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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做的尽是无用功吗

    谁都没想到李实的动作这么快。

    荥阳被收复消息第二天便传到了东都、叶县和神都。

    襄州总管鲁炯立即组织人商议。

    “李都使两天取长社,再两天取荥阳。荥阳一下,虎牢关田承肯定不敢与之对抗,必然弃关逃到东都,托庇于陆地神仙平有当。事实上,在李都使斩首战术下,除了平有当、阿史那成庆等少数陆地神仙外,无人可以幸免。而再自吹悍勇,再下决心不怕死,死了一个再替补一个,但事到临头,人人都惜命,荥阳两位便是例子。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李实狂飙突进,我们怎么办?是继续守在叶县等消息,还是学河州扑固浑、陈弼之前所做的一样,赶紧去替他扫尾,也分一杯羹?”

    “总管,据我对李实此人过去行事的分析,他对权力、地盘真的没什么概念,就是好战,他打得开心了,你只要是他的同僚,对他还过得去,他完全不介意你跟着他屁股去吃地盘捞功劳。这是一个相对简单的专为战争而生的人。而东都自古周边大关三个小关八个,除了近一百多年因承平毫无戒备被平氏叛军捡了漏外,之前每次打东都都很艰难,至少也得半个月,还必须从至少三路合攻。如果平有当和阿史那成庆两个陆地神仙限制了李都使斩首战术的发挥,让他不得不遵循正常的战法来攻城的话,那么他一路单兵是拿不下东都的,我们必须及时跟进。”

    “我认为司马的话是对的。拿下东都,至少总管可以封一个国公,甚至侯、王,或者有机会当宰相。所有总管中,只有您离此机会最近。而在李都使横扫千军如卷席之下,我们只是帮他拾遗补缺,并无特别大的风险。”

    “那大家意见统一了。赶紧整军,出兵围攻东都。明天上午一定要出发,各项准备工作速速落实。另外,李都使身边连文吏都不齐备,打下长社、荥阳我们都是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他并未及时走正常公文报功。他毕竟是我们襄州都使,今天立即以襄州军名义向神都报功,并报告我们出兵合围东都的行动。”

    都明白,必须写上是鲁总管运筹帷幄、指挥有方、密切配合、后勤保障有力,才使李实取得如此战绩,不管圣人信不信,只要公文发出,还是有绝大多数官员和百姓是信的,以后历史也可能会这么写。

    在神都,连百姓都传遍了。

    “听说了吗?东都马上就要收复了。”

    “谢天谢地谢圣上,终于把东都要拿回了。我在东都还有房产啊,也不知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最可怜的是那些失陷进去的官员,还不知要被安上什么罪名呢?”

    “叛国?戴奸?是军人没打好仗,关百姓和文官什么事啊?”

    “有人会质问当时为何不逃?”

    “那也是有权有势有能力的人才逃得了啊。一般人想逃,第一,等敌人进城了,才知道形势发展到这一步,想逃都来不及,之前绝对是被哄着说天下太平官军神勇城池绝对不会失陷的。第二,谁都是一大家子,拖儿带女财产什么的,连弄车子都办不到。不是不想逃,是没能力逃的啊。”

    “那就有人会质问为何不去死?”

    “凭什么打了败仗的军人和宰相们不去死,毫无关系的百姓文官要去死?百姓文官在家好好坐好好生活工作,并不负保卫国家的责任。该负责的人一直保护着哄着求着,不该负责的逼他去死?”

    大家有句话在心里都不敢说,圣人才是天下百姓百官的父母,父母丢弃了孩子,孩子被外人欺负了,结果父母不内疚,却要杀孩子出气?凭什么啊?

    大殿上,圣人和重臣们紧急议事。

    “国子西,你来说说,李实会进展到哪一步?东都会很轻易拿下吗?”

