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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心酸事,怀归复朝阳

    天乾门前三千步不得乘马。

    张北辰一把从马鞍上跃下,看着绑腿跟马匹绑的紧紧后座的两位,说了声“下马”。

    先下来一个老人,老人白眉弯弯,到处观望,忽起大风,他僧袍一荡,便脱下来盖在马上的女孩身上。

    铁木南感激地握紧身上的袍子,接着被张北辰拉着两手下了马,一路上三人没有讲话。

    人高马大的张北辰此时穿着旧时压箱底的飞鱼服,目光炯炯地望向天乾门的大石门。

    越过万斤的大石门,张星张北辰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返回去拜见老上司钱清,后来作罢,他一个人也可以。

    觐见后海帝时他正好撞见了负责护驾的锤廷御卫统领,对方此时身着减爪蟒袍,瞥见了张北辰竟将脸扭过去当作不认识。

    锤廷御卫起于五十年前河洛之变,海家皇室内外交困,贼子屠戮了原有的皇室成员,要立新帝,最后是海家的一个私生子带着一批各州的仁人志士组成的御卫团从大沼林清姑关一路杀回安汀,由安汀一直反抗伪政权的钱家人暗中保护直到废了伪皇帝,这批御卫团就成了后来的锤廷御卫。

    静帝海起于洋的传奇流传至今,这就是为何各州卫队士卒都以成为锤廷御卫作为人生一莫大荣誉;然张北辰却对当今的锤廷统领表示不屑。

    他们先是面见了老皇后端木近缘,端木近缘为儿子着想,让他在登基前把一半的权力交给自己跟太子少傅朱之臻,海平津立即允诺。

    本来同行的老人是为了治好已经去世的皇帝才来安汀,端木皇后为了让他多出点力就要求寒山寺再派来几个德高望重者同方丈一起安排文帝的祭典,经过文渊阁一致同意,薛明阳授海过隐实大帝文帝的谥号。

    祭典跟登基仪式都紧锣密鼓地准备,海平津这几天一直晚上去敲母亲寝宫的门。

    他母亲寝宫的侍妾都行对海平津太子很亲近,因为海平津比他哥哥海河显得更开朗,从小喜欢到处乱闯,喜欢军队,喜欢衣服穿得好看的女人,大家都知道海平津太子对待自己很严格,不似他哥哥,虽然海河已经收敛了自己的荒诞行为,但阴影却笼罩在整个子母宫。

    总而言之,海平津受大家待见,只是因为海河不受大家待见。

    几个大胆的侍妾偷偷看着身材挺拔一副军人模样的海平津,海平津自己却因为羞赧不敢抬头,只是问几个姊姊他母亲睡觉没有,她们领着他进去,海平津闻着女人的体香心烦意乱,一直走到母亲的房前。

    他母亲穿着寝服在门口的石制书桌前等着他,海平津先是看到一轮月亮挂在树上,接着就是满脸愁绪的母亲在树下微微发着抖。

    不料,他来只是为了告诉母亲他对自己未来的前途不自信,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不知道皇帝是什么,不知道当一辈子皇帝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他之前快乐玩耍的人生就因此告以结束。

    他母亲重重点头,告诉海平津这是他们家族世袭的责任,无论他们能力如何,都必须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限,她趁别人不注意像儿时那样把儿子搂在怀里,告诉他要自信。

    在朱之臻那海平津得到的却是另一番答案。

    “之臻公,您说,我能做好么?”

    “殿下的话,一定能,一定能。”朱之臻亲和地微笑,一边翻动书页。

    “之臻公,我跟哥哥聊天的时候,他跟我讲您给他讲的教案跟我的好像不一样。”海平津试探性地问。

    朱之臻仍然微笑,“海河殿下不喜军事,只喜医术,老臣有什么法子?”

    “可我记得,您给他讲的是文渊阁的一个老学士墨丘的学说,可给我看的却是您自己的。”

    朱之臻默然良久,说了一句,“你们海家人原来都这么心思缜密···”海平津以为是夸他的,便嘿嘿笑了。

    朱之臻告诉海平津,他现在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什么事情是他想做而做不到的?就算他想让锤廷御卫脱了盔甲一个个去跳油锅他们也不敢不服从。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海平津惊问。

    “只是为了解释您的权力很大,殿下,您如果有朝一日不想上早朝,也是可以的,您甚至可以直接废除早朝制度,因为这都是您的权力。您可以考虑天下人,也可以不考虑;您可以把为天下人出谋划策的权力下放给六部,下放给文渊阁,他们替您干这些,您自己退居幕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也是可以的。”

    海平津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那么说,我只要把管理的权力交给您这些人,我就可以去玩了么?”

