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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字之碑

    第二天,程金挂念老母亲,于是暂别程达,与陈深一道去老房子了。

    两人一回屋,见程金母亲嘴里念念叨叨。程金嚯嚯一笑:“娘,比起上次,您老嘴皮更利索了呀,让儿看看,该不会是抹了芝麻油了吧?”

    程母一扬手,笑呵呵地作势欲打,说道:“你个嘴里没把门的,几天不来看我,一回来就编排起老娘,有你这样做儿子吗?”

    程金又是嚯嚯一笑:“错了,儿错了,娘现在能掐会算,功力大进。前知两百年,后知三百年,端的是神算子再世,老神仙下凡。”

    程母道:“你个贫嘴的还来?”话虽这么说,程母却笑得更欢了。

    “好了,娘,你和三弟在这稍坐一会,儿去买只烧鹅来。”

    “去吧。别惹事啊”

    “好勒,放心吧。去去就回。”

    程母嘴里不再念念有词,她拍拍床沿,示意陈深坐下。

    程母抚着陈深的背说:“陈公子,你知道吗,一郎能和你结为兄弟,老身真的是欣慰啊!”

    “伯母言重了,程哥看似大大咧咧,心思细腻着呢。能和程哥结为兄弟,是我的福分。”

    “唉,一郎从小胆子就大,凡事喜欢铤而走险。现在长大了,老身更是管不住他。要是在太平年间,他这样的最容易闯祸,不过,现在世道混乱,怎么走都有出路。”

    “伯母放心,只要陈深在,无论何时何事,我必会尽力相助。”

    “我很放心。”程母握住了陈深的手,“公子和他一起作了这天大的案子,从此以后便是与他命系一处了。这孩子心眼儿多,爱使坏,但对朋友却是极好的。”

    程母又说:“老身瞧得出公子命中有一场富贵,他日必能享得将相之尊。待到那时,请公子不要忘记老身今日之言,多帮衬帮衬我家一郎啊。”

    “抛开结义之情不说,前日陈某遭人暗算,若非程大哥和伯母相救,早已伤重身死。救命之恩,终生难报。托伯母吉言,倘若有朝一日陈某真能封侯拜相,必定不会忘了程哥。也算报得伯母和程哥的大恩。”

    陈深在此又小住了几日,程金程母向陈深说了这山东地界的一些风土人情。陈深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几天一直没有访着尉迟北,便告别了母子二人,起身出发了。

    陈深一想,虽然程庄主为人势利,但既已结拜,自己出发前最好还是亲往东清庄辞别。

    陈深见了程达,向他打听尉迟北的去向。

    程达道:“尉迟帮主前几日来过,就在我们劫皇纲之前。我推说我这里没有银子了,给他一百两银子做盘缠,他也没有收。他好像又去登州了,他卖光了在那里的产业,去收银子了。”

    陈深道:“多谢大员外告知。如此,小弟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打扰。”

    “贤弟稍候,此去登州,没有个脚力也不行啊。”程达说完命人牵来了马匹,“我听程金说,贤弟来长鸣集时失了坐骑,你看看,这马和包袱兵器,是不是你的?”

    碎片陈深一直是贴身收藏,人在物在,至于其他的,他也不甚介意。本来丢失了枪和马匹,他也不指望找回,但如今失而复得,陈深还是大喜过望,连声称谢。

    贤弟来一趟东阿不容易,我们如今好歹也结拜了,如果贤弟赶时间,就简单陪程某说几句话吧。”

    陈深点点头。

    程达领着他去了东清庄后园。后园芳草萋萋,树木苍郁,正西方向立着一些墓碑。

    “在贤弟心里,我是不是一个很看重钱财的人?”

    陈深没有说话,他默认了。

    “贤弟你来看。”程达把陈深领至其中一块墓碑前,“这块墓碑是不是与其他墓碑很是不同?”

    陈深一看墓碑,上面只写了一个“蠢”字,问道:“大员外,这是为何?”

