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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恨之已极

    炀赦亥给的解药十分有效,烈研夫人服下之后,面色很快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强健而有力。

    秋姿雅看得欣喜不已,悬了一整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过了一会,见母亲的眼皮似是动了动,连忙凑上前轻声唤道:“母亲……母亲……你听见我说话么……”

    女儿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烈研夫人身躯微颤,不多时,紧闭一日的眼眸终于缓缓睁了开来……

    这一边,卓茨夫人的房间里却仍是一幅愁云惨淡之景。司瑾芙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时常上前探查气息,都无法辨别死活。

    花栎瑾坐在床边泪流不止,那位老妪一直守在床畔,目光片刻不离榻上的圣女。强良无声守在一旁,脸上悲愤交加,白苗圣女受此磨难,乃是所有苗人之殇。

    “若叫长老们知晓圣女遭受这等无妄之灾,怕是立即就要聚集苗兵,出征天炎山了……”

    玉瑶抱着孩子静静地立在窗前,一时间思绪万千,除了担心卓茨夫人,亦有其他忧虑。

    此次来到天炎山,自己一直深居简出,尽量不与陌生之人见面,但今日情急之下,已在炀赦亥面前暴露了身份。炀赦亥与火宫星君相熟,难保不会将自己在此的消息透露出去。天子畿内左右找不到孩子,若叫仙人们知晓自己在这,极有可能猜到孩子也在这里。

    举目朝承阳峰望去,那里赤光漫天,人影纷飞,显然是那些星君仍在抓捕三足鸟,她不由冷笑一声,“真是一群蠢货……”

    就在众人各自想着心思之时,房间门被推开,转头望去,只见秋姿雅快步行来。

    “姐姐,烈研姨娘怎样了?”花栎瑾连忙上前,一脸担忧道。

    秋姿雅爱怜地抚了抚她小脑袋,轻笑道:“母亲已经无碍,倒是姨娘,她现在怎样了?”

    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阿娘,花栎瑾眼中的泪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阿娘她……她仍在昏迷……”

    “都这么久了,还未见好转么?”秋姿雅面色微沉,“这‘无息蛊’到底有无用处?若姨娘因此事而白白送了性命,我第一个难辞其咎!”

    “姐姐,你莫要心急,阿娘既然愿意一试,定有她的道理……”她虽在宽姐姐的心,但自己眼中的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个不停。

    无息蛊,乃是苗人情急之下用以保命的蛊毒。中蛊之后形如死尸,很难辨别中蛊之人到底是真死假死。不过此举颇有风险,若非迫不得已,无人会轻易尝试。

    卓茨夫人先前放在掌心咬自己一口的,其实并不是害了烈妍夫人的那种蛊虫,而是与其形貌相似的无息蛊。在让蛊虫叮咬后,她又立即将其按扁,情急之下,炀赦亥哪还能分得清楚。

    见花栎瑾泪流不止,玉瑶上前安慰道:“娃娃,你莫要太过担心,夫人不是莽撞之人,若无把握是不会轻易尝试的,尤其此事……还关系到炎苗两族之安危!”

    花栎瑾抹了抹眼泪,无声点了点头。她相信玉瑶,但眼看着阿娘生死未卜,心里的担忧之情又岂是旁人能比拟……

    半日前,烈研夫人刚被送至王座,初经司瑾芙医治之后,正被众人抬着送入房间。

    待旁人都走开以后,玉瑶来到司瑾芙身旁,低声说道:“凶手定不是简单为了害死夫人嫁祸于你,否则凭他的蛊术,夫人哪能活着回到炎懿峰,怕是未下承阳峰就死了。”

    她们心里都清楚凶手是谁,想当初,池嵬具中毒之后仅片刻功夫就已丧命,炀赦亥若只是想陷害司瑾芙,大可用毒性更猛烈的蛊虫。

    司瑾芙自然看得明白,冷声道:“他定是为了威胁我交出不老丹来治他那早衰之毒,我不能眼看着姐姐丧命,既如此……不老丹就给他好了!”

