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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镇

    相较应无悔,两持剑男子脸色就略显阴沉了,关键时刻横插一脚,就知道来者不善。事已至此,让他们半途而废,却也是不可能,梁子已经结下,还是趁此机会了解后患的好。

    多说无益,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决断。来者不过区区锤骨中阶,就算带来了灵药,那又如何,无非是既定结果稍稍延长一点罢了。

    先前说话男子一剑震退苏清风,狠厉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小子,下辈子眼睛搽亮一点,不是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瞎掺和的,这次权当给你积累处世经验了,想必用命买来的教训应该会很牢。”

    苏清风竭力躲避来自男子排山倒海的攻势,他每接一下浑身气血都翻腾不止。面前此人恐怕和那碧鳞双头蛇一样,离斩尘七重都是只差临门一脚。若不是自己这两个月有所突破,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下,好在自己并不是要将其打败,只需拖延片刻即可。

    应无悔也明白,战局的关键就在自己能否先一步拿下对手,否则除了搭上又一条性命外,其他并没有什么本质变化。没了阵法的压制,斩尘七重的实力又岂是那般简单,没过一会儿沉默男子就变得岌岌可危。风水轮流转,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多变。

    说话男子见这情形暗自焦急不已,手头攻势更加凌厉几分,苏清风不敢与之正面硬碰,只是凭借着仙风云体术和九宫剑法与之周旋。苦修之际,武学自然也没落下,加上每日引诸天星辰锻体,一时间倒还可以咬牙坚持坚持。

    而相反男子就有些气急败坏了,他从来没觉着阵法有这么恶心,自己实力远超于他,可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苏清风就像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尽管周围惊涛骇浪,波涛滚滚,可他总能巧妙的化险为夷。

    盏茶功夫就这样僵持而过。忽听得嘭的一声,与应无悔交手的沉默男子踉跄后退,嘴角微微渗血。应无悔得势不饶人,随即又是一掌拍向胸口,沉默男子连忙横剑以挡。掌劲绵绵,卸力不够,身形再次激退,直至背靠身后参天大树方才止住脚步,细看之下,树干处隐约可见一片凹陷。

    “赵师兄!”

    与苏清风缠斗的那人撇下即将唾手可得的胜利,闪身回到赵姓师兄身旁,掏出一枚雪白丹丸助他服下,然后深深看了眼苏清风,随即便搀扶着消失在两人眼前。

    此时,大雨稍缓,天空逐渐放晴。现场狼藉一片,到处是残枝断木,地表处处犁痕,苏清风气喘吁吁的半跪地上,抹了一把脸上鲜血,暗叹又是一次劫后余生。应无悔倒是没有这么狼狈,缓缓走到跟前一把托起他也离开了这儿。

    洞穴里,苏清风运功驱逐着残留在体内的灵气剑气,为防止它们再一次给身体造成破坏,驱逐殆尽后这才汲取天地灵气蕴养着受创的经脉。先前超负荷的运转周天,经脉已经不堪重负,以免留下隐伤,自然要慎之又慎。

    待他调养完毕,已近日暮,不知不觉大半天悄然而过。此时洞口处燃起一堆篝火,架子上放着的几块烤肉正滋滋作响,诱人的香味不断挑拨着味蕾,引起肚子抗议连连。

    应无悔裸着上身坐在一旁,拿起匕首上下翻转着烤肉。在篝火的光亮下,映得他立体的五官显得刀削斧刻,棱角分明,坦露的上半身肌肉匀称,曲线分明,颀长而挺拔,后背处三道血痕在跳动的火光下若隐若现。

    苏清风来到一旁坐下。

    应无悔递给他一块烤肉,调侃道:“古语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果真是应了这句老话。小苏你这算不算故意藏拙,然后再来个厚积薄发?在大哥印象中,你可不会是这么弯弯绕的人。”

    苏清风苦笑道:“无悔大哥你还不了解我吗?”

