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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石山楼阁

    竹林中,沙沙娑娑的声响伴随着咯吱的刺耳之音不绝地回荡着,微风中夹杂着沁人心脾的淡淡竹香。凋零的竹叶已经积得厚厚一层,像是许久都无人问津。奇怪的是,那些穿梭于竹林中的小道却并没有被落叶掩埋,倒像是时常有人清扫一般。此外,这里又突兀地立有一座亭子。

    在这座亭子的不远处,一名少年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而此人正是那被乱流所伤的叶凌。

    看着叶凌仍处于昏迷的状态,小家伙不停地用它的脑壳拱弄着叶凌的脸庞,试图将其唤醒,但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便只好先守在一旁,直到对方清醒过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处在昏迷中的叶凌渐渐恢复了意识,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右手捂着尚有些余痛的胸口,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看到对方醒来,那小家伙瞬间又变得活泼了起来,在叶凌身边上下飞舞。

    “还好,我没事……咳,咳,咳!”

    本想着说明一下自己的状况,却不料因气息不稳一连咳了好几下,这突然的一幕惊住了那小家伙,赶忙飞近来查看叶凌的伤势。

    “我都说了,我没事,刚才只是气息还有些紊乱,不过现在没事了。”

    看对方那关切的样子,叶凌便耐心地解释了一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家伙竟然会主动关心起自己来?两者说到底只是萍水相逢,且眼下他还是在对方的“胁迫”下才进到地方来的,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必平白无故地遭难了。因此,叶凌明面上似乎是在迎合对方,内心却又不得不时刻提防着,弄不好下次就不是胸口挨一下那么简单了。

    想到此处,叶凌摸了摸胸口处的那枚叶大夫所留的兽牙护身符。

    “真是多亏了爷爷给的护身符,如果不是这东西替我挡下了大部分冲击,恐怕我得落个重伤的下场。”

    一路走来,这个挂在叶凌脖子上的小物件已经救过他两次了。第一次是之前在湖边草地那次危急遭遇时;第二次则是在那宫殿之内,当那股乱流快接触到叶凌身体的一刹那,兽牙护身符突然闪现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幻化成一片光羽横在他身前,从而大大减弱了冲击的威力。难不成这东西只有当叶凌遭遇致命威胁时才会起作用不成?

    对于这个,仅仅只是叶凌个人的猜测罢了。而此刻,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事,是要弄明白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小家伙,我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不久前我们不是还在那座宫殿里的,怎么一转眼就…哦,我忘了,你好像不会说话来着…”

    这一小段时间相处下来,叶凌算是与对方熟络了些许,因而说起了话来也不再那么拘束。本以为身边的小家伙能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但一想起对方好像不能言语,这下问了也是白问,还是得靠自己才行。环顾四周,密密麻麻地全是竹子以及那些四通八达的小径,至于一旁的亭子也指望不上能找到离开这里的线索,眼下就只能沿着这些路走了,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走出去。叶凌摸了摸鼻子,心中拿定了主意,但突然又转过头来:

    “小家伙,之前便跟你说过我记性不好,虽然你不会说话,但总归会认路吧,而且这地方,你应该比我熟。”

    见叶凌目光投来,小家伙便知道对方的意图,但却摆出了一副爱搭不理的姿态,还哼呲哼呲地叫唤了几声,似乎是在责怪叶凌,准是因为刚才叶凌嘲谑它不会说话才有这般反应。

    见对方没给自己好脸色看,叶凌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好像戳到那小家伙的软肋了,话锋一转,便急忙给对方道歉:

    “那个,小家伙,刚才确实是我有错在先,在此我给你赔礼道歉。可这地方我是第一次来,确实不认得路嘛!”

