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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深壑难填

    夜黑风高,浓云密布,将漫天星光遮住,大地之上一片漆黑之色。空气略有些沉闷,似是雨水来临的前兆。

    马上就是秋中月圆夜,浓密的乌云将月亮遮住了大半,显得不那么圆满,叫人心里似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真君,今晚咱们可得好好跟那些东土之人打个招呼!”辛师鳌和谷也泫立于阵前,身后便是两国十万联军,士兵们手执火把刀剑,将草原之上照得通亮一片。

    一阵森寒的阴风吹来,火光摇曳,旌旗猎猎,将士们遥望着前方幽暗的迟绩城,目中带着丝丝恐惧,更多的还是浓烈的杀意。

    谷也泫看了看天色,不禁暗骂一声:“这该死的天气!一会可别下雨,否则今晚就要无功而返了。”

    “真君,那咱们便速战速决!夜间不利于攻城,咱们攻上两阵搅他个鸡犬不宁即可鸣金收兵,待明日再好生与他们计较!”

    谷也泫目光一狞,一声令下,大军如潮水般向迟绩城涌去。

    来到城门前摆好阵势,辛师鳌抬眼望去,却只见城楼上漆黑一片,全不似往日那般灯火通明,不禁略感疑惑。

    “奇怪,城楼上为何不点火把?”不仅是城楼上,城墙四周也是昏暗无光,目不视物,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谷也泫亦瞧出异常,但扫视四周,并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两城之间皆是开阔平坦的草原,根本不可能设有伏兵。近日来与迟绩城已有过大大小小数次交锋,对于彼此的底细都了然于心。

    “装神弄鬼!既然他们不点火,咱们帮他点!”

    辛师鳌会意,令弓箭手上前,投石架上装满火球,缓缓朝着城下推进。

    “城主,他们过来了!”

    城楼上,众人隐没在黑暗之中,定睛望着下方准备攻城的大军。毕貉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正缓缓推进的攻城器械。

    “众将士听令!点火!”

    见那投石架已然就位,他猛然一声大喝,刹那间,整个城楼上变得灯火通明,而守城的众将士也出现在了联军面前。联军士兵只觉眼前突然一亮,纷纷极目扫视着城楼上的情况。

    “哼!我当有什么鬼花样,故弄玄虚!”

    细细观望一番,见城上的守卫与往常并无二致,谷也泫不禁冷笑一声。双方在这数十里平原之上打了几十年交道,互知彼此,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他右手高高抬起,一声令下,呼啸着的火球伴着密密麻麻的箭雨,齐齐朝着迟绩城楼呼啸而去!

    “放箭!”

    毕貉一声怒喝,城上众守军立即开弓还击!他们居高临下,射程超过攻城的联军,一时间,城下痛呼惨嚎响成一片!

    而密集投来的巨大火球,也令城上众人损失不小。有的士兵被火球击中,连人一起撞在身后的墙壁上,轰隆一声,血肉飞溅,在坚固的墙壁上留下一个凹陷的血窟窿!

    “给我冲!”一阵乱箭之后,辛师鳌一声令下,联军士兵疯狂呐喊着向城下冲去!

    一道道云梯架上城墙,士兵们蜂拥而上。巨大的冲车在层层盾牌兵的掩护下,一下又一下撞在坚固的城门上,发出令人心颤的轰鸣声。

    “倒桐油!”毕貉一声大喝,城上立即有成群士兵将一桶又一桶黑色的桐油,朝着正下方撞击城门的众人泼了下去!

    闻见那刺鼻的味道,城下众人立知不好,可还未及撤退,阵阵火箭已齐齐射来!刹那间,城门口火光冲天,凄厉的哭嚎声响彻夜空!

    看着那浑身着火的士兵四处逃窜,口中发出阵阵撕心裂肺般的惨嚎,后军众将士不禁一阵胆寒。

    “居然敢在城门口放火?城门不想要了?”

    谷也泫看得冷笑一声,那城门再怎么结实,也不过是铁木建造。眼看着流淌成小河的桐油已漫延至城门下,很快便要将大门点燃,他心里微觉诧异。

    “给我继续破门!谁也不许退!”

