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北向风起
尾崖城一役，使原本默默无闻的废太子少昊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其率领两万昆仑军，神兵天降，驱逐十万北莽，收复失地，直叫西域百姓惊为天人。复城之后，城中万人空巷，百姓们与昆仑将士同桌共饮，同歌共舞，军民同乐之盛况更是被传为美谈。
君子国因尾崖城一事，备受诸国诟病。义瞿国异人国还有刕阳国自不必说，就连云脊千亢也对其指责有加。更有甚者，就连原本与君子国结盟的漳夕国，对其此次的所作所为都颇有微词。
此一役，不仅令君子国声名狼藉，甚至还使其丢了边陲重地戈易城，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事后，尚廉固将十万大军调集于澄脐山外，驻守翠玉湖。湖里的玉矿之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其贪得无厌之态更是叫世人心生鄙夷。
经此一事，西域民间多有令前太子少昊复位之声传出。为顺应民心，有传言说诸国之间互通书信，正计划共谏三卿，召开集萃论政，重新商讨尚廉固继位之事。
尾崖一战，总体来看，只不过是西北两境之间的又一次交锋而已，无甚稀奇。若说近来真正令九州震惊的，定要数澄脐山外那片满是上等翠玉的翠玉湖，当然，还有那位独霸莫离峰的赤练圣女。
盛名之下，从者必众。赤练圣女率领数千夷人，两日之内全歼三万无拘军，此事令举世震惊。无拘军臭名昭著，得知其折戟于莫离峰下，大多是拍手交好之声。此一战，也令圣女之名传遍千里。不仅是九夷境内众夷人纷纷来投，就连四境之内，也有许多法外之徒来此聚首。
短短十余日内，聚集于圣女麾下之人，已由原本的五千不到，激增至三万余人！
圣女为安置众人，在澄脐山中寻址增设八寨，皆以苗寨为首。为约束众人行止，圣女自莫离峰下的百余人中，遣数十人至各寨担任首领。同时制定条令，通传各寨，凡有违令者，严惩不贷。
闻风前来投奔者良莠不齐，多有桀骜不驯，恶贯满盈之辈。区区数日内，被圣女悬首于八寨寨口之人足有数百之众。自此，凡留在寨中之人皆令行禁止，无有违逆者。
因君子国十万大军仍然驻扎在翠玉湖边，伏獠国的五万人马也依旧留守于莫离峰下。昔日人丁稀落的澄脐山，如今却是人流川行，往来不息，百余年来还从未有过如此繁盛之景。
澄脐山，莫离峰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暖风席卷大地，万物初现生机。碧山逢细雨，空濛朗天清，遥望山湖色，徐徐路人行。
淅沥沥的春雨落在身上，丝毫不觉寒冷，反倒令人倍感舒爽。云天和玉瑶相拥立于峰顶之上，朝山下望去，那里的海棠花已初现嫩芽，虽稀稀落落，却也透着点点春意。
玉瑶轻叹一声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致，说败落就败落了。当初我来到神玉山，多少也是冲这‘澄脐海棠焰’来的呢。”
云天淡淡一笑，心生感慨道：“的确是可惜，我都未曾见过这盛景。但我更没想到，今年的春天，竟会有你在身边相伴相守。”
玉瑶柔情顿起，望着远处的神玉山笑道：“神玉山上的花倒是开得艳丽，过不多久，待山上的果树长成，我便可为你酿酒了。”
“嗯！此次可得多酿一些，馋死我啦！”云天乐得一笑，似是想到什么，又问道，“瑶儿，现在正是桃花初始绽放之时，那‘昆山桃花源’，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玉瑶还未曾见过那桃源盛景，不禁面露相往之意，不过转而神情一黯，指着远处道：“我倒有心前去观景，可你看看这阵势，我们能走得开么？”她所指向的，正是翠玉湖边那密集驻扎的十万枭齐军。
