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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下)

    轻轻的闭上眼,尤文斯眼前浮现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团长......你在找理由,你在逃避。”

    我不会找理由,不会逃避。

    至少这一次不会。

    我逃了很多次很多次了。

    家庭,是我这艘游船的港口,不是我的枷锁。

    如果可以,我不想出航,真的。

    我只是一艘小船,或许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总有不能不去做的理由。

    很多事情,我都可以躲,我可以按照“规矩”去做,但是这件事情不行。

    人不是货物,不该作为商品被贩卖。

    正义......

    无论是否做得到,世界上总是要有人去做正确的事。

    我的正义很偏激,很狭隘,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正确的事,但至少不会错。

    嗯......对......就是这样......没错......就是......

    ......

    “你说什么?先生?”

    弗利乔兹看着眼前衣着华贵的贾利男爵,他的顶头上司,声音有些颤抖了。

    “我说,这件事情不要再查,听明白了吗?”

    贾利男爵皱起眉头,这小子真是烦人,明明我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他居然还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弗利乔兹低下头,没有去在乎对方斜睨过来的不屑眼神,一个堂堂男爵对上他一个个小的警长,还不是任由搓拿么?

    如果这是别的什么案子,他或许已经同意了。

    一份档案袋被拿了出来,拍在了桌子上。这很罕见,因为用纸制资料的人在世界上已找不出几个。

    “先生,这是我收集的证据和资料,只需要再取得一点点进展,我们就......”

    弗利乔兹语速很快,但是贾利男爵的巴掌更快,前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了一个踉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弗利乔兹停下了他的述说。

    “我说了,不要再查,你聋了吗?”

    贾利男爵的待从抽出了自己脑前口袋里的手帕,为男爵大人擦起手来。

    “我明白了。”

    办公桌下,贾利看不到的地方,弗利乔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男爵大人没有再看他一眼,离开了,而男爵待从则拿起他的档案袋,带到外面,不知道放去了哪里。可能是成了鱼食,也可能在变了灰在天空四处乱舞。

    第二天,他接到通知,男爵大人为他的倨傲无礼而不满,于是扣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那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在哪个地方,就要遵守哪个地方的规矩,这才是生存下来的唯一法门。真理?正义?只是虚无缥缈的谎言罢了。

    他知道郎登的规矩了,也知道该如何遵守。

    他也只能遵守,他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古旧黑白影片似的记忆一张张闪过,弗利乔兹抓起酒瓶灌了一大口。

    朦胧中,他又看到了那唯一的彩色身影......

    “暴君...!”

    酒瓶砸在墙壁上,变成了一地碎玻璃。

    弗利乔兹醉了,因为他眼前模模糊糊的,作为一个警察,他本来不应该喝醉的。他绝对不可能哭,因为他是弗利乔兹。

    他已经遵守了规矩那么多年,他不想再守下去了,规矩该变一变了。

    他拿到了大人物要的证据......他要暴君......去死。

    他再也不想像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法做了,他已经受够了那种无力的感觉,他已经受够了任人玩弄,他已经受够了自己所爱被人肆意践踏。

    是改变的时候了,没有人应该逆来顺受,没有人可以凭借自己的权力不把人命当人命!

    踉跄着,他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

    ......

    尤文斯收到了一份大礼。

    他昨天晚上睡得很沉,所以起得稍微晚了点。早上的郎登空气里带着一丝压抑和血猩的味道,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很明显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他有种感觉,这事儿一定和暴君有关。

    直觉这东西,往往是可准可不准。

    到了刺甲保安公司,他坐在沙发上,享受着与其说是招待客人不如说是喂员工的红茶,半合着眼皮。

    他打算等到隹根来,就去四处拉关系,运动运动,试着见到一些大人物,然后多方辗转,间接送上暴君的罪证,让他们动手解决,自己可不能有意外。

    自己还有妻儿在秦郡苦等自己回去。

    这件事情不简单,但是也不很难,偏偏他行动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出岔子,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多少进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指针嘀嗒嘀嗒的转,隹根还是没有踪影,就连尤文斯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为一个前佣兵,他的这种预感一般情况下是很准的。

    和奈勒告了假,他出去打了不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一定会有的出租车,前往隹根的出租屋。

    反正也没有交警管事,看尤文斯很着急的样子,司机开得比较快,一会儿就到了。尤文斯道过谢,下车走进了楼内。

    楼道里的灯没有打开,按开关也没有用,似乎是电闸跳闸了,只能勉强看清路。尤文斯没有免费帮别人当电工浪费自己时间的兴致,摸着黑到了隹根的房间前。

    他抬手敲门,却没有想到门一碰就开。

    一股恶心、刺鼻的气味想是脱笼困兽冲了出来,呛到尤文斯眼睛发酸。

    他却没有对气味多做理会,而是快步迈进了屋内,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佣兵先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跳得很快。

