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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举长矢兮射天狼 01

    原来当年浑大寿年青时番征入宫任禁卫,和西门佑有过命的交情,两人时常切磋武功,故而他对浑大寿家传的“握云掌”与“逐日弓”两样绝伎十分熟悉。

    西门佑心想这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便说:“此事你回去问过大寿兄便知。对了,你们怎会来此?”

    楚白衣抢先说:“咱们听说李家夫人有难,赶来救人。尊驾又怎么在这儿?”她气恼这些人偷袭自己,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那货郎秦牧扬冷笑:“李夫人?嘿嘿,这贱婢好不狡猾,原来我前几日乔装来打探时她已经起疑,她一直忍着不走,想必是等她丈夫的消息。这不,咱们紧赶慢赶,还是让她溜了!”

    他走进屋子,片刻又走出来,拎出一具死尸,他们认出这正是那个军曹。但见他身上无甚外伤,却大张嘴巴,嘴角血迹未干。

    楚白衣精于剑术,细看之下不由咋舌:“好厉害!一剑穿喉,差半分就直抵脑后哑门穴,使剑之人当真一丝余力也不多用!”

    她心想白日见王氏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想到竟是剑术高手,吃惊归吃惊,却对这些人所为更加不解:“这好色之徒想趁人之危,死不足惜,你们又何必为难李夫人?”

    西门佑面色一肃,反问她道:“那么尼师可知这李王氏是什么来历?和咱们结过什么仇?她一身武功又为何要隐姓埋名躲在这里?”

    楚白衣哑口无言,想要辩解又无从说起,忽然西面拔延山山头窜过一束流萤,独孤生喜道:“发现那贱婢的下落啦!”三人精神一振,西门佑来不及跟浑释之多作解释,立刻朝那烟火窜起的方向赶去。

    楚白衣把脚一跺,正待跟上,却被浑释之伸手拦住,只听他劝道:“妹子,西门前辈似乎与李夫人结了梁子,你也是江湖中人,应该明白这种事咱们不便插手!”

    楚白衣不由顿足,反问道:“二哥真的相信那西门佑的话?我虽不明白他们有何恩怨,但我瞧李夫人不像奸恶之辈。况且那孩子父祖两辈皆为国战死沙场,若教他们误杀了好人,咱们怎能安心?”

    浑释之其实也心存犹疑,勉强答应:“那咱们就跟去瞧瞧,但你别轻易出手。”两人展开轻功,不多时便奔上山,忽听前方传来兵器碰磕声,间或有人喝斥怒骂。

    其中一人声音尤为耳熟,两人细想后都是一惊:“咦?这是那个老夫子!”奔上前一看,果是此人。先前李晟没来得及说起迟夫子和怪画的事,故而他俩并不知李晟诱杀那些吐谷浑人其实是为了保护这位老人家。

    西门佑一众数十人已将人团团围住,地上血迹斑斑,已撂倒数人。迟夫子须发怒张,山羊胡还沾着一抹鲜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正挥舞着一柄铁尺,与独孤生秦牧扬战作一团。

    但见他身手矫健、出招凶狠,哪还有半点酸儒模样?他边战边嚷道:“姑娘快逃!”王氏正遭数人围攻,哪能分心回答?她脸色苍白、披头散发,虽仗剑苦撑,已然渐渐不支。

    楚白衣心头生怒:“西门佑年纪一大把,在江湖上又颇有地位,却以多欺少、围攻老头弱妇?真不要脸!”刚踏上一步就被浑释之扯住,她恼怒地瞪着义兄,却见他示意先看清情形再说。

    忽然西门佑喝令众人住手,围攻王氏的七名汉子中有四人马上罢斗,另三人却只当没听见,各持一柄短鞭,攻势反而更加凶猛。西门佑道:“汝州三侠还请罢手!”

    当中那人森然道:“咱兄弟仨儿罢手不得,怕是会得罪西门先生了!”

    见西门佑白眉敛起,他的弟子吴震岳忙上前劝道:“车兄,咱们约定此次西行一切听家师号令,如何反悔了?”