云天看得无奈一叹，“这尚廉固当真是利欲熏心，不分轻重。如今西域形势多变，他不思归国执掌大局，反倒空守在翠玉湖边。十万大军每日吃喝消耗，却又不敢下湖采玉，真不知他如何算得这笔账。”
“管他呢！待过些时日，山寨势力再壮大一些，他若还敢赖在此地，我便将这十万人全部沉于湖底！”
那杀气腾腾的话语叫他听得一惊，讷讷道：“瑶儿，你这杀性……是不是太重了点？”
玉瑶转头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杀一儆百，一战可安。如今翠玉湖声名在外，觊觎者甚众，若不给世人立个榜样，他们还当九夷之地是可以随意来去的！”
云天讪讪一笑，想到近来八寨中事，又不禁叹服道：“你可真有本事，八寨中的数万人三两下就让你训得服服帖帖。你这手段，啧啧……”说着摇头晃脑，一脸不服不行的表情。
玉瑶看得好笑道：“你当寨中之人都是些善类么？若没那几百颗脑袋悬于寨口，澄脐山定被他们闹得乌烟瘴气。”说着捏住他鼻子，嗔笑道，“你还觉着我杀性太重么？”
云天嘿嘿一笑，凑近她耳畔邪笑道：“杀性重些也无妨，老实讲，看你杀人……还挺过瘾的……”
玉瑶听得娇笑不已，回头递给他个风情无限的媚眼。久立雨中，身上衣衫已被浸透，于是轻声魅惑道：“走吧……回洞府去吧……”
仙子娇艳欲滴，就像个熟透的桃果，云天看得心火大炽，伸手就去撩她裙摆，坏笑道：“回洞府作甚，就在这里好了，风景多好……”说着就将她压倒在一块石壁上。
情到浓时，旁边的山路上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无奈一叹，连忙整理好衣衫，朝山下走去。
“圣女，君子国主差人送信前来。”
来人是个小姑娘，名叫陌苣，本就是九夷儿女，随他父母一起来到八寨。玉瑶见她生得伶俐可人，便让她来莫离峰侍奉。自她来后，莫离峰除云天以外，再不许任何男人踏足半步。
小姑娘将书信递到玉瑶面前，谁知她看都不看一眼，随口道：“这老东西竟还存着痴心妄想，不必理他。”
“瑶儿，你都不看看信中写的什么？”
“还能写什么，无非是想与我们商议，共分翠玉湖呗。”她满是嘲讽道，“这老东西自以为守在翠玉湖边，我们便无法下湖采玉了。亏他还见过那水娘鱼，当真是愚不可及。”
湖边虽有大军驻守，但神玉山没有。但有需要，玉瑶就叫宓妃下湖采玉，再让青鸟运送。用玉瑶的话说，这叫人尽其才，神玉山可不能叫她白住了。偏偏她还一直对宓妃没有好脸色，亏得宓妃脾气好，不然早就跟她吵翻天了。
云天一脸无奈道：“瑶儿，你何必老是挤兑她？”
“怎么，让她下湖采些玉石，你都心疼了？凭她的本事，这点事算得了什么。我将神玉山都让给她住，做些事情还不是应该的。”
他讪讪一笑，不敢再与她争辩。陌苣看得一阵偷笑，又问道：“圣女，您要不要给君子国主回信？”
玉瑶冷哼一声，将信件接过，掌心火焰升腾，转眼将其焚为灰烬。再将那黑灰递到陌苣手中，淡淡道：“这就是回信。”说完便自顾下山而去……
翠玉湖畔
尚廉固满脸愁容地坐在营帐里，他十万大军已在此守了多日，每日消耗甚巨，却无半点收益。莫离峰下有伏獠国五万大军驻守，而且每日都有大量外来之人源源不断涌入澄脐山中。此刻，他便是有心强攻莫离峰，怕也没有一战之力。
“父主，以那仙姑子的脾性，想来定不会同意与我们平分湖中玉石的。澄脐山中的势力日益壮大，加上有伏獠国助阵，也许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山与我们一战！”
尚廉固猛地一拍桌案，怒不可遏道：“可恨！伏獠国竟敢公然与我君子国作对，看来他们已经认定，我是登不上白帝之位了！”
外界的流言蜚语他自有耳闻，更知道当下的局势对自己十分不利。现在就连漳汐国都与自己日渐疏远，只怕局势已很难挽回。
原本计划着，若能将湖中玉矿占为己有，即便无法登上王位一统诸国，至少也能保证君子国长盛不衰。可现在，竟落得个进退两难的窘境。