    这是他熟悉的气味。

    一般来说,在夏天,巨人观的出现需要两到三天才对。

    屋内非常闷热,阴影中有蚊虫乱飞,床上那具庞大的腐尸表情狰狞扭曲,如果不是标识性的一头黄毛,尤文斯一眼还认不出它是隹根。

    尤文斯沉默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去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阳光洒了进来,淋在人身上,也淋在尸体身上,照亮了房间。这时,借着反射出的亮光,尤文斯才看到尸体的肚子上躺着一张晶膜。

    这是一种录像投影设备。

    尤文斯拿起晶膜,直接在房内打开了。

    他看到了一个身材丰腴的女郎,看到了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看到了几个手持霰弹枪的鸡头人把他们围在中间。

    砰。

    他的视线猛地凝固了。

    血肉横飞,肢体四散。

    其中一个鸡头人放下枪,提起女人和小孩的脑袋,举到了镜头前面,炫耀着。

    “你不是,要杀死暴君,然后回来陪妻儿吗?哈哈哈哈......”

    录像结束了。

    尤文斯还在呆呆地看着前方,身体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才对......什么时候......他们怎么知道的......暴君怎么查出来的......我只是一个小人物......

    脑袋里思绪纷乱,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得不到解答,不过他暂定也不打算得到解答了,调查这么久,他知道暴君一贯雷厉风行,现在,刺甲保安公司应该也变成一片屠宰场了,而他的爪牙可能就在楼下等自己。

    作为一个好的佣兵,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保待冷静,以及,冷酷。

    把仇恨与愤怒拋出脑外,他开始考虑起脱身的问题。

    硬闯肯定不可能,十几把霰弹枪等着自己呢,暴君的爪牙和洛克亚的小弟完全是两个水准。

    跳楼也甭想了,每一个在暴君追杀下跳楼的人都逃不了一死,他怀疑暴君手下应该有一个具备针对能力的较高位异能者,至少远强于自己。

    或者,干脆就在楼里捉迷藏算了?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把屋内的窗户重新关上,拉好窗帘,躲在床下,利用自身的“流云”能力驱散蚊虫,呼吸到更加新鲜的流动空气。

    至于手机,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关机了。

    在这样闷热恶臭的环境里,正常人待不久的,要么离开要么昏迷,而后者往往意味着死亡。

    除非暴君知道自己的能力,否则绝不会出事,而关于能力方面,他连枕边人都没有告诉。

    时间流逝着,透过床单与地板的一丝微缝,尤文斯看到了几个人进来又离开。

    因为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暴君的人,尤文斯决定继续趴着。

    几十分钟后,警察来了,他们带走了隹根的尸体,在这里拉上了警戒线,尤文斯还听到了门口传来问话的声音。

    他依旧没有出来,他知道暴君的手段,被警察带走结局依然是个死字。

    但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发现的。

    有人进房间了,他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然后就被还未散尽的恶臭呛到了,匆匆离开房间。

    警察来了这么久了,暴君的人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真是失策啊......

    尤文斯猛地向窗边滚了过去,迅速站起,撑着窗户一跃而下,耳边是烈烈的风声和惊呼声。

    家肯定不可以回,这样下去官方应该也要通缉我了,还有暴君的追杀......

    借助流云稳稳落地,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安身之所。

    呵,暴君,你真是帮我找了一个好理由啊......不得不杀你的理由......

    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尤文斯咬上了牙。

    在仇恨面前,坚持的正义瞬间就被拋到脑后。

    人的负面情绪永远比正面情绪来得更快更浓烈。

    ......

    弗利乔兹泯了一口咖啡,眼眶血丝密布,看向清晨的天。

    他一夜未眠。

    他得到的消息不知真假,但是他愿意当成真的去拼命调查。

    人物相信一件事情,往往只是只因为他愿意相信而已。

    “早上了啊......”

    把桌子上的一堆速溶咖啡包装纸扫进垃圾桶,穿上制服,没有去管墙边的玻璃渣子,他起身去了自己办公时的警察大楼-----它被称为拉普西德场,即古代格兰语中“装点门面”的意思。

    它不会再没用了。

    推开门,走进去,拿起电话,拔打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那修改了无数遍的稿子,开口说道:

    “我是郎登的警长,弗利乔兹,接秦郡,谢谢。”

    一通电话很快,快到弗利乔兹甚至还没有说完准备好的稿子。

    他踉跄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天边卧着的一抹霞光。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复,希望秦郡人有传闻中的那么认真与可信。

    警员们陆陆续续来上班了,而弗利乔兹依旧在等待着......

    等待着他收不到回音的消息。

    当天晚上下班时,他遭遇了一场车祸,当场身亡。

    据说,下班前,贾利男爵找他谈过一次话,出来时,弗利乔兹脸色很难看,而贾利男爵则突然要求更换所有办公室用品......

    有些事情的理由,足以让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