    玉瑶担心的正是如此,急忙道:“你决不可将不老丹交给他!若是那样,夫人反而危险!”

    “为何?”司瑾芙听得一惊。

    “若叫他夙愿得偿,他必一条道走到黑!这厮身份金贵,整个炎族之中真正敢收拾他的只有夫人,如此一来,他又岂敢救活夫人?”

    “可是,他怎敢真的害了姐姐?就不怕陛下回来……”

    “他若是怕,就不会下毒了!我们如何证明那蛊毒是他所下?若无确凿证据,又无夫人首肯,怕是连炎帝也不敢轻易动他!他定是算准了这点,才敢如此大胆!”

    司瑾芙听得大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玉瑶思虑片刻,厉声道:“此次你决不可受他威胁!非但不能将不老丹给他,就是他身上的毒,也决不可帮他解!若叫他此次得逞,今后定更加肆无忌惮,炎族之中隐藏着如此一个用毒高手,对你苗人乃是莫大的威胁!”

    “可是,若不妥协,如何能救姐姐?”

    玉瑶冷笑一声,“他既存了贪心妄念,那就先令他彻底死心!到那时,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或许才会生出退缩之意。”

    二人随即商议好计策,接着便有了当众喂花栎瑾服下不老丹和司瑾芙中毒倒地那两幕。

    炀赦亥虽然蛊技精湛,但尚不能与司瑾芙相提并论。堂堂白苗圣女,要找个蛊虫来混淆视听并非难事。眼看唯一的不老丹已被心炎公主服下,而唯一能治自己余毒之人又将身亡,炀赦亥万念俱灰。

    玉瑶趁隙令花栎瑾偷偷请来秋姿雅,并将红色蛊虫之事告知。而炀赦亥玷污红苗亚圣女的往事,则是由花栎瑾告知。

    秋姿雅若心存疑虑,只需在炀赦亥面前以这两件事相试探,便知她们所言是真是假。果然,炀赦亥做贼心虚,秋姿雅一将当年的丑事说出,他立时原形毕露。

    既然公主已经知道真相,自己又没了图谋,炀赦亥怎还敢生生害死公主的母亲。夫人若亡,即便炎帝碍于身份不敢轻易收拾他,但他这公主外甥女,其身份尊贵可丝毫不亚于他,日后待她执掌大权,天炎山岂还有他容身之地?

    最终,炀赦亥百思之下只得逼公主发下毒誓,饶恕自己此次罪过。在他看来,夫人和陛下若要降罪,只能因此次下毒之事。过去玷污红苗亚圣女或害死姬申岳之事早已年代久远,且死无对证,谁又能证明那是他的罪过。

    时至深夜,王座内寂静无声。司瑾芙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气息也丝毫不见增强。花栎瑾在一旁看得心痛不已,早已哭成个泪人。

    “这无息蛊半药半毒,说是假死,实则凶险无比。阿娘若是再不转醒,怕是……怕是就要……真的……”

    此时,烈研夫人也来到了房中,她身子刚刚恢复一点,听秋姿雅讲完事情原委之后就急忙赶来探望。现在正紧握双拳,站在一旁独自流着眼泪。

    “炀赦亥!你这个畜生!我当初为何要袒护你?为什么?我好恨呐……”她紧咬着银牙,气得瑟瑟发抖。

    “母亲,你别这样,姨娘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秋姿雅一阵心疼,连忙柔声安慰道。

    就在这时,床上的卓茨夫人呼吸渐弱,花栎瑾大惊失色,忍不住急声悲呼,“阿娘,你醒醒!你快醒醒!快醒醒……”听得动静,众人连忙挤到床边,紧张不已地张望着。

    “娃娃,你莫要如此着急,夫人尚有一丝脉搏,她……她应该能挺过来……”玉瑶急忙在夫人的腕上试探一番,虽能感知到一丝跳动,却几乎已经微不可察。

    过了好半晌,司瑾芙仍不见好转,玉瑶心中渐沉,却始终不愿相信她会就此香消玉殒。

    “娃娃,你先莫要伤心,似夫人现在这般,说不定正是无息蛊的症状。你阿娘是白苗圣女,岂会有自己将自己害死之理。”

