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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时不度人,小石子进一

    钱镜接替了父亲安汀城守的所有事务。

    “这当然是暂时的。”他心想,同时他爷爷钱万返也时常帮着他处理一些事。其实很多东西他都只是在大方向上掌握了大概,但一旦上升为具体时就感到吃力了,譬如某家粮行的掌柜告诉他本月米行的收入,和上月相比有了变化,对方嗫嚅着,接着讲着些其他话,比如家里人生了病,而安汀城的药材价格却上涨了,同时家里还有好多个孩子。

    “所以米行这个月想调多少银子?”钱万返扳住孙子的肩膀,越过钱镜指着那人。钱镜回头看看爷爷,这时才听出来掌柜的言外之意,于是挠了挠脑袋,低下头看着手掌。

    “谢万返公!二百两足够了,我想,本月粮价仍然不能提高,即便进价高了。这样可以保证整个安汀城人都能买到基本生活的粮食。”

    “今年收成的确并不好,我访过安汀城周的几处官田,农民们没什么精神,有几处农田甚至还荒着,这并不怪他们,去年仓廪不足,种子价格高了,农民买不起,同时今年天时不甚顺民利,导致种子价格继续高升,想要继续维持就得稍微提高进价。”钱万返眉头不展,捂着胸口。

    “爷爷?”钱镜关切地看着他,于是在钱府客厅中,几位掌柜上前去,他们本来就站在门槛那。钱镜坐在四方桌前听着大家讲话,本人额头淌着汗而不敢擦拭唯恐有些话没有听见从而误了安汀城百姓的大事。钱镜身边坐着清姑关王复礼的独子王家洛,他比钱镜小几岁,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借粮的事,王家洛面相方正现英气,眉目浓抹溢神采,嘴角时常带着极轻几乎难察觉的笑容,此时则睁着大眼望向钱万返。钱万返呼吸了几口气,大家都看着他,接着家洛先站起来伸手扶住钱万返的背,一只手握住钱万返的手,“返爷爷,现在怎样?”

    “心力不够了,自这几天来,我好像不能再动脑筋啦···”钱万返脸颊绷着起初并不瞧王家洛,接着露出起伏的笑容,“阿洛,谢谢!最近自归家以来,我这么一想事情时就能听见自己心时不时地跳,接着头就犯晕。”

    “爷爷,你不会有事,仅仅是你为朝廷养事半生,而一旦卸除了这重担,觉得不习惯罢了。”钱镜的脸清瘦而苍白,断断续续讲着。

    “王公子,也就是说,清姑关今年收成也不好吗?”另一位老人这么问道,他自门槛处伸着头朝这边望,大概是某位米行主的父亲,也许由于米行主本人急于处理今年亏损的账务,于是差自己父亲过来。“我们本来也想到北方借点粮食的,复礼公应该是会应允的。”

    “先生所言不错,清姑关今年也遇粮荒,不过前年是丰年,家父嘱咐大家实行节政,于是省下了不少粮食,现在城内仓库里还有不多的余粮,本想来安汀再借些粮食以备不患···不过我想救安汀之急大概也足够了。”王家洛扶着钱万返帮他坐在自己原来的位子上。

    “我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你们处理这些事怎么样了,结果现在自己却坐这啦。”钱万返依然拉着家洛的手,耷拉着脑袋,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当年做城守做到四十五岁,我有四个哥哥弟弟,结果他们为练武把自己关在那深坑里面整日研究火宗心法图不问家事,所以只能由我这个做四弟的早早管起这一切,接着到二十五岁被召到朝廷第一次在天乾门讲政,然后一步步得到皇上信任最后成为三御臣······”

    钱万返本来缓缓讲着,接着被钱镜打断了,“爷爷,现在正事还没完呢,我们当前得解决这么个问题。”钱镜苍白的脸上升起一股锐气。

    “不错,镜儿,你讲的是。”钱万返道。

    这时高雅怡小碎步进门端来两碗茶搁到桌上,她忽而瞧见了钱万返,“返公,你怎来了,我只端了两杯茶···”她因自己考虑不周而红起脸,结果门外一少年朝里叫了一声,“钱夫人,我这就再取一盏茶来,您别过来,稍等。”钱万返跟王家洛朝那边看,一位白衣瘦削的少年飞快跑走了,而钱镜疑惑地盯着母亲看,他母亲脸色更欣喜而显得红扑扑了,“她何时这么精神了?”钱镜内心疑道,一边看了看桌边的竹简,上面写了些本月的税收数目。