“匈安黎那老鬼竟然都跟着排挤我，想来那些丑事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一念及此，不禁恶狠狠地瞪了兀宁筵和厉南殇一眼。
这二人跟洣苼荒淫无度，偷偷摸摸也就算了，偏还闹得人尽皆知，以致于坏了君漳结盟之谊。每每想到此事，他就只觉心力交瘁，恨不能将两个不肖子掐死才好。
厉南殇才不理他那怨愤的眼神，自顾自道：“那些个伏獠挑夫，你便是登不上白帝之位，要收拾他们不也是轻而易举？”
见他刚刚吃了败仗竟还如此狂妄自大，尚廉固满心的怒火顿时有了倾泻之处。
“你懂什么！若真叫少昊登上王位，他定会下令解除伏獠国的禁锢！那些挑夫仅用石器就将你们挡在复昱城外十余日，若叫他们重披兵甲，你们哪一个是对手！”
“你个老东西！偏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吧？”
“你这不自量力的逆子！”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兀宁筵急忙拉架道：“父主，现在多说无益，既然一时没有破局之法，我们……是否先撤兵？”
尚廉固喘着粗气，大袖一甩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这时，一个侍从进帐禀道：“国主，外面来了一行人马，说是与国主相识，要求见国主。”
“认识我？”尚廉固按住怒气，挥手道，“叫他们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便衣的老者来到帐中，正是北境正卿淳安休。
“尚国主，别来无恙？”
尚廉固眉头一皱，顿起警惕之心，冷淡道：“原来是正卿大人，你怎会来此？”如今玉湖之事定已传遍四方，难保北境之人也动了心思。
淳安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此前在黄邺郡，尚国主曾与我陛下相谈甚欢。尾崖城一事，虽无果而终，却也令我双方见到彼此的诚意。老夫此番前来，便是想与尚国主再聊上一些互利互惠之事。”
尚廉固眉头一挑，“正卿大人想聊什么，不妨直言。”
“既如此，老夫也不拐弯抹角。如今西域形势多变，尚国主欲登上白帝之位，只怕……会遇到些困难吧？”
尚廉固暗哼一声，心道，还不是你们这些北莽害的！沉吟片刻，面不改色道：“世事哪有一帆风顺，遇到些困难也属正常。”
见他死鸭子嘴硬，淳安休继续道：“如今公子少昊风头正盛，不仅受百姓赞誉，而且还得到诸方支持。不说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义瞿国，亦不谈刚刚助他重回尾崖城的刕阳国，便是在这澄脐山中，都有一众夷人与他同气连枝。难道尚国主不觉得……前路困难重重么？”
尚廉固听得心生烦躁，不耐道：“正卿大人不必绕弯子，本国主纵然遇到些困难，又与你北境有何关系？”老东西说的这些，他自己心中岂能没数。
正卿哈哈一笑，不急不缓道：“倘若我北境能助尚国主顺利登上白帝之位，不知……国主将作何报答？”
尚廉固面色微变，沉思片刻，蹙眉道：“正卿大人此言当真？你们……当真能帮我？”
淳安休自信一笑，“若是不能，老夫何必远道来此？”
兀宁筵和厉南殇也颇感诧异，“西域王位之争，这些北莽怎能插得上手？”
似是打定了主意，尚廉固沉声道：“倘若你们真能助我登基，本国主定当知恩图报！大人有何要求，不妨明说。”
“好！尚国主快人快语！”淳安休喜形于色，“此事说来也简单，事成之后，只请尚国主将尾崖城还有伏獠国三城，割让与我北境！”
“这……”
尚廉固顿时面露难色，这次为了一座尾崖城，自己已受尽诸国指责，若是将来再将伏獠三城割与北境，只怕会被诸国群起而攻之。西域诸国之间纵有纠纷，但对于北境的态度却十分统一。
淳安休知他担忧，谆谆善诱道：“尚国主，事在人为，你只要成功登上白帝之位，便是坐拥西方的新一任霸主，这点小事……相信不难办到。”
