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风一样的男人
二人冲出房屋,前方那人一步不停扑向小院外,身后已经是一片火海。
陆难行也赶紧跟上,这才看清前方营救自己的那人背负的长弓早已取下,未上弓弦,如同一根弯曲的长棍一般使着。周围扑向他的几十人瘦骨嶙峋,连同那些昨日见过的孩童也不断朝他扔着石块。
穷山恶水出刁民吗?陆难行心中想着,却见那救他的人已经有些左支右绌,却仍旧不肯用弓箭射杀那些围攻他的村民。
那些村民似乎也发现了猥琐站在后方不远处的陆难行,几个孩童操起棍棒捏着鹅卵石便朝他冲了过来。陆难行暗道不妙,这群白眼儿狼,金兰的那些肉干给了你们力气是吧!不过既然是面对孩童,陆难行下手倒是轻了几分,那棍棒敲在身上虽不好受,但他一个二十岁的男人对付几个七八岁的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拎起那些孩童的破烂衣襟就往外扔。
前方那人见他缩手缩脚,“看好了!对付这帮人就该下狠手!”说着,一脚踢飞了一个扑向他的孩童,又斜踹一脚蹬在了那扑向他的村夫面门上,那村夫顿时仰面栽倒。“还不跟紧点!走啦!”
有这人开道,陆难行赶紧跟上,这人武艺不错,场面虽乱却并不凶险。陆难行开口问道,“壮士,你是谁?”
“你看我很壮吗?”
陆难行改口道,“英雄,高姓大名?”
“王风!”
“王凤?”
“不是,是王风!”
“汪峰?”
“不是,是王风咧!”
“呃,王风烈......”
“妈的!你耳朵怎么回事?是王风!”
“呃,算了,英雄,你乡音太重,咱们稍后再说吧!”
“不行!绝不能让你记不住恩人的名字!”
陆难行有些傻眼了,“既然你坚持,那......那请用官话讲......”
“你这混蛋欺负人!”
“英雄,我记住了!你叫‘王风’!”陆难行赶紧模仿着王风的口音说了一遍。
“好!走了!”说着,王风猛一发力,那手中的弯弓横扫一片,顿时出现了一片空当,陆难行紧随其后。
......
两个时辰后,陆难行与王风出现在了阎家磨。
这地方是在一条山脊上,二月仍旧天寒,山脊上风声呼啸,冻得陆难行瑟瑟发抖,那王风倒是习以为常了。
“王英雄倒是对这里很熟!多谢了!”陆难行开口道。
“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对当英雄没兴趣!”
“那好,汪峰!”
“......”王风怔了怔,停下手中正在翻烤的野味,“你果然没记住!”
见王风想要动手,陆难行赶忙说道,“英雄别急!你可以写下来!”
“哼!”那王风随手拾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了下来。
陆难行看了半晌,终于从那歪歪扭扭的形状中看出字来,“王疯。你爹妈怎么会给你起这么个名字?”
“有什么不好吗?王是家姓,风是万里长风。他们虽见识浅薄,死的也早,但既然起了这么个名字给我,我自然要做个像风一样的男人,行走山川,闯荡一番!”
陆难行见他这番话说得如此豪气,想必是打了不少腹稿的,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想告诉他字写错了,“王英雄,您这个‘风’字是谁教你写的?”
“老家一个姓卓的秀才”,王风满不在意地回答道。
“这个‘疯’字确实是错了,本该是这样写”,说着陆难行也在地上写了个“风”字。
王风有些狐疑地看向陆难行,“你这人坏水儿不少啊?”
“你不信?”陆难行说道,“随便找个识字的人问问便知道了!”
“我不能随意现身”。
“怎么讲?你是通缉犯?”
“这倒不是,只是这一带都是麦积山盗贼团的地盘,我与这里的大当家有些恩怨”。
“我是个走镖的镖师,我家总镖头还识一些字你可以问问她”,陆难行说道。
“走镖的?你不像,可是那女人我见过,生猛得紧啊!”
“你见过她了?”陆难行丢下手中的烤刺猬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是见过。她在毛子湾被人围攻呢!”
“那......我得马上去救她!”