    “为什么不呢殿下,您的责任里并没有包括不能玩耍这一项啊。”朱之臻摸着胡子,接着教他写诗。

    可是海平津的心绪却被朱之臻就这么吊起来了,他心跳,咬嘴唇,激动地晚上说不出话,想着哥哥干的一切,想着父亲生前不要自己干的事情,这些事情他只敢在心里想想,甚至最信任的丫鬟宦官都不敢与之说。

    海平津心里隐藏着一个黑暗而颠倒的世界。

    王复礼赶在祭典前一周到了安汀,他就借住在钱家人的府邸里。钱姒媛去找弟弟妹妹,见他们都无恙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妈妈呢?”

    钱姒媛问完这句话就看见钱镜半边面庞沉入阴霾,钱镜咬咬牙,说道,“她现在什么都不管了,把自己的职责全推给我们还有她那个仆从,自己快快乐乐,却不想钱家的事···”

    “那父亲呢?”钱姒媛睁着大眼问。

    钱镜扭过身,“父亲死了。”

    他不敢看大姐的脸,只知道她去质问母亲去了,接着去问所有人,然后就去了禁林。

    钱镜觉得,大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父亲,不料大姐从禁林归来时一身悲戚,现在他成了家的主人之一,便问他姐姐要回来吗。

    “我,受了王家人的深恩,不能回来了。”钱姒媛郑重道。

    “那你还恨父亲么?”

    钱姒媛惊讶地看着他,钱镜接着就理解了自己的姐姐,她从来都没有恨过父亲。

    “可妈妈她能受的住么?”钱姒媛倒担心起自己的母亲来了。

    “你来了她高兴都来不及呢。”钱镜说着,拉着姐姐的手同家人叙旧。

    钱姒媛跟着他一一见了垂暮的钱万返,还是那么活泼的钱银,肚子越来越大而笑容越发幸福的钱清的妻子鞠美兰还有一直埋在书桌思考钱家未来的钱清。

    饭桌上,钱夫人高雅怡反常地同曾为三公的钱万返大开话匣,问来问去,一会问朝服怎么穿,一会又让钱万返点评点评各部官员怎么交往,她兴高采烈,而钱万返则一直思考她的问题一边咀嚼饭菜,弄得老人出了一脸汗。

    “反常!”钱镜跟坐在自己左边的钱姒媛和右边的钱可儿说,“她平时可不是这样···可能是大姐你来了的缘故,这很好!”

    钱可儿一句话不说,手指在空中摇摆,钱姒媛问三妹妹怎么了。

    “我在想曲子···”钱可儿说。

    这都是有原因的。

    前几天小石子辞了钱夫人去认榜。考试的结果出来了,他去看贴在安汀高墙的那面纸,因为贴的不好前三名的名字被撕去了。

    小石子也不打算进前百名,于是直接去看的第二张纸,结果看了好久没看到。

    “要是高何在这就好了,他人高马大,抱着我,我就能一扫直接看见自己排在哪里了。”小石子嘀咕着,看着。

    第二张纸也没有他的名字。

    小石子有些心急,连忙去看最后一张,如果最后一张名单上都没有他,那他便失败了。

    他焦急地上扫下扫,一边推开其他看榜的人,第一行,没有;第二行,有个石!可名字却不是他;他又从后往前扫,最后两行交会,没有他的名字。

    小石子万念俱灰,此时心里竟然想的是高雅怡,亏她这么为他做准备···小石子不想放弃。

    他又看向第一张名单,上面是成绩前五十名的考生,他快速地看了一眼,果然没有。

    他又来回看了好几回,终于知道自己落了榜。

    他心情沉郁地回钱府,半道上听见几个人还在那交流。

    “这前三名的名字我是一个都叫不上来,就说第三名吧,你不给我说,我都不知道那个字念稔。”

    “你连这字都不认得,还能考进前两百名?”另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笑道。

    “还有那个第二名,叫什么···陈苓是吧,不认识药材的人怎么会读那样的字。”

    那些人笑着,小石子默默地往前走。

    “第一名的名字我到现在都不会读,反正也跟我没关系,石立青是吧,反正我不会读。真羡慕这些能去殿试的王八蛋。”

    他朋友一脸鄙夷道,“那个字念靖,石中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