    军令一下,士兵们前仆后继,再次抬起冲车上的破城锤,冒着熊熊火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城门!

    “轰!轰!”

    一声又一声猛烈的撞击,震得众人耳畔嗡鸣,脚下微颤。不多时,城门口便已尸骨如山,在熊熊大火的炙烤中发出浓烈的焦糊味。

    “真君!看来他们今晚是想跟我们拼命!”看着前方惨烈的战况,辛师鳌不禁沉声说道。

    “拼就拼!咱们还怕他们不成!待破了城门,咱们冲杀进城,直接将他满城屠戮,看他还办个劳什子婚典!”谷也泫血气上涌,杀心大起。

    “真君!现在并非决战良机!”

    辛师鳌毕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这般黑夜攻城本就困难重重,况且城中守军的兵力并不亚于自己,再加上他们有坚固城池为凭借,哪能一战即克。

    眼看着攻城士兵一波接一波倒下,他不由心焦难当。君子国半数兵力在流觞泽征战,自己此次带兵前来,并非真要与义瞿国生死相拼。若是带来的这些人马尽数折在此地,回国定无法向国主交代。

    “真君!破城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待到婚典当日,与诸方里应外合才是上佳之策!”

    “少啰嗦!我们只须再坚持一阵,那城门就能烧塌,届时便可攻入城去!”

    谷也泫脸上带着兴奋的狞笑,他坐镇波页城与迟绩城相持多年,做梦都想攻破这道城门,可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接近成功过。那心中的渴慕与期盼,又岂是辛师鳌能懂。

    “真君!今日便是破了城门,城内还有十万守军!我们不知城中情况,如此贸然进城,恐有埋伏啊!”

    他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这一声怒喝威势非凡,谷也泫心中一凛,面色微沉。他并非愚笨之人,听此一言,立时冷静了大半。看着成群的士兵淹没在熊熊大火之中,终于咬了咬牙,阻止了后续的攻势。

    “城主!他们攻势已缓,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冲出去?”城楼上,一个守城的将领急急奔来,向毕貉请示。

    毕貉扫视一眼前方战场,见城门前的攻势已然停止,只剩登梯上城的士兵还在源源涌来,沉声道:“敌军鸣金之时,便是我军出城之机!”

    “末将明白!”

    城门前的火焰愈发高涨,坚固的大门久经焚烧,已然摇摇欲坠。但联军的攻势无以为继,破城已然无望,谷也泫心中万分不甘。

    “差一点!差一点就能踏破迟绩城,让老鬼从此无话可说!可恶啊!”

    嘭的一声巨响,又一道云梯被守城士兵推翻。高耸的云梯连带着十多名士兵一起重重砸到了地上。士兵们鲜血狂喷,转眼没了性命。耳边凄声惨嚎不断,心中的不甘让谷也泫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真君!可以了!退兵吧!”

    “可恶!”终于,他怒哼一声,抬手一挥,清亮的金鸣之声响彻战场。

    联军将士如蒙大赦,可就在他们心弦一松之际,耳畔传来一声轰鸣,迟绩城那火焰缭绕的大门竟被猛然推倒!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城中骑兵狂涌而出!城门前熊熊燃烧的大火,让本就躁动不安的战马更加癫狂,发疯似地朝着前方一路狂奔!

    霍霍闪动的刀光剑影,浴火而出的凶煞面孔,还有那高高跃起的狂奔战马,在联军士兵眼中就好似鬼神下凡!

    “给我杀!!”

    毕貉一马当先,一声冲天怒吼,当先冲进溃逃的联军士兵当中,一路疯狂砍杀!迟绩城大军倾城而出,步卒紧跟着骑兵之后席卷而来,对着那群战意全无的联军士兵大肆屠戮!

    “真君!”

    见得此状,辛师鳌骇然失色,谷也泫滞立当场。连日来,他们一直占据主动,迟绩城守军兼顾婚典护卫之职,一直避不出战,万没想到今晚竟倾巢而出,丝毫不留余地!

