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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徐本

    “陈兄,是我拖累你们了。”

    身处幽深的牢房之中,徐本看向身旁的徐本,满是愧疚。

    他实在想不到,本来说的吃饭,会是在牢房之内,席地而坐进行的。

    “吃吧,你没胃口?”陈修生眼见徐本不吃,问了一句。他是饿惨了,狼吞虎咽,吃完了就趴在牢门口大喊,“差役大哥,我还没吃饱,再来点儿!”

    “陈兄,你心性豁达,实在让我佩服。”徐本苦笑说道,“我是没有胃口了,他们——他们竟然说家父卖国求荣,这,这真是不可理喻!这是污蔑!”

    说着,徐本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身为徐远途,东岳城城主的儿子,他自小是锦衣玉食,千人捧万人赞的存在。而今一朝成了卖国贼的儿子,要受牢狱之灾,这让他接受不了。

    不过,最接受不了并不是这个。而是他敬爱的父亲,那个曾经被万民称颂的好官,一城之主,竟然是卖国贼。

    “陈兄,你可知,我父自小出生苦寒,为了摆脱窘境他习文练武,无论冬寒夏暑皆是勤奋刻苦的。”徐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似乎是不甘,似乎是因为其他,他双手捶地,痛心疾首道,“他苦心孤诣,用了数十年的时间当上了城主。那个时候,饆饠国的军队早就驻扎在了东岳城,为祸一方。他不畏权贵,为民请命,一边智斗饆饠国的那帮猪狗不如的东西,一边还要维护龙国的体统。他难啊,他难!”

    “徐本……”

    眼看着徐本泣不成声,陈修生伸出去的手却无处安放,这一刻他迷茫了,家国情怀他也有,可是,徐本父亲的万一,他都做不到。

    这一刻,他的面前好像不是徐本,而是一个在战乱时代,敌军凌虐我国子民的时候,站出来为民请命,为国尽忠的伟人。

    徐本一边哭着,一边讲述这徐远途的事迹。陈修生就这么听着,听着……一言不发地听着。

    徐远途,身在饆饠国入驻龙国的第十个年头。那时候,东岳城风雨飘摇,他的父亲远行不归,再无音讯。

    所以,他叫徐远途,遥远路途人不归,海枯石烂再不回。

    孤儿寡母,就这样孱弱,就像随时都会被风吹灭的烛火的两人,硬生生挨到了十年后。

    徐远途十岁生辰的时候,母亲病危,夜里撒手人寰。将年幼的徐远途扔在了人世间最苦最难的地方——贫民窟。

    至此,徐远途再也没有过过生辰,不仅是因为贫民没有这样奢侈的活动。还因为,这一天是他母亲的祭日。

    靠着聪慧过人的头脑,徐远途偷听偷看就得了经纶满腹,而后依靠自己的学识博得以为武术大家的喜爱,自此拜入门下。

    之后数年时间,他将武学钻研到了精深的地步,最终在龙国的科举中名列前茅,于龙国官场获得了一席之地。

    然后,入仕为官,一步步走到了城主的位置。

    他的一生充满传奇,同样他的一生也充满坎坷。他曾受万人冷眼,被数不清的人唾弃。

    但是,最终他成功了,从一无所有,到官运亨通。自如同深渊的贫民窟脱胎换骨,他变成了一个万人景仰,无数人膜拜的英雄。

    他是英雄,因为他敢于与饆饠国驻军对抗,敢拼上身家性命也要维护龙国子民。

    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在龙国,自己的祖辈在龙国,自己的后代也将在龙国,而自己的心更是在龙国扎根。

    龙国,是他的根,是他们徐家的根,更是万万千千龙国子民的根。

    这样的人,

    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他卖国,无稽之谈!

    ……

    另一边,季府,一处幽静的院子内,

    此处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且守卫眼中都有精光起伏,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

    “将军,这是徐远途的信。”

    霍先锋将自徐本身上搜出来的信弯腰递了出去,对面书桌端坐得中年人立时起身接过,而后细细阅览。

    “你下去吧霍隐,我想静静。”

    看完书信,中年人的手微微颤抖,双手用力不觉将信笺两边捏出来两个小洞。

    “是。”闻言霍隐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霍隐离去,中年站了起来,手中仍旧拿着那封信,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

    “禾从吾兄,见字如晤:

    弟身处绝境,进则徐家在劫难逃,东岳城百姓亦将蒙难,受战火之苦。然,退则丧权辱国,龙国翻身,黎民安泰,无望。

    由是,

    余伪降,携徐家六子赴死,以东岳之力杀出朗朗乾坤。

    虽如蚍蜉撼树,吾力尽矣。

    见信,吾已矣,勿悲。前程远大,兄当勉励。

    人死,不足惜,徒念七郎,孱弱书生,无力报国,拖以兄。望兄照料。

    弟远途敬上……”

    “啊——”季禾从悲呼一声,将信拍在桌上,朦胧的双眼似乎在此刻看见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儿,“远途,远途……”

    徐远途,

    自己的同袍兄弟,与自己一般满怀报国之情,曾经一起谈论畅想天下太平的人。

    “你可曾想过为兄啊,远途,远途……”季禾从无力地扶着桌角,曾健硕如牛,可力匹千钧将军,此刻无力地扶着桌角,“龙国太难了,我太难了,没有你,太难了啊……”

    看到这封信,他就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样痛。这种痛,不仅是因为人死的悲凉,还有对于现实的悲痛。

    龙国,如他所言,现在太难了。

    龙国皇帝为了摆脱控制,兴盛龙国,而逃离皇宫,在川城号召起事。

    可是,此刻的龙国大部分疆域都掌握在饆饠国手中。这么一来,这就是一场川城对战整个饆饠国大军的战役。

    季禾从即便不愿承认,却自心底也清楚明白,他们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川城即便算上所有民众,可以凑集的兵力也不过百万。而饆饠国,光是驻扎在东岳城的兵力就足有上百万。

    这么说来,川城最多也就能够与东岳城驻军相提并论。

    也就是说,龙国的皇帝想要的,龙国子民所渴盼的驱除饆饠国军队,所需要的兵力,与现在川城所有的兵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总而言之,就像季禾从说的,难,太难了!

