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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祖籍祖安

    郑太医的话,顿时让整个宫殿的氛围为之郁结。

    就连内侍进来,瞥了一眼情绪不佳的老朱和马皇后,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近前拱手说道:

    “启禀陛下,太医到了。”

    “带进来吧。”

    老朱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

    马皇后握了握他的手。

    直到后来的几位太医依次进来为马皇后诊脉,小声议论时,夫妻俩都一言不发。

    “启禀陛下,娘娘方才的晕厥应当是急火攻心,郑太医用药对症,如今娘娘的脉象已平稳不少,只需注意早些休息,保持心情愉悦,即可痊愈了。”

    “咱知道了,都回去歇息吧。”

    老朱摆摆手将一群太医送走,回头看着依旧矗立在宫殿中的两个“人桩”。

    眼里满是纠结。

    “郑太医,近前听封。”

    “臣在。”

    “你救治皇后,发觉太子病患,记录皇室病册有功。”

    “咱封你为太医院院正。”

    “统领宫中所有御医。”

    “咱需要你将造册医病的本事传授出去,并培育更多如你一般的医官。”

    “除你之外,咱还要给皇后,太子妃,太孙都专门配备一名医官,太子配备两名,专门为他们记录病册。”

    “此后,所有医官的病册皆列为机密。”

    “除当朝皇帝,病册记录之主,专属医官外不得翻阅。”

    “有违者,以刺探皇家机密论罪处置。”

    思虑片刻,老朱周到的宣布了太医院的新任命和新规章。

    郑太医当即跪地谢恩,升官当前,仿佛刚刚挨的那一脚也不药自愈了。

    但喜悦过后,该提的要求还是得提,不然怎么突出办成这件事的难度,万一办差了,至少也还有个回转的余地。”

    “陛下,老臣有一事相请。”

    “病册之法是个水磨工夫,老臣年迈,只一人推行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臣恳请陛下开恩,让臣招揽些熟手,以便推行。”

    “准。”

    郑太医这才爬了起来,扭头对花炜说到:“小花侯……”

    花炜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人家这是盯上了他那些还留在花府的师兄弟和学徒了。

    本来这里摊牌完就要去琼州度蜜月,留之无用,所以他并不打算拆台,这种类似于后世保健组的医疗制度本就是他有意引导,好为朱标和马皇后治病续命的。正巧这些年他从系统兑换的知识中,与医疗相关的知识也已传授给府上这些“私人医生”。

    送到皇宫,就当医疗更新了。

    “郑太医放宽心,你的那些师兄弟,花府留上一个就够了,其他人我回头就给你送来。”

    “多谢小花侯鼎力支持。”

    郑太医高兴的折返回太医院。

    看着状态不佳的老朱和马皇后,花炜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一拱手,也欲告辞。

    “你想到哪儿去?”

    老朱立刻叫住了想开溜的花炜。

    今晚这后宫算是被他折腾了个鸡飞狗跳,要不是花炜为皇室排出了一颗大地雷,实质建功,就冲他把马皇后吓晕这一出,老朱就想抽他一百马鞭。

    “方才太医不是说了么。”

    “皇后娘娘需要修养,草民不回家,留在后宫找死吗?”

    花炜混不吝的耸耸肩,一点不慌。

    看着他这幅模样,老朱强自按耐住心头的烦躁,尽可能不那么咬牙切齿的说到:

    “今日校阅,你为魁首。”

    “如今太子抱恙,正需要一个替他操持政务之人,你不是自称有一身执政治国之能吗,咱给你机会,先去东宫当个少詹事,辅佐太子吧。”

    不提这茬还好。

    一提这茬,花炜瞬间回忆起今日傍晚,被老朱按在高台上捧杀的“一箭之仇”。

    “不去。”

    花炜头摇的十分干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干什么?”

    老朱的话语间已按耐不住火气,声音也越来越大,今晚偷听本就丢脸,后来发生这许多事,更是让他心火中烧,再看花炜这幅不配合的态度。

    活像看见了刘伯温第二。

    忍不住的痛骂起来。

    “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就持才傲物,一边给咱变着法的给咱出让咱头疼的难题,一边又故作清高,你哪儿沾上的这一身迂腐文人的臭毛病。”

    “有本事你就藏着掖着一辈子。”

    “咱问你的问题一个不答,不该你操心的,你倒在一旁出谋划策,显得你能耐不是。”

    看着几欲吃人,实则破防的老朱,花炜不仅不怕,反而还饶有兴致的和他讲起了道理。

    “您这话就不对了。”

    “一个是嬢嬢,一个也可以说是我姐夫,我哪儿多管闲事了?”