割让疆土可是犯大忌的事，尚廉固纵然心动，却不敢胡乱应承，“此事，本国主须得细细思量，现在还不能给正卿大人答复。”
“不急不急，尚国主尽管考虑，老夫可以等上些时日。”
二人随即扯了些闲话，说话间，淳安休朝帐外望了一眼，有意无意道：“听闻尚国主喜得玉矿，不知……现下开采得如何了？”
“开采得如何，你们这些北莽岂能不知？”尚廉固心里暗骂一句，没好气道，“正卿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这翠玉湖有那赤练圣女守着，想要下湖采玉谈何容易！”
淳安休哈哈一笑，“那赤练圣女区区一人，便是有再大的本事，又如何能守住这么大一片玉湖？老夫倒是有办法，能将湖中玉石采集上来！”
尚廉固闻言一惊，腾地站了起来，“正卿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尚廉固略作思忖，沉声道：“若大人果真能将湖中玉石开采上来，本国主愿与北境平分玉矿！”
淳安休笑意盎然道：“尚国主果然爽快！如此，我们便一言为定！”
出了军帐，公孙溥早已候在帐外，二人会和之后，便一起朝营外行去。一路短暂交谈过后，公孙溥疑道：“大人，您想让尚廉固将伏獠三城一起割让，只怕他没这胆子吧？”
淳安休微微笑道：“伏獠三城与尾崖城一样，都在卫邙山外围。若能尽得四城，便可背靠卫邙山，进可攻退可守，于我西出大计有莫大的好处。尚廉固若是答应便再好不过，若是不答应……哼哼，也无所谓！只要由他来当白帝，那些城池迟早都是我北境囊中之物！”
公孙溥不解道：“既如此，大人何必还提这等苛刻的要求？他若因此拒绝与我们合作，岂不可惜？”
淳安休高深一笑，“双方合作，自然要条件对等。若我们无欲无求就这么热心相助，岂不惹他疑心？”
公孙溥细思片刻，点头笑道：“还是正卿大人思虑周详。”
来到营寨门口，二人正准备驾车离去，一个士兵匆匆自营中奔了出来。及至跟前，士兵将一张绢帛交到淳安休手中，他接过一看，不由喜上眉梢。
“这位尚国主……答应割让四城了！”
君子国因尾崖城一事，备受诸国诟病。义瞿国异人国还有刕阳国自不必说，就连云脊千亢也对其指责有加。更有甚者，就连原本与君子国结盟的漳夕国，对其此次的所作所为都颇有微词。
此一役，不仅令君子国声名狼藉，甚至还使其丢了边陲重地戈易城，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事后，尚廉固将十万大军调集于澄脐山外，驻守翠玉湖。湖里的玉矿之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其贪得无厌之态更是叫世人心生鄙夷。
经此一事，西域民间多有令前太子少昊复位之声传出。为顺应民心，有传言说诸国之间互通书信，正计划共谏三卿，召开集萃论政，重新商讨尚廉固继位之事。
尾崖一战，总体来看，只不过是西北两境之间的又一次交锋而已，无甚稀奇。若说近来真正令九州震惊的，定要数澄脐山外那片满是上等翠玉的翠玉湖，当然，还有那位独霸莫离峰的赤练圣女。
盛名之下，从者必众。赤练圣女率领数千夷人，两日之内全歼三万无拘军，此事令举世震惊。无拘军臭名昭著，得知其折戟于莫离峰下，大多是拍手交好之声。此一战，也令圣女之名传遍千里。不仅是九夷境内众夷人纷纷来投，就连四境之内，也有许多法外之徒来此聚首。
短短十余日内，聚集于圣女麾下之人，已由原本的五千不到，激增至三万余人！
圣女为安置众人，在澄脐山中寻址增设八寨，皆以苗寨为首。为约束众人行止，圣女自莫离峰下的百余人中，遣数十人至各寨担任首领。同时制定条令，通传各寨，凡有违令者，严惩不贷。
闻风前来投奔者良莠不齐，多有桀骜不驯，恶贯满盈之辈。区区数日内，被圣女悬首于八寨寨口之人足有数百之众。自此，凡留在寨中之人皆令行禁止，无有违逆者。