    浑释之常居碛北,对中原武林人士不熟,于是低声问:“这汝州三侠是什么来头?”

    楚白衣冷笑道:“什么三侠?这三人不过是汝州石楼山的草寇,当中那个叫车重敬,另两个是他的兄弟杨义和马萧鸣。只因他们平素打劫的多是贪官污吏的不义之财,这才得了些侠名。”

    浑释之奇怪不已:“既然他们素不为难平民百姓,如何又与王氏结怨?”

    楚白衣道:“早瞧西门老儿不是好人,果然是沽名钓誉、蛇鼠一窝!”

    正说话间,王氏一记“玉女走梭”、剑刺杨义眉心。忽然她身子一歪,剑招突然乱了。杨义马萧鸣双鞭架住长剑,王氏挣脱不得,车重敬身形拔起,挥鞭朝她顶门猛击。

    眼看王氏要毙命于鞭下,嗖嗖三支甩手箭射向车氏三侠,三人赶紧撤鞭拨落来箭。杨义怒道:“西门老儿你……”话音未落,一泥丸撞入口中,两排牙齿格格作响。

    车重敬喘息着问:“西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老先生念旧,竟要放过这贱婢不成?”

    西门佑冷声道:“恐怕是阁下先忘了咱们的约定!”

    马萧鸣朝天打个哈哈:“咱们要杀王家的人报仇,您老要拿她问话。也罢,你老人家先请!”

    三人退过一边,王氏站立不稳,单剑支地,刚刚唤了声“西门叔叔”,便见他摆手制止:“罢了!终南山一役,王欢喜已与我西门氏恩断义绝,‘叔叔’二字我是万万担当不起!”

    王氏闻言亦不由垂泪:“侄女忤逆父亲心意,被罚逐出家门已近十载。叔,前辈便是不体谅,也应知道侄女实在不知近来爹爹如何又得罪前辈与诸位……”一言未尽,她却撑不住栽倒在地。

    迟夫子大惊,忙问:“姑娘你没事吧?”正想抽身退回,却被紧紧缠住。

    激战中只听秦牧扬喝了一声:“老家伙,你还是先躺下吧!”举棍格住铁尺,双臂一振、长棍当中裂开,一缕金光喷射而出。迟夫子不意他这长棍另有机关,好不容易闪开,独孤生双棰已贴地扫来,正中他胫骨,痛得他曲膝跪倒。

    秦牧扬一式“燕子还巢”、双棍抢打迟夫子左肩右髀,但眼前白影闪动,迟老夫子已斜飞出去,而他双手陡轻、棍子又短了一截。

    秦牧扬心知不妙,脱手掷出双截棍便弹身倒跃,似听得西门佑疾呼一声,他身在半空忽觉尖刃透入腰肌,真气顿时散了,一个倒栽葱跌下地来。当即有人奔上去搀扶,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呸”地吐出两枚撞断的牙齿。

    而独孤生铜棰脱手、一双手臂软软地吊下,手肘处沽沽流血。抬头见楚白衣左手提着迟夫子,已闪到王氏身边,正朝他们朗声喝斥:“欺凌老弱妇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俩羞怒难当,西门佑脸色铁青,看着浑释之说:“世侄你最好劝令妹莫再干涉!”

    浑释之素知义妹脾气,好不作难。楚白衣不理他连以眼色示意,扶起王氏,问道:“夫人觉得如何?”

    王氏刚刚低声道了句“多谢”,眉头一皱、抚着了小腹,喉头哦哦作响。楚白衣忙问:“夫人可曾受伤?”王氏连连摇头,突然弓身掩口,呕出不少清水。

    楚白衣不知她患了什么病,正在着急,浑释之已有妻儿,对此略有些经验,问道:“李夫人可是身怀有孕?”王氏满面通红,微微颌首,忍不住掩面痛哭。

    楚白衣于是回头说:“西门老爷子,晚辈虽不知诸位与李夫人有何恩怨,但她夫家俱是爱国之士,又都为国捐躯,如今她腹中怀有忠良骨血,还盼各位能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