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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如此求情

    回去的路上照例是钟予御剑。

    钟子期正坐在剑上视死如归的时候,只听钟予在前面说道:“我最后再说一句,恶诅之术只是邪道中的下等之术,所以就算让别人知道了此事,你也到不了被人人喊打的地步。……可你一定要悬崖勒马,魔道之术绝对不要再碰了,也……更不要再暴露。”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无论什么情况。”

    钟子期知道当前邪术在修仙门派眼中的情况,当真是比洪水猛兽更可怕,更知道钟予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来自钟予的叮嘱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再三叮嘱。

    他的心里一暖,笑道:“知道啦,阿予!”

    钟予朝着斜后方白一眼。

    待他们回到百玄门之后,果真如所有人所料,钟实秋因为钟子期“私自偷习”恶诅之术要惩罚他,虽然……但是必须得惩罚。

    钟实秋不是一个多么开明的人,更从来没有心情和钟子期谈论什么正道和魔道,在他眼中非白即黑,正道与魔道从来就是,而且应该势不两立。他一方面因为钟子期修习邪术的事情心存歉疚,另一方面又怒其不争,于是半是演戏,半是认真的就着这次的事情发泄了起来。

    “你这个逆徒!”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钟子期,高声质问道:“除了恶诅之术,你还有没有修习其他的魔道之术?”

    钟子期也知道师叔问这话的用意,于是低头抬眼的看着他一张一翕的鼻孔,摇了摇头。

    钟实秋在他面前来回踱了两趟忽然停住,终是指着他的鼻子怒不可遏,道:“藏书阁里修身修仙的书多不胜数!可偏偏让你找到了恶诅之术的书,还真是,还真是!你还真是……”

    钟子期见师叔这模样怕是再生气要炸了,担心不已,他刚要开口认错的时候,却听师叔又继续教训道:“你虽天资聪颖,可却生性顽劣,不好好教训你,难保你不会误入歧途!”

    歧途?钟子期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旁的事情他不敢说,但是他敢保证自己一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始终都会是。

    他趁着钟实秋停顿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插进一句话,道:“弟子错了。”

    “错了,好,错了……”钟实秋又来回踱了两趟,连喘了几口气,才说道:“你是百玄门的弟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百玄门。百玄门在各修仙派中当居榜首,而你竟然会魔道之术,你令其他门派怎么看我们?”

    这些话钟子期听过很多次,他从没想过给百玄门惹麻烦,其实替辛俞飞解恶诅之术的时候他也曾短暂的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就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恶诅之术不是一个什么要紧的邪术。更何况人命面前,那些正邪之分真的那么重要吗?

    但同时他也知道,辛尤烨作为修仙大派的一宗之主,今日与他谈论仙魔两道、正邪之术,听他在外人眼中的离经叛道之言,还诚心提出劝告,已经实属不易。可他又怎么能要求所有的人也要有这样的胸襟和气度?

    钟子期说道:“……弟子甘愿领罚。”

    钟实秋厉声道:“罚!当然得罚!”

    “你身为正派弟子,竟大逆不道,偷学邪魔歪术!”

    “虽说救了辛俞飞一命,……可一码归一码!你师尊闭关不在,理当由我这个做师叔的来管教你!”

    “钟子期你听好了,门训五百遍,禁闭三个月,禁闭期间每日一篇清心咒!你自己抄写,不许假借他人之手!”

    五百遍?三个月?还亲自抄?……钟子期像是一瞬间被人抽光了力气,可怜兮兮的将眼神望向钟予。

    钟予不是不怕钟实秋,只是他之前承诺过会帮钟子期说话,又见钟子期求助了,于是他眉头一拧,硬着头皮在旁边说道:“师叔,如果抄门训真的有用,子期也不会屡次违背了,依弟子看……”

    钟子期眼睛一亮又来了精神,感激的看向钟予:继续说,继续说!

    钟予悄悄瞥了钟子期一眼,继续说道:“依弟子看来,不如取消五百遍门训,改为每日多罚写几遍清心咒,以正其心性。”

    钟实秋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说道:“那就每日十遍清心咒,亲自抄写!”

    钟子期呼一口气,终于不用抄门训了!……嗯?等等?每日十遍清心咒,写三个月就是九十天,那总共是要写九百遍清心咒?从五百遍门训加九十遍清心咒变成要写九百遍清心咒?

    ……清心咒并不比门训短好吗!

    钟予,你确定你是在帮我求情吗???

    等他算清这笔账的时候,已经被人拖走只能远远的最后看钟予一眼了,只见钟予一脸尴尬带着几分歉意的看向他。

    阿予,你也算出来了对不对!