    “这是贱内的墓。以前,我程家虽算不上家世显赫,却也是家财万贯,宾客来往络绎不绝。直到三年前,一切都变了。”程达似乎在回忆一桩遥远而痛苦的往事,“三年前,我在双龙帮供职,贱内在家带着老小在家。后来来了一个逃犯,贱内怜悯他可怜,知道他是无辜被冤枉,于是就把逃犯藏匿了起来。”

    “后来怎样?”陈深问道。

    “几日后,我回到家中。逃犯已离开我家,家财全部被官府抄没,家中之人,俱被官府押入死牢。我因在双龙帮,因此逃过一劫。后来皇上大赦天下,赦免死犯以下的人,我托了人,想办法营救,却被告知需要重金贿赂,才能将妻儿老母改为普通犯,从而赦免。”

    “大员外的家产已被收没,想必是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银子了。”

    “没错。亲族亲戚惧怕获罪,竟无一人相帮。贪官污吏固然可恨,但若不是贱内妇人之仁,又怎么会招罹此祸?后来我建了这座东清庄,把家人骨灰迁来此园,虽然立了碑,但我唯独不想给她题字,只是写了一个‘蠢’字。”说完这些,程达看向陈深,“贤弟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无情了?”

    “陈某十分理解员外的处境。换做是我,可能也做不了什么。”

    “经历过没有银钱的痛苦,之后在双龙帮,我特别注意经营,终于攒下了一大笔银子。世人皆以为我程达见利忘义,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关键时候,谁都靠不住,只有手里有钱了,心才不慌。”

    “恕我直言,如果换成是陈某遇到这个无辜的逃犯,我可能也不会不管。好人被诬,这本就是世道不公,造成着一切的根源乃是在朝廷,又怎能简单地将过错归于令正?大员外如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又手握重金,应当有一番作为。员外既然志在反隋,何不资助尉迟北的反隋大业,也算是替员外家人报仇了。”

    “贤弟是明白人,应该看得出,尉迟北那样的莽汉是成不了大器的。”

    “尉迟北虽然性子直,不过,对朋友却是极好的。统领帮会,义气为先,就凭这点,他也算得上一条汉子。人无完人,只要有人智谋之士辅佐,未必不能成大业。”

    “我太了解尉迟北了,他难成气候。”程达摇摇头,对陈深说,“而我与贤弟一见如故,相约共夺皇纲,这是天赐之盟。贤弟何不抛开尉迟,助程某另组一支绿林势力,共创大业?”

    “……庄主盛情,陈深心领了。我从不认为尉迟帮主能成为一个英明的领导者,但我却知道初心帮如今走的路是对的。我承认钱银至关重要,但纯粹以利相诱组成的义军,是没有长远的未来的。”

    “贤弟不愿另起炉灶,难道,难道你想取尉迟北而代之?”

    “唉,在大员外心中,凡事都绕不开一个‘利’字是吗?”陈深拱了拱手,“大员外,陈深还有些琐事,今日先告辞了。改日空下来,再和庄主一聚。”说完,便快步离开,前往登州。

    登州,乃是当今万岁杨广的伯父,靠山王杨林的辖地。

    陈深一路疾驰,三五日便到了登州,他定下客栈,拴好马匹,准备寻人。可偌大一个地方,要去哪里找人呢?幸而陈深知道尉迟北已经将产业典卖,他打通关节,去县衙查看定帖,终于找到了尉迟北审批过的的房屋正契,详细罗列着文契、凭中等信息。陈深根据房契上的信息,往沿海一带打听消息。

    好运不负有心人,陈深刚来到海边,就遇上了尉迟北。只不过,此时的尉迟北,倚着墙根,蹲坐在地上,垂丧着头,看上去境况并不好。

    一见到陈深,尉迟北一阵高兴,但随即转喜为忧。

    陈深一看这架势,问道:“陈某去县衙看过,帮主你已收得银两,如今又发生了什么事?””

    对陈深道:“多谢贤弟挂念,不辞千里来看望我这个无能之人。本来是已取得银两了,奈何这里来了一伙贼,把我银两抢了去,因此发愁。”

    “什么贼这么厉害,能从帮主手上夺得银子?”

    “是一伙海贼,这伙人的确不是我的对手。我后悔出来时没带上几个兄弟,打将起来,就顾不上包裹了,被人钻了个空档,劫走了。更重要的是,包裹里还有哥哥留给我的遗物。”

    “贼人何在?”