    “要不是我从自家师姐难产这事上看到了宫内医疗的隐患,把郑太医给您送来,这二位哪个有个头疼脑热的,您除了威胁太医,还能怎么着?”

    “再有您说问我问题,我一个不答。”

    “您也不看看,就您冒充我二叔公,找我永昌侯打掩护,到府上问的那些问题,那是人能答的吗?”

    花炜分别伸出两个拳头,碰在一起,又摊手说到:

    “如何制裁勋贵。”

    “如何整肃吏治。”

    “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再摊上永昌侯这个没脑子的掺和这事,还要不要活了?”

    “相反,您从五殿下那儿学到了术算,皇室宗亲俸禄的天坑明晃晃的摆在这,草民也没见你改啊。”

    “就算退一万步说,这是您自家的私事。”

    “那我在校场写的那篇治北策,总是实打实的治国良策吧,还被您点为头甲,换做旁人写下这文章,怕是都够他在官场上吃一辈子吧。”

    老朱回想起治北策,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红。

    不吹不黑,针对北方新复失地治理的难题,这篇文章堪称就是他的梦中情文。

    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见状,花炜更是蹬鼻子上脸。

    “最后,再掰扯掰扯我给您变着法出难题的事。”

    “一些未来我和太子通力合作就能搞定的事情,还找您干什么?”

    “搞不定剩下来的,可不就是硬骨头了么。”

    “您一看难题就头疼,可太子平日对父母百依百顺,有难题了向父亲求助,父亲出手帮忙,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而且您难道没有发现,诸如笼络读书人之类问题,您这位开国之君不定制,后世之君只会越来越头疼么?”

    “再说了。”

    “未来继承大明的人是太子殿下,您的亲儿子。”

    “您为您亲儿子扫清障碍,怎么还怪起我的不是了?”

    “我又分不到一点好处。”

    “现在想想,我这个做草民无官无职,却一颗公心,上对的起皇室,下对的起国家。”

    “如何也没有辜负大明吧。”

    “您怎么就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捧起碗吃饭,放下碗砸锅呢?”

    看着吃瘪的老朱,再看一旁的马皇后脸上也浮现出的不厚道的笑意。

    花炜只觉的如三伏天吃冰棍一般快意。

    报仇了!

    白天吃的瘪,当晚上就报了。

    看着老朱那阴晴不定的脸,成功达成报仇不隔夜成就的花炜心情大爽。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一通连珠炮似的数落骂醒,老朱着实沉默了半晌。

    心头邪火竟慢慢平复。

    随着整个人冷静下来,他天生帝王的智慧仿佛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回想着和花炜这段时日以来的“斗法”,其根由,大概还是那句他心里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在作祟。

    面对花炜这种无欲则刚的人。

    不是简简单单的强权或是施恩就能够使他臣服的。

    因为,他永远不会屈服强权。

    换做旁人,这种“天生反骨”的,老朱早就枭首示众了。

    可一来他是太子一系铁杆,其父辈也追随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本人更身负王佐之才,品行端正,且遵纪守法。

    真斩了他。

    不仅是大明和太子的损失,其连锁反应,只怕会令所有勋贵家兔死狐悲,致使朝野动荡。

    这样的代价,老朱都不一定能够背负。

    想到这,老朱不禁消停下来,直直的面对花炜,神色认真且严肃的说道: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

    “咱承认。”

    “咱说不过你。”

    “但是,无论是为了朝廷的稳定,又或是为了太子未来的安危,你都必须回答咱一个问题。”

    “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朱分外认真的问出这个问题,并一字一句发出警告。

    “事关太子。”

    “倘若你敢在朕的面前耍心眼。”

    “咱就是拼了大明未来不要,也得砍了你。”

    看着老朱那无喜无悲的脸,以及那几乎要将他戳穿的锐利目光,花炜能切肤的感受到,为了太子朱标,他能不顾一切挥挥下屠刀的决心。

    对比一下朱标的待遇和老朱的上心程度,其他的皇子在老朱这儿的份量,那简直就像是充话费送的。

    到了这一步。

    老朱的底线已明,有些事,自然就可以摊开了说了。

    花炜背手笑了笑:

    “我想做什么暂且不提。”

    “草民想先请教,您这个问题,到底是以叔伯的身份问我。”

    “还是以皇帝的身份问我?”

