,又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他登基后想方设法地解除了其他亲王的兵权,对其严密监视,自然惹来无数猜测,更有甚者认为李重俊之死也与他有关。但三十多年过去,天下承平日久,这些事也渐渐被人遗忘。

    此时听到秦牧扬重提往事,联想起那些传闻,王忠嗣等人焉得不惊?只怕真的涉及宫闱内幕,个个忐忑不安。

    楚白衣瞧他们面露忧色,她心直口快,便问:“这么说当年出卖太子的人就是王欢喜?”

    秦牧扬点头称是:“正是。终南山一役,除了西门叔叔之前因奉命去联络外地州军共同举事才侥幸不死,剩下的便是王欢喜!而咱们的父叔辈都被杀了。”

    楚白衣哼了一声:“话虽如此,西门佑到底也没有死,你凭什么认定叛徒就是王欢喜?”

    秦牧扬冷冷地说:“但是只有他在此事后加官进爵,陛下还给他儿子王晴川赐婚。而西门叔叔与咱们却不得不隐姓埋名、托身草莽。若换作你,你说谁是叛徒?”

    楚白衣哑口无言,半晌才说:“既然如此,他在朝为官,你们找他报仇还不容易?干嘛跑来捉他女儿逼问他的下落?”

    秦牧扬苦笑:“若真是如此,咱们何必大费周章?一来王欢喜武艺高强,二来他一早就辞官隐退,下落全无。咱们苦寻多年,终于在五年前发现他隐居在终南山。”

    众人更加奇怪。楚白衣怒道:“你们既已找到王欢喜,做什么又为难李夫人?冤有头、债有主,她当年还未出生,根本与这事无关!”

    秦牧扬仰面长叹:“咱们是找到他了,可是他、他……却被他逼得不能报仇。于是西门叔叔与他立下约定:王家子孙终生不能踏出终南山,否则咱们立刻动手!”

    他这番话闪烁其辞,十分含混,诸人都是不解。浑释之便问:“莫非你们知道李夫人下落,认为王欢喜背誓,打算捉她回去对质?”

    楚白衣反驳:“不对。李夫人明明说她十年前就被父亲赶出家门,那时你们还没与她爹定约,怎么能算数?”

    但任她如何追问,秦牧扬就是不开口。王忠嗣深知这事必然关系重大,他不想再陷入无谓的宫闱斗争之中,便严令诸人守口如瓶,也不许再探问。

    突然秦牧扬抬起头来:“对了,王姑娘的那个儿子……”他不提还好,楚白衣想起李晟,忍不住滚下泪来,谁知秦牧扬下一句令她大吃一惊:“他没死,我见过他!”

    她与浑释之又惊又喜,忙问:“晟儿在哪里?”

    秦牧扬解开衣衫,露出小腹上一道老长的伤疤,说:“这小鬼好不厉害,我这一剑便是他刺的。”听他此言,楚白衣浑释之面面相觑:这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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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李晟虽失足跌下山,但沿途被山间松萝树枝勾扯,缓冲了下坠之势,而谷底都是稀软的河泥,他摔在上面竟没有受伤。他知道浑释之楚白衣要去临洮军营,挣扎着摸出谷去,谁知却弄错了方向。

    走了大半天,四野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都是散乱的马蹄印和脚印。他还是一个孩子,体力有限,此时又饿又冷,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心想:“爹爹骗我,这里根本没有咱们唐兵的大营!”

    他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但见前方有几个小黑点来回晃动,再走得近些,才看清是数人在打斗。其中一人须眉斑白,赫然是那西门佑。外圈十余个装束奇特的蕃人,执刀舞剑,拼命抢攻。西门佑口中嗬嗬大叫,长弓舞弄得霍霍生威,汝阳三侠等人与他背抵背、合力抵御这帮蕃人。

    不远处立着两匹高头大马,依稀辨出左边的是个少妇,一袭桃色春衫,这么冷的天气她只在外面披了件白狐裘。右边的是个少年,身穿蕃人戎装,臂前佩着铜告身,一手搂着自己鞍前的小女孩,另一手冲西门佑等人指指点点,似在逗她玩笑。

    李晟赶紧就近伏倒在雪坑里,一颗心怦怦乱跳:“恶老头在这里,我娘呢?”可悄悄探看,四周并没看到王氏。

    吐蕃人动辄侵边,掳杀边境的汉人,故而李晟的小心灵里早对其恨之入骨;可西门佑逼死迟夫子又抓走王氏,他也恨得要命。

    此时他瞧着西门佑,心里好不矛盾:既盼这恶老头儿死掉,自己才好找回母亲,又盼他把这些吐蕃人全部杀光,替死难的父亲和其他战死的村民出气。

    他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西门佑道得声“着”,随即惨呼连起,两个蕃人齐齐栽倒:一人被拐头的月牙铲削去半边脑袋,另一个则被他一掌震碎了心腑。

    见这老头还有如斯本事,戎装少年眉毛倒竖,喝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连个老家伙也收拾不了。都给我退下!”他松开那女孩,正要跃下马来,人影一晃,那桃衫少妇已抢先掠入场心。

    她双袖漫卷,翻出一双皓臂,也不见她如何作势,忽然众人眼前一花,血光暴起,她已抢握住独孤生的咽喉,跟着五指便叉入他的头顶。虽然独孤生之前被楚白衣刺伤,双手举动不便,没想到这少妇一出手就要了他的性命。

    西门佑他们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桃衫少妇却好以整暇地拿白雪擦干净手指,朱唇漫启,问道:“接下来是哪个?是你么?”说着指了指杨义。她声如乳莺呖呖,汉语却很生涩。

    听她把杀人说得如此轻松,群豪心里生寒,西门佑沉声道:“你到底是谁?跟咱们有什么过节?”

    谁知桃衫少妇盈盈一笑:“我哪里认得你们?只是我瞧见会武功的汉人,心里就不舒……”那个“坦”字字音未起,她故伎重施,冒险欺进,探手扣向杨义的脖子。

    车重敬等人早就提防,见她身影一动,马萧鸣一记“截断巫江”、挥鞭拦腰便打,桃衫少妇听得劲风霎然,倒不敢过分轻视他,身形拔起,飞足踹向他耳门。马萧鸣往后一闪,少妇翩然落下,车重敬与杨义双鞭正好迎上,一左一右、直戳她胸膛。

    见他俩这式“双龙出海”配合巧妙,少妇赞得声好,左手疾探,圈住车重敬的软鞭就翻腕托起,堪堪架开杨义;右手却自怀中摸出柄短剑,闪电般地刺他双目,变招之快,实在匪夷所思。杨义来不及抽出兵器,只好撤手、抱头滚开,狼狈万分。

    少妇一击不中,马萧鸣已挺鞭击来。她不待招数用老,扣过杨义的软鞭便劈头盖脸地抽过来,同时撩腿反踢车重敬,迫他撤鞭。

    只听咣当声响、双鞭交击,马萧鸣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兵刃反弹回去,重重地击在自己左颈,打得他颈骨尽碎,大吼一声、仆身而亡。

    车重敬听得义弟惨呼,心神大乱,正要冲上去,眼前银光一闪,少妇脱手掷出短剑。两人相距甚近,他躲避不开,短剑扑地扎入他右胸,跟着少妇反手一鞭,以那式一模一样的“双龙出海”截向他胸口。他心道:“罢了。今天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妖妇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