因君子国十万大军仍然驻扎在翠玉湖边，伏獠国的五万人马也依旧留守于莫离峰下。昔日人丁稀落的澄脐山，如今却是人流川行，往来不息，百余年来还从未有过如此繁盛之景。
澄脐山，莫离峰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暖风席卷大地，万物初现生机。碧山逢细雨，空濛朗天清，遥望山湖色，徐徐路人行。
淅沥沥的春雨落在身上，丝毫不觉寒冷，反倒令人倍感舒爽。云天和玉瑶相拥立于峰顶之上，朝山下望去，那里的海棠花已初现嫩芽，虽稀稀落落，却也透着点点春意。
玉瑶轻叹一声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致，说败落就败落了。当初我来到神玉山，多少也是冲这‘澄脐海棠焰’来的呢。”
云天淡淡一笑，心生感慨道：“的确是可惜，我都未曾见过这盛景。但我更没想到，今年的春天，竟会有你在身边相伴相守。”
玉瑶柔情顿起，望着远处的神玉山笑道：“神玉山上的花倒是开得艳丽，过不多久，待山上的果树长成，我便可为你酿酒了。”
“嗯！此次可得多酿一些，馋死我啦！”云天乐得一笑，似是想到什么，又问道，“瑶儿，现在正是桃花初始绽放之时，那‘昆山桃花源’，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玉瑶还未曾见过那桃源盛景，不禁面露相往之意，不过转而神情一黯，指着远处道：“我倒有心前去观景，可你看看这阵势，我们能走得开么？”她所指向的，正是翠玉湖边那密集驻扎的十万枭齐军。
云天看得无奈一叹，“这尚廉固当真是利欲熏心，不分轻重。如今西域形势多变，他不思归国执掌大局，反倒空守在翠玉湖边。十万大军每日吃喝消耗，却又不敢下湖采玉，真不知他如何算得这笔账。”
“管他呢！待过些时日，山寨势力再壮大一些，他若还敢赖在此地，我便将这十万人全部沉于湖底！”
那杀气腾腾的话语叫他听得一惊，讷讷道：“瑶儿，你这杀性……是不是太重了点？”
玉瑶转头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杀一儆百，一战可安。如今翠玉湖声名在外，觊觎者甚众，若不给世人立个榜样，他们还当九夷之地是可以随意来去的！”
云天讪讪一笑，想到近来八寨中事，又不禁叹服道：“你可真有本事，八寨中的数万人三两下就让你训得服服帖帖。你这手段，啧啧……”说着摇头晃脑，一脸不服不行的表情。
玉瑶看得好笑道：“你当寨中之人都是些善类么？若没那几百颗脑袋悬于寨口，澄脐山定被他们闹得乌烟瘴气。”说着捏住他鼻子，嗔笑道，“你还觉着我杀性太重么？”
云天嘿嘿一笑，凑近她耳畔邪笑道：“杀性重些也无妨，老实讲，看你杀人……还挺过瘾的……”
玉瑶听得娇笑不已，回头递给他个风情无限的媚眼。久立雨中，身上衣衫已被浸透，于是轻声魅惑道：“走吧……回洞府去吧……”
仙子娇艳欲滴，就像个熟透的桃果，云天看得心火大炽，伸手就去撩她裙摆，坏笑道：“回洞府作甚，就在这里好了，风景多好……”说着就将她压倒在一块石壁上。
情到浓时，旁边的山路上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无奈一叹，连忙整理好衣衫，朝山下走去。
“圣女，君子国主差人送信前来。”
来人是个小姑娘，名叫陌苣，本就是九夷儿女，随他父母一起来到八寨。玉瑶见她生得伶俐可人，便让她来莫离峰侍奉。自她来后，莫离峰除云天以外，再不许任何男人踏足半步。
小姑娘将书信递到玉瑶面前，谁知她看都不看一眼，随口道：“这老东西竟还存着痴心妄想，不必理他。”
“瑶儿，你都不看看信中写的什么？”
“还能写什么，无非是想与我们商议，共分翠玉湖呗。”她满是嘲讽道，“这老东西自以为守在翠玉湖边，我们便无法下湖采玉了。亏他还见过那水娘鱼，当真是愚不可及。”