    “那倒也是!不过你这进境确实吓人了点,武道修士开启人体本源,道宫神藏,一切都基于身体。所以武修要锻皮炼骨,洗经伐髓。切忌一味追逐破境而未夯实基础,修炼是累铸万丈高楼,那么基础就必须要坚实牢固。”

    应无悔说到这儿,突然哑然失笑,“锤骨中阶就能与南宫鹤周旋须臾,想必基础也是极为扎实,倒是大哥我观局者迷了。”

    闲来无事,两人交流了一下各自的历练经历,又谈及小镇些许琐碎事宜,兴起之时不由冁然而笑。苏清风本以为自己的经历还算精彩,没想到听了应无悔的讲述后,就显得有些枯燥乏味了。

    饭后,他将仅剩的一颗莲子与身上所带的金疮药碾碎混合,来到应无悔身后,才知道刚才那些轻飘飘的话语里暗含了多少次的死里逃生。

    宽阔的后背上,三道爪痕自右肩而起横亘大半个背部,先前已经结痂的伤口,经此一役再次崩开,一些地方更是深可见骨。背部肤色深浅不一,明显是受伤痊愈后新旧交替才会显得这般不协调。而能留下伤痕的,伤势自然不轻,这些伤痕交错纵横,得有十数处不止。

    待苏清风上完药,应无悔已是满头大汗,面容苍白。他调息完毕,起身带着苏清风来到洞穴深处,借着月明珠看见了一黑一白两只猫类幼崽。

    苏清风讶异问道:“这便是九黎幼崽?”

    两只猫咪不过巴掌大小,却是灵性十足。双瞳在月明珠的映衬下,如那黑曜石般摄人心魄,欲罢不能。

    他捧着白色猫咪略微逗弄,小猫在他手中不断胡乱撕咬,不一会儿掌心竟微微可见道道白色抓痕。要知道在炼体一境皮肤就已经坚硬如石,而抵达锤骨之境后则又是更胜一筹,想留下痕迹难度可见一斑。而这还只是刚出生的幼崽,要是成年,估计一爪能把人给撕碎吧!

    苏清风艳羡道:“不愧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当真是羡慕嫉妒恨。”

    “谁说不是呢!黑色这只我要了,白色那只就送你了。”

    “这太贵重了,无悔大哥!”

    “怎么?嘴里大哥大哥的叫着,这会儿就不听我话了?再说两只幼崽我也养不起,它们实在太能吃了。”

    接着应无悔又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背后这道爪痕不过山脉内围的那只九黎妖猫随意施为。妖兽产后,领地意识最是极端,我只不过误入片刻,就受了一爪。至于得到幼崽,那就纯属缘分使然了。当时九黎妖猫产后虚弱,觅食时又被其他妖兽所伤,继而又被乾渊镇的人逮到机会围猎于它,于是我便做了一次黄雀,把幼崽给偷了出来。结果后边遇到了云亘镇的两个家伙,倒是差点给他们做了嫁衣。”

    苏清风感慨道:“倒是可怜了这两个小家伙!”

    “行了!咱们也好好休息吧,明天回镇!”

    ······

    第二日,有着应无悔领路导航,两人没花多少时间便走出了栖霞山脉。有着斩尘七重的实力威慑,妖兽唯恐避之不及,哪敢放肆,一路可谓顺风顺水。就是回镇路途远了点,不过两人一路上谈笑风生,倒也没觉得寂寥。

    入夜,苏宅练功房。

    苏清风手持碧落,敛息凝神,紧盯着言阙如临大敌。言阙青衫负手,随意站在丈许开外,如同那毫无缚鸡之力的授学夫子。没有什么骇人的气势,亦没有丝毫凌厉的气息压迫。他站在那儿,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规则韵味,仿佛无懈可击。

    随着修为的逐渐加深,苏清风越来越觉得小镇的非比寻常。除了书斋学子,其他人看似平凡普通,实则高深莫测,而小镇具有的浓浓烟火气息却又衬得他们普通至极,没什么特别。不知是小镇上的人不属于这个小镇,还是小镇不属于这个小镇上的人,显得极为矛盾。

    言阙招了招手,勃然大怒道:“武道修士,要敢于逆境伐上,这般唯唯诺诺是为何?历练历练,何谓历练,历的是绝境逢生后的涅槃新生,练的是千般技巧后的返璞归真!你倒好,硬是一个没沾,不仅如此,还失了身为修士的心性。你就是这般历练的?莫不是被栖霞山脉里的妖兽吓破了胆?”

