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本座被鞭炮炸了
岁暮天寒，彤云酿雪。
没过几日，便到了除夕。
燕都大街小巷一反前几日的熙熙攘攘，逐渐沉寂下来，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却是热闹非凡。
棠梨院，沈清歌正和林绾柔一起放爆竹，尘烟散尽后，顾临熙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抱怨道：“呛死我了……你家放鞭炮怎么还堵着门呢……”
还好顾临熙身着一袭绀青色衣袍，不然还真得沾染一身尘埃。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如今弄得满面尘灰烟火色，倒让沈清歌有些怀疑她这是一挂鞭炸出了顾临熙的本体。
不知所措的林绾柔赶紧找了个理由回去，顾临熙与沈清歌对视片刻，而后这姓顾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是来送信的，你信吗？”
沈清歌浅浅一笑：“信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还真不信。
顾临熙像模像样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上面只潦草写着七个字。
愿柒儿，百岁无忧。
沈清歌无语，您这是不是有点敷衍啊？
就这七个字？
顾临熙见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禁微笑：“怎么，吃醋了？”
“谁吃你的醋。”
“还有一份大礼，明天早上才能给你。”
沈清歌忽然想起一件事，“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得四不像的荷包，“这是送你的，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多谢姑娘的好意，不过……”顾临熙双眸紧盯着荷包，“这做工也太粗糙些了吧？”
沈清歌瞪了他一眼：“你会不会说话？这可是本姑娘亲手做的，想当年祖父为我提亲，求亲的人都踏破我家门槛，你知道这东西拿出去有多少世家大族的公子抢着要吗？”
再说了，她上学的时候老师又没教过做手工……
顾临熙扶额，“您说得都对，不过我来都来了，不得请我吃一顿年夜饭啊？”
沈清歌一记白眼送给他，“年夜饭自己做，本姑娘不管饭。”
“是不会吧？”顾临熙笑问。
沈清歌差点把他赶出去，“你说什么？”
“你不会做饭！”
“我会！”
“证明给我看！”
于是一下午沈清歌都在厨下洗手作羹汤，而那个厚颜无耻的顾临熙竟然还在那儿写对联！
“顾临熙，过来帮我一下！”
顾临熙抬眸，一脸无辜道：“我是真不会啊，只能打下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清歌拽到了后厨，“打下手也行……”
“我打鸡蛋还能把鸡蛋壳掉到碗里去，炒菜经常忘放盐……你等一下，我对联还没写完呢……”
就这样两人忙活一下午，总算把这年夜饭安排好了。
沈清歌望着满桌子饭菜，不禁笑道：“您这不是会做饭吗？”
结果这顾临熙忽然厚着脸皮冒出来一句，“有酒吗？”
沈清歌：“你还想喝酒？”
顾临熙随即取出自己带来的桃花酿，“早就知道你这儿除了药酒就没别的，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一壶，一个人喝酒太无趣，咱们俩喝。”
沈清歌不语，只是默默夹菜。
“可别告诉我你行走江湖居然不会饮酒啊……”
顾临熙话音未落，沈清歌就取了酒盏来，“还是之前在南疆那句话，若是坊间有编排我的，得给你顾大人算首功。”
她在心底暗暗吐槽，您这性子要是在娱乐圈混，早就绯闻满天飞了，都不用媒体炒作。
顾临熙乐呵呵地接过酒盏，“行啊，千年之后你的故事被写进小说话本，流芳百世，岂不羡煞后人？”
沈清歌：“不会说话就别说。”
顾临熙勾唇笑笑，和她举杯对饮起来。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后半夜，顾临熙回府去了，沈清歌也早已歇息。
不过梦境中的她并非没有意识，此时此刻她仿若身处一艘在海上迷失方向的巨舰之上。
一片朦朦胧胧的雾霭中，她见到了一位与她容貌相仿的白衣少女。
“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很欢喜。”她轻声道，“去病虽说处于险境，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你大可放心。”