“别急!她占着上风呢!那些人未必是她的对手,看她身手,应该是五品境,此地虽是麦积山的地盘,可她独自一人想要走还是可能的。你要是去了,她可就多个累赘了。”
这话说得不客气,陆难行却认真沉思起来:既然这一带都是麦积山的地盘,那地方人手可谓源源不断,单枪匹马是不可能杀尽的。金兰性子耿直,横冲直撞,却未必完全没有脑子,她肯定会回到拓石村接应自己。只不过等她反应过来,回到拓石村见不到自己,应该推测到自己是被麦积山盗贼团抓走了,肯定会去麦积山寻找。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是返回拓石村,可遇到金兰的可能性极低;二是去半道瓦屋山附近等她,可是敌人已是惊弓之鸟,可能正在朝着这一带聚拢,正是警惕心极高的时候,自己前往反而会拖累金兰,而且还未必会遇见;三是暗中前往麦积山,一来若是金兰能够悄无声息到来,那么自己必然可以遇见她,二来若是金兰遭遇麻烦,自己还可以在敌人老巢制造点麻烦牵制对方。
想到此处,陆难行对王风说道,“你我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我就叫你‘老王’吧!这样亲切!只不过,我们只能就此作别了!”
“你叫谁老王八?”
“我说兄弟,我要前往麦积山,先行一步了!”说着,陆难行起身便走。
“等等”,王风叫住了陆难行,“我说你不会是有路盲症吧?那边是拓石村的方向!”
陆难行面色一僵。
“行了!嘿嘿,我也要去麦积山呢!有你家镖头牵制,我去端了石雄的老巢!嘿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喔?看样子苦大仇深呢......”陆难行点评道。
“我的故事是这样的,边走边说吧!”,王风似乎回忆起来,“从前有一户人家,世世代代在长白山阴以打猎为生。后来高丽人过来了,他家就搬到了长白山阳。再后来,李家辽东人跟了李家,辽东人又过来了,他家又搬到长白山阴......如此往复好几次,一家人终于觉得烦了,一路迁徙到天水,找了个叫平安沟的地方落脚。猎户人家嘛,自然是离群索居的。六年前那孩子十四岁,一家三口在麦积山附近猎狍子,一群山贼围攻了他们,为首的两人一个叫雷卯,一个叫杜河。那孩子亲眼看着老爹和娘亲死在了他们刀下。后来他们的老大到了,孩子问他‘为什么要杀他一家’,那老大说他最恨使箭的,一时兴起就杀了,之所以没杀那孩子,是因为他兴致已尽,要回去补觉了。临走时,那人扔给了孩子一锭银子,告诉他拿着活命去吧!于是那孩子揣着那一锭银子在秦岭流窜了五年,踏遍了秦岭每一座山头,除了麦积山。可是不管他怎么跑,总是想回到这里,去登上麦积山看看,顺便报个仇!”
“嗯,不共戴天之仇,意难平啊......说的是你自己吗?”
“你耳朵肯定有问题,一开始我就说了,这是我的故事”。
陆难行点点头,“哦对,咦?五年前你十四岁,那你现在虚岁也不到二十啊!”
“长得有点着急而已......唉?你关注重点放哪儿呢!”
“难道你要我同情落泪?谁不是孤苦伶仃呢,你是,我是,金兰她也是......”
王风道,“落泪那倒不必,男人心里再苦也犯不着别人来可怜。有仇报仇就行了”。
“同仇敌忾,你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王风说道,“所以,前面咱们马上就到雷卯所在的雷家沟了,先算一笔账,麦积山稍后再去!”
“那你可得速战速决,咱家总镖头还等着我去营救呢!”
“行!反正我也要去,算我一份!”
......
此刻的金兰杀气腾腾,正沿着渭河边逆流而上。
今晨早起练刀,却发现几个村民鬼鬼祟祟在周围转悠,她便去查看马匹情况,却发现马匹早已没了踪迹。一番逼问下,一个村民指着渭河上游,说是被人牵走了。金兰自然不知道这里的村民可不是什么良民,麦积山积威已久,周围山民村社月月都须进贡,可山中物产不多,土地贫瘠的只好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事来。塔石村虽然距离麦积山较远,不像麦积山附近的村落一般被牢牢掌控,但奈何石雄麾下良莠不齐,手越伸越长。
后来金兰追到瓦屋山下,却被一群盗匪围攻,砍杀了七八人后,跳出个武艺高强的汉子,五品境,依仗山间密林与金兰斗了个难解难分。那汉子也吃惊着女人看样子是初入五品,哪怕没了地利优势,却依旧能够和他这早已在五品境滞留多年的好手旗鼓相当。不过,在金兰与这人缠斗的时间,马匹货物早已被那人手下带走。到后来,那人越斗越心惊,便吩咐手下回去取了尚在塔石村的陆难行的人头。金兰这才掉头去营救陆难行,照理说,她武艺高强,脚程自然也比其它人快。只不过等她到了塔石村,却发现整个塔石村几十口人只剩下两个孩童活着。金兰便问那孩童陆难行去哪里了,那孩童满眼泪水,却又神情怨毒,指向渭河上游......