    “臣以为,李实取虎牢关非常容易,可能兵不血刃。但打东都需要一些时日。单凭他临时收编的叛军来打叛军,一味靠恐怖威吓手段要人拼命,很难。他对平有当和阿史那成庆能否实施得了斩首,很难说。如果不能,就要落入寻常的围攻东都路径。而历史以来,拿下东都都需要从东西北南四个或者至少三个方面来合围,单靠他一面孤军是很难轻易拿下的。此时的东都已经不比之前被叛军轻易攻下的东都,被叛军作为国都重新完善城防,周边驻扎近十万大军。而拿下这种近十万大军的围攻战,至少需要两到三倍兵力方可行。当然了,李实此人花样百出,很多手段闻所未闻匪夷所思,比如炸弹。但上次李实说炸弹效果不好,他也不想再造了,也只剩一枚。实际上我猜测他意思,还是一种很幼稚的想法,即不愿官府推广这种大杀器,避免民间扰攘,战事加烈。但此人很固执,一般人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圣人很恼火地鼻子哼了一声。“此人不学有术,自以为是,并非纯臣。”

    苏茂赶紧说,“臣对此人也一直看法不好。不过碍于圣上要用此人取得成功,臣之前不敢多言。”

    “那如果是他此次单兵扫平叛军,拿什么赏他?”

    “恐怕至少要封王。”苏茂苦恼地说,“可其他总管确实又使不上劲,非要眼睁睁看他独取大功,又奈何?”

    “一直不是有军报,灵宝西原只有敌人一支五六千人弱兵游勇,之前大家都建议歌书大军不要出桃林关,等形势变化,现在形势已变化,叛军在豫州覆亡指日可待,歌书四万秦州军十万禁军空吃粮饷,还是不能出战吗?每天窝在关内搞政治阴谋惹是生非吗?连对李实分一杯羹勇气都没有?”

    “他们留在原地好杀臣呗。”

    “国子西,你还是坚持歌书大军不要出桃林关吗?”

    “如果单独带秦州军四万,臣以为现在是可行的。”

    “不要禁军掣肘是吧?这也行啊。”

    “韦素,你那边有何消息?”

    “襄州总管报告李实之前战绩,同时报告他们襄州军也已出动,配合李实合围东都。”

    “在意料之中。对于打叛军大家都有热情嘛,都有力出力,也不至于让李实独取大功。功劳分薄,朝廷就好办,不至于功大难赏,也不至于尾大不掉。”圣人还是问,“韦素,灵宝西原那支叛军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无可能拿下?”

    “领队的是一向在叛军中不受重视的姓崔的将官,叫崔石,六十多,分给他的都是别人不要的垃圾兵,就像襄州分给李实的兵一样。李实不是很快宁可要收复的叛军也看不上所谓的臭鱼烂虾吗?最开始放在西原的是田承的精兵,但很快随着这里无战事,他们又要建国强化东都防守,又想开拓江淮战场,便把田承调走,换上崔石,作为游弋、牵制。反正他们也清楚我们的套路是坚决不出关,他们主动硬打又无能力,总兵力有限,只能如此部署。如果真的只派秦州军四万出关,不让禁军掣肘,且限定目标只是吃掉这支弱旅,不准随便扩大战争规模和更改战争目标,我觉得是没问题的。四万最强的秦州军打不了五六千云州军中最弱部队,任是谁也不会相信。”

    “是啊,军人一个个不打仗,尽琢磨政治了,搞得神都乌烟瘴气,我看了心烦,就让他们出去溜达溜达,消化消化粮食,也是好的。”圣人笑了,“不会旨意一下,他们又哭鼻子,像死了爹娘一样吧?要是那样,还是不要去了。”

    “不会。这次还是有很多秦州军将官主动提出要去打东都的。毕竟看着李实一个个胜仗打下来,陈弼、扑固浑、鲁炯他们跟着李实屁股后面捡漏也有大功,谁不眼热。估计好久一段时间也捞不到这么大规模的仗打了,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立大功了。”

    “那便拟旨吧。叫冯国公去通知。他也是秦州军出来的,给大家鼓鼓劲。”

    平有亮、平有当兄弟召集常庄、阿史那成庆以及平守义、李仁归等将相开会。

    常庄先说,“形势极其危殆。我们必须做好三手准备。第一,尽量守住国都。田承等将领必须撤回来,集中力量守国都,只有都集中在豫王周围,我们才不会被李实那厮一个个斩首。”

    平有当一笑,“也不要高估我能力。他连史明和高余卿两大陆地神仙都能随手打残,我可挡不住。”