    若是徐远途在世,遥相呼应,再加上其他人,这场仗也会好打一点。

    可惜,徐远途根本不知道皇家摆脱了控制,筹谋赶走侵略者。所以,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带着徐家儿郎,以身殉国。

    悲痛之后,季禾从逐渐平复下来,唤守卫叫来了霍隐先锋,让他带着自己去牢房。

    “将军,你这——这是——是——我——”

    霍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直到快要到徐本的牢门前百步,他这才吞吞吐吐开口,不过却也没有完整的话。

    “我知道,你想告诉我,军令如山,法令亦是。”季禾从叹息一声,低声说道,“只是,凭我对远途老弟的了解,再加上这封信,足以说明他没有叛变。”

    “可是——”

    霍隐还想说什么,却被季禾从打断:“我知道,上面还没有命令,我们不能放人,不过,关在哪里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将军,如今战事将至,您若是如此,恐怕会受到影响啊。”霍隐实在没能憋住,说道,“我也不相信徐家会卖国求荣,再加上他们送来的还是小公子,这更不可能是卖国求荣。否则——

    但是,无论怎么说,即便徐家没有罪责,如若将军此刻便心软了,恐怕等到出战的时候,您——您是坐不稳这将军之位的。”

    “我知道,但是我不愿这孩子再受苦了。”季禾从摇头,神思缥缈,“当年我与他结为兄弟时曾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他——总之,此时我不能袖手旁观!”

    穿越冗长的通道,他们来到了关押徐本的牢房,顺着那厚重的铁门看过去,可见里面两个颇为狼狈的身影。

    “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用关押在这里?”季禾从不满地看向霍隐,“还与旁的囚徒一起,他若是伤了,我如何向他父亲交代?”

    “将军,这是与徐公子一道来的。”霍隐闻言苦笑,“本来是想分开的,可是想想,此人武功高强,若是放到别处多有不妥,所以就——”

    “哦?武功高强?”闻言,季禾从来了一些兴趣,不过此刻因为关切徐本,也就没有追问,“快开门,将他们放出来。”

    “季叔叔,是你吗季叔叔?”牢门被打开,徐本愣了愣,试探着问道。

    “孩子,我正是你季叔叔,你受苦了。”季禾从微微一笑,而后说道,“多年不见,小屁孩儿都长成男子汉了,不错!”

    “季叔叔!”徐本冲上前,重重跪在了季禾从的面前,哭道,“季叔叔,我父亲不会卖国的,还请你还他清白!”

    “这——”季禾从见状心中一痛,颤抖的手将徐本扶起来,“孩子,我也不信你父亲是卖国贼,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在一番寒暄之后,季禾从想要将徐本带回自己的府邸居住。

    可是却被徐本拒绝了,他要在牢里等着,等到真相大白于天下,等到徐家的清清白白的时候,他才肯出来。

    对此,季禾从有些为难。他就是怕徐本身体孱弱,受不得牢狱之灾有什么不测,这才这么着急来接他离开的。

    毕竟,按徐远途的书信来看,那轻描淡写的几笔,所代表的是徐家除了徐本再难有一人生还。

    徐本,是徐家最后的血脉了。

    但他却拗不过徐本。

    徐本虽然自小不喜舞刀弄枪,长大了只爱好读书游玩,妥妥的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但是,在大是大非,在徐家的名誉面前他非常坚定。

    “季叔叔,待一切查明,还我徐家清白之时,我自会走出去。但是,在这之前,我不走!”

    “孩子,你这是何苦呢?你本就体弱,这牢房又是阴暗潮湿,万一染病,伤了身体,这让我如何与你父亲交代?”

    “季叔叔,这样于理不合,请恕小侄无法从命。”徐本却不为所动,“我不能因为您与父亲的关系而让您难做,况且,我虽不成器,但也是徐家的儿郎。若是季叔叔有心,就替我好好款待一下这位陈兄吧,此来一路上多亏有陈兄照顾,否则小侄恐怕也到不了这里了。”

    ……

    就这样,因为徐本地呃恳求,陈修生被“捞”了出来,与钰婷一起住进了季府。

    这日,陈修生早早起来,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很快,霍隐穿着练功服走了过来。

    “陈兄弟,你怎的还是这套衣服,我上次给你的练功服呢,怎的没穿?”

    “多谢霍大哥了,不是说今日去演武场吗,我怕弄坏了。”陈修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这人——”霍隐闻言摇头苦笑,却也不再过问,转而说道,“快走吧,今日可有一场好戏!”

    “好戏?”

    “怎么说呢,就是三个浪子为争抢一个姑娘差点打起来了,但是因为在外面打架是不被允许的,所以这三人今日就借演武场,来一场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