沈清歌很想问一句白衣少女说的都是谁，但她却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白衣少女仿若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我是汉太傅萧皓之女萧子璿，骠骑将军霍去病是我哥哥，而你和我原是一魂一魄。”
似乎是知道她在梦境中无法言语，萧子璿接着解释道：“我说一下我的故事吧，你知道了我的故事，就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梦中了。”
萧子璿凝望着那个与她十分相像的少女，顷刻间，她的一生如走马灯一般缓缓展开。
十岁以前，萧子璿是淮南国相萧皓之女，是汉初丞相萧何后人，亦是武帝近臣霍去病护在身后的那个人。
霍去病大她三岁，她便唤他“哥哥”，可是哥哥时常要练剑，要习字，要通读浩如烟海的经史子集，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嬉戏玩闹。
她便时常盼着霍去病来看她。
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有时是个小拨浪鼓，有时是几串糖葫芦，还有一次竟然带了些胭脂水粉，她那时还不懂梳妆打扮，涂涂抹抹过后竟然打扮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那个名唤霍去病的少年，是她暗淡的生命中仅有的一点光亮。
她七岁那年，飞将军李广之子李敢仗着父亲权势欺负她，霍去病得知后，冲到李广府上把李敢打了一顿。
之后她一个多月都没见到他，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大将军卫青关了禁闭。
父亲那时作为淮南国相，与成天装神弄鬼的淮南王刘安走得很近，淮南王曾经煞有介事地给她算了一卦，卜得她此生与情之一字无缘。
她眼泪汪汪地跑去找霍去病，霍去病安慰她道：“淮南王那招摇撞骗的神棍说话最是不可信，他之前还说我杀孽太重，必不得善终，小爷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他一说不要紧，萧子璿哭得更厉害了。
霍去病无奈道：“那个神棍说的话你也信？”
一年又一年，当年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后来她才明白，有些事，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
比如说，淮南王刘安密谋造反，事败伏诛。
比如说，霍去病升为剽姚校尉，随大将军卫青北征。
再次见到他，是在北征匈奴前夕。
“我听我爹说，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荡平匈奴，你跟着卫大将军在营中做校尉。”萧子璿有些担忧道，“听说匈奴人很可怕的，当年把高皇帝围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你一定要当心。”
霍去病毫不在意地笑笑，“能杀小爷的人还在娘胎里待着呢，担心什么？匈奴人不过仗着他们骑兵机动性强，我若是打他们个出其不意，看他们还能拿小爷怎么办！”
听罢此语，萧子璿眼眶泛红，好半天才轻声道：“答应我，活着回来。”
霍去病抬手拭净她眸中清泪，“小爷我是去收匈奴蛮子人头的，该哭的是匈奴人才是，你哭什么？”
三个月后，远征漠北的汉军大胜而归，霍去病勇冠三军，立下大功，武帝龙颜大悦，封其为冠军侯。
两年后，霍去病再次率一万骠骑出陇西，转战漠北三千里，斩首不计其数。
武帝寻思着再给他加官进爵，等到他一举荡平匈奴的时候就功无可封了，便赏赐他一座宅子，亲自为他说亲。
霍去病却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武帝挑眉，“你当真连一个心悦之人都没有？”
“回陛下，臣有心悦之人，只是现在，臣不能娶她。”
霍去病连年征战四方，一年都难得回长安城一次，他不想让他从小护着的小姑娘为他守活寡。
可惜，这一错过，就是一生。
两年后，霍去病取得漠北大捷，官拜大司马骠骑将军，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将领，连卫青都得靠边站。
也是在这一年，萧皓将她许给了李广之孙李陵。
她知道，自己与霍去病，此生已经注定无缘了。
她已嫁了人，听人说卫大将军私下给他定了一桩亲事。
惟愿余岁，各自安好。
这是她在离京前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只可惜啊，她最后就连这一点点心愿，都未能实现。
武帝元狩六年，霍去病因病薨逝，年二十四。
杀降不祥，淮南王刘安一语成谶。
自从霍去病薨逝的消息传出以来，萧子璿已经将自己禁足在李陵府上一旬之久。
这些日子李陵很少回来，她的侍女子衿四处打探消息，得知陛下又要派兵北征，李陵也要从军。