    “您毕竟修为比他们两人还是要高些的。而且李将军的铁骑也是对付陆地神仙的利器。我们不依靠您还依靠谁?”常庄最头疼平有当这幅公子哥形态。“接着说,第二点,假如确实国都守不住,我们做好北撤准备。豫王随时带着陛下飞走是没问题的。”

    “这点我倒有十足把握。”

    “那么说到第三点,是我们败中取胜的唯一办法。”常庄很神秘地说,“我有情报,歌书已顶不住压力了,很多秦州军也想出关来捞取功劳。我的计策是,”指着平守义对大家说,平守义是兵马元帅,“元帅和阿史那宰相先行飞到崔石将军那里,李将军派一半骑兵间道潜行速去和元帅、崔将军会合,只等歌书一出关,我们便给他来个大的。如此,就比拼,是我们先拿下神都,还是李实先拿下国都。其实,即使我们国都丢了,只要拿下神都,如果还杀了大戴皇帝,很多大戴军队自然会投降我们,那时李实一条丧家之犬,即使天天搞暗杀,也翻不起大的浪来。”

    平有当说,“死马当着活马医吧。反正最后还有龙城一条路,我们再不成,还可以跑到龙城去,背靠天狼族和东夷,还能东山再起。”

    平有亮慨然说,“云州军民和大戴已势不两立,没有回头路走。我才能庸弱,取得业绩却比父亲强。他天下无敌,可至死也没敢反了大戴。我却打下东都,直逼神都。我都能如此,我们云州无数名将英雄更能如此。万一我不幸死了,元帅也可当皇帝,元帅死了,豫王也可当皇帝,豫王死了,李将军也可以。总之我们前赴后继,始终举起反抗大旗,自然应者云集。一个小小的李实,难道阻挡得了我们的步伐?”

    说得大家群情激奋,“我们必胜,狗戴必亡。李实小子,向隅哭罢。”

    歌书迎接冯国公,接到要求立即整军出兵攻打灵宝西原叛军崔石所部旨意后,稍微有点惊讶,“立即是指什么时候?”

    “最早今日下午,最迟明早。”

    “苏茂那个王八蛋最终说服了圣人?”

    “那倒不是。”冯国公叹道,“韦相了解到秦州军很多将领厌倦了夹在政治漩涡里,担心搞不好会家破人亡,又眼馋扑固浑、陈弼、鲁炯跟在李实后面扫荡郡县收复失地建功立业,纷纷表决心要出关打崔石去。国总管也认为如果只带秦州军且把目标仅仅定在打崔石上,并无多大风险。苏茂反而没有说什么。圣人非常清楚您前段时间和苏相闹得不可开交,又特别想看到所有大将都能参与到打东都战役中,不让李实一人专美,便同意你们出关。不过也说了,如果确实怕得要死,接到圣旨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就算了。”

    开始是非常明白的解释,但最后一句话太侮辱人了。营中十几个赫赫大将,都看着歌书。

    冯国公是天下人都知道的皇帝老大他老二,圣人特别信任他,他仿佛是圣人肚子里的虫,心意掌握得最透彻。又敢说公道话办公道事,有威严有手段,来来往往那么多首相、总管没一个不敬服他,包括最近两任公认最有权势的首相,见了他也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前后两任太子都叫他阿爷,更不必说其他皇子了。之前号称一代战神的王扬,那是多少任秦州总管的老上级,因从小养在宫中,和太子亲善,也一直跟着叫他阿爷。

    按说歌书在秦州总管这一职上还是冯国公前任,但正如苏茂作为首相现在还挂着蜀州总管,冯国公任秦州总管,不过是想学罗国公,也在军中建立点势力,捞取点军功,好封爵。不管歌书在外人眼中多牛,他可从没把歌书放眼里。

    正因为他觉得作为在秦州呆过的老人,有义务敲打一下歌书。以为他在最近对苏茂搞的阴谋档次太低、成效无、反响还特别大,非常不智。又因半瘫,理事不精细,居然连很多部下反对他参与政争都不知,更得提醒他。圣人的态度对歌书至关重要,他也是出于好心让他明白。

    歌书倒没觉得他的话冒犯,毕竟四五十岁才从军出头,在最高层又摸爬滚打二十年,好坏还是分辨得出的。对冯国公一拱手,“请您禀告圣人,我明早一律出兵。”

    送走冯国公,开始大骂,“都是哪些王八蛋非要打仗不可?好啦,这就来任务了,现在看你们谁不给我好好打,我就地正法。”没人敢吱声,又点名,“王忠槐,何虔,你们两个直接说,怎么弄?”

