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虫蛮
马无生角望，失蹄荒谷中。说的便是蹄落谷了。
蹄落谷是蛮荒一处赫赫有名的险地，排云抱月，谷内常年焚风笼罩，鸟兽绝踪，甚至连寻常植株都难以存活。只有一种马蹄莲可以生长。
传说鹿焉之战时，离火妖君利用此谷地利，驱动三驾离火战车伏击末本国大将军武平之，武平之插翅难逃，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战马青樱蹄下生莲，渡其主脱离险境，青樱却陨落于此。
马蹄莲状如马蹄，向风而生，在此地随处可见。焚风最呼啸之处，每数百年甚至可能会诞生出地种级别的灵植黑心玉蹄莲。
此时一个身着缁衣的青年正徐徐朝着蹄落谷行进，他是数月前新加入不语阁的刺客华安。华安刚完成了雇主发布的悬赏，正要前去蹄落谷交接。
“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雇主，交接之处定在这种地方。”他喃喃自语着，远远地看了一眼朦胧的谷影，继续赶路。
其实从悬赏内容也可见一斑，虽然是最低难度的素纸悬赏，但是雇主竟然要整整三百六十颗白寿之年的老人心，百岁老人以期颐养天年故称期颐，而活剜九十九岁的白寿老人之心，如此行径，必是魔道玄士要祭炼某种阴毒邪术。
不过虽是素纸悬赏，赏格却十分丰厚。华安只是一枝境三叶的小修，实力低微，又是新人，即使是最低级别的素纸悬赏也不是予取予求。能接到这单只需对凡人出手的悬赏何其幸运，虽然寻找符合条件的对象颇费了一番功夫，动起手来倒是易如反掌。为了凑足数目，还专门等了几位老人数月时光，如今大功告成，赏格也足够很长时间修炼了，不枉数月来的奔波。
想到这里，他脚步逐渐轻快了起来。不过华安向来谨慎，雇主又是心狠手辣之辈，他还是留了个心眼。
只见华安停下脚步，额上顿时青光大放，浮现出一棵乔木印记，他的双目泛起一层白翳，渐渐变得乳白晶莹，如同龙眼。
华安虽然境界低微，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缔约者，而且其缔约树种也是地种之一——石硖龙眼。石硖龙眼虽然战力平庸，侦查能力却是数一数二。催动之下，缔约者双眼化为龙眼，方圆百里景象历历在目，洞若观火。
庞大的铁青色谷影渐渐清晰起来，如一挽手臂揽向天空。石硖龙眼只能增幅目力，但见谷中盈千累万的马蹄莲随风微微晃动，却听不见呜呜的风声。
谷中一块青石旁立着一道黑影，头戴幕篱。幕篱圆顶宽檐，四周垂下曳地的皂纱，遮蔽全身，里面瞧不真切。
“七宝幕篱？！原来是木柩宫的人。”华安低呼一声。
木柩宫乃是魔道中最神秘的宗门，以豢养尸僵闻名。弟子行走时常常一身隐于幕篱，身后负一口大棺。
……
惠古一动不动站在青石旁，幕篱下突然传出一阵清越的蝉鸣，他随即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华安的方向。
此时风住尘息，正是一年四季中焚风最弱之际。然而满谷的马蹄莲整齐划一地微微摇晃，无风自动，有些诡异。
他抬头望向鞍部，在那里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黑色的马蹄莲，正是诡异的源头，满谷的马蹄莲与之遥相呼应。
“骎骎乌蹄踏飞燕，沉沉玉杯泛冥光。果然是黑心玉蹄莲！”
好似回应一般，那黑色马蹄莲将微颤的花苞朝向由厌，黑色的肉穗花序吞吐不定，寒光凛凛。这一刻，它仿佛不再是一株植物，而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虎视鹰瞵地盯着一块肥肉。
“不错，倒有几分灵智的样子，足够祭炼阴马了，”惠古不仅毫不在意，声音中喜色更甚，反倒像对方才是那块肥肉一样，“焚风已止，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手段？”
话音未落，满谷的马蹄莲急遽地抖动起来，交织出一片嘚嘚的马蹄声，震得谷内尘土飞扬，地动山摇。如万马奔腾，蹄如骤雨纷纷朝惠古滚滚而来。
……
“嘶——”看着这铺天盖地的阵仗，华安倒吸一口凉气，若换做是他，恐怕支撑不了几个呼吸就会被撕成碎片，不禁满脸苦闷地大声埋怨起雇主来：
