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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定胡城外胡不定

    一个地方,民间消息最灵通的无非三处:驿站、客栈、酒肆。

    定胡城做为军城,规模并不大,本就投宿客栈,能问到些事。阮掌柜一口气又把剩下两处地方跑了个遍,沮丧得得出同一个结论,“走不掉了。”

    半个月前,就有零星商队护卫逃过来。

    半个月里,只有六支商队幸运得抵达定胡城。李家的商队胆大,觉得自家认旗牛逼,多雇了些刀客没怎么当回事直接往回走了。

    前几天有群掌柜的等不及,汇集了三支商队一起回程,才进戈壁没多深就发现被人远远盯上,再加上前出的斥候有所发现,果断退了回来。

    带回一面烧得焦黑的残破认旗,李家的。老惨了,居然一个人都没能逃回来。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蛮夷,竟是连李家的面子都不给。

    云蔚然想得多“是有大股马匪出没么?不出城安全的吧?”

    好歹刚过胡人正面,阮掌柜冷静状态时,还是很有辨识力的,“草原上散居大小部落,平时是牧民,拿起刀就是马匪。追我们那伙,不像一般马匪、蛮夷,有点胡人那味。”

    说着更像自我打气得继续说道“安啦!前不久刚到了一批兵,现在城里有上千兵将,不出去欺负人就不错了,谁敢来攻。”

    见他说话时有些犹豫,追问道“有什么不妥的么?对了,蛮夷和胡人还不是一伙人?”

    “城里领兵的蔡总管领右押衙。”先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琢磨着把帽子摘下搁桌上,挠挠头:“我也说不清蛮夷和胡人有什么差的。在金城时,我们一般管南方瘴疫之地的野人才叫蛮夷。跑这边才知道,大家多把顺手抢个劫的商队称为马匪。管跑来拦路的小部落为蛮夷马匪。图方便,就直接叫马匪或蛮夷。”

    揉着鼻翼继续“若是规模大的,就叫他们胡人,草原人。反正在这破地,你遇上的,只要不是唐人,管他叫蛮夷,胡人,草原人,就都没差。都要么想抢你钱,要么想要你命,没一个好东西。你怎么顺口怎么叫,都知道说的是谁。”

    云蔚然点了点头,隐约记得唐宋时期的左右,哪侧为尊和元朝正好相反着来,记不太清楚。不想暴露没常识,侧面盘问“你刚说的那姓蔡的,是绣花枕头靠不住?”

    “这倒不清楚。不过右押衙的总管位虽是四个总管里最低的,放出来独领一支偏师,正常领兵却该有两千六百人。就算不满编,两千人也是要有的。

    领着千人蹲在定胡城这破地方,是何道理?

    而且我上次来的时候,这边就那么几个多少年都没换过的歪瓜裂枣,也没那么多看着就凶的兵啊。”

    这些军制细节云蔚然当然不懂。没有更多信息,两人瞎琢磨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便放过自己。

    军城不大,稍微走两步就逛遍了。没手机刷,又没事情干,云蔚然闲极无聊就只能逛荡进从来不进的厨房,琢磨吃的。再就只有吃了睡睡了吃。

    次日午时刚过,一背负双白羽的传令兵快马入城。一刻钟后,一队骑兵疾行出城。阮掌柜闻讯,第一时间赶去酒肆打探消息。

    晚间回来,愁眉不展。

    “怎的了?”

    “北面山口土河,昨夜过千人不止。”

    “土河?”云蔚然对这词全然陌生,听不明白。

    阮掌柜早年应役当过从军夫子。好社交,军中事多少都略懂,好为人师得耐心讲解道:

    “边军会在山口,敌裘来路上修筑土河,横截道路。土河宽二丈,深二尺,用细沙散土填平。早晚检查,洒扫平整。狐兔、蛇鼠或是流亡人过境,没有趁手工具都会留下足迹。大队人马过境,更是避无可避。”

    “哦!这样啊,那过千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阮掌柜一下子被问愣住了。这他哪知道,都道听途说的,土河自己都没见过,怎答的出来。藏拙恐吓道“自是有办法的。望军术乃军中秘法,岂是你我能打听的,小心被当成奸细砍了脑袋。”

    次日午时未到,听闻一仅负一支白羽,背上却插着两支羽箭的传令兵快马入城。继而已有准备的一队骑兵就一人双马疾行出城。

    阮掌柜又急匆匆赶去酒肆蹲消息。

    也许是一个人蹲守太过无聊,难得大气一回的阮掌柜请云蔚然同去,一起吃酒。两人就着沉了半壶粗茶叶子,却淡得品不出一点茶味的茶水干喝着等了许久,才见小厮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跟酒肆掌柜低声耳语。

    很快,要了一坛淡酒,切了一盘水盆羊肉,肉疼得抠唆半天才点完钱的阮掌柜便拿到了苦等的消息:“文喜台今早没点火。旁的烽燧派人去查看,中伏,差点没把消息送出来。”

    阮掌柜也不是本地人,拉着上菜的小厮问“文喜台是怎的个情况?”

    “文喜台啊,那是北面花牛山上险要处的烽燧台,位置醒目看得远,好地方。”

    见小厮顾左右而言它,阮掌柜鄙夷着点出几个钱拍桌上。

    小厮麻溜得拢入袖中,大声道“谢客官赏!”

    俯身凑近低声道“话说站得高看得远是好,可胡人偏就喜欢从那下边的草原过,又不喜欢每次路过都被人盯着,这不倒了血霉了么?”

    “烽燧台下不都修羊马城的么?怎的连烽火狼烟都来不及点,到没点平安火才发现不对?”

