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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书房悟道

    南京紫禁城奉先殿内,太子朱标除了每日上朝和批阅奏折。每日闲暇之余都会抽出时间来看看自己的三个子女,顺便考察一下他们的功课。

    “熥儿,你今日读到何处了?”

    朱允熥躬身拜道:“回禀太子殿下,臣已经读到《大学》。”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看着面容跟自己相似,个头已经到自己肩膀的朱允熥。朱标心里是既欣慰又苦涩,他长叹一声道:“你天资聪颖不逊于你两位兄长,你兄妹三人童年不幸是为父之过。”

    他伸出手摸摸朱允熥的脑袋,却被对方一下躲开,朱允熥面无表情恭敬道:“臣不敢对殿下生出半点怨恨之心。”

    十几年的坚冰不是一朝一夕能打破的,朱标只能作罢,挥了挥衣袖道:“你去温习课业吧,孤四处走走。”

    朱允熥走后,朱标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不由想起那日朱雄英在太庙说的话,忍不住自嘲道:“怨不得你兄弟二人,我朱标真是全天下最失败的父亲。”

    他朱标能扪心自问是一位好太子、好兄长,可他却自认不了是好儿子,尤其是一位好父亲。

    回想小时候牙牙学语之时,甲胄从不离身的父亲一有空闲就握着自己的手拿着笔一笔一划写字。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比起做太子或者将来的皇帝,更难的是在百忙之中养育子女。

    “带本宫去英儿的书房看看。”

    一旁侍立的马三宝在前面引路,穿过一条长廊打开了一间不到十平方的小屋。

    朱标看到屋里简陋的陈设,只有一张小床一个书案还有放书的架子,他眉头紧皱出言问道:“这不是以前负责洒扫的太监住的小屋吗?”

    “回太子爷的话,小爷将寝殿让给了吴王和两位公主,平日里就在这里歇息。万岁爷曾过问,小爷答:‘古人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朱标走进屋,看着那四处掉漆桌椅,忍不住心疼道:“这几案原是殿里的神案年久失修,不知道给太孙换张新的吗?”

    “小爷说了人不如新、物不如旧,本是黄梨花木扔了岂不可惜。奴婢们不敢擅自做主。”

    朱标沉默了,走到书架,看了看只有孤零零的《资治通鉴》、《史记》,想想朱雄英的另一个身份不由好奇道:“英儿平日里不在殿里修道的吗?”

    “小爷说他修的是入世之道,自然跟俗世的道家四派不同——不炼丹药、不画符箓。”

    马三宝将宫女沏好的茶放在案桌上,朱标挥了挥手让他们不用侍候,侍卫站在门口,宫人们拉上房门离去。

    朱标心里长松一口气,他最担心的是朱雄英这个儿子最得圣宠又不服管束。出个像宋徽宗那样只知炼丹修仙的昏君,那他朱标将来无颜在地下面对父亲。

    这阵子母亲病了父亲每日陪伴,他除了要批阅堆叠如山的奏折,还要每日独自代理朝会。

    以前的他干的是宰相,副手的活。那时的他憧憬着有朝一日登基之时,革除父亲留下的弊政,以他的学识手段和胸襟一定能做一位比父亲还要英明的皇帝。

    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的豪言壮志原来是一直躲在父亲羽翼之下才能轻飘飘说的出来。正所谓无知无畏,本以为经过多年政事上的磨炼,他已经成为游刃有余的经年老吏。

    但现在一个国家所有军政要事压在自己一个人头上之时,太子朱标竟然有一种艰难喘息之感。忍不住心怀愧疚:父亲,孩儿今日方知天下之沉重。

    近日他有种预感,以前有父亲为他遮风挡雨,以后可是要自己孤身上路了。

    他拖着疲倦的身子躺在儿子睡过的小床上,仅一人宽的窄床连他这个成年的人都放不下。

    摸着身下单薄的褥子和发硬的床板,朱标的眼角忍不住有些湿润,心里暗道:英儿这些年孤苦伶仃,为父真是愧对于你。

    躺了一会儿整理好心情正欲起身之时,手肘碰到一处发出咚的一声。

    朱标拉开床铺,发现床板下一块暗格,他打开一看一本《太乙救苦天尊说拔罪酆都血湖妙经》。

    他像所有父亲关心孩子是不是贴个假书皮,实际在偷看不良书籍,他翻开了书一本没有名字的小册子掉了出来。

    他好奇的从地上捡起,翻开一看忍不住念出声来。

    “高皇后马氏崩于洪武十五年,是夜,帝大恸,遂不复立后。”

    朱标的瞳孔地震,目光随着旁边的烛火在摇曳。

    良久过后。

    过目不忘的他将手里的册子化为了灰烬,眼睛神采随之暗淡。

    他躺在小床上一动不动,好像全身都抽干了力气。

    ‘太子标薨于洪武二十五年葬于明孝陵东侧,谥号懿文太子。’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立皇孙允炆为太孙。’

    ‘洪武二十八年蓝玉案发,帝大怒牵连诛杀者数万,军中将领为之一空。’

    ‘洪武三十一年皇太孙继位年号建文。’

    ‘建文帝重用方孝孺、黄子澄、齐泰三人。下令削藩,周王、代王、齐王贬为庶人圈禁,湘王不能自证,因惧怕阖宫焚死。’

    ‘建文元年七月,燕王朱棣北平起兵清君侧,史称奉天靖难。’

    这上面的文字一笔一划都如刀箭一般将当事人朱标戳的遍体鳞伤。

    当天朱标赶走了所有内侍,坐在儿子的书房里一天一夜。

    第二天,朱标打开房门,马三宝一直在外侍立见他面色平静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朱标一脸玩味地问道:“英儿临走前可有什么话留下?”

    在朱雄英走后,忠心耿耿的马三宝一直亲自打理这屋不让任何人靠近。

    “小爷走之前说过等殿下想看的之时自然会看到,若殿下不来便放火点了这屋。”

    一天的时间,朱标仿佛经历生与死的煎熬,三十七岁的他身上读书人的傲气一消而散。

    他来到乾清宫里请安,衣不解带的朱元璋正在喂马皇后喝粥,他起身放下碗皱眉道:“现在是上早朝的时辰,你这是为何?”

    朱标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沉声道:“孩儿求父亲一件事。”

    朱元璋有些厌烦道:“你母后日渐健忘,朕每日陪伴无暇顾及,若是要复立丞相这种屁话就不要拿来烦朕。”

    “孩儿恳请父亲赐下节制天下兵马大权。”

    听到这形同谋反的话,若是换了其他帝王,便是勃然大怒将太子贬为庶民圈禁至死。

    可朱元璋却哈哈大笑,反而老怀大慰道:“咱这一生就怕的就是你规规矩矩遇事不争,说吧你这崽子想干什么?”

    朱标拍掉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抱拳道:“孩儿想用三代人的时间,父亲您、孩儿、英儿将这太平盛世还给天下百姓。”

    朱元璋像他小时一样,亲热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标儿啊你终于知道怎样当好一个帝王了,你爹我就放心了。”

    “不要畏首畏尾,大胆放手做事。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有你爹在天下就乱不了。”

    “就像英儿那个小崽子说的,你爹还提的动刀,上的了马。再给你打下一个天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