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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堂行刺皇甫崇 明王门夜走于十千]六月六日至六月十七日

    皇甫崇返京,复居于将军府。隔日,皇甫崇便向宫中面圣,见过了宗治便急去。于路,皇甫崇命郑,李二人陪同,拜访诸部。

    内阁,首辅乐芬早领阁臣在堂叩见皇甫崇。皇甫崇扶起:“乐公果是心宽体胖,这蟒袍肥厚了不少啊。”

    乐芬笑道:“千岁说笑了。”

    “华亚良不在古牙,此地之事,全倚仗公吩咐了。”皇甫崇紧握其手而嘱之。

    “千岁放心,老夫誓不辱命!”

    刑部,天刑司。尚书羽经正纠察手下:“千岁前日还京,早晚必来巡查,汝等不可躲懒!”

    “尚书大人,好辛劳啊——”皇甫崇拖长声调。

    羽经一抖,忙回身拜下。皇甫崇见过诸位,问羽经:“本王先是曾言,可暂缓清查反贼(破军党)一事。尔等近日似乎无事可做?京师大门墙根外,常有流氓聚集,且命衙门多去巡视几遭罢!”

    “要得,要得,”羽经连连道,“千岁还有甚么良言?”

    “……知军主抓贪腐一事,汝等当廉洁奉公。”

    又寒喧数句,告辞。皇甫崇往御史台,众大夫无不礼拜之。忽有一小黄门脚步匆匆闯进:“乐公有令,此疏不准,莫再生厌!”未见皇甫崇立在里屋,他将手中一折子向地上重重一掷。

    皇甫崇心说:乐公口虽不言,本王岂能不知。天朝百官,天权虽然势大,各部老臣亦是不服。看来,私下勾心斗角可没少。目视郑史帝。

    郑史帝举起皇甫崇腰牌:“千岁在此,何方夷人吵闹?”

    皇甫崇先冷笑一声:“哼!御史一字千金,墨落成华,尔好大胆,敢如此亵渎?拾起来!”小黄门见了腰牌,吓得魂不附体。

    皇甫崇亲拾奏折:“谁命你来?此事自有专人传报,汝在此做甚?乐芬差遣你么?大胆!”

    小黄门跪下,筛糠般抖:“千岁……容禀。今日因传报的小官告病,奴才来替他一日。”

    皇甫崇挥手:“去罢!”从头到尾,将奏章览过一遍:“怪道是积年不过的折子……”一笑,命郑史帝:“尔且念来,让鸾台诸大人听个痛快!”

    “……皇甫崇,握兵权,弄诡奸,所谓……权奸者。又猖口而称民为主,君为侧。君听民言,民为君命,此真一纸空文也……设庄而乱乡,弛枪以自立……微臣邹泽,请废革新数举之说,莫使天下笑天朝是非不明!”郑史帝字正腔圆,句句念来。

    “此言有理,”皇甫崇赞道,“纵有法度,空藉名头,虚浮无实,于国何益?是本王少不更事了……”

    “邹泽可在此?”皇甫崇问道,万马齐喑。

    皇甫崇谓叹:“本王乃不分是非之人耶?请邹先生出来,好好相见。若是不在……却是为何?”

    众臣犹豫不决,才有一中年人道:“邹老先生犯胃气痛,几日不曾到了。”

    皇甫崇拂袖而去,英雄气短。方才那郑史帝宣读时,皇甫崇分明见到数臣乘皇甫崇不备,送邹泽逃去。

    皇甫崇喃喃自语:“人自有命,奈何王侯令下,便付生死与之执掌!虽然视民如草,亦乃生灵也,安忍弃之?本王立于万人之上,下视芸芸皆众生,又有何异?……然而说来也好笑,孤是自作多情呐?若民助孤,大事早成……孤有好令三千,却只作壁上观,莫非要本王身体力行,以得众信?呵!”

    不过空头人情罢了……皇甫崇纵长命百岁千岁,此事实不可违。莫非此即天命?

