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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半年前,皇甫慕天和妻子崔黛青即将订婚,为了准备订婚所需用品,皇甫慕天亲自带着下人满京城挑选物品,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将京城的大大小小的铺子仔仔细细逛了个遍,直到累得晕头转向,满身大汗,才将一切所需物品全都准备妥当。那天傍晚回家,皇甫慕天虽然非常疲惫,但依然满心欢喜,就在离家门口不远的一处街角,他被一个衣衫破旧不堪的白发老人拦住了去路。

    老人一身青色的破旧长袍,戴着一顶脏兮兮的灰色的粗布帽子,帽子上甚至补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补丁,左手举着一个算命幡,幡旗破破烂烂的,简直就像一块破布。

    皇甫慕天皱着眉将眼前这个老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到幡旗上那几个歪七扭八的怪字,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画,暗暗觉得好笑,这人像个道士,可又不像,不过毫无疑问,应该是个算命的——准确地说,应该是个打着算命的幌子骗钱的神棍,像他这样连吃饭的家伙都不愿意精心准备,连功夫都不愿下,就跑出来招摇撞骗,又能骗得了谁呢?大概正因如此,再加上他的骗术又蹩脚,所以才会骗不到钱,穷成这副德性!待会儿他一定会说我近期有血光之灾,如果不管不顾,必将大难临头云云,皇甫慕天想,且看这家伙要怎样骗人!

    “这位公子,我看你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一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可在下有一言相告,不知你愿意听否?”老人收起挡在皇甫慕天面前的算命幡,一本正经地说道。

    皇甫慕天有点想笑,只得拼命忍住。“愿闻其详。”奔波了一天,皇甫慕天本想早点回家休息,可谁料碰上了眼前这骗子,只好假装很感兴趣。

    老人将皇甫慕天上下打量了一番,掐指算了算,朗声说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阁下所高兴的事,应该是婚姻大事。”说着目不转睛看着皇甫慕天,眼神里当真是自信满满。

    皇甫慕天暗暗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家伙还有两把刷子,竟然蒙对了!可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才恍然大悟——几个下人面前的箩筐里,不就放着刚买的红烛,装首饰的盒子,彩绸,礼饼之类的订婚用品吗?别说眼前这个走江湖的神棍了,就算是瞎子,也能猜得出购买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用的。

    见皇甫慕天不置可否,老人接着说:“洞房花烛夜,本是人生一大快事,可在下不得不提醒你,六个月后的拜堂成亲之日,便是你皇甫家满门抄斩之时!到时候别说洞房花烛了,恐怕连保全性命都不能够!倘若你肯听在下的话,在下一定······”“我要一脚踢死你!你个老东西!”皇甫慕天哪里还能容许老人继续说下去,他早就已经怒不可遏,冲上去朝老人狠狠踢了两脚。皇甫慕天本就做好准备听老人胡说八道,他知道老人肯定会说些很不中听的话,却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说得这么狠!

    虽然暴怒,但皇甫慕天尚未失去理智,他知道眼前这个老人虽然可恶,但毕竟年纪大了,如果一顿拳打脚踢将他打死了,定会惹祸上身,可近期就要订婚,几个月后将要成亲,何必惹上这种麻烦?有鉴于此,皇甫慕天不愿意再跟这个老头纠缠,转身就要离开。

    “如果不听我的话,将来必遭横祸,追悔莫及呀!”皇甫慕天刚要离开,却被老头一把拉住。

    “没骗到钱,不甘心,是不是?”皇甫慕天冷笑道,“今天的兴致全被你败坏了,如果是平时,我非打死你不可!”皇甫慕天并不是个脾气爆炸的人,但今天这事实在太让人生气了。哪里有人在他人即将订婚时说出这种恶毒的话的?

    皇甫慕天吩咐下人赶快回家,气冲冲朝家里走去。他暗暗有些后悔,真不该招惹这个可恶的老头!实在太晦气了!

    “全家百来口人,性命不保啊!”老头依然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

    “该死的老混蛋!”皇甫慕天骂道。

    “公子何必不听劝告?在下有化解的办法啊!”老头依然在身后大喊。

    实在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和震撼,而且自从那天遇到老头,皇甫慕天就一直坚信,他只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神棍罢了,这才导致皇甫慕天没有把眼前这件事和那天的事联系在一起。而今天,目睹刑场上家人被杀的惨状,皇甫慕天才终于想起半年前的那件事。