    “这人声音好生熟悉···”家洛朝钱万返摊开一只手,但声音小了些,“我不确定,我好像听过,不过大概是我近几次家宗宴时同其打过照面的缘故。”

    大家已经在门槛边跺起脚来,有几位已经探进门,眼睛一点不转抱着热切的态度瞧着钱镜或者钱万返。钱镜这时取出一只简,挥笔写了些字,“拿着,到账房去,执柜的老先生会带着你们到银房取些银子。”

    “但这不是办法啊镜儿,我这就到子母宫汇报此事——我给皇上讲讲大家关心的事情,尤其是亟待解决的粮食问题。我想,从国库中拨款调拨到天汉全境是最稳妥的方法,这就体现出国家中央调度统筹以解决地方问题的作用了。”钱万返微笑着搓着手,看着孙子,又转头望望清姑关的王家洛。

    “返公···”高雅怡低垂着脸盯着自己裸露的小腿,“你已经不能再回去朝廷了,你忘记自己回来时带着海过隐实帝的诏书吗···”她不再讲话了。

    这时钱万返惊慌地环视所有人,接着身子滑倒在椅子里,将头顶着椅子,“我忘记了,我还想着亲自给陛下说呢······”他面色灰暗,接着道,“镜儿,阿洛,下次家宗宴时你们一定要提一提这事,如果你们担心,我给你们起草奏章,不过你们千万别给陛下讲是老臣写的,他会不信任的···”他接着坐倒,迷茫地盯着桌面的竹简,也许他已经感到尴尬了所以一句话不讲企图让其他人自行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开,或者他已经没有心力做其他任何事了,总之钱万返看起来有些虚弱,于是家洛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米行的诸位心中自然有数,他们拿了简,讲了些壮志的话,比如今后的同粮食有关的一切一定会解决,钱镜挥挥手,他们躬了身就转过去走了,没人回头再瞧瞧。而当他们一走,穿着整齐的小石子就端来一盏茶,他快步进门,茶盛得满满的但落在桌子上时没有溅出一滴,因此大家都朝他点了点头,高雅怡偷偷看着大家对小石子满意而心花怒放了。

    小石子进了屋就一愣而侧着半边身子,衣着别有一番质感,有种大家都能欣赏来的潇洒,钱镜上下打量着这个少年,站起身,走到对方面前,先看看他头发,眨几下眼睛,接着走到小石子背面,再扫视一遍他的一切,包括整洁的鞋子,接着道,“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他是我的侍从,有时我忘事需要人提醒,有时我自个不知干什么,他能跟我说说话,有时我想做某件繁琐小事,他直接替我做了······”

    “这些事我也能替你做,妈妈。”钱镜指着小石子道,“他就这么闯入咱们的生活,我们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你难道都不跟我们商量一番?我,我现在暂时替父亲行使家权,所以我应当知道这一点的。”

    “我是风朴的弟弟。”小石子轻声道。

    “风朴······”钱镜听了神色顿时缓和了,“那么···不错···我···”他不知道该讲什么,这代表他不再否认小石子了,接着他问母亲,“等父亲来了,您总得告诉他自己有个小侍从吧。”

    “你爸爸······”高雅怡念叨了几句,接着神色庄严地抬头,“我当然会这么告诉他,事实是小石子他——”

    “——小石子?”家洛笑出声,接着正色道,“钱夫人这是什么名字啊?”他接着好奇地瞥一眼小石子,对方则背对着他。

    “我就叫小石子,这是我的名字,钱夫人起初要给我个名字,我拒绝了,我只当她的侍从,所以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复杂。”

    “小石子怎么算名字,可你既然这么讲,我们不会强迫你,这就是钱家人。”钱镜说着挺起胸膛。

    接着钱夫人推说有家务事要做先行一步,小石子跟在她后面,钱镜跟家洛互看一眼,想要叫住他们,可钱万返此时却打起精神和他们打了招呼告了别,亲切的一主一仆就那么走了。钱镜嘟囔着,“那孩子穿的衣服比这的某些管家都好。”

    “你妈妈替他挑的衣服,她眼光不错的。”家洛站在他旁边道,钱镜觉得自己坐着不礼貌便也站起同其并肩。

    “我不信此人。”

    “既然他能够赢得你妈妈的信任,也就是说他一定做了某些事令她对这个人很认可从而生发出信任,仅此而已。“王家洛这么说着。钱镜觉得他讲的不无道理,便伸起两根手指弹了一下对方的脑袋,“我们且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