    尉迟北望着浩淼的大海,说:“贼人刚刚坐船远遁。”

    陈深也望向海面,劝慰尉迟北:“敌人既然逃走,必然是回到老巢了,我们赶紧去码头,问问可有船只东渡。快!”

    两人正赶路,陈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十六岁左右的年纪,头上结着两个发髻,发髻上缠着两条青绿色的丝带,一身布衣,正蹲在海边嘟嘟囔囔。那不正是他在长鸣集遇到的姑娘吗?与那时不同的是,她的腰间还悬着一把佩刀。

    陈深感到好奇,一个女孩子,却总是一人孤身在外。他走上前去,问道:“小姑娘,我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鱼儿,鱼儿都死掉了!”姑娘十分难过,“上次是染坊,现在又是打仗。遭殃的都是鱼儿……”

    陈深这才明白,原来她刚才嘟嘟囔囔的,是在为鱼儿的死而伤心。

    陈深当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转而问道:“小姑娘,你家住哪儿?”

    小姑娘往东一指:“我家就住在东面的云水洲。”

    “我们正好有事东去,如果你信得过我们,可以一起搭船前往。”

    “我叫水儿。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真是秀气的名字。我叫陈深。”

    “谢谢陈深哥哥。能看出来你是好人。不过,我现在不想回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为什么不回家呢?不会想亲人吗?”

    “岛上交通隔绝,我们岛上的人,一般很少出岛。我出来,是想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另外,另外我一回家,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说到这里,水儿十分落寞。

    水儿说什么也不肯回去,陈深有些担心,却也只能与她告别了:“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用。现在不太平,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小心。”

    水儿拍拍腰上的佩刀,笑道:“谢谢陈深哥哥,水儿练过武功的,坏人也打不过我。”

    “嗯嗯,那就好!哥哥有急事先走了,有机会再见喽。”

    “陈深哥哥再见!”

    陈深、尉迟北赶到码头,并无客船。只有一艘小船正在岸边休息。

    两人纵身一跃,径直上了船。把船夫吓得一个激灵:“嗨哟,二位客人,要去哪里?”

    陈深也说不出来地方,往东指着隐隐绰绰的船影,说:“看见那些大船没?你跟着他们就行。”

    船夫一听可吓坏了:“客官,这可是水云洲的海贼船呐!借小的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追啊!”

    “那我给你十两银子,够了吧?”

    “十两!够了够了,小的一年也赚不了二两银子,客官出手真是阔气。”

    也不知是船夫害怕,故意划得慢了,还是陈深坐的船小,速度不够。他们到底没能追上大船,海盗船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

    “客官,真是抱歉,船跟丢了。”船夫说道。

    “那你直接拉我去云水洲!”

    “这,客官,那是贼窝啊。您给的这银子,小的怕是没命花啊。”

    “那我再给你十两黄金!够不够?”

    “够,够!一听见‘黄金’两个字,突然就不害怕了。”

    约莫划了一个多时辰,船终于到岸了。船夫说:“公子,这里就是云水洲了。您看是不是把黄金给我,也好让小人早些回家。”

    陈深道:“这云水洲只有海贼,你现在走了,一会儿我俩怎么回去?你在此等一等,金银不会少你的。”

    船夫无奈,没有拿到钱,他自然不肯就此回去。但他也不敢靠岸,只是远远地浮在离岸不远的海面上。

    陈深、尉迟北二人一上岛,岛上的人就知晓了,这些人拿着兵器,不让二人前行,逐渐把两人围了起来,渐渐逼近……

    陈深向尉迟北说道:“帮主,动手吧!”

    两军交白刃,二人绝尘出。

    一阵“乒乒咣咣”之后,只剩陈深和尉迟北站立当间,其余已是纷纷倒地。

    一个海贼喊了声:“快去报告云姑娘!”便有放哨的跑去禀告了。

    二人一看贼兵去请头领了,正好讨要说法,求之不得,当下收起兵刃,信步向岛中央走去。陈深心里暗暗说,若是肯交出银子,还则罢了,若是不肯,就端了这个海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