    话语中,叶凌是在向对方服软,可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表面上是在妥协,实际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说此类话术还是从这些年坐镇医馆的经验中学来的。往日,叶凌隔三差五就会碰上前来看病的一些贫苦老百姓,按照叶大夫定的规矩,本不该收取这些人的诊金以及汤药费的,但无奈这些人又不愿,最后往往都是采取“赊账”这种折中的法子才让对方心安一些,至于这帐能不能还上,叶大夫倒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叶凌没想到,如今这种话术居然还能用在这小家伙身上,如此看来,万物生灵总有一些相通之处。

    果然,叶凌的服软使得这小家伙的态度有些缓和,但仍在装作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带着叶凌朝其中的一条小道走去。其实双方都明白各自的意图,叶凌只是想离开这儿,而小家伙也只是想要个台阶下而已。有时候,不直接挑明反而是相互成全的最佳选择。

    七拐八弯的小道,叶凌和小家伙兜兜转转走了许久,一路上所见到的全是竹子,除了偶尔见到的几座亭子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走着走着,一连串怪声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使得小家伙即刻机警起来,因为先前的意外,本就憋着一肚子气的它此刻对于这种异常的现象很是敏感。但接下来的一幕,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咕噜~咕噜~

    “嘿嘿,不好意思!这是我肚子发出的声音。”

    此话一出,这下小家伙那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破功,不过也没见它生气,只是给叶凌甩了个脸色,似是在嘲谑他一般,算是给自己扳回一成。

    尴尬让叶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挠了挠后脑勺,勉强做出一幅似笑非笑的样子。人的一辈子那么长,难免会遇到令自己难堪的时候。

    就在叶凌打算为自己辩解时,这肚子却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看来,还是得先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叶凌打开那斜挎在一侧的布袋,一通翻找起来,袋子里除了进山之前所准备的口粮之外,还存放着从古树前辈那里得来的两株三魂化生草,只不过叶凌现在看见这两株草就有些心烦,随即将其塞回了隔层中,而后拿出一块烙饼边走边吃,这样也不耽误赶路的工夫。出门在外,还是要做足准备才行。

    吃着吃着,叶凌想起前边为自己引路的小家伙,眉头皱了皱,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把手中的烙饼分了一半出去:

    “喏,小家伙,这个给你,咱们一人一半。”

    此时,那小家伙盯着叶凌手上递过来的东西,凑上凑上嗅了嗅,又仰起头来看看叶凌,稍稍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把那半块烙饼给吃了,也算是表达了对叶凌的一种信任。烙饼下肚,只见它舔了舔嘴唇,做出一副像是很享受的样子,激动地围绕着叶凌上下翻飞,或许是因为这烙饼挺对它的胃口,可谁又知道呢?

    事实上,叶凌并不了解,像小家伙这样的妖兽,进食已不再是必需的了,它完全可以靠吸收天地灵气来达到延续自身生命的目的,唯一受限的便只有其自身作为器皿对这些灵气的容纳了,而想要打破限制,便只有突破境界这一方法可循。同样地,对于人族以及其他各族的修士,这亦是不可撼动的不变法则。

    一人一兽又是在里面绕了好一段时间,总算是走出了这片竹林。叶凌本以为接下来的路程应该会轻松一些,但残酷的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竹林外的景象再一次打破了叶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原来,竹林之外根本就没有叶凌想象中的一马平川,放眼望去,只见十几座悬浮于空中的巨大石山,而他所处的地方也是其中的一座,这些石山之间依靠着铁索桥相互牵连,同时围绕着中心处的主山呈环形分布,缓缓转动。每座山都有着不同的布置,叶凌所处的地方是竹林,其余各处分别为天坛、湖泊之类的,而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当属那主山处的楼阁了。与其他地方相比,主山的位置相对而言要高出许多,以至于如果想要从铁索桥上去,到了桥的后半段只能用爬的方法才行得通。大概扫了一遍四周,又向下看去,目之所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似平静却又令人感到异常地不安,这不免让叶凌回想起了在宫殿里的那次遭遇,顿时汗毛倒竖。

    这时,安静了许久的小家伙突然从背后推搡着叶凌往铁索桥那边走去,这一下差点没把叶凌从悬崖上给推下去,使得他本能地往后倾倒。

    “喂!我说,你不会是想,让我,从这儿走到那边去吧?!!!”