    “二者有何分别?”

    面对态度端正起来的花炜,老朱谨慎的反问。

    “如果您是以皇帝的身份问我,那么将来我入朝堂,我的定位就是臣子,我会恪守一个臣子的本分,帮助太子弥补短板,治政安民。”

    “若一切顺利,最少也能让太子之名,媲美太宗。”

    “以太子之贤,太孙之慧。”

    “我大概能安稳做个三朝元老,助大明鼎盛,犹胜汉唐。”

    看着老朱脸上的意动之色,花炜却继续说到。

    “如果您是以叔伯的身份问我。”

    “那么今后的大明,草民必将仗着太子的关系执政治国,独断专行,乃至权倾朝野。”

    “甚至于,我与太子还有可能因为彼此政见的不同而内斗。”

    “我不确定太子最后会变成怎样的皇帝。”

    “但依照我和太子的关系,最坏最坏,我应该还能留下一条命来,举家流放到海外,当个土皇帝。”

    老朱面露犹豫。

    这种两难之局,按照他的性格,就该无脑选择第一个。

    因为在他看来,如今的朝廷最缺的就是这种恪守本分的臣子表率了。

    尤其花炜还这么才华横溢。

    可按照花炜一贯的尿性,他几乎能够肯定后者才是对大明更好的选择。

    可这要付出的代价。

    偏偏就是咱重新授予花炜他好不容易才集中起来的治国之权。

    这就让他很难受了。

    “这与你要做什么有和关联?”

    “关联大了。”

    花炜昂起头,头一回吐露出自己的雄心壮志:

    “草民之愿,是将大明打造成如汉唐一般,烙进汉人血脉记忆的强王朝,让人们一提起盛世,就如同提起封狼居胥,万国来朝联想起汉唐一般,联想起大明。”

    “草民提此问。”

    “就是想要知道,您愿不愿意为了大明的强盛让皇权作出一些让步。”

    “甚至,限制部分皇权!”

    “好胆!”

    “你当真以为咱不敢杀你不成。”

    老朱双目圆瞪。

    作为一名将权力视作禁脔,甚至不惜为了集权接连掀起株连血案的皇帝。

    花炜的话,无疑触及了他的逆鳞。

    要不是马皇后及时拉住了他的衣袖,只怕老朱这会儿已经把刀架到花炜的脖子上了。

    “这便是为什么我至今不愿进入朝堂的原因。”

    花炜依旧梗着脖子,面无畏色,

    “太子殿下可以容许我这样的存在,他甚至还能与我坐下来商量,给予我绝对的支持。”

    “可放在您这,这是死罪。”

    “您太贪了。”

    “既希望大明可以在您的治理下国力昌盛,百姓富足,又希望您的血脉可以世代传承,不事生产,免遭饥饿,还永坐大明江山。”

    “可世上哪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就算您立下不世功勋,建立大明,可您的恩泽,泽被那么多子孙。”

    “总有用尽的一天吧。”

    “如果您坚持己见,大明仍然逃不过三百年之魔咒。”

    “草民倾力而为,也不过能让大明多一个让后世称颂的盛世。”

    “若您愿意磋商,作出让步。”

    “后世,或许将多出一个王朝的传说。”

    “它的名字,叫做日不落。”

    花炜的话,让老朱顿时联想起了花炜进入他视野起,带来的一系列的棘手难题。

    三百年年气候变迁之魔咒,科举,皇室宗亲封俸禄,选官标准,开海,定北策………

    当所有的问题重新暴露。

    老朱原以为即将到来的盛世,怎么顷刻间好似千疮百孔?

    直到花炜提及日不落,老朱才恍惚着回神问到:

    “何谓日不落?”

    “无论太阳东升西落,其光所照之处,皆有国土。”

    “即为日不落。”

    老朱沉默了。

    一面是皇权至上的至高权威。

    一面是无限光明的王朝未来。

    偏偏无法兼容并序。

    仿佛他朱元璋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在此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最终,还是两只温暖又带着一点粗糙的小手握住了老朱的手掌。

    马皇后温情的给老朱开解到:

    “儿孙自有儿孙福。”

    “如果拿不定主意,就交给标儿自己去选吧。”

    亲眼见证着这对老夫妻的默契,看着老朱缓缓点头,花炜也不禁在心中赞叹。

    这事都能放权让朱标自己来选。

    要么怎么说是史上最稳太子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