    溃逃的联军士兵立时慌了神,很多还在搀扶着伤兵徐徐后退,却被突然冲杀过来的骑兵一刀砍掉了脑袋!血色掩映下,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真君!形势不对,我们撤吧!”辛师鳌当机立断。

    迟绩城大军尽出,反守为攻,此刻士气正旺,而己方刚刚攻而不克,损兵折将,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此时若强行交战,必不占优势。

    谷也泫恨恨点头,一声令下,联军如浪潮归海,齐齐朝着波页城方向撤退。

    “给我追!”毕貉手执大刀,纵马狂奔。他脸上血迹斑斑,浑身气势如虹,在火光映衬下,宛如杀神!

    迟绩城大军死死进逼,丝毫没有收手之意,那矗立在草原上的中界碑,在他们眼中已宛若无物。一路败逃,一路厮杀,联军且战且退,心中愈凛。而迟绩城追兵势如破竹,数十里奔袭,锐气丝毫不减。

    “他们当真要死战到底!”辛师鳌暗呼不妙,没想到对方竟突然涌现出如此强烈的战意,眼看已近勾澜涧,他们竟还没有退兵之意。

    “真君!我们入城暂避,今夜不宜再战!”他急急对着一旁的谷也泫大声喊道。

    嗡嗡的号角声随之响起,这是命令波页城打开城门的号令。守城士兵远远听见,急急推开两扇大门,迎接退回的联军士兵。

    “通道狭窄!骑兵先进!步卒断后!”谷也泫纵马先行,直朝城门飞奔而去。

    两国联军之所以将营地设在勾澜涧西侧,便是因为大军进出城门颇为不便,而且城内狭小,两军磨合,攻城演习,都颇受约束。他们自以为迟绩城守军的主要责任是护卫婚典,从未想过他们竟会倾巢越过中界碑,更别说在这种时候,主动进攻至波页城下。

    眼看城门遥遥在望,联军一路疲于奔命,此刻心中更是急切。身后的喊杀声铺天盖地地传来,宛如催命符一般,叫他们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一群黑影闪过,似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夜空!数百名一身黑衣,快马奔行的人影突然从侧面杀出!

    “快看!那里有人!”城楼上的士兵惊呼一声。

    夜色本就昏暗,那些人若不靠近城下的火光,城上的士兵根本发现不了。他们赶在联军抵达之前,飞快奔至城门前的两条通道旁,接着所有人翻身下马,直奔栈道而去。刚刚登上栈道,便将随身携带的桐油尽数泼在通道上。火光一闪,两条狭小的栈道瞬间被熊熊大火吞噬!

    “有人焚烧栈道!”

    一声惊恐的呼喊在城楼上炸响,下一刻,箭雨呼啸而至,惨叫声随之响起。同时城门内迅速涌出大片士兵,直奔栈道而来。

    “跟他们拼了!”黑衣人首领一声怒喝,众人冒着烈火,直直朝城中守军冲杀过去,“前面的应敌!后面的给我砍绳索!”

    转眼间,双方在狭小的通道上激战一处。甫一交手,波页士兵无不胆战心惊,这些黑衣人个个悍不畏死,即便身上着了火,也依旧奋力拼杀。更令人心寒的是,栈道两侧不断传来阵阵砍击之声,若是栈道断了,他们所有人将立时坠入万丈深渊!

    “真君!有人在破坏入城通道!”望见远处情形,辛师鳌惊骇欲死。

    “这些混账东西!”谷也泫怒吼一声,恍然想起刚刚攻城前,迟绩城上忽暗忽明,原来为的就是吸引己方的注意,好掩护这股人马包抄后路。

    “冲!快冲!速速回城!”

    “快跑啊!栈道要断啦!”