“这猪油蒙心的倒霉蹄子，好端端非要选蹄落谷，自己寻死就寻死，还害得老子白费力气，几月的功夫全打水漂……”
还没骂完，只见那倒霉雇主的幕篱下突然涌出大片大片的黑色虫群，如潮如雾地向四周蔓延开来，眨眼间反而淹没了花蔓。
虫群源源不断地涌出，所过之处，残枝断蔓满地狼藉，看得华安瞠目结舌。
“这……难道说，木柩宫，虫群……原来雇主不是普通弟子，而是‘木柩宫三子’之一的‘虫蛮’惠古！”
并称为“木柩宫三子”的“花魇”、“虫蛮”和“酒行者”，是木柩宫后辈弟子中的翘楚，皆是三花境修为。
华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些犹豫不决。
……
无数的光洁如玉的马蹄莲被虫群啃噬得残破不堪，凋零成泥，黑心玉蹄莲不住地颤抖着，它愤怒地绽开花苞，恰似圆滚滚的马蹄，就要向惠古蹬来。
半空中突然凝聚出一匹栩栩如生的骊马虚影，毛色乌黑，马蹄如炭，鬃毛飞扬，神采奕奕。它萧萧地长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四下横冲直撞。虫群顿时被踩踏得七零八落。
惠古面色不变，幕篱下伸出一双枯瘦如柴的手，左手握一长鞭，右手持一铁檛，迎向骊马虚影。
“缚！”
长鞭一甩，应声脱手而出，蛇扭着缠向骊马，竟真的能缚住那虚无缥缈的幻影，眨眼间便将其捆得结结实实。
骊马悲鸣一声，拼命挣扎起来，上蹿下跳，然而长鞭纹丝不动，挣脱不得。
“荡！”
惠古接着掷出铁檛，那铁檛滴溜溜一转，便落在虚影马头上轻轻锤了一下，顿时一股无形的波纹震荡开来，锋芒不露效果却立竿见影。只见骊马虚影像风中烛火一般一阵摇晃，接着炯炯有神的马眼变得空洞迷茫，不由自主地停止挣扎。
而惠古早已乘机绕到鞍部，伸手就朝黑心玉蹄莲摘去。
他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迫不及待地握住花梗，正要用力时，忽然身上某处传来一声清越的蝉鸣。
听到这声蝉鸣，惠古面色大变，果断松开手暴退数步。与此同时，那长鞭缚住的骊马虚影轰然消散，化为一道风带，朝他刮来。
“焚风！”惠古惊呼一声，飞身撤退。
风带所过之处，虫群纷纷自燃起来，密密麻麻的虫尸落到地上，发出阵阵焦糊的气味。
饶是有蝉鸣示警，惠古依旧被余风波及，他浑身衣衫完好无损，却痛苦地呻吟着遍地打滚。
焚风再次向他涌来，惠古强忍着灼痛放出一群体型稍大的青色蜣螂，密密匝匝挡在身前，垒得密不透风。
这种青色蜣螂叫空窍蜰螂，体有空窍，大腹便便，可以存储材料。
蜣螂在焚风下纷纷自燃起来，除了虫尸，还余下一种乌青色的泥土，浇筑成一堵厚墙。
这乌青泥土恶臭扑鼻，其上青烟缭绕，鬼气森森。不仅黑心玉蹄莲花苞紧闭，如临大敌，就连躲在土墙后的惠古，都是避之不及，唯恐沾染分毫，徒增业障。
不久虚影所化的焚风渐渐消散，黑心玉蹄莲在乌青泥土下也再无反抗之力，束手就擒。
“大意了，”惠古取下黑心玉蹄莲，长缓一口气，声音却中气不足，“还以为是花魂，缚魂鞭和荡魂檛足够应付，不料只是借助焚风凝成的假魂。”
他又喘了几下：“虽是假魂，然而焚风能直接燃烧修士神魂，对我而言反而更加棘手，差点吃了大亏。还好我早有准备，只是这是仅剩的垢土了，垢婆婆也早已殉国，世间再无能提炼垢土之人了。”
他眼中缅怀之色一闪而逝，又很快摇了摇头，重新坚定起来：“有失必有得，不枉我十数年四处奔波，如此一来祭炼阴马的材料俱备，只欠那人手里的白寿心了。”
他声音渐冷，话音未落便离开蹄落谷，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
华安失魂落魄地穿梭在山林中，惊魂未定。
就在他决定放弃交接，慌忙撤离的时候，漫天的虫云拦住了他的去路。
幕篱下的人只伸出一只手，他就只好乖乖地奉上装满白寿心的乾坤袋。
那人冷哼一声，径直离开了。
“该死的‘虫蛮’，这点儿赏格也要贪昧……”他一边在密林中疾驰，一边暗暗咒骂。
“不看路找死吗？”
四道风驰电掣的身影迎面而来，他赶紧闪身让到一旁，低下了头。
那四人同样穿着不语阁的特制缁衣，级别还要比自己高许多。
“哼。”四人似乎是赶时间，擦肩而过之后马不停蹄地奔向远处。