    被对方突然的一推搡,此时的叶凌正在气头上,这才没有给那小家伙好脸色看。另外,说是“走”到那边,实际上说是“爬”到那边更合适。这铁索桥压根就算不是“桥”,其他桥起码还是成水平的,现在倒好,整个就是一把梯子。这当然只是叶凌夸张的说法,要说这座桥是梯子,那也只能说桥的后半段是梯子才合适。

    “不行!让我从这座桥走到那边儿,我看还是算了吧!…要走你走,我可不走!”

    看着那摇摇晃晃的桥身,再低头瞥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白色深渊,叶凌倒吸了一口凉气,瘫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向前走了。

    见对方反应如此激烈,一时间,小家伙也不知道下一步该作何打算,但如果叶凌就这样赖着不走,那之前的工夫岂不都白费了。可还没等小家伙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叶凌倒是突然灵机一动:

    “咦!你不是会飞吗?要不,你变回本相,再把我载到那边去不…不就行了么?”

    话说了一大大半,叶凌这才回想起来,对方可是个能一口把他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的可怖存在。自打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时还真就把叶凌给唬住了。而眼下,叶凌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冒犯到对方了!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一时疏忽,我真的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现在,我,我走还不行嘛!”

    小家伙自己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这样做的时候,反而是叶凌自己先服软了,这倒也省了它一桩麻烦事。稍微调整了下姿态,小家伙便领着叶凌朝桥头走去。

    此时叶凌的心中也是乱作一团,实说实说,他还是第一次走这种“桥”,摇摇晃晃的,跟小镇里的那些石拱桥简直没法比。不过事已至此,叶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在小家伙的注视下,叶凌终于颤颤巍巍地把脚踩到了桥面上,踏出了第一步。

    为了使自己尽量不往下看,叶凌选择尽量走在桥中央,虽然这样一来手边没有可以抓握的东西,但起码还能让自己冷静一下,算得上是“眼不见心则静”了。

    如此,叶凌在那小家伙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地朝着对面的楼阁走去,到现在已经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了,但接下来的一段路可就没那么好走了,得手脚并用爬上去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走到这儿了,那就索性再坚持坚持。

    四周云海浮动,不时有几片从他身边飘过。从前叶凌就在幻想着那些云朵给人的感觉应该是软绵绵的,可真当与其接触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现实偶尔就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看似真实的东西往往裹挟着虚幻缥缈。

    “嗯?!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许是叶凌思考一些问题时入了神,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而那小家伙可能觉得叶凌又要打退堂鼓了,这才一个劲儿地死盯着他。

    “…问了也是白费力气,还是继续赶‘路’吧。”

    吁~~

    长吐了一口气,抬头向上望去,这近乎垂直的桥面就像是一道高墙,对现在叶凌来说,要爬上去的确是个不小的挑战,毕竟他不能像太华宗那帮人可以借助飞行法器而行,又不能像先前碰到的刘、祁二人那般借助符箓之力,更无法像身边的这个小家伙那样能毫无约束地凭虚而浮。

    理了理思绪,叶凌便开始动身,手握脚蹬,不急不慢地向上爬去,像这种情况可容不得半点闪失,不求快但求稳才是明智之选。

    如此,在经过一番努力后,叶凌终于就快要爬完这后半段桥了,内心倒是颇为自得,往下看去,此刻竟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叶凌刚感叹一番,也不知那里吹来的一阵狂风,将那靠在山体上的桥身整段给狠狠地揪了起来,连带着叶凌也被丢了出去,一撒手整个人向下极速坠落。

    而几乎是在叶凌下坠的同时,一道黑芒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他的下方暴掠而去,伴随着一声长啸,黑芒迎风暴涨,随即庞大的黑影丛云海中浮现而出,轻柔地托住了下坠的叶凌。原来是那小家伙在危急时刻变回了本相,其巨大的身躯几乎比得上这座主山了。此时,瘫软在其脑袋上的叶凌还沉陷在这突发事件中而惊魂未定,这恐怕是他十几年来最为接近死亡的一次经历了。