    王忠槐说,“之前把军队稍微打散混编,我专管马军,老何管步兵。现在旨意是只带秦州军出战,那就请老何把人还给我,我和副元帅一起去打,老何在后面作后援。”

    “好,要弄得抓紧弄,我把人立即点数给你,具体战术细节大家一起商讨。”

    都是老行伍,平时不管有多少背后小动作,大战来临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第二天整军出发,百姓翘首观看,人人都信心满满。

    因为准备还是仓促,当然也是对战事自信,实际带去的正军只有一万四千,当然还有同等数量的辎重后勤辅兵部队,以及作为后备队的七万禁军也随后不久赶到。想着对方只是鱼腩部队六千人,怎么打都会嬴。

    当天晚上在灵宝西原扎营休息,第二天拂晓进入桃林关谷地。谷地旁边是稠桑原,顾名思义有一偏桑树林。过了这段谷地就是大片平地,接下来也有相对平坦道路从渑池进入东都。

    王忠槐率领骑兵向驻扎在稠桑原的崔石所部发起进攻,此时路边山上早已准备好的敌军矢石无数飞来,骑兵们顶着矢石奋勇向前。

    迎面又遇到敌人的陌刀部队,歌书及时调度,安排重步兵部队迎上。

    打了一上午,战事还胶着,歌书拿出杀手锏,几十辆马车蒙上牛皮冲进战阵。这是秦州军特有兵器,一般兵器不易让裹着牛皮的马受伤,而陌刀兵对其也很难阻挡。

    崔石这时亮出克制兵器,大批草车被推了出来,迅速点燃,烧毁了毡车,同时在大风吹动下,大火燃起巨大烟雾,彻底遮挡秦州军视线。

    一直到快黄昏,烟雾才渐渐消散。

    秦州军极力进攻,此时,太阳已落山,夜色起来,六千北突骑兵突然从桑树林中横冲而出,背击秦州军。

    此时苦战一天的部队终于精神崩溃,好多人绝望地跳入湍急的大河,希望游到对岸,而长河难渡,绝大多数人自然都葬身水底。

    六千崔石弱兵,加上六千北突骑兵,打败了英勇无敌的一万四千秦州军,随后在从西原到桃林关的十里山路上,叛军追亡逐北,七万禁军一触即溃,一哄而散。

    崔石、平守义、阿史那成庆乘胜取了桃林关,抓了半瘫的歌书。王忠槐逃脱,何虔失踪。

    神都在望。

    平守义对歌书介绍己方三人,“副元帅,这是我们的宰相阿史那成庆,这是崔石将军。我是元帅平守义。不过呢,您头上的元帅太子不管事的,你其实和我职务一样。”

    歌书羞惭满面,“耻辱啊。”

    他之前坐船在大河上指挥,后来登上北岸的山丘击鼓指挥,看着兵败,领着几百骑兵渡过大河回来守桃林关,部下火拔将他骗出关,对他说,“您回去守什么城啊?不看高焕副元帅吗?兵败回去即被皇帝杀了。我们要有活路只有到对面去。”把他捆了交给叛军。火拔父亲是北突王子投诚大戴当了郡王,成为一代名将,母亲被封为大戴公主。

    阿史那成庆命人斩了火拔,“副元帅,对这样事主不忠之人,我替你杀了。”

    歌书老泪纵横,“我能感激你们替我杀死不忠之人吗?是要感激。我也敬佩你们为了挽救你们的皇帝不惜一切来此,出奇计,成大功,真正的大忠之人。我老了,瘫了,能力大不如前了,战争嗅觉不灵敏了,应变能力也没了,败了无话可说。可你们也不想我成为不忠之人吧?我能为你们出什么主意呢?李实杀你们的皇帝比你杀大戴皇帝容易得多。神都至少有国总管、冯总管两个陆地神仙,可能还有张果、罗公原、张卓三个忠于大戴的陆地神仙。你们辛辛苦苦,勇气可嘉,可真的能改变结果吗?”