    可即便事实就摆在眼前,皇甫慕天也还是难以相信,难道那个算命先生真的能够未卜先知?他早就料到了今天的惨祸?有没有可能是他胡说八道,胡乱猜中的呢?哎!那老头说他有化解的办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初如果能耐心听一听就好了,也许不会落得现在这悲惨的下场!不对!那老头可不简单!他的确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皇甫慕天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在六个月前,那老头就已经预测到了,自己将会在六个月后成亲!想到这里,皇甫慕天悔恨无比,但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沾满血水,滚落到地上。他们很快就要杀到妻子跟前,妻子即将被杀。皇甫慕天无法接受,难道这样温婉可人忠贞不渝的妻子,自己就真的没有福气和她白头偕老吗?可看着刑场之上血流成河,刽子手手起刀落,自己又能如何呢?皇甫慕天仰天怒吼,悲愤犹如一条聚巨龙,从他胸腔中飞腾而起。他真的好不甘心啊!也不知道父亲究竟怎样得罪了那个昏庸的皇帝,使得他如此震怒,竟颁下这样可怕的旨意。满门抄斩!连送刑部审判定罪都不用,连天牢都没机会去,更不用秋后处斩。哈!可怜父亲官至大将军,曾经纵横沙场,金戈铁马,豪气冲天,竟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世代繁茂的皇甫家就这么完了!

    刽子手已经杀到崔黛青跟前。

    妻子崔黛青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皇甫慕天,朝他微微一笑,依旧是那么含情脉脉又依依不舍,皇甫慕天当然明白,她是在和自己做最后的告别。在皇甫慕天的注视下,刽子手的大刀砍下,皇甫慕天眼睁睁看着妻子被杀了。

    “不!不要!青儿!”皇甫慕天疯狂挣扎,想要站起来,他冲着刽子手狂喊,怒火化成咆哮,在刑场上空回荡,但几名卫士死死按住他,使他动弹不得。

    皇甫慕天不甘心,却无力违抗圣旨。他悔恨,心如刀绞,乃至渐渐绝望。

    几近癫狂的皇甫慕天没法接受眼前这一切,他对那个昏聩的皇帝恨之入骨,也对自己的愚蠢和自以为是悔恨不已,就在沾满亲人血水的地板上痛苦地哀嚎和滚动着。此情此景,哪怕让他多活一秒,都是对他最残酷的折磨。只要他活着,脑海中就是妻子被杀的那一幕。可他却不能立刻死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最爱最亲的人被刽子手杀害,然后怀着悔恨和痛苦等着自己也被杀!对于皇甫慕天来说,赶快被杀,竟然成了一种奢求。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到耳边:“公子!还记得我吗?老朽没骗你吧?”

    皇甫慕天一惊,咦?这个声音怎么有几分熟悉?啊!他立刻想起来了,这正是六个月前他遇见的那个老头的声音。不对!这里可是守卫森严的刑场,那老头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皇甫慕天忽然明白了,一定是自己太过痛苦,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所以出现了幻听,才听到了那老头的声音。

    “嗯?怎么不说话了?听到我的话了吗?”老头再一次说道,“可惜啊,六个月前本来想救你一家,奈何你不听我的话啊!哎!可悲可叹啊!”老头说着重重叹息了一声。这下皇甫慕天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老头在他耳边叹息。

    但皇甫慕天想挣扎着坐起来,但力气不够,没有成功,他转动脑袋四处看了看,却并没有看见老头。他心里一惊,莫非这老头是个神仙,法力高强,凡人根本看不见他?“救······算了吧!还是别救我了!”他刚想张嘴大喊“救救我”,却忽然想到,父母和妻子都被杀了,自己独自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怎么?不想让我救你了?你看,刽子手要过来了,你马上就要被他们砍头了!”老头似乎看透了皇甫慕天的心思,好奇地在他耳边问。

    “算了!别救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赶快让我去死吧!说不定下辈子还能遇见青儿,我们还能成为夫妻!”皇甫慕天已经万念俱灰,恨不得早点被杀。他现在离死只差最后一口气,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地上。

    “真是蠢啊!我知道,你是因为目睹父母妻子被杀,所以万念俱灰,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可你怎么知道,我没办法救活你的父母和妻子呢?”老头在皇甫慕天耳边轻轻说道。

    刽子手又杀掉了一排人,离皇甫慕天已经很近了。

    老人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击中了皇甫慕天,他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了一下,把他彻底炸醒了!“什么?你能救活我父母和妻子?!”皇甫慕天震惊不已,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他们已经被杀了啊!”

    “哎!你一介凡人,世间的事又能明白多少?当初我好言相劝,想要救你全家,可你不信,现在我又想救你全家,你还是不听,白白浪费了多少宝贵的机会和时间!可惜又可叹啊!”老人惋惜地说,“世间凡人大多无知而又固执,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呐!”

    难道你是神仙?!皇甫慕天一惊,“啊!没错!六个月前你就知道我皇甫家会有今天的祸事了,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就是神仙!你一定能救活我的父母和妻子!求求你救救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