    当叶凌还未回过神来之时,那小家伙已经把他带到了石山的空地上了,而它也由庞然巨物变成了那副小巧可爱的模样,静静地守在叶凌身边,等待其他平复心绪。毕竟一个年方十几的少年突然间陷入这般生死体验,神智产生强烈波动也是情有可原。

    没过多久,叶凌便从先前的危急时刻中恢复过来,连忙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这才恭敬地向那小家伙道了声谢,多亏了它叶凌才捡回了一条命。而小家伙见到叶凌还算是诚恳的态度,倒也显得高兴,最起码它感受到了叶凌的诚意。

    致谢完毕,叶凌话锋一转,便指着其身后不远处那座楼阁:

    “我虽然不知道你带我到这儿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不过,一路上真是多亏有你,我才能有惊无险。我想…你应该不会害我,对吧?”

    在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想法之时,其实叶凌自己心里也没底,以至于话越说到后面时越来越小,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楚,而他之所以选择相信对方,完全是出自一种难以言明的直觉。

    起初,小家伙先是被叶凌那有些愚笨甚至是可以说是有些稚嫩的自白给惊住了,而后只是向叶凌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的确实如他所想。

    看见对方给自己的“答复”,叶凌多少有点茫然和疑惑,倒不是他不相信对方,而是因为在他心里自然而然所产生的对于这小家伙的信任感,因为除了爷爷之外,这种情况就几乎没有发生过了。

    欣喜过后,见对方还处在原地不动,小家伙便又从叶凌背后推他,提醒他往那座楼阁进发。而叶凌也不多说话,在对方的带领下便向前走去。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儿,也不知前面还会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等待着他。

    ……

    葬冥谷中,原本应该死寂的周遭却因两个人的到来而被打破,正是贺辰以及另一名黑袍女子。此时,二人正沿着峡谷的走势继续向前深入。

    因为先前贺辰那般强硬的态度,一路上,黑袍女子倒也收敛了许多,没再说些轻浮之语。但比起挑逗贺辰,另一件事倒是更能引起她的注意,只是暂时还没有问出口。而有好几次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可一看对方那冷漠的神情,便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如此一来二去,黑袍女子欲言又止的举动令贺辰感到有些烦扰,他个人最烦的就是这种有话不说或者是说话只说一半的。所以,还没等对方把话说出口,他便先发起话来:

    “有什么就讲,只要不像之前那样,随你的便。”

    说这句话时,贺辰并没有把脸转过来对着那女子,双目仍直视前方,语气也不冷不热。

    见对方态度似乎是缓和了一点儿,黑袍女子再也没能按捺住内心的疑惑,随即微微一笑,指着贺辰的头发,有些迟疑地问道:

    “请问郎君,啊,不…公子,你的满头银发是怎么回事?这和你的面容可很是不搭呀!如你这样的少年白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其实这女子是想称呼贺辰道友来着,但念头一转,还是觉得“公子”可能比较合适。

    实际上,对于人族修行者而言,无论男女,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的发色都是以黑色为主,毕竟保持容颜也算得上是修行的一部分,而这也正是人族修行者的一大特征,只不过其中有些人看得重,而有些人看得轻罢了。因此,贺辰的银发在一众人族修行者之中着实显得有些另类,再加上他那张年轻的脸庞,实在引人注目。

    这时候,贺辰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他转过头来看着对方,原本冷漠的神情中竟带着几分忧伤。关于这件事,如果真要说清其原委,那就要从很久以前所发生的那件事说起了。可是,贺辰并没有如对方所愿,反而把头扭了回去,冷冰冰地撂下了一句:

    “这与你无关,你也不必知道。”

    “哼!不说就不说呗!用得着摆出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模样嘛!…”黑袍女子嗫喏道。

    “你说什么?”贺辰突然又回道。

    “没,没什么”,“……幸好没被听到…”

    就在二人都陷入沉默后不久,原本狭窄的峡谷不觉间变得宽阔了起来,想来是快要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了。

    与此同时,太华宗一行人仍在躲避着裂天风吟鹰的追杀,在对方的穷追不舍之下,动静越闹越大,到最后,局面已经有些超出韩清儿的预料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