    钟子期被关禁闭之后,清心咒每日从早抄到晚才能勉强抄完,将手直接抄成了鸡爪。

    在他小时候,师尊曾经对他说过“字如其人”这样一句话,自此他便苦练书法,说什么不能让“字”拖了“人”的后腿,于是练就了一手人人称赞、赏心悦目的好字。

    如今他每日抄写下来的清心咒,如果就这么成了废纸实在可惜,于是他心生“赚钱”一计,那些清心咒在给钟实秋看过一眼之后就让钟岑逸悄悄拿走,然后贱卖给宗门内的师兄弟们,贵在薄利多销啊!

    “哎呀,这一篇废了……”他一脸可惜的摇摇头。

    而另一边,钟岑逸正扬着手里的清心咒,喊道:“各位师兄弟们!又有新鲜出炉的十篇清心咒,谁还要?这么好看的字背起来都容易了,也可观赏收藏啊!还能送给心仪的女修姑娘!买一篇不够,买两篇不多啊!”

    “给我一份!”

    “我也来一份!”

    旁边的钟楚言忙出言安抚道:“好好好,都别急别急!还是三文钱一份……收好了哈……有你的,别急别急……”

    一会儿之后,十篇清心咒就又卖完了。

    钟岑逸冲着没买到的人吆喝道:“今天就到这里了,没领到的明日再来!”

    一个仙修说道:“又没了?我说岑逸师弟,你明天好歹帮我留一份啊!”

    “我也还没有呢,也给我留一份!最近夫子查课业查的勤,可我就是卡在清心咒上背不过,你说气人不气人!”

    大家一边嘟囔着一边散去了。

    钟楚元看着空手而归郁郁寡欢的那些人,感慨道:“子期师兄就是厉害,还关着禁闭呢,就将钱给赚了。”

    钟岑逸哗哗的数着手里的钱,得意道:“子期师兄啊,天上地上只此一个!”

    ……

    钟子期被关在禁闭室里不见天日,那个小小的窗户还紧紧闭着,他只能从室内的光亮分辨日起日落,这倒无所谓,只是这样被关个三个月就很有所谓了!

    一日,他搁下笔的时候,发现整个右手蜷缩成了鸡爪子一时之间根本伸不开了,他另一只手使劲掰扯着,这时他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问道:“还活着吗?”

    他听见声音一下子来了精神,左手握着右手轻飘飘地走向门口,说道:“阿予啊,我之前许过愿,你我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别动不动这么问候我。”

    门外沉默许久,钟予才又冷声道:“你是脑子进水了吗卖什么清心咒?要是被师叔发现了,你还想不想出来了?”

    “你不应该夸我生财有道么?”钟子期背靠着门坐了下来,长腿听天由命的一伸,说道:“我当然是赚钱了!”

    钟予也在门外坐下,两人就隔着房门聊了起来,他朝着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皱着眉道:“你缺钱?”

    钟子期整理一下袍子,笑道:“这要看做什么了,娶媳妇儿的话还差一点。”

    “……懒得理你。”钟子期哼道:“总之,你老实点别作死,我会求师叔早点将你放出来的。”

    钟子期叹口气,眼睛里却看不见一丝惆怅,或许这正是这个年纪的少年的心思,不染一丝尘埃。他说道:“师叔从来言出必行,你见机行事,别还没把我捞出去反倒把你先搭进来了。”

    门外撇下一句“照顾好自己!”之后就没了动静。

    钟予离开之后就去找钟实秋了,他见房间内钟实秋正在处理事务,就站在门外犹豫要不要进去。

    这时,钟实秋发现了他,浑厚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钟予左右看了看外面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才进去了。

    “师叔。”

    钟实秋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抬起头来问道:“你又是为钟子期来的?”

    钟予道:“我……”

    钟实秋哼一声说道:“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倒是好。”

    钟实秋的威严在那里,钟予说不害怕是假的,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师叔,子期打小性子活泼,想法也稀奇古怪,可是他重情重义,心地善良。”

    他抬眼瞄了师叔一眼,小心说道:“三个月的禁闭时间,对他来说不好打发,是不是有些长了?”

    钟实秋站起身来,斜了钟予一眼,问道:“三个月他就受不了了?”

    “没,没有。”钟予急忙替钟子期否认,道:“他倒是没说什么。这段时间他一直抄写清心咒,静思己过,安分守己。”

    钟实秋看向桌上钟子期抄的清心咒,说道:“不急。他在禁闭室里才是我最安心的时候。”

    钟予偷偷瞧着师叔的脸色暗叹口气,知道此次说情是没有什么希望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安慰自己下次再来。

    说起他这个师叔呢,喜欢规规矩对他言听计从的人,摆明了钟子期不是这个风格,也不知怎么的,如此不对付的两个人本可以两相不见不生厌,可师叔却似乎总想抓抓子期的把柄,找找他的麻烦,于是两个人时不时的鸡飞狗跳。

    果然——“老男人的心思不好猜?”他忽然没头没尾的冒出这么一句,恰好被钟实秋听了去,背着手斜着脑袋确认问道:“你说什么?”

    钟予急中生智:“我说,我去给钟子期送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