“竟然是‘蛮林四友’，该死，如此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待四人身影消失之后，华安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记得他们最近接了一件赤字悬赏，赏格足足有一件宝器，成天招摇过市。交接地点也是蹄落谷，难道说……这个赤字悬赏的雇主也是虫巫？嘿嘿嘿，以虫蛮小气的性子，宝器肯定是出不起的。蛮林四友竹篮打水一场空，必然不肯放过雇主，可他们并不知道对方是‘虫蛮’，好好好，狗咬狗……而我不陪你们了，本小爷要去积雷山碰碰运气……”
……
陆关宝悠悠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密林，被绑在一棵大树上。四周云雾缭绕，光线幽微。
“你阿姐故事讲得不错。”
一个穿着怪异的人从雾中缓缓显现，头戴一顶古怪的草帽，帽边垂下黑纱，遮蔽全身，正是“虫蛮”惠古。
“不过这可不是你们末本国武后的故事，乃是我们古蚛国的故事。成王败寇，败者国破家亡，就连历史也不配拥有。”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
和一个年幼无知的懵懂小儿絮絮说了这许多话，可见惠古心情还算不错。祭炼阴马步骤冗杂，所需材料繁多。白寿心也就罢了，到底是凡人多如草芥。主材料可是要整整九十九个命理八字全阴又身具灵根的童子，颇费了惠古一番功夫，如今加上最后一个陆关宝，总算是凑齐了。
“其实武后驭马的故事本就经不起推敲，铁鞭、铁檛和匕首这三样倒是确有其事。”
“那铁鞭名叫‘缚魂鞭’，可缚三魂，就是绑你之物了。”
他慢慢走近，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柄铁檛来，陆关宝害怕得一阵挣扎。
“这铁檛名叫‘荡魂檛’，荡魂分魄，玄妙无比。至于最后一样匕首‘剥皮刃’是何功效，你是无缘看见了。”
“荡！”他用荡魂檛在陆关宝头顶轻轻敲了一下，陆关宝陡然变得双目无神，呆若木鸡……
蹄落谷是蛮荒一处赫赫有名的险地，排云抱月，谷内常年焚风笼罩，鸟兽绝踪，甚至连寻常植株都难以存活。只有一种马蹄莲可以生长。
传说鹿焉之战时，离火妖君利用此谷地利，驱动三驾离火战车伏击末本国大将军武平之，武平之插翅难逃，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战马青樱蹄下生莲，渡其主脱离险境，青樱却陨落于此。
马蹄莲状如马蹄，向风而生，在此地随处可见。焚风最呼啸之处，每数百年甚至可能会诞生出地种级别的灵植黑心玉蹄莲。
此时一个身着缁衣的青年正徐徐朝着蹄落谷行进，他是数月前新加入不语阁的刺客华安。华安刚完成了雇主发布的悬赏，正要前去蹄落谷交接。
“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雇主，交接之处定在这种地方。”他喃喃自语着，远远地看了一眼朦胧的谷影，继续赶路。
其实从悬赏内容也可见一斑，虽然是最低难度的素纸悬赏，但是雇主竟然要整整三百六十颗白寿之年的老人心，百岁老人以期颐养天年故称期颐，而活剜九十九岁的白寿老人之心，如此行径，必是魔道玄士要祭炼某种阴毒邪术。
不过虽是素纸悬赏，赏格却十分丰厚。华安只是一枝境三叶的小修，实力低微，又是新人，即使是最低级别的素纸悬赏也不是予取予求。能接到这单只需对凡人出手的悬赏何其幸运，虽然寻找符合条件的对象颇费了一番功夫，动起手来倒是易如反掌。为了凑足数目，还专门等了几位老人数月时光，如今大功告成，赏格也足够很长时间修炼了，不枉数月来的奔波。
想到这里，他脚步逐渐轻快了起来。不过华安向来谨慎，雇主又是心狠手辣之辈，他还是留了个心眼。
只见华安停下脚步，额上顿时青光大放，浮现出一棵乔木印记，他的双目泛起一层白翳，渐渐变得乳白晶莹，如同龙眼。
华安虽然境界低微，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缔约者，而且其缔约树种也是地种之一——石硖龙眼。石硖龙眼虽然战力平庸，侦查能力却是数一数二。催动之下，缔约者双眼化为龙眼，方圆百里景象历历在目，洞若观火。
