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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惊起暮天沙上雁 04

    两人走回一段路,迎面遇到一队士兵,斜挎腰刀、拖着长枪,一路推揉嘲笑着走来。忽有个兵卒瞧见白衣尼容貌颇美,起了邪念,竟伸臂拦住她去路,又唤同伴来看:“你们说这尼姑和那个小寡妇哪个俊俏?”

    有人会意:“干脆把这雌儿一并逮了送去。”

    先前那人笑道:“送去做甚?头领正风流快活哩,咱们何不先乐乐!”

    众兵丁大笑:“也好!”立刻有人抢去抱她,还有人举刀朝那胡人劈来。

    白衣尼原本听到他们调笑已经按捺不住,但她忽然认出这批人竟是刚才那军曹的随从,回想那军曹瞧王氏时异样的目光,她心头一跳:“糟糕,他定是听说王氏家中没有男丁,起了歹意。”

    她心中大急,右袖甩出,拍中打头那士兵的胸口。那人只觉前胸似被铁棰擂中,震得心腑尽碎,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那胡人伸指刁住刀背,内劲起处,这千锤百炼的钢刀崩作两截,他握住半片刀刃,翻腕一送,便将那兵士脖子切断,复掷下血淋淋的断刃,长叹道:“这便是咱们大唐的战士?唉,统兵如此,焉得不败?”

    众兵勇万不料这两人竟是武林高手,登时吓得傻了,待想起来逃跑,白衣尼追上去一袖一个,又是四五人丧命,眨眼只余最后一人。

    他自知逃不了,握紧长刀,正想拼命,却听她问自己:“你们说的可是李钦的娘子?”他不由自主地点头,只听白衣尼又说:“你快给我带路!寻着她家,若是来得及,我便不杀你!”

    这兵勇死里逃生,慌忙答应,回头就跑。奈何腿脚酥软,竟迈不开步子。胡人猿臂轻舒,抓住他的腰带将其拦腰捉起,道声“快走”就疾步回赶。

    这兵勇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片刻三人已回到那小村子,他赶紧指点两人寻去李家。遥见李家土墙塌陷、门户破败,足见其生活拮据。

    白衣尼飞足踹开虚掩的大门,抢入中堂,还未开口,黑暗中风声急起,横扫向她面门。她来不及格挡,仰面便倒,双腿就势踢出,啪地一响,感觉似踢到一条长棍。

    这使棍之人反应好快,一着失手便沉臂蹲身、长棍就势砸下。他不但膂力非凡,内劲亦是不弱,白衣尼脚背吃他一记,疼得足弓欲折。

    胡人怒道:“好贼子!”掷下那兵勇,纵身跃上,挥拳直趋那人顶门。那人听到风声,识得厉害,他不敢硬挡,滚身让开。

    胡人落下地来,却听门后作响,心头一惊:“怎么还伏得有人?”心念未绝,喀嚓一响,似有什么东西窜过来。他不能回头,反手取下背上的虎牙雕弓、斜推出去,呼地将来者兵器挡开,竟是柄双头铜棰,柄部结以细链,可伸缩丈余。偷袭之人不意他竟能避开,怔忡之间胡人已回过身来,弓弦拉开、疾割其面门。

    两人战作一处,白衣尼已翻身跳起,自袍下抽出短剑,一着“云横秦岭”,剑光灿灿如水银泻地,拦腰戳向那使棍之人。他见白衣尼剑法严密、虚实难测,不敢小觑,左右扫棍连环打,把周身护了个风雨不透,同时大呼:“西门叔叔快来,点子扎手!”

    白衣尼怒道:“卑鄙小人,只会暗箭伤人,便是来一千一万又有何惧?”

    那人冷笑:“你这贱婢也配骂别人卑鄙无耻?”白衣尼气得发昏,喝了声“恶贼看剑”,滑步如游鱼,同时力贯剑尖,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过一剑。

    数招过后,那人已抵挡不住,却也意识到不对劲,喝道:“这不是王家剑法,你到底是谁?”

    这边的胡人已觉察有异,朗声道:“我乃皋兰浑释之!这位是我义妹楚白衣。尊驾是哪条道上的好汉?”

    听他表明身份,屋内两人大吃一惊:“什么?你是浑都督?”赶紧罢斗。

    楚白衣收势不及,长剑直刺那使棍人的眉际。忽然门外飞来一弹,撞偏剑尖,缓得一缓,楚白衣就势掠剑回鞘。那人吓得满背冷汗,她也吃惊不小:“这人是谁?功力倒也了得!”

    他俩抬头看去,门外立得一人,一足微跛,腋下撑着日月十字拐,腰间还斜插一支白玉箫。只听他冷冷地问:“你真是浑释之?你是回纥浑部的人,你爹是浑大寿,对不对?”

    浑释之听他直呼父亲名字,口气十分熟捻,更加诧异:“你又是谁?”

    那人只是嘿嘿一笑:“我是谁?哈哈!”他忽然弃拐于地,抽出那管玉箫便打。

    两人原本相距丈余远,他跛了一足,信步一跨却已至身前。浑释之不想这人一上来就大打出手,也弃了虎牙弓,左臂横如闩,堪堪格去,右手却自左腋钻出,反抓掏拿对方心腹要穴。

    来人见他出招迅猛、虎虎生威,不由赞道:“好一手‘拿云握雾’!”于是偷步绕开,执箫如尺,抢先拍中浑释之的左肩。浑释之身形一晃,陡然变抓为推掌:一掌格住那柄玉箫、另一掌按向他小腹。

    那人道声“来得好!”抡箫如转磨,刚折来浑释之的掌势,另一手也就势推掌,路数跟浑释之一模一样。他吓了一跳,反身跳开,指着那人:“你、你怎会我家的握云掌?”

    那人呵呵大笑:“大寿兄什么也没对你说吗?他的口风倒紧!”此时借着微微的月光,依稀看到这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身材魁梧,丝毫不显老态。

    屋内那两人走到老人身边,楚白衣忽然“啊”了一声:她看到那使棍之人正是刚才被自己撞翻的货郎。另一人也有些面熟,她仔细回想,终于记起自己去酒舍时曾经跟这人照过一面。她大觉意外:“莫非这人口中的‘贱婢’竟是李夫人不成?”

    浑释之也有些发愣,只听老者笑道:“贤侄,老夫西门佑,江湖人称篴箫拐仙,与大寿兄是至交。这两位是我的世侄秦牧扬与独孤生。”

    浑释之大奇:“晚辈怎么没听家父提及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