湖边虽有大军驻守，但神玉山没有。但有需要，玉瑶就叫宓妃下湖采玉，再让青鸟运送。用玉瑶的话说，这叫人尽其才，神玉山可不能叫她白住了。偏偏她还一直对宓妃没有好脸色，亏得宓妃脾气好，不然早就跟她吵翻天了。
云天一脸无奈道：“瑶儿，你何必老是挤兑她？”
“怎么，让她下湖采些玉石，你都心疼了？凭她的本事，这点事算得了什么。我将神玉山都让给她住，做些事情还不是应该的。”
他讪讪一笑，不敢再与她争辩。陌苣看得一阵偷笑，又问道：“圣女，您要不要给君子国主回信？”
玉瑶冷哼一声，将信件接过，掌心火焰升腾，转眼将其焚为灰烬。再将那黑灰递到陌苣手中，淡淡道：“这就是回信。”说完便自顾下山而去……
翠玉湖畔
尚廉固满脸愁容地坐在营帐里，他十万大军已在此守了多日，每日消耗甚巨，却无半点收益。莫离峰下有伏獠国五万大军驻守，而且每日都有大量外来之人源源不断涌入澄脐山中。此刻，他便是有心强攻莫离峰，怕也没有一战之力。
“父主，以那仙姑子的脾性，想来定不会同意与我们平分湖中玉石的。澄脐山中的势力日益壮大，加上有伏獠国助阵，也许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山与我们一战！”
尚廉固猛地一拍桌案，怒不可遏道：“可恨！伏獠国竟敢公然与我君子国作对，看来他们已经认定，我是登不上白帝之位了！”
外界的流言蜚语他自有耳闻，更知道当下的局势对自己十分不利。现在就连漳汐国都与自己日渐疏远，只怕局势已很难挽回。
原本计划着，若能将湖中玉矿占为己有，即便无法登上王位一统诸国，至少也能保证君子国长盛不衰。可现在，竟落得个进退两难的窘境。
“匈安黎那老鬼竟然都跟着排挤我，想来那些丑事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一念及此，不禁恶狠狠地瞪了兀宁筵和厉南殇一眼。
这二人跟洣苼荒淫无度，偷偷摸摸也就算了，偏还闹得人尽皆知，以致于坏了君漳结盟之谊。每每想到此事，他就只觉心力交瘁，恨不能将两个不肖子掐死才好。
厉南殇才不理他那怨愤的眼神，自顾自道：“那些个伏獠挑夫，你便是登不上白帝之位，要收拾他们不也是轻而易举？”
见他刚刚吃了败仗竟还如此狂妄自大，尚廉固满心的怒火顿时有了倾泻之处。
“你懂什么！若真叫少昊登上王位，他定会下令解除伏獠国的禁锢！那些挑夫仅用石器就将你们挡在复昱城外十余日，若叫他们重披兵甲，你们哪一个是对手！”
“你个老东西！偏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吧？”
“你这不自量力的逆子！”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兀宁筵急忙拉架道：“父主，现在多说无益，既然一时没有破局之法，我们……是否先撤兵？”
尚廉固喘着粗气，大袖一甩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这时，一个侍从进帐禀道：“国主，外面来了一行人马，说是与国主相识，要求见国主。”
“认识我？”尚廉固按住怒气，挥手道，“叫他们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便衣的老者来到帐中，正是北境正卿淳安休。
“尚国主，别来无恙？”
尚廉固眉头一皱，顿起警惕之心，冷淡道：“原来是正卿大人，你怎会来此？”如今玉湖之事定已传遍四方，难保北境之人也动了心思。
淳安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此前在黄邺郡，尚国主曾与我陛下相谈甚欢。尾崖城一事，虽无果而终，却也令我双方见到彼此的诚意。老夫此番前来，便是想与尚国主再聊上一些互利互惠之事。”
尚廉固眉头一挑，“正卿大人想聊什么，不妨直言。”
“既如此，老夫也不拐弯抹角。如今西域形势多变，尚国主欲登上白帝之位，只怕……会遇到些困难吧？”