庞大的铁青色谷影渐渐清晰起来，如一挽手臂揽向天空。石硖龙眼只能增幅目力，但见谷中盈千累万的马蹄莲随风微微晃动，却听不见呜呜的风声。
谷中一块青石旁立着一道黑影，头戴幕篱。幕篱圆顶宽檐，四周垂下曳地的皂纱，遮蔽全身，里面瞧不真切。
“七宝幕篱？！原来是木柩宫的人。”华安低呼一声。
木柩宫乃是魔道中最神秘的宗门，以豢养尸僵闻名。弟子行走时常常一身隐于幕篱，身后负一口大棺。
……
惠古一动不动站在青石旁，幕篱下突然传出一阵清越的蝉鸣，他随即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华安的方向。
此时风住尘息，正是一年四季中焚风最弱之际。然而满谷的马蹄莲整齐划一地微微摇晃，无风自动，有些诡异。
他抬头望向鞍部，在那里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黑色的马蹄莲，正是诡异的源头，满谷的马蹄莲与之遥相呼应。
“骎骎乌蹄踏飞燕，沉沉玉杯泛冥光。果然是黑心玉蹄莲！”
好似回应一般，那黑色马蹄莲将微颤的花苞朝向由厌，黑色的肉穗花序吞吐不定，寒光凛凛。这一刻，它仿佛不再是一株植物，而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虎视鹰瞵地盯着一块肥肉。
“不错，倒有几分灵智的样子，足够祭炼阴马了，”惠古不仅毫不在意，声音中喜色更甚，反倒像对方才是那块肥肉一样，“焚风已止，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手段？”
话音未落，满谷的马蹄莲急遽地抖动起来，交织出一片嘚嘚的马蹄声，震得谷内尘土飞扬，地动山摇。如万马奔腾，蹄如骤雨纷纷朝惠古滚滚而来。
……
“嘶——”看着这铺天盖地的阵仗，华安倒吸一口凉气，若换做是他，恐怕支撑不了几个呼吸就会被撕成碎片，不禁满脸苦闷地大声埋怨起雇主来：
“这猪油蒙心的倒霉蹄子，好端端非要选蹄落谷，自己寻死就寻死，还害得老子白费力气，几月的功夫全打水漂……”
还没骂完，只见那倒霉雇主的幕篱下突然涌出大片大片的黑色虫群，如潮如雾地向四周蔓延开来，眨眼间反而淹没了花蔓。
虫群源源不断地涌出，所过之处，残枝断蔓满地狼藉，看得华安瞠目结舌。
“这……难道说，木柩宫，虫群……原来雇主不是普通弟子，而是‘木柩宫三子’之一的‘虫蛮’惠古！”
并称为“木柩宫三子”的“花魇”、“虫蛮”和“酒行者”，是木柩宫后辈弟子中的翘楚，皆是三花境修为。
华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些犹豫不决。
……
无数的光洁如玉的马蹄莲被虫群啃噬得残破不堪，凋零成泥，黑心玉蹄莲不住地颤抖着，它愤怒地绽开花苞，恰似圆滚滚的马蹄，就要向惠古蹬来。
半空中突然凝聚出一匹栩栩如生的骊马虚影，毛色乌黑，马蹄如炭，鬃毛飞扬，神采奕奕。它萧萧地长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四下横冲直撞。虫群顿时被踩踏得七零八落。
惠古面色不变，幕篱下伸出一双枯瘦如柴的手，左手握一长鞭，右手持一铁檛，迎向骊马虚影。
“缚！”
长鞭一甩，应声脱手而出，蛇扭着缠向骊马，竟真的能缚住那虚无缥缈的幻影，眨眼间便将其捆得结结实实。
骊马悲鸣一声，拼命挣扎起来，上蹿下跳，然而长鞭纹丝不动，挣脱不得。
“荡！”
惠古接着掷出铁檛，那铁檛滴溜溜一转，便落在虚影马头上轻轻锤了一下，顿时一股无形的波纹震荡开来，锋芒不露效果却立竿见影。只见骊马虚影像风中烛火一般一阵摇晃，接着炯炯有神的马眼变得空洞迷茫，不由自主地停止挣扎。
而惠古早已乘机绕到鞍部，伸手就朝黑心玉蹄莲摘去。
他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迫不及待地握住花梗，正要用力时，忽然身上某处传来一声清越的蝉鸣。
听到这声蝉鸣，惠古面色大变，果断松开手暴退数步。与此同时，那长鞭缚住的骊马虚影轰然消散，化为一道风带，朝他刮来。
“焚风！”惠古惊呼一声，飞身撤退。
风带所过之处，虫群纷纷自燃起来，密密麻麻的虫尸落到地上，发出阵阵焦糊的气味。