陆难行也赶紧跟上,这才看清前方营救自己的那人背负的长弓早已取下,未上弓弦,如同一根弯曲的长棍一般使着。周围扑向他的几十人瘦骨嶙峋,连同那些昨日见过的孩童也不断朝他扔着石块。
穷山恶水出刁民吗?陆难行心中想着,却见那救他的人已经有些左支右绌,却仍旧不肯用弓箭射杀那些围攻他的村民。
那些村民似乎也发现了猥琐站在后方不远处的陆难行,几个孩童操起棍棒捏着鹅卵石便朝他冲了过来。陆难行暗道不妙,这群白眼儿狼,金兰的那些肉干给了你们力气是吧!不过既然是面对孩童,陆难行下手倒是轻了几分,那棍棒敲在身上虽不好受,但他一个二十岁的男人对付几个七八岁的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拎起那些孩童的破烂衣襟就往外扔。
前方那人见他缩手缩脚,“看好了!对付这帮人就该下狠手!”说着,一脚踢飞了一个扑向他的孩童,又斜踹一脚蹬在了那扑向他的村夫面门上,那村夫顿时仰面栽倒。“还不跟紧点!走啦!”
有这人开道,陆难行赶紧跟上,这人武艺不错,场面虽乱却并不凶险。陆难行开口问道,“壮士,你是谁?”
“你看我很壮吗?”
陆难行改口道,“英雄,高姓大名?”
“王风!”
“王凤?”
“不是,是王风!”
“汪峰?”
“不是,是王风咧!”
“呃,王风烈......”
“妈的!你耳朵怎么回事?是王风!”
“呃,算了,英雄,你乡音太重,咱们稍后再说吧!”
“不行!绝不能让你记不住恩人的名字!”
陆难行有些傻眼了,“既然你坚持,那......那请用官话讲......”
“你这混蛋欺负人!”
“英雄,我记住了!你叫‘王风’!”陆难行赶紧模仿着王风的口音说了一遍。
“好!走了!”说着,王风猛一发力,那手中的弯弓横扫一片,顿时出现了一片空当,陆难行紧随其后。
......
两个时辰后,陆难行与王风出现在了阎家磨。
这地方是在一条山脊上,二月仍旧天寒,山脊上风声呼啸,冻得陆难行瑟瑟发抖,那王风倒是习以为常了。
“王英雄倒是对这里很熟!多谢了!”陆难行开口道。
“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对当英雄没兴趣!”
“那好,汪峰!”
“......”王风怔了怔,停下手中正在翻烤的野味,“你果然没记住!”
见王风想要动手,陆难行赶忙说道,“英雄别急!你可以写下来!”
“哼!”那王风随手拾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了下来。
陆难行看了半晌,终于从那歪歪扭扭的形状中看出字来,“王疯。你爹妈怎么会给你起这么个名字?”
“有什么不好吗?王是家姓,风是万里长风。他们虽见识浅薄,死的也早,但既然起了这么个名字给我,我自然要做个像风一样的男人,行走山川,闯荡一番!”
陆难行见他这番话说得如此豪气,想必是打了不少腹稿的,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想告诉他字写错了,“王英雄,您这个‘风’字是谁教你写的?”
“老家一个姓卓的秀才”,王风满不在意地回答道。
“这个‘疯’字确实是错了,本该是这样写”,说着陆难行也在地上写了个“风”字。
王风有些狐疑地看向陆难行,“你这人坏水儿不少啊?”
“你不信?”陆难行说道,“随便找个识字的人问问便知道了!”
“我不能随意现身”。
“怎么讲?你是通缉犯?”
“这倒不是,只是这一带都是麦积山盗贼团的地盘,我与这里的大当家有些恩怨”。
“我是个走镖的镖师,我家总镖头还识一些字你可以问问她”,陆难行说道。
“走镖的?你不像,可是那女人我见过,生猛得紧啊!”
“你见过她了?”陆难行丢下手中的烤刺猬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是见过。她在毛子湾被人围攻呢!”
“那......我得马上去救她!”