同时她还打听到，卫长公主下嫁术士栾大，栾大号称卦能通灵，又是淮南王的徒弟，他一定有办法让霍去病死而复生。
子衿永远记得，那日落雪漫天，飘飘摇摇的，美得不像话。
当她兴高采烈地将这消息回禀萧子璿时，她惊喜地发现，小姐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散出一星半点亮色。
随后，她听见小姐吩咐她，“取我那身红嫁衣来。”
子衿未及思索便答道：“小姐稍候片刻，子衿立刻去取。”
凝望着子衿娇小柔弱的身影渐行渐远，萧子璿浅浅一笑，“我这一生，还算是值得。”
她缓缓端起搁置在案几上的那盏毒酒，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
“霍去病，等着我。”
他不可能活过来，那换她去陪他又何妨？
穿戴齐整后，萧子璿望向端坐在妆奁上的琉璃镜，映射出的分明是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子衿替她梳妆打扮一番后，躬身一拜，“恭祝小姐万福金安。”
萧子璿凄然一笑，唇边缓缓渗出一缕血丝，点点鲜血落在她那身红嫁衣上，倒是为这一袭红衣做了点缀。
后知后觉的子衿连忙起身，“小姐……您怎么了？”
“你去取嫁衣的时候，我饮下了那盏酒。”她用眼神示意不远处案几上的金樽，“那酒中，有毒，还是剧毒，一个时辰以内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萧子璿剧毒攻心，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随即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子衿连忙扶住小姐，让她半卧在自己怀中。
鲜血自萧子璿口中喷涌而出，她却依旧笑靥如花，“很快就能……见到去病哥哥了，倒是……有些……期待呢。”
泪流满面的子衿根本不敢想象小姐是以如此坦然的心态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
她浅浅一笑，心中默念着那句不忍说出口的话：今生缘浅，来世再见。
下辈子再遇见，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以我春秋，承君一诺。
“霍去病，我来嫁你了。”
她做了一个千年梦。
如今，梦醒了。
回家吧。
没过几日，便到了除夕。
燕都大街小巷一反前几日的熙熙攘攘，逐渐沉寂下来，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却是热闹非凡。
棠梨院，沈清歌正和林绾柔一起放爆竹，尘烟散尽后，顾临熙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抱怨道：“呛死我了……你家放鞭炮怎么还堵着门呢……”
还好顾临熙身着一袭绀青色衣袍，不然还真得沾染一身尘埃。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如今弄得满面尘灰烟火色，倒让沈清歌有些怀疑她这是一挂鞭炸出了顾临熙的本体。
不知所措的林绾柔赶紧找了个理由回去，顾临熙与沈清歌对视片刻，而后这姓顾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是来送信的，你信吗？”
沈清歌浅浅一笑：“信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还真不信。
顾临熙像模像样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上面只潦草写着七个字。
愿柒儿，百岁无忧。
沈清歌无语，您这是不是有点敷衍啊？
就这七个字？
顾临熙见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禁微笑：“怎么，吃醋了？”
“谁吃你的醋。”
“还有一份大礼，明天早上才能给你。”
沈清歌忽然想起一件事，“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得四不像的荷包，“这是送你的，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多谢姑娘的好意，不过……”顾临熙双眸紧盯着荷包，“这做工也太粗糙些了吧？”
沈清歌瞪了他一眼：“你会不会说话？这可是本姑娘亲手做的，想当年祖父为我提亲，求亲的人都踏破我家门槛，你知道这东西拿出去有多少世家大族的公子抢着要吗？”
再说了，她上学的时候老师又没教过做手工……
顾临熙扶额，“您说得都对，不过我来都来了，不得请我吃一顿年夜饭啊？”
沈清歌一记白眼送给他，“年夜饭自己做，本姑娘不管饭。”
“是不会吧？”顾临熙笑问。
沈清歌差点把他赶出去，“你说什么？”