    平守义说,“不干,怎么知道呢?这一点我们都要学李实。他从来是一无所有先干了再说,只有干才会出奇迹,嗟叹悲鸣无济于事。副元帅,你真的老了,没有锐气了。”

    阿史那成庆说,“是的,我们和李实抢时间,看谁先把对方的皇帝杀了。事不宜迟,也不必多想,趁着乱,立刻进攻神都,活捉狗皇帝。”

    桃林关失守,歌书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消息如插了翅膀传到大明宫,传遍神都城。紧接着,叛军马不停蹄,杀向神都。

    “再不跑怕来不及了。”圣人对最忠诚的冯国公说,“你说敌人只有六千最多一万,我们的部队很可能大部分是吓呆了溃散了,只要号召既往不咎欢迎归队,至少马上可归拢五万,五万对敌人几千最多一万,依托坚城,依然胜算很大。可你想过没有?从歌书到国子西谁靠得住?他们打仗不情不愿,败了依旧可在叛军那里做大将,地位也许会更高。而他们现在在恨我啊。恨我逼他出战,丢了他们的命根子。国子西都不见得靠得住。太子也靠不住。这个时候最靠得住的可能还是那个浑浑噩噩的李实,没有七拐八弯的心思。我现在必须远离神都,这里每个人都居心叵测。”

    冯国公低头不语。

    苏茂慌张赶来,“陛下陛下,听说叛军取了桃林关后根本没休息,直奔神都而来。我们能不能学李实,派所有陆地神仙去刺杀他们的大将,缓一缓他们的攻势?”

    “这里关键时刻谁找得到张果、罗公原、张卓?而且这三人,只有张果可能对我忠心,罗公原、张卓绝对不可靠。至于国子西,你以为他和平天明、歌书不一样,他们不是一直都想杀你?只有冯总管。可他去杀人,谁来保护我?”

    冯总管叹道,“主要是我一直没弄懂李实是如何每次准确找到行军中的敌方大将位置还准确认人的。特别是他三番五次弄后,所有大将不分敌我都学会了平时穿普通着装隐身在一群人中,我即使去刺杀,也找不到人在哪啊。再说叛军至少有平有当、阿史那成庆两个陆地神仙,不知此番是否全来,孤注一掷。圣人需要我保护,国子西可能已主动在保护太子,也确实谁都不敢轻易离开啊。”

    圣人想了想,迅速决断说,“传我旨意,我要马上御驾亲征。我会尽量想法南下,”

    “去蜀州吧。只要出城这段路能摆脱危险,之后便绝对安全了。”苏茂没等他说完,马上建议。他是蜀州人,蜀州总管,蜀州自成盆地,天然封锁自成一国的好地方,还很富裕,什么享受都不会拉下。

    “说还是说去襄州,南下打敌人大本营,和李实会合。”圣人老练地说。“鸡蛋不能同时装进一个篮子里。为了国家考虑,太子要负责北方抗敌,去西都,组织河州、秦州军收复中都。宁王负责南方抗敌,组织襄州、豫州军以及保障江州淮州钱粮,收复东都。赶紧拟旨下发。立即组织出发御驾亲征。”中都是神都,南都在蜀州,西都在河州。

    苏茂最担心圣人一时犯糊涂把帝位交给太子,他当太上皇,那么自己便面临要么造反要么被新皇帝杀死的危险。非常欣慰,圣人在这种危机时刻,依然头脑敏锐,这旨意分明就是拿太子当作和其他皇子同等看待的位置,这么满天下一昭告,再被别有用心的人一做文章,搞不好太子现在位置都保不住。

    圣人对他太好了,他都不自觉地想磕几个响头谢恩。

    太子宫中一片慌乱,宣旨太监一说完便急匆匆走了,他也要赶紧收拾东西跟圣人逃跑。

    十几个妻妾、两个最大的儿子面面相觑。

    次子建安王怔怔地说,“皇祖父不带我们走?要我们留在神都附近?秦州军打没了,河州军主要在河东河北,这里哪有?还把太子您和宁王同等安排,宁王也可以争太子了吗?宁王可以逃得远远的,靠近李实,李实肯定马上就能收复东都,说不定已收复了,这不是给他个皇帝当吗?让我们在千难万险中自生自灭?”

