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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独自等待(一)

    此乃番外故事。

    ……

    我在等待一个人。

    或者说,我在追寻一个人。

    这听起来两相矛盾,但事实如此。

    作为这颗蓝色星球上仅有的两个永生者之一,我在等待与寻找自己唯一的同类。

    我的同伴,我的爱人。

    从有记忆之时,我和他就在一起。我们都不会老也不会死,总是保持着年轻的样子。周围没有任何与我们相似的生物,我们只有彼此,理所当然地坠入爱河,却又不像其他生物那样,生育后代,繁衍种族。

    仿佛这是一开始便设定好的,这样永生不变的命运,只容得下我们两个,多一个都不行。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计时的习惯,说不出具体是多久,只知道是足够令海洋隆起为高山、大陆飘移成岛屿那么久,漫漫岁月,我们从未分离。

    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在大陆深处,原来有与自己长得一样的族群,名为人类。

    当然,这也是后来才有的名字了,最初我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就像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们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于是我们遵从内心的意愿,选择与那些人类生活在一起,茹毛饮血,钻木取火,冒着风雪从结了冰的海峡上跨过,几乎快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但很快我们就发现,原来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些人类,他们的时间不会停止。

    会从幼小的孩童,长成强壮的青年男女,爱恋陪伴,生儿育女,然后,就是无可挽回地朝着衰老坠落,直至死亡降临,重归于土。

    他们竟然和其他动物,还有花草树木,是一样的。

    这样的发现令我畏惧,却让他着迷。

    也正是为此,我们之间第一次发生了意见分歧。

    我无法像对你一样对待他们。我说。我不能爱上注定要失去的东西。

    正是因为注定要失去,才更有趣。他说。我们的生命只有一次,却可以感受他们的生命无数次。

    我对此难以理解,只是请求他跟我一起离开,回到只有我们两人的生活。

    可他没有答应,反而更加用心地混迹于人群之中,看着他们诞生,活着,死去,如同欣赏日升日落的美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丝毫没有厌倦的意思。

    我可以从他双眼中的亮光看出,他爱上了那些短暂却富有变化的生命。

    而我却只想逃离。

    分歧从未愈合,反而如同大陆之间的缝隙一般越扩越大,直到有一天,他提议,我们可以分开一段时间,各自按照想要的生活继续。

    那时候我已经有了计时的概念,便问他,我们需要分别多久。

    他想了想,回答道:直到我们再次相遇。

    那一刻,我竟然像那些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类一样感到了悲伤,不过很快我便意识到,他们的悲伤,源于短暂的生命无法践行哪怕最普通的约定,而拥有无限生命的我和他,到底还是不一样。

    我不喜欢自己沾染上人类畏惧离别的习惯,那不是永生者该担心的事,于是我点头答应:直到我们再次相遇。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有关我没有终结的等待与追寻。

    我不记得跟他分别时的任何细节了。

    当一個人以为很快便能跟另一个人再见时,就不会费心去记他转身时的背影。我只记得那时自己突然轻松的释然,还有一种无边无尽的自在。不必再勉强自己跟普通人类混在一起,我朝那片几乎无人涉足的严寒大陆走去,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段真正独处的时间,生存问题不值得担忧,永生的好处之一是能学会怎么与这颗星球平和相处。我喜欢与那些覆在大陆上的冰川岩石为伴,它们变化迟缓,又无需倾注爱意与回应,令我感觉安全。

    但那时的我只顾沉浸在自由的喜悦中,不知道自由是一柄双刃剑,有好也有坏。某个傍晚,我看见一块巨冰从冻了亿万年的崖壁上剥离,砸进海面,激起高浪,再逐渐飘远。这般壮阔让我先是感动,随后,是想与人分享这番景色的冲动。

    可他不在我身边。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触诞生了。

    有茫然,有畏惧,也许还有些悲伤,就像是胸膛破了个洞,把原本因美景而生的喜悦都漏光了。这很复杂,我也说不清该如何形容。我猜过自己是不是像普通人一样生病了,可是身体依旧健康。而那种感触还时不时冒出来,当我看到一道极光缤纷流淌的时候,当我发现一颗流星坠落天幕的时候。

    感动越深,那种复杂的感触也就越明显。有许多满足和快乐并不是单给一个人准备的。某天夜里,我坐在篝火旁,盯着火光摇曳,发现内心只剩想要再见到他的煎熬。

    因为爱。

    更因为孤独。

    直觉告诉我,他还身处那些普通人之中。

    我意识到如果自己想尽快找到他,就不能离那些普通人太远。

    这令人迟疑,我不太情愿重新回到人群之中。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远远站在一旁,试图从人群中发现他的踪迹。这很困难,我和他虽为永生者,可外貌跟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我的视力,也无法看得像山鹰一样远。