    皇甫崇忆起弄权暗事:如对某处课以重税,欲使之民不聊生时,有人敲登闻鼓异议之。此时,皇甫崇便将一纸赦令布下,并开仓救济,免税数年,以示天恩,使各镇从之。谁料一镇任劳任怨,纵使皇甫崇放任那县令鱼肉乡里,亦不吭气。皇甫崇见事不行,只好杀县令并减其税额,镇中百姓拍手称快,跪谢皇恩浩荡,并织数千万民伞赠与天权。弄巧成拙,皇甫崇只好苦笑。

    返将军府,仆工上下张灯结彩迎接皇甫崇,皇甫崇却觉身如布偶傀儡,受人摆弄。

    假寐。

    皇甫崇于平明时被更鼓唤起,左右睡不安生,点灯。坐了一会,觉喉间作渴,向大堂寻水喝。

    皇甫崇赤着脚,踏下地。(因皇甫崇不喜着鞋祙,将军府常铺紫羔羊皮毯)足底温痒,皇甫崇皱眉:原先以木铺地,踩上去倒有诗情画意。现下来这么一手,大败兴致也。

    遏住胡思乱想,皇甫崇推门欲出,却出不得。分明是向外开,为何不灵……

    [屏蔽],有人在向内推门?

    皇甫崇更不叫喊,退了几步,取了佩剑。嫌睡袍衣摆长,拖曳于地,取剑割之,迎敌。深夜造访,必然不是良人。

    门却僵住,皇甫崇疑惑:莫非本王错记了,此门向内开么……以防万一,皇甫崇吹熄了灯,微颤一下,目不转睛,死死盯住门缝。皇甫崇散瞳以便夜视敌人。

    缝在扩大。“吱——”闪进一位不速之客,挥鞭甩击床榻,羽绒纷飞。丘乘化!

    皇甫崇暴起,斜刺其心。丘乘化猝然受击,依旧避开了心尖处,捡了一条命,但皇甫崇佩剑锟铻深插在其身。

    “嘿……好敏锐,我,……是哪儿,露了破绽?”丘乘化大口大口喘气,恶笑道。

    “废话。”皇甫崇当头直剁,丘乘化只手上抬,不偏不倚夹住剑锋,皇甫崇这一剑便砍不下去。僵持,丘乘化不支坐倒,皇甫崇亦两臂酸软。

    丘乘化忽然侧耳细听,叫道:“不要来!”

    秦英早挺着方刀蹦到厅堂,正要来救丘乘化。皇甫崇一脚踹紧了房门,复一脚踢倒丘乘化,己身堵在门首。

    “吱,吱——咵!”木门从轴上断离,皇甫崇抱头躲闪,被震倒。秦英眼中冒火,大踏步入内:“奸贼!”

    [屏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将军府养的侍卫们都是混吃混喝的夯货么?皇甫崇取剑搭在丘乘化颈上:“尔敢再向前一步?本王顷刻让他人头落地!”

    秦英才一踌躇,厅外大亮,器械撞动。“听我号令,捉拿演武堂逆贼!”是王府侍卫!

    皇甫崇也分了神,丘乘化抓住了颈间剑向另一侧滑过:“哈,哈……我今日命不该绝!”一扭脖子挣起,从肋骨间拔剑丢与皇甫崇:“还尔……刺得……挺深啊……”

    他如此轻描淡写,皇甫崇一瞬间竟掠过一丝愧疚。

    只听秦英道:“丘兄,你先在旁边歇着,不要再使鞭牵动伤口!冤有头债有主,我亲自动手!”