    “这不地处险要么?立起烽燧台就算不错了,羊马城修不了。再说了,那地方风大雨多,湿冷得紧,易害病,正经人谁愿意去守那破地方。这不就把罪囚搁那看着了么?罪囚能顶个什么用,被摸了也就摸了。”

    “好好的烽燧台应对战事,取什么文喜台,文不文武不武的,活该不吉利。”阮掌柜点点头,也跟着吐槽。

    小厮得了认同,也起了聊天的兴致“可不是,以前不叫这名的时候哪有那么多破事。好像是个犯官在那写了几首酸诗,诗里说什么文喜来着,当官的觉着比狗头台雅致,就这么文喜台,文喜台得叫上了。”

    云蔚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一闪而过没抓住哪里不对。

    哦,对!改烽燧台名就因为罪囚的一首破诗,也太那啥了些。而且凭什么身处那犄角旮旯,还能让当官的知道自己写了首新诗,玩笑道:“不会写诗的那人因为这首诗还官复原职了吧?”

    小厮诧异“你咋知道?那人后来是又回去当官了,后头来的将官还说那人写的诗好,特地跑那看过,给改的名。以前可没见哪个将官老爷会往那么偏的地方跑。”

    这就说得通了,拍马屁嘛。写诗那人多半回去后当的,还是和军政相关的实权职位。

    放小厮去别的桌答疑领赏,云蔚然向阮掌柜虚心请教“烽燧台还有点火示平安的么?不怕看岔了误报军情?”

    毕竟做的是对外贸易,烽燧台这点万一时能用得上的小事,还是要略懂的。阮掌柜放着筷子不用,徒手捡出两块最肥最大的羊肉吃掉,这才瞅着剩余羊肉讲道:

    “不会的,平安火也是有时间和数量讲究的。平安无事,早晚燃放一簇平安火。

    闻知警报,燃放二簇。

    望见敌军行进的烟尘,燃放三簇。

    看见敌贼,点燃柴笼。

    若是早晚未见平安火,那便是烽子被敌贼捉住了。”

    见云蔚然在自己说话这会夹了块羊肉吃,阮掌柜说完赶紧着急忙慌得又抓了两块肥羊肉吃。这水盆羊肉说白了就羊肉在沸水里过一下,连盐都不加,没味道的。亏他连吃这么多肥的还不喝酒,也不嫌腻得慌。

    “烽子?(疯子)”云蔚然咕哝着,觉着这称呼不太吉利啊。

    阮掌柜以为没听懂,“一个烽燧台配六人,五个烽子,交替掌管更刻时间,观望敌情。一人担任烽率,传输文件通报命令。”

    “唉!那要是路中间被摸掉一个烽燧台,岂不是烽火狼烟传着传着就断了?”喝了口酒,不仅淡,味涩,还夹着土味和奶味,不好喝。不过喝了酒之再吃羊肉,细嚼后能品出淡淡的甜味。

    见云蔚然又夹了一块羊瘦肉,阮掌柜紧跟着“歘歘歘(chuā)”连抓三块,一块比一块肥,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喜欢吃肥肉。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还吃那么急。阮掌柜一边龇牙咧嘴得嚼,一边鼓囊着腮帮:

    “好歹六个人呢,正常烽下筑羊马城,只要别太过松懈,或天气太差。怎么着关起门来点个火还是能做到的吧。烽燧间多半隔一两个还看得到,无非是看不清,总不至于几个被一起摸了去。”

    见他把说话时喷出来的肉条从桌上捏起来塞回嘴里吃掉,云蔚然这才后知后觉,阮掌柜个抠货吃这么急,原来是舍不得羊肉和酒水被自己吃了啊。

    虽然原生态的羊肉味道不错,可做为体面人,还真不想无意中催得阮掌柜继续不体面。放下筷子“羊马城是个什么东西?才六个人守,还至少有一个得去点火,守得住么?”

    见云蔚然放下筷子,阮掌柜这善于察言观色的商人亦心有所感,咽下嘴里没来得及嚼烂的肉糜,端起酒杯一起碰了下“这家的羊肉地道,为兄就好这口,你也多吃点!不够我们再叫。”

    怕云蔚然真再叫一份,赶紧接上刚才的话题“羊马城跟城没什么关系,说白了就是个带土墙的小院子,顶不得用的。真被摸过来,踮踮脚就能翻进去,只能指望烽火已燃,摸了没用,自己退去。。。”

    阮掌柜也是个人才,忍着自己不吃,一直在那絮絮叨叨讲不停,有的时候见挡不住云蔚然张嘴,就敬酒,干喝。待酒水全喝完,敷衍问一嘴“不吃了吧。”不等云蔚然回答,指着剩余羊肉“老板!打包!”

    再一日半上午,前一日出去的骑兵回城了。少了好几骑,不少还裹着伤。

    阮掌柜收到消息后,火急火燎准备独自去酒肆打探消息。人还没出门,小吏倒先登了门,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官府管饭了。坏消息是,饭不是白吃的。全都征为夫子,干活的日子加倍算,顶今年徭役。

    阮掌柜拉着小吏,握着他的手晃啊晃。絮絮叨叨说着自己今年已经服过徭役了。(其实是花钱让人顶的)

    小吏冷哼一声,刚想呵斥,袖中一沉,立马换上笑脸“命令可是来自大总管,就这么大城,谁能躲得掉?若是能活下来,搞不好是场造化,是福不是祸。”

    竟是拿钱不办事,气得阮掌柜跳脚骂娘。

    听到“若是能活下来”云蔚然心里就咯噔一下,咋就成夫子了呢?这东西生存率很低么?唉!不对啊!徭役关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