    这种距离上的分隔,让我想找到他的努力沦为徒劳。那时普通人的数量已经比我最初发现他们时要多很多,遍布于各块大陆,像冬季迁徙的候鸟一样来来往往,常常是这一群人还没看清楚,下一群人又走远了。

    而我只能举着火把,一边端详着画在山洞顶壁上的动物轮廓,一边懊恼,懊恼没能赶在原本穴居于此的人类被另一群人彻底取代之前去询问,你们知不知道,教你们画出这些东西的人,他去了哪里?

    是的,我认得他的涂鸦,即使他跟我在一起时从未画过,但记忆中共同狩猎的场景不会说谎。我不知道他在分享这些场景时会是什么心情,普通人无法完全理解我们是怎样一种存在,他们都不是见证者。

    我猜他有时也会感到孤独。

    那也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急躁。

    急躁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决定,即使是永生者也不例外。我放弃了跟人群保持距离的坚持,决定也效仿当初他离开时那样,融进人群,认识他们,了解他们,倾听他们讲述的故事,因为故事里存着他们短暂的记忆。

    正如寻找他的线索有一部分被保留在我过去对他的记忆里,在他离开之后,总会有新的线索,也藏在这些普通人的记忆里。

    这些线索的发掘,比起我直接目视寻找,恐怕也不会快多少,而且会异常麻烦。

    还好我有足够的时间。

    伪装成普通人不算难事,就算不同族群的外形有差也无大碍,我有很多的耐心和特别的技巧去观察和模仿,一般人看不穿我的伪装。

    我只要小心别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长,被人察觉我不老不死的秘密。

    当然,我本来在同一个地方也呆不了太久,那时人类匆忙的一生存不住太多故事,更禁不住打探。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像只忙碌的蜜蜂,从这朵花上汲取微不足道的一点花蜜,马上又得赶往下一处目的地。

    但情况开始变化,有时不同目的地间相隔很远,远到居住在两处的人都无法听懂对方说话、看懂对方的文字。这在某种程度上拖慢了我的行程,因为我要融入人群,就不得不先学会他们的语言和风俗,随着他们文明的累积,需要学习的内容也愈发繁杂。

    我走得不如之前快了。

    不过,这种延缓也不算全然浪费时间。

    有时我会在某种文字的发音或形状中,发现他存在过的痕迹。我对此无意多做解释,那是只有我和他才会懂的秘密,如坚硬的化石一般嵌在时光中,难以磨灭。

    更多时候,我会在神话中认出他的背影,在传说中感受他的凝视,他的脚印深深浅浅地印在一个又一个被人类传诵的故事里,无论那些故事来自多么互不相干的地域,听起来又是多么离奇。

    但我知道那就是他。

    至于我自己,也或多或少地被世人编进了那些荒诞的故事里。

    我对此毫不在意,传说总是滞后于我的行程,就像我也没法根据那些神话追上他的脚步。

    可哪怕只是那些虚妄的存在,也能给我些许安慰。每当不同时空中的人们指着夜空中同一颗星星,向我讲述他们所敬畏的神明之时,我也在心中默念一句话。

    只要他与我仍存在于同一片星空下,相遇的希望就还没有消散。

    我得承认,在最初融入人群去找他的那段时间,我认识过非常多的人,无论帝王君主,还是贩夫走卒。

    可我如今却连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呵,毕竟这些都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身为永生者,记忆也是行囊的一部分,太沉而无用的东西,我没法带着一起上路。

    我能带着的,只是一些始终舍不得丢弃的场景。闭上眼睛,我仍能回想起那座壮阔的花园漂在大漠悬空,好似筑造它的幽灵冷笑着投下浮影;或者黑色玄武岩石柱耸立于月色之中,整齐排列的法典背后,是凝结的血与人情。

    哦,我懂了。

    当我目睹巨大的金字塔矗立于尼罗河畔,被千百年来扬起的黄沙模糊了每块砖石的细节,却仍能在燃烧的晚霞中以恢弘线条显出不朽之时,就懂了。

    为什么他会情愿离开我,去跟随这些生命短暂的人类?倘若把他们的个体与世代看做一个整体,有关个人的龌龊与弱小被磨灭遗忘,人类所创造的文明便会给我留下另一种印象。

    壮美而又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