    长子静安王想了一下,说,“也好。不和他在一起,我们自由度就高了。”

    建安王眼睛一亮,“对啊。你有千条计,不如我一招绝杀。我赶紧去联系人。”

    太子是圣人第三子,圣人有三十个儿子三十个女儿,孙辈几百人,他根本认不全。圣人一天杀三子后,想选个儿子当新太子,冯总管出主意,为避免皇子们互相倾轧,干脆选现存皇子中年纪最大的,于是轮上了现任太子。现年四十六岁,三十岁头发开始花白,现在几乎全部银色,看着比圣人都老,毕竟他日夜在胆战心惊中度过,哪比得圣人潇洒恣意。

    圣人带着少数亲信和几千禁军慌里慌张从神都出发,说是去南下抗敌。底层官兵以为是到襄州,看路线不像。听说是到南都。自古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从蜀州到神都道路极其艰险,从来没有从蜀州打得进神都的,一般来说从神都去了蜀州,就别想着能打回来了。底层官兵很不乐意,叫着要么想法去襄州和李实会合,要么到河州城去召唤在河东河北的河州兵,也许可以打回神都。或者干脆去秦州。秦州军虽然损失了一两万,但散兵还有两三万,没来的还有十几万。

    圣人看大部队突然走不动了,外面吵吵闹闹,问冯总管,“为何不走了?外面在吵什么?叛军很快会追过来,危险根本没过去。是罗总管带的兵吧?叫他拿出剥人皮的狠劲来,不要老了没杀气了。”

    冯总管无奈地说,“士兵们听说实际是去蜀州,都吵着不想去,说可能终生回不了家了。”

    “胡说八道。大势在我们。李实仗打得好好的,敌人差不多快被消灭了。只是歌书无能,被小股敌人埋伏失了利,我们暂时找个舒服去处休息几天,很快便能回来。话要和将士们说透,谁不能理解呢?”

    “好吧。我去找罗总管。”

    不一会儿,罗总管来了。“圣上,将士们说服从圣上一起去蜀州可以,但必须要杀了苏茂。”

    圣人杀伐果决了一辈子,居然临老了被士兵要挟上了。气愤不已,但此时必须冷静,否则会害了自己。“理由是什么?怎么又扯上苏相了?”

    “他们说一切动乱的由头最早都在苏茂。所有各总管州将士没一个不恨苏茂的,此次禁军几乎全军覆没,也是苏茂一直以来建议出关打仗造成的。”

    圣人心里在骂娘。狗东西,苏茂一切不是遵照我的想法吗?他是在替我受过。一群就像李实说的臭鱼烂虾兵,平时耀武扬威可以,真正打仗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上了战场全部一个字死。就这么一群烂兵,我英雄一辈子,居然被迫向他们低头,是可忍孰不可忍,但不忍又待如何。难道被他们杀了吗?那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命没了还要被后人笑话一辈子。

    圣人用衣袖蒙着脸,表示不想听不想看,任他们怎么去吧。

    苏茂作为随行最大的官,被拖死狗一样被拖着一刀砍了头。临死什么都懒得说了。只是在想,为何要建议去蜀州啊?就带着圣人一起潜行到李实身边,也万事皆无的啊。人死了有灵魂没?我活这一世,很多后悔啊。李实劝我辞职,他是唯一真心为我好的啊。孩子的眼睛是真诚的啊。

    不多久,罗总管又来了,“将士们吵吵不肯走,说害怕苏妃报复他们。”

    圣人越来越怕,勉力控制住声音不发抖,“要怎样?”