尚廉固暗哼一声，心道，还不是你们这些北莽害的！沉吟片刻，面不改色道：“世事哪有一帆风顺，遇到些困难也属正常。”
见他死鸭子嘴硬，淳安休继续道：“如今公子少昊风头正盛，不仅受百姓赞誉，而且还得到诸方支持。不说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义瞿国，亦不谈刚刚助他重回尾崖城的刕阳国，便是在这澄脐山中，都有一众夷人与他同气连枝。难道尚国主不觉得……前路困难重重么？”
尚廉固听得心生烦躁，不耐道：“正卿大人不必绕弯子，本国主纵然遇到些困难，又与你北境有何关系？”老东西说的这些，他自己心中岂能没数。
正卿哈哈一笑，不急不缓道：“倘若我北境能助尚国主顺利登上白帝之位，不知……国主将作何报答？”
尚廉固面色微变，沉思片刻，蹙眉道：“正卿大人此言当真？你们……当真能帮我？”
淳安休自信一笑，“若是不能，老夫何必远道来此？”
兀宁筵和厉南殇也颇感诧异，“西域王位之争，这些北莽怎能插得上手？”
似是打定了主意，尚廉固沉声道：“倘若你们真能助我登基，本国主定当知恩图报！大人有何要求，不妨明说。”
“好！尚国主快人快语！”淳安休喜形于色，“此事说来也简单，事成之后，只请尚国主将尾崖城还有伏獠国三城，割让与我北境！”
“这……”
尚廉固顿时面露难色，这次为了一座尾崖城，自己已受尽诸国指责，若是将来再将伏獠三城割与北境，只怕会被诸国群起而攻之。西域诸国之间纵有纠纷，但对于北境的态度却十分统一。
淳安休知他担忧，谆谆善诱道：“尚国主，事在人为，你只要成功登上白帝之位，便是坐拥西方的新一任霸主，这点小事……相信不难办到。”
割让疆土可是犯大忌的事，尚廉固纵然心动，却不敢胡乱应承，“此事，本国主须得细细思量，现在还不能给正卿大人答复。”
“不急不急，尚国主尽管考虑，老夫可以等上些时日。”
二人随即扯了些闲话，说话间，淳安休朝帐外望了一眼，有意无意道：“听闻尚国主喜得玉矿，不知……现下开采得如何了？”
“开采得如何，你们这些北莽岂能不知？”尚廉固心里暗骂一句，没好气道，“正卿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这翠玉湖有那赤练圣女守着，想要下湖采玉谈何容易！”
淳安休哈哈一笑，“那赤练圣女区区一人，便是有再大的本事，又如何能守住这么大一片玉湖？老夫倒是有办法，能将湖中玉石采集上来！”
尚廉固闻言一惊，腾地站了起来，“正卿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尚廉固略作思忖，沉声道：“若大人果真能将湖中玉石开采上来，本国主愿与北境平分玉矿！”
淳安休笑意盎然道：“尚国主果然爽快！如此，我们便一言为定！”
出了军帐，公孙溥早已候在帐外，二人会和之后，便一起朝营外行去。一路短暂交谈过后，公孙溥疑道：“大人，您想让尚廉固将伏獠三城一起割让，只怕他没这胆子吧？”
淳安休微微笑道：“伏獠三城与尾崖城一样，都在卫邙山外围。若能尽得四城，便可背靠卫邙山，进可攻退可守，于我西出大计有莫大的好处。尚廉固若是答应便再好不过，若是不答应……哼哼，也无所谓！只要由他来当白帝，那些城池迟早都是我北境囊中之物！”
公孙溥不解道：“既如此，大人何必还提这等苛刻的要求？他若因此拒绝与我们合作，岂不可惜？”
淳安休高深一笑，“双方合作，自然要条件对等。若我们无欲无求就这么热心相助，岂不惹他疑心？”
公孙溥细思片刻，点头笑道：“还是正卿大人思虑周详。”
来到营寨门口，二人正准备驾车离去，一个士兵匆匆自营中奔了出来。及至跟前，士兵将一张绢帛交到淳安休手中，他接过一看，不由喜上眉梢。
“这位尚国主……答应割让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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