“你不会做饭！”
“我会！”
“证明给我看！”
于是一下午沈清歌都在厨下洗手作羹汤，而那个厚颜无耻的顾临熙竟然还在那儿写对联！
“顾临熙，过来帮我一下！”
顾临熙抬眸，一脸无辜道：“我是真不会啊，只能打下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清歌拽到了后厨，“打下手也行……”
“我打鸡蛋还能把鸡蛋壳掉到碗里去，炒菜经常忘放盐……你等一下，我对联还没写完呢……”
就这样两人忙活一下午，总算把这年夜饭安排好了。
沈清歌望着满桌子饭菜，不禁笑道：“您这不是会做饭吗？”
结果这顾临熙忽然厚着脸皮冒出来一句，“有酒吗？”
沈清歌：“你还想喝酒？”
顾临熙随即取出自己带来的桃花酿，“早就知道你这儿除了药酒就没别的，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一壶，一个人喝酒太无趣，咱们俩喝。”
沈清歌不语，只是默默夹菜。
“可别告诉我你行走江湖居然不会饮酒啊……”
顾临熙话音未落，沈清歌就取了酒盏来，“还是之前在南疆那句话，若是坊间有编排我的，得给你顾大人算首功。”
她在心底暗暗吐槽，您这性子要是在娱乐圈混，早就绯闻满天飞了，都不用媒体炒作。
顾临熙乐呵呵地接过酒盏，“行啊，千年之后你的故事被写进小说话本，流芳百世，岂不羡煞后人？”
沈清歌：“不会说话就别说。”
顾临熙勾唇笑笑，和她举杯对饮起来。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后半夜，顾临熙回府去了，沈清歌也早已歇息。
不过梦境中的她并非没有意识，此时此刻她仿若身处一艘在海上迷失方向的巨舰之上。
一片朦朦胧胧的雾霭中，她见到了一位与她容貌相仿的白衣少女。
“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很欢喜。”她轻声道，“去病虽说处于险境，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你大可放心。”
沈清歌很想问一句白衣少女说的都是谁，但她却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白衣少女仿若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我是汉太傅萧皓之女萧子璿，骠骑将军霍去病是我哥哥，而你和我原是一魂一魄。”
似乎是知道她在梦境中无法言语，萧子璿接着解释道：“我说一下我的故事吧，你知道了我的故事，就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梦中了。”
萧子璿凝望着那个与她十分相像的少女，顷刻间，她的一生如走马灯一般缓缓展开。
十岁以前，萧子璿是淮南国相萧皓之女，是汉初丞相萧何后人，亦是武帝近臣霍去病护在身后的那个人。
霍去病大她三岁，她便唤他“哥哥”，可是哥哥时常要练剑，要习字，要通读浩如烟海的经史子集，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嬉戏玩闹。
她便时常盼着霍去病来看她。
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有时是个小拨浪鼓，有时是几串糖葫芦，还有一次竟然带了些胭脂水粉，她那时还不懂梳妆打扮，涂涂抹抹过后竟然打扮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那个名唤霍去病的少年，是她暗淡的生命中仅有的一点光亮。
她七岁那年，飞将军李广之子李敢仗着父亲权势欺负她，霍去病得知后，冲到李广府上把李敢打了一顿。
之后她一个多月都没见到他，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大将军卫青关了禁闭。
父亲那时作为淮南国相，与成天装神弄鬼的淮南王刘安走得很近，淮南王曾经煞有介事地给她算了一卦，卜得她此生与情之一字无缘。
她眼泪汪汪地跑去找霍去病，霍去病安慰她道：“淮南王那招摇撞骗的神棍说话最是不可信，他之前还说我杀孽太重，必不得善终，小爷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他一说不要紧，萧子璿哭得更厉害了。
霍去病无奈道：“那个神棍说的话你也信？”
一年又一年，当年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后来她才明白，有些事，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
比如说，淮南王刘安密谋造反，事败伏诛。
比如说，霍去病升为剽姚校尉，随大将军卫青北征。
再次见到他，是在北征匈奴前夕。