    话虽这么说,但见阿娘命悬一线,花栎瑾怎能不急,眼眸早已哭得红肿一片。秋姿雅紧紧抱着她,无声安慰着。

    又过了好一会,突然,司瑾芙的手似是动了动!下一刻,她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并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阿娘!”

    “夫人!”

    “圣女!”

    见状,众人喜出望外,连声呼唤,不多时就见她睁开了眼睛,气息脉搏也随之迅速恢复。

    “娃娃……”一睁眼,第一个印入眼帘的就是女儿泪眼婆娑的小脸蛋,司瑾芙轻唤一声。

    “阿娘!你终于没事啦!太好啦!太好啦!”花栎瑾喜极而泣,众人也随之笑逐颜开。

    就在这时,玉瑶感觉周围似是少了一个声音,回头望去,却不见烈研夫人的踪影,不禁对秋姿雅蹙眉问道:“姿雅,你母亲怎么不见了?”

    烈研夫人的毒已解,身子虽然有点虚弱,但已然无碍。方才众人都只顾着床上的卓茨夫人,却无人注意她的动向。

    “母亲……怕是去承阳峰了吧,她定是找炀赦亥算账去了!”秋姿雅也并未发觉母亲离去,但是在天炎山上她并不担心母亲会有危险,只恨恨道,“母亲去找那畜生也好,最好趁着怒火一剑将他杀了!他十恶不赦,死有余辜!”

    玉瑶却听得暗生忧虑,细思片刻,一股莫名的寒意袭遍全身!

    “姿雅!快去追你母亲!她性情太过刚烈,可别让她做了冲动之事!”

    ……

    承阳峰上,尚不知晓真相的诸位炎君仍在跟众星君你争我夺,围着三足鸟打转。

    炀赦亥到来之后虽也加入战圈,却一直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夫人此刻想必已经醒来,照她那脾气很快定会来找自己算账,到时自己做下的丑事公诸于众,定会遭众人唾弃,“看来……还需找个靠山才是……”

    一念及此,立时想起天空上的众位星君,眼珠一转,大声说道:“夫人已然无恙,咱们需在夫人到来之前好生守护三足鸟!”言下之意乃是提醒众星君,要抓三足鸟须得赶紧,一旦夫人到来,众炎君定会奋力为战,到时就更难得手。

    众星君与他狼狈为奸,怎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更加卖力地追逐起来。

    “炀赦亥!”

    不多时,烈妍夫人满含怒火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众人转头望去,就只见她面若冰霜地快步行来!

    “夫人!”

    众炎君看得大喜,唯独炀赦亥,看着夫人怒火万丈的模样,心中不住地打颤。

    唰!夫人心念一动,灵剑破空出鞘,剑身红光大炽,剑气四散激扬!

    见她这杀气腾腾的样子,众星君也不禁停下动作,满是惊疑地望着她,暗想,难道自己等人与炀赦亥合谋之事被她察觉到了?

    “姐姐!你……你要干什么!”炀赦亥一脸惊恐道。

    “你罪大恶极!今日,必须死!”夫人周身火光隐隐,毫不犹豫驱使灵剑朝他刺去!

    “你不能杀我!”炀赦亥一边躲避夫人攻击,一边大声疾呼,“雅儿已经发了毒誓,不让你和陛下再追究此事!你若杀了我,便是坏她誓言,坏她炎魂!”