饶是有蝉鸣示警，惠古依旧被余风波及，他浑身衣衫完好无损，却痛苦地呻吟着遍地打滚。
焚风再次向他涌来，惠古强忍着灼痛放出一群体型稍大的青色蜣螂，密密匝匝挡在身前，垒得密不透风。
这种青色蜣螂叫空窍蜰螂，体有空窍，大腹便便，可以存储材料。
蜣螂在焚风下纷纷自燃起来，除了虫尸，还余下一种乌青色的泥土，浇筑成一堵厚墙。
这乌青泥土恶臭扑鼻，其上青烟缭绕，鬼气森森。不仅黑心玉蹄莲花苞紧闭，如临大敌，就连躲在土墙后的惠古，都是避之不及，唯恐沾染分毫，徒增业障。
不久虚影所化的焚风渐渐消散，黑心玉蹄莲在乌青泥土下也再无反抗之力，束手就擒。
“大意了，”惠古取下黑心玉蹄莲，长缓一口气，声音却中气不足，“还以为是花魂，缚魂鞭和荡魂檛足够应付，不料只是借助焚风凝成的假魂。”
他又喘了几下：“虽是假魂，然而焚风能直接燃烧修士神魂，对我而言反而更加棘手，差点吃了大亏。还好我早有准备，只是这是仅剩的垢土了，垢婆婆也早已殉国，世间再无能提炼垢土之人了。”
他眼中缅怀之色一闪而逝，又很快摇了摇头，重新坚定起来：“有失必有得，不枉我十数年四处奔波，如此一来祭炼阴马的材料俱备，只欠那人手里的白寿心了。”
他声音渐冷，话音未落便离开蹄落谷，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
华安失魂落魄地穿梭在山林中，惊魂未定。
就在他决定放弃交接，慌忙撤离的时候，漫天的虫云拦住了他的去路。
幕篱下的人只伸出一只手，他就只好乖乖地奉上装满白寿心的乾坤袋。
那人冷哼一声，径直离开了。
“该死的‘虫蛮’，这点儿赏格也要贪昧……”他一边在密林中疾驰，一边暗暗咒骂。
“不看路找死吗？”
四道风驰电掣的身影迎面而来，他赶紧闪身让到一旁，低下了头。
那四人同样穿着不语阁的特制缁衣，级别还要比自己高许多。
“哼。”四人似乎是赶时间，擦肩而过之后马不停蹄地奔向远处。
“竟然是‘蛮林四友’，该死，如此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待四人身影消失之后，华安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记得他们最近接了一件赤字悬赏，赏格足足有一件宝器，成天招摇过市。交接地点也是蹄落谷，难道说……这个赤字悬赏的雇主也是虫巫？嘿嘿嘿，以虫蛮小气的性子，宝器肯定是出不起的。蛮林四友竹篮打水一场空，必然不肯放过雇主，可他们并不知道对方是‘虫蛮’，好好好，狗咬狗……而我不陪你们了，本小爷要去积雷山碰碰运气……”
……
陆关宝悠悠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密林，被绑在一棵大树上。四周云雾缭绕，光线幽微。
“你阿姐故事讲得不错。”
一个穿着怪异的人从雾中缓缓显现，头戴一顶古怪的草帽，帽边垂下黑纱，遮蔽全身，正是“虫蛮”惠古。
“不过这可不是你们末本国武后的故事，乃是我们古蚛国的故事。成王败寇，败者国破家亡，就连历史也不配拥有。”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
和一个年幼无知的懵懂小儿絮絮说了这许多话，可见惠古心情还算不错。祭炼阴马步骤冗杂，所需材料繁多。白寿心也就罢了，到底是凡人多如草芥。主材料可是要整整九十九个命理八字全阴又身具灵根的童子，颇费了惠古一番功夫，如今加上最后一个陆关宝，总算是凑齐了。
“其实武后驭马的故事本就经不起推敲，铁鞭、铁檛和匕首这三样倒是确有其事。”
“那铁鞭名叫‘缚魂鞭’，可缚三魂，就是绑你之物了。”
他慢慢走近，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柄铁檛来，陆关宝害怕得一阵挣扎。
“这铁檛名叫‘荡魂檛’，荡魂分魄，玄妙无比。至于最后一样匕首‘剥皮刃’是何功效，你是无缘看见了。”
“荡！”他用荡魂檛在陆关宝头顶轻轻敲了一下，陆关宝陡然变得双目无神，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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