“我听我爹说，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荡平匈奴，你跟着卫大将军在营中做校尉。”萧子璿有些担忧道，“听说匈奴人很可怕的，当年把高皇帝围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你一定要当心。”
霍去病毫不在意地笑笑，“能杀小爷的人还在娘胎里待着呢，担心什么？匈奴人不过仗着他们骑兵机动性强，我若是打他们个出其不意，看他们还能拿小爷怎么办！”
听罢此语，萧子璿眼眶泛红，好半天才轻声道：“答应我，活着回来。”
霍去病抬手拭净她眸中清泪，“小爷我是去收匈奴蛮子人头的，该哭的是匈奴人才是，你哭什么？”
三个月后，远征漠北的汉军大胜而归，霍去病勇冠三军，立下大功，武帝龙颜大悦，封其为冠军侯。
两年后，霍去病再次率一万骠骑出陇西，转战漠北三千里，斩首不计其数。
武帝寻思着再给他加官进爵，等到他一举荡平匈奴的时候就功无可封了，便赏赐他一座宅子，亲自为他说亲。
霍去病却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武帝挑眉，“你当真连一个心悦之人都没有？”
“回陛下，臣有心悦之人，只是现在，臣不能娶她。”
霍去病连年征战四方，一年都难得回长安城一次，他不想让他从小护着的小姑娘为他守活寡。
可惜，这一错过，就是一生。
两年后，霍去病取得漠北大捷，官拜大司马骠骑将军，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将领，连卫青都得靠边站。
也是在这一年，萧皓将她许给了李广之孙李陵。
她知道，自己与霍去病，此生已经注定无缘了。
她已嫁了人，听人说卫大将军私下给他定了一桩亲事。
惟愿余岁，各自安好。
这是她在离京前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只可惜啊，她最后就连这一点点心愿，都未能实现。
武帝元狩六年，霍去病因病薨逝，年二十四。
杀降不祥，淮南王刘安一语成谶。
自从霍去病薨逝的消息传出以来，萧子璿已经将自己禁足在李陵府上一旬之久。
这些日子李陵很少回来，她的侍女子衿四处打探消息，得知陛下又要派兵北征，李陵也要从军。
同时她还打听到，卫长公主下嫁术士栾大，栾大号称卦能通灵，又是淮南王的徒弟，他一定有办法让霍去病死而复生。
子衿永远记得，那日落雪漫天，飘飘摇摇的，美得不像话。
当她兴高采烈地将这消息回禀萧子璿时，她惊喜地发现，小姐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散出一星半点亮色。
随后，她听见小姐吩咐她，“取我那身红嫁衣来。”
子衿未及思索便答道：“小姐稍候片刻，子衿立刻去取。”
凝望着子衿娇小柔弱的身影渐行渐远，萧子璿浅浅一笑，“我这一生，还算是值得。”
她缓缓端起搁置在案几上的那盏毒酒，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
“霍去病，等着我。”
他不可能活过来，那换她去陪他又何妨？
穿戴齐整后，萧子璿望向端坐在妆奁上的琉璃镜，映射出的分明是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子衿替她梳妆打扮一番后，躬身一拜，“恭祝小姐万福金安。”
萧子璿凄然一笑，唇边缓缓渗出一缕血丝，点点鲜血落在她那身红嫁衣上，倒是为这一袭红衣做了点缀。
后知后觉的子衿连忙起身，“小姐……您怎么了？”
“你去取嫁衣的时候，我饮下了那盏酒。”她用眼神示意不远处案几上的金樽，“那酒中，有毒，还是剧毒，一个时辰以内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萧子璿剧毒攻心，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随即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子衿连忙扶住小姐，让她半卧在自己怀中。
鲜血自萧子璿口中喷涌而出，她却依旧笑靥如花，“很快就能……见到去病哥哥了，倒是……有些……期待呢。”
泪流满面的子衿根本不敢想象小姐是以如此坦然的心态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
她浅浅一笑，心中默念着那句不忍说出口的话：今生缘浅，来世再见。
下辈子再遇见，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以我春秋，承君一诺。
“霍去病，我来嫁你了。”
她做了一个千年梦。
如今，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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