    听得此言,夫人攻势一顿,面露惊诧之色,显然,南阳公主还未及将此事告知。她刚一醒来就着急去看望司瑾芙,哪里顾得上多问这些。

    “你说什么?雅儿真的发了毒誓?”

    “不信你可以去问她!若非她发下誓言,我……我怎敢将你……救醒……”

    夫人听得恼恨不已,然而她今日杀意已决,哪肯就此罢休,急思一阵又厉声说道:“便是不追究此事,你当你就能活?当年你玷污红苗亚圣女,今日我便与你算算这笔账!”

    众炎君闻言大惊,万没想到炀赦亥竟还做过这等胆大包天之事,更没想要向来刚正不阿的烈妍夫人竟为他包庇至今。

    见众炎君面露鄙夷之色,炀赦亥只觉如坐针毡,这等丑事一旦抖出,叫他日后还如何在天炎山立足,嘶声喝道:“陈年旧事,姐姐你何必再提!况且现在有谁能作证?”

    提起陈年旧事,再想到这个人面兽心的弟弟居然是个用蛊高手,夫人很快联想到一件更加令人惊恐之事!嘴角不住颤抖地指着他道:“当年害死姬申岳之人……是不是你?”

    此言一出,无异于惊涛骇浪,令众炎君神色大变,纷纷难以置信地望向炀赦亥。

    “姐姐!你……你胡说什么?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你怎能说是我害死姬申岳?你有何证据?又有谁能证明?”此等弥天大罪他怎敢承认,当年惹下祸事之时,怕是他自己也未曾想到事情竟会演变到后来那等地步。

    夫人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悔恨,泪水如决堤江河滔滔不绝,“我道当年,为何二苗圣女竟不惜举族相抗,都不愿承担那等污名!我道那些苗人,为何与姬申岳无冤无仇却要害死他!原来都是你,你为了报复红苗圣女给你下毒!你向来排斥苗人,你想陷害他们,我说得对是不对?”

    炀赦亥脸色惨白,虽被夫人言中,却依旧死不认账,“这都是你胡乱猜测!证据呢?你若能拿出证据,现在就杀了我!若没有证据,我可不担这罪责!”

    “你……你……”

    夫人悔恨已极,看着他那丑恶的嘴脸,止不住全身颤抖,蓦地仰天痛呼道:“我好恨呐!!当年我一时心软,竟替你这畜生将丑事遮掩多年,留得你害死姬申岳,令南北两境大动干戈!令炎苗二族兵戎相见!令兄弟离散!令生灵涂炭!”

    说到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不住地捶胸顿足,“现在……你竟又害得瑾芙以身犯险!她是白苗圣女,若死在我天炎山上,死在我炎族之人的手上,你叫我如何去面对千千万万的苗人!这一切都是我之罪过!我愧对先祖!愧对百姓!我是南疆的第一罪人呐!”

    “夫人……”

    “姐姐……你……你莫要这般……”

    见她情绪几近崩溃,众人暗暗心惊,炀赦亥更是从心底升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时,夫人陡然神色一狞!猛地抬起头来,厉声喝道:“众炎君听令!”

    “请夫人吩咐!”

    “炎苗二族,世代兄弟!今后我炎族之人绝不可对苗人有丝毫轻慢!若有轻侮苗人者……杀无赦!!”

    “谨遵夫人诏令!”

    她又指向炀赦亥,“此贼害死姬申岳,嫁祸苗人!待陛下归来,尔等定要助陛下查清真相,惩治恶贼!还苗人清白!”

    “吾等谨记!”

    交待完两件事,夫人冷若冰霜的脸上倏地挂满了凄厉决绝之色!下一刻,那炎髓灵剑红光大盛,不住地发出嗡嗡吟啸!众人大感不妙,急声惊呼!

    “夫人!不要!”

    “母亲!住手!”

    在众炎君惊骇欲死的目光中,在众星君满是诧异的注视下,在刚刚赶到的南阳公主眼前,灵剑闪着寒芒,唰地划过了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