    苏清风咬牙,九宫剑法配合着仙风云体术竭力攻去,左手手掌已然已成湛蓝之色。

    言阙冷笑,“剑法花哨不堪入眼,步伐虚浮破绽百出,掌法更是不伦不类!胜境之内,堪堪这么点成就,简直是贻笑大方。”

    说话间,言阙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小腹,苏清风跪在地上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没等他稍缓片刻,又是一脚踢在太阳穴,顿时只感头疼欲裂,滚在一边只记得捂着头颅喘着粗气。

    言阙嗤笑道:“怎么?这就扛不住了?以为半年时间修炼至锤骨中阶,你就是天才了?实话告诉你,你爹为了你这么个废物,不惜每日熬炼精血用以入药。你以为之前凝练族纹时开始之前喝的是什么?你以为你爹真的大限已至?笑话,那都是被你连累的,堂堂无极境,未死于岁月,却死在了精血枯竭!而你,半年时间就只是如此?这也就罢了,弄这么个纸糊的锤骨中阶给谁看?”

    这一句句话,宛如利刃不断剿剜于心,苏清风眼中涌现出道道血丝。他颤颤巍巍的起身,双拳紧握,手上条条青筋鼓起,愤怒嘶吼道:“你闭嘴!闭嘴!这是假的,你快告诉我这是假的…”

    言阙淡笑,“哦?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连接受现实的勇气也丢了么?”

    苏清风脸色阴沉,猛地前冲抬手一拳挥出,结果被言阙一掌撼在胸口,顿时吐血连连。

    “太弱!”

    他起身再次前冲,结局依然,被一拳打在额头,在空中凌翻数个跟头扑倒在地。

    “就你这么个废物,哪配得上顾丫头?亏得她三番几次来打听你的消息,明天我就告诉她你已经葬身妖腹,省得耽误别人顾丫头!”

    苏清风此刻已经七窍流血,眼神晦暗,早已没有了神智,全凭借着一股执念支撑着身体的动作。第三次被打倒,第四次被击飞····

    在不知第几次下,终于昏睡过去,一身白色修炼服处处血污,双拳依旧紧握。言阙抱着他来到另外一个房间,屋内已备好药桶,上面浮着种种山珍草药。

    苏清风迷迷糊糊间,想起了小时候过年牵着父亲的手置办年货的情形,父亲笑得是那般慈爱,手掌的温度是那么的温暖。突然,整个世界上空开始破碎,然后灰色取代了所有事物的色彩,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天地间。“你以为之前凝练族纹时开始之前喝的是什么?你以为你爹真的大限已至?那都是被你连累的,是为了你精血枯竭而死!”

    慢慢地,父亲清晰的脸庞开始变得模糊,身影逐渐开始扭曲,手掌的温度也慢慢被冰冷所取代。随后父亲的身影化成尘埃飘散于天地间,世界上空恢复如常,色彩又重新归于缤纷绚烂。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唯独少了一个人的身影,这个世界瞬间显得陌生至极,变得毫无温度,他踽踽独行于人海之中,孑然孤独,格格不入。

    苏清风猛地睁开双眼大叫道:“不!爹,别丢下清风一个人····”

    看着眼前熟悉的情形,脑海中昨晚言阙说的话还历历在目,这些话不断刺激勾动起埋葬在内心深处那刻骨铭心的回忆,他紧闭双眼,两行清泪缓缓留下。

    苏宅后院,苏清风靠着墓碑一口又一口的朝嘴里灌着酒,眼神空洞,神色憔悴。微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