    “不杀苏妃四姐妹,他们不敢走。”

    “杀吧杀吧。”

    有一句话他想问也不敢问,想说,“这样行了吧?不能连我也杀了吧?”但知道,此话一说出口便是露怯,绝对无可挽回,自己非死不可。

    四个三十往上走四十差不多的中年女人,都被杀了,还有她们拼了命也要挤进来随行的孩子们,三十多人呢。

    圣人出现幻觉了。自己这一辈子上手总有一千多个女人吧,什么类型的都有。最得宠的前前后后也有十几个,苏妃不过是其中之一,而且这么些年显而易见的老了胖了丑了。包括她,她的姐姐们,圣人不过满足自己也知道见不得人的恶趣味,儿媳妇,有妇之夫,姐妹。宫中几万个女人,谁不想承受他的雨露?很多人,他很多年前看到一眼,再过很多年无意中再看到,这些女人就在隐秘角落无声无息变老了枯萎了啊。

    冯总管来了。队伍还没走。

    “又怎么了?”圣人声音明显透着虚。

    “罗总管跪着面向士兵自杀,自杀前说自己一辈子忠君报国,临了了威逼圣人,非自杀无以消除罪过。求士兵们听话,以后归我管,好好随着圣人您去蜀州。”

    “他有八十了吧?”

    “还差一个月做八十大寿。”

    一个没卵子的老人。对别人极其残忍,对自己也残忍。

    算了,不记他的仇了。

    “现在将士们可以走了吗?”

    “马上走。”

    “那就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第三天吧。都有些恍惚了。

    冯总管来了。

    “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圣人看他脸色便心里一沉。真是每天都有惊吓啊。

    “太子在西都正式登基了。奉您为太上皇。表示要尽快接您回宫。”

    “逆子,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圣人的嘴唇都咬出血来了,眼眶都瞪裂了。

    他不是没防着这一手。提前下圣旨,任命太子和宁王分别负责北边和南边的抗敌。这道旨意下发全国各地,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作为皇帝,从头到尾把太子作为普通臣子来布置任务,一点点意思都没有要传位给他。太子的地位和其他皇子比如宁王一模一样。

    太子装了一辈子老实人可怜虫,果然原形毕露了,也不怕人说他谋朝篡位。果然是我的好大儿,大戴出了几个太上皇啊?我亲手造就了两个,还亲自当上了太上皇。

    “他干了什么?”

    “他把国子西任命为宰相,封了静安王为天下兵马元帅,国子西为副元帅。催陈弼、扑固浑赶紧到西都来,也催李实一把东都拿下,就不要再管任何事,直接飞到西都来。”

    “没给他们任职?”

    “还没来得及。”

    “我现在说,你记住,赶紧找人拟旨发过去。我承认他当皇帝,但做皇帝要有功于天下,他不收回神都、东都我不回去。第二道旨意,任命扑固浑为云州总管。李实为豫州总管,节度在豫州、东都所有各总管州军队,拿下东都后,迅速负责收复神都,节度在岐州、神都所有各总管州军队。”

    “那国子西的天下兵马副元帅岂不落空?”

    “那逆子当上皇帝,是不是国子西第一个在其中捣鬼?肯定是。”

    随即说,“第三道旨意,我要派三个人给皇帝当宰相。只有一个读书寥寥的国子西怎么行?宰相还是要用读书人的嘛。”

    想和我斗,老子玩死你们。

    李实拿下荥阳,照例用两天休整混编,长社高层文武死得只剩一个卢龟年,他用了。荥阳高层文武几乎全盘都在,他还是不敢用,要求全部降为普通士兵,以观察待后用,不愿意者可离开军队留在地方帮管庶务。甚至吴令训也一样,留在当地。

    整出三万军,一千五百匹马,杀向虎牢关。

    田承在城头上隔着老远和他废话半天,最后明确说,“虎牢关可以让给你,我个人不会投降,让我走吧。”

    李实放他远遁。

    在虎牢关整军两天,汇合成四万大军,到了洛阳城外。

    平有当踩着一把至少一丈长、七八百斤重的巨大铁剑,背着手,离地七八丈,飞到他三万大军头上,也不说话,只是转了一圈。李实自知不能随便打死他,也许自己还略有不如,也不言语,便在洛阳城外公开整军练军,一边想着对策。这么才过了两天,一个个消息传来。

    歌书全军覆没并被俘。

    神都沦陷。

    圣人和太子出逃。

    太子当皇帝了。新皇帝要他打下东都去觐见。

    这叫什么事啊?

    一切的一切,做的尽是无用功吗?该怎么来还都得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