“别急!她占着上风呢!那些人未必是她的对手,看她身手,应该是五品境,此地虽是麦积山的地盘,可她独自一人想要走还是可能的。你要是去了,她可就多个累赘了。”
这话说得不客气,陆难行却认真沉思起来:既然这一带都是麦积山的地盘,那地方人手可谓源源不断,单枪匹马是不可能杀尽的。金兰性子耿直,横冲直撞,却未必完全没有脑子,她肯定会回到拓石村接应自己。只不过等她反应过来,回到拓石村见不到自己,应该推测到自己是被麦积山盗贼团抓走了,肯定会去麦积山寻找。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是返回拓石村,可遇到金兰的可能性极低;二是去半道瓦屋山附近等她,可是敌人已是惊弓之鸟,可能正在朝着这一带聚拢,正是警惕心极高的时候,自己前往反而会拖累金兰,而且还未必会遇见;三是暗中前往麦积山,一来若是金兰能够悄无声息到来,那么自己必然可以遇见她,二来若是金兰遭遇麻烦,自己还可以在敌人老巢制造点麻烦牵制对方。
想到此处,陆难行对王风说道,“你我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我就叫你‘老王’吧!这样亲切!只不过,我们只能就此作别了!”
“你叫谁老王八?”
“我说兄弟,我要前往麦积山,先行一步了!”说着,陆难行起身便走。
“等等”,王风叫住了陆难行,“我说你不会是有路盲症吧?那边是拓石村的方向!”
陆难行面色一僵。
“行了!嘿嘿,我也要去麦积山呢!有你家镖头牵制,我去端了石雄的老巢!嘿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喔?看样子苦大仇深呢......”陆难行点评道。
“我的故事是这样的,边走边说吧!”,王风似乎回忆起来,“从前有一户人家,世世代代在长白山阴以打猎为生。后来高丽人过来了,他家就搬到了长白山阳。再后来,李家辽东人跟了李家,辽东人又过来了,他家又搬到长白山阴......如此往复好几次,一家人终于觉得烦了,一路迁徙到天水,找了个叫平安沟的地方落脚。猎户人家嘛,自然是离群索居的。六年前那孩子十四岁,一家三口在麦积山附近猎狍子,一群山贼围攻了他们,为首的两人一个叫雷卯,一个叫杜河。那孩子亲眼看着老爹和娘亲死在了他们刀下。后来他们的老大到了,孩子问他‘为什么要杀他一家’,那老大说他最恨使箭的,一时兴起就杀了,之所以没杀那孩子,是因为他兴致已尽,要回去补觉了。临走时,那人扔给了孩子一锭银子,告诉他拿着活命去吧!于是那孩子揣着那一锭银子在秦岭流窜了五年,踏遍了秦岭每一座山头,除了麦积山。可是不管他怎么跑,总是想回到这里,去登上麦积山看看,顺便报个仇!”
“嗯,不共戴天之仇,意难平啊......说的是你自己吗?”
“你耳朵肯定有问题,一开始我就说了,这是我的故事”。
陆难行点点头,“哦对,咦?五年前你十四岁,那你现在虚岁也不到二十啊!”
“长得有点着急而已......唉?你关注重点放哪儿呢!”
“难道你要我同情落泪?谁不是孤苦伶仃呢,你是,我是,金兰她也是......”
王风道,“落泪那倒不必,男人心里再苦也犯不着别人来可怜。有仇报仇就行了”。
“同仇敌忾,你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王风说道,“所以,前面咱们马上就到雷卯所在的雷家沟了,先算一笔账,麦积山稍后再去!”
“那你可得速战速决,咱家总镖头还等着我去营救呢!”
“行!反正我也要去,算我一份!”
......
此刻的金兰杀气腾腾,正沿着渭河边逆流而上。
今晨早起练刀,却发现几个村民鬼鬼祟祟在周围转悠,她便去查看马匹情况,却发现马匹早已没了踪迹。一番逼问下,一个村民指着渭河上游,说是被人牵走了。金兰自然不知道这里的村民可不是什么良民,麦积山积威已久,周围山民村社月月都须进贡,可山中物产不多,土地贫瘠的只好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事来。塔石村虽然距离麦积山较远,不像麦积山附近的村落一般被牢牢掌控,但奈何石雄麾下良莠不齐,手越伸越长。
后来金兰追到瓦屋山下,却被一群盗匪围攻,砍杀了七八人后,跳出个武艺高强的汉子,五品境,依仗山间密林与金兰斗了个难解难分。那汉子也吃惊着女人看样子是初入五品,哪怕没了地利优势,却依旧能够和他这早已在五品境滞留多年的好手旗鼓相当。不过,在金兰与这人缠斗的时间,马匹货物早已被那人手下带走。到后来,那人越斗越心惊,便吩咐手下回去取了尚在塔石村的陆难行的人头。金兰这才掉头去营救陆难行,照理说,她武艺高强,脚程自然也比其它人快。只不过等她到了塔石村,却发现整个塔石村几十口人只剩下两个孩童活着。金兰便问那孩童陆难行去哪里了,那孩童满眼泪水,却又神情怨毒,指向渭河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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