    皇甫崇寻思侍卫们该将演武堂小兵们收拾得差不多了,正要厅堂跑,见丘乘化守在门口,连忙找个地儿藏身。

    黑灯瞎火的,秦英见卧榻被鼓床乱,近前大吼:“奸王合死,受我一刀!”“嚓”地一刀剁来。

    “奸王,以为隆起被子,躲在床下,便能瞒过我么!我今日手刃仇人!”皇甫崇趴床上,裹被中,听得秦英连刺床下,大喊大叫,不禁好笑。原来皇甫崇先前未着鞋袜,布履摆在床底,秦英五大三粗,便向床下寻。

    秦英刀搠得空,大叫:“中计!”丘乘化支起身吼:“秦弟小心!”长臂挥臂。

    皇甫崇卷被一团,丢向丘乘化。鞭似游龙,却为浅水所困,“啪”地一下抽开被面,鹅羽纷飞。

    秦英索性恶吼掀床,皇甫崇只觉一震。“唰!”方刀破床上砍,力猛无匹,皇甫崇仅见刀影掠过,心说:“罢了!”

    疾风逼回皇甫崇气息,战粟不休。还好未中!皇甫崇踢翻油灯,碰着了火种,顺手丢下。星星光中,皇甫崇只见丘乘化决睚甩鞭。

    乘秦,丘目眩。皇甫崇夺路而逃。秦英捂眼,恶狠狠地叫骂挥刀。

    皇甫崇扑倒于地,打了几个滚,翻身而起,却撞上一人——“赤练白虹”,张桐铭!

    皇甫崇欲使破天剑法,张桐铭早狂风骤雨般扫过来。皇甫崇才起个剑式,乱了手脚。相斗三合,伤逾五处,亏得不重。血珠或急或缓,在皇甫崇身上滚动。

    “反贼,休伤吾主!”郑史帝忽飞身而来,凌空跃起,分踩住赤练白虹双剑。李画生拦腰抱住皇甫崇,斗转星移,拖到过道:“此处无贼。”旋即双掌呼啸,前助郑史帝。

    “甚么妖法?”张桐铭怒叫,只见他左右两颊各被李画生印了一掌,掌印殷红如血。张桐铭摸了一下,似乎有几分忌惮:“血砂掌?”

    郑史帝乘其双剑分开,探手入中,扭住胳膊,推击敲打,张桐铭竟退了几步:“太极么?”

    “张狗退下,饶你不死!”李画生叫道。

    张桐铭斗志昂扬,大喝一声,两臂衣服迸绽,亦震脱了郑史帝之手:“哼哼,不过尔尔!”抄起赤练白虹双剑,脚踢郑史帝,转身以剑柄磕了郑史帝一下。

    “呃!”郑史帝退开,张桐铭赶上一少,抽脚踏肩送剑,一气呵成。李画生亦被他击飞,倒在过道呻吟,郑史帝忙过去扶起,自己却昏倒了。

    “哼,鼠辈!”张桐铭蔑笑,又抹了一把脸,指尖捻揉着,“是印泥?”

    丘乘化亦被秦英扶持而来,演武堂三巨头俱看向皇甫崇,摆出个包围之势。

    皇甫崇心说:此中丘乘化带伤,先攻他以突围。大喊一声便要冲去,丘乘化毒龙鞭席地而来,皇甫崇只觉足底如受火灼,仆地。挣扎起身时,知脚底被生生剥去了一片。

    [屏蔽]![屏蔽]!早知本王便穿上鞋……皇甫崇无奈道,居然死于非命,较之轩辛轩哲,下之远矣!

    唉,不知郑史帝可准备了一篇悼词……见演武堂三人围上,皇甫崇弃剑待死。

    “哐啷!哗啦……”

    一人打破窗户,演武堂三人向外注视时,皇甫崇只见江玟属凑过来,捞起身便退。其势之快,绝尘而去。躲在过道,向厅中戟指。

    演武堂刺客见江玟属做手脚,正恼羞成怒时,龙珷魏从窗中翻进:“给老子奏丧乐!吹得大声点!”

    众人一头雾水之际,江玟属吹起唢呐,其声四环屋壁。龙珷魏叼着烟斗,左右手单开火铳,连着打了十数发,演武堂三人几乎是避无可避。

    制伏。龙珷魏奇袭得逞,扬手掷铳,跃向厅中,将烟在秦英前额摁灭。

    秦英愣住,龙珷魏一把揪住,往下颔一拳,对左右太阳穴“钟鼓齐鸣”,秦英毫无还手之力。

    江玟属摇晃郑史帝与李画生:“噫,还有气!”

    “卟!”郑史帝小腹一捺,向天吐气,“江玟属你这小鳖孙!再迟来些,哥哥我就不禄了!”(他骂出这等脏话,分明是急眼了)

    李画生倚在墙上:“呼……差点便死了……”

    江玟属阴阴一笑:“看来珷叔说得对,我俩来早了。再晚个一时半会,你二人保准感恩戴德……”

    “呯!”龙珷魏被张桐铭甩到墙上,弓着的背都撞直了,脸色煞白。他以一敌三,果然力有不逮,虽则对方负伤……

    张桐铭轮转双剑,丘乘化懒坐于地,秦英扎马步持方刀。龙珷魏猫下腰,一筋斗翻进三人之中。丘乘化独龙离洞,鞭扫下路,尖梢直刺。秦英舞刀,削龙珷魏胫骨。龙珷魏让过鞭,提气折腰——张桐铭本欲赤练取头,白虹夺心,被龙珷魏这一式挡开。这本是于十千的招式,龙珷魏偷学而来,当即卖出。演武堂三人见之一怔。

    “簌簌簌,”龙珷魏顿地往前,扳直躯干,湛色双剑斜横在与肩平齐处。丘乘化鞭卷秦英,拉他滚倒。殊不知龙珷魏冲张桐铭去,双剑翻动,张桐铭亦以双剑挡住。“去!”龙珷魏大喝一声,飞腿而起,这回是张桐铭撞在板壁处。龙珷魏一把按住,挥剑要砍下——

    “唰!”龙珷魏退开,惊疑不定:于十千如鬼似魅,忽然现身:“龙珷魏!”

    “于十千。”龙珷魏狠瞪他。皇甫崇心道不好,演武堂四大高手齐到,龙珷魏独木难支。

    不料于十千却道:“鄙人此来,只为救人,不为难你,走过一边去。”

    这几句嚣张跋扈,俨然王道霸道修罗道。

    龙珷魏勾动小指:“不为难?太不给我龙珷魏面子!人要押下,除非尔拿钱百万贯来赎!”

    于十千气得发抖,龙珷魏却意味深长地淡淡道:“万事好商量,大不了加点钱嘛。咱俩之后,少不得照会。贵堂僻小肮脏破败没落,一时拿不出百万贯,倒也无妨,慢慢来,凑齐了再说……哦,老子这边还有个兄弟可以打白条,但须留下一物为质。”

    涵养过人!于十千听龙珷魏扯淡将尽,方才喝问:“以何为质?”

    “要……”龙珷魏假意看郑史帝,于十千亦不自着看来,“要留下这三人狗头!”

    突袭。龙珷魏拔剑上前,刀光剑影,皇甫崇眼花缭乱。“唰…咵啊邦昂昂——嘤央——”[拟声句]

    于十千似乎三拳两脚便打翻了龙珷魏,带起三个同伴便逃。

    龙珷魏以“三字经”大骂于十千,对手早遁入黑暗。

    皇甫崇起身:“骂甚!都来收拾后事!”才立起,又脚痛坐下:“[屏蔽]!”

    演武堂所杀将军府侍卫,皇甫崇捐资养其家属。宫中闻皇甫崇遇刺,宗治惊动,传太医来疗治,又命把门戒严,不得放走可疑之人。

    皇甫崇私下传来九门提督关刚①,命其及手下疏忽大意,故作糊涂。关刚不解,皇甫崇道:“演武堂不得出,则将布乱京中,反为不美。且君料属下有谁可挡于十千否?且卖与他一个人情,留观后效。”心说:此时若加紧盘查,或许可杀四人中一二人,然而……不如本王以计破之为上!

    ①关刚:天朝名将关雄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