    冲在最前方的众人已然发现了栈道上的情况,一时间,阵阵惊恐至极的呐喊响彻不断。

    嘣!嘣!嘣!三声绳索崩断的声音响起!两条栈道的其中一条已被完全砍断,道上仍在激战的百余人瞬间脚底一空,伴随着惊恐之极的呼喊声一起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

    另一条栈道榻了一半,就只剩半边绳索危危颤颤支撑着侧悬在半空的栈道。道上众人大多滚落深壑,只剩几人堪堪抓住绳索挂在那,不断发出惊恐而又绝望的呼救。

    “给我杀!杀呀——”就在这时,毕貉率领着迟绩大军已然快马赶上,看着眼前惊惧不已的两国联军,众将士脸上纷纷露出残忍的笑意!

    “将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撼天动地的厮杀声响彻原野,栈道一毁一塌,大军退路已绝,只得原地仓惶应战。波页城内的守军隔岸相望,却无能为力,脸上挂满了急切之色。

    “给我放箭!将他们逼向勾澜涧!”

    毕貉一声令下,迟绩军中立时亮起片片火光!狂风骤雨般的火箭带着阵阵呼啸,划破夜空,齐唰唰射向联军之中。阵阵惨嚎随之响起,遍地燃起的火焰令战马癫狂不止,四处狂奔!

    骑兵不断冲杀,进进出出,每次长刀挥舞,皆有人头落地。步卒结队而进,长矛乱刺,刀剑乱舞,直将联军一步步推向绝境。局势呈现一面倒,联军军心大乱,败势难挽。

    “真君!”辛师鳌目中含泪,看着士兵们接连倒下,还有成片的人马不断坠落勾澜涧,深知大势已去。看着身旁一脸呆滞的谷也泫,老将军忍不住痛哭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谷也泫仰天长啸,胸中郁气狂涌,几欲爆裂而出!

    “啊——啊——”

    坠崖的士兵临死前发生阵阵绝望的嚎叫,波页城上的守军看着那瀑布般跌落深壑的人群,无不吓得瑟瑟发抖,胆子小一些的早已瘫坐在地。

    “真君……我们退吧……”见谷也泫一脸悲愤地僵立原地,辛师鳌抹了把泪水,拉着他翻身下马,借着那仅剩的半边栈道,向城中纵跃而去……

    ……

    “瑶儿,你简单一言……就让十万人没了性命……”站在城楼上,遥望着远处片片火光,云天不禁喃喃说道。

    玉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少昊欲复登帝位,这些人迟早得死。你既要助他,应当有此觉悟。”

    “难道不能有其他办法么?非要这般死战不休?”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两军交战的残酷与惨烈,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述。

    玉瑶知他心情,却还是摇了摇头:“不积尸山血海,哪得帝王功业?你若不想再见此情景,今后就离少昊远一点。”

    见他仍望着远处痴痴出神,拉着他手劝慰道:“好了,莫再多想,若是叫他们攻破城门杀进城来,那场景会比这更加惨烈。到时刀斧加身,我看你能否生出这等悲悯心怀?”

    云天点点头,无声一叹……

    城楼另一角,少昊眺望着远处的战场,目光中满是难言之色。绾绮站在他身边,见己方乘胜追击,大获全胜,不禁喜笑颜开。

    她一脸激动地拉着少昊的衣袖,欢声笑道:“兄长!我们胜啦!我们胜啦!”

    少昊点点头,嘴角笑意微露,显得十分平静。绾绮看得不解,疑惑道:“兄长你不开心么?我们可是将他们十万联军全部消灭啦!这么多年,我们从未打过如此胜仗!”

    “我自是高兴。”少昊轻笑一声,眼珠一转,又对她道,“绾绮,兄长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何事?”郡主眨了眨眼。

    “我知你对旭目烊情有独钟,不过,他对你心思却是淡得很呐。”

    “兄长!你为何突然说这个?”绾绮一听立时急了,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少昊淡淡一笑,指了指站在远处的云天二人,轻声道:“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我这云兄弟乃是个智勇双全的男子,你可愿……”

    “兄长你胡说什么!我怎会喜欢一个小厮,他算什么东西!”绾绮听得怒不可遏。

    少昊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你看见他身边那姑娘没有?可否帮兄长一个忙?”说话间,眼中的垂涎之色一览无余。

    “我明白了!原来你想抢他身边的那位姑娘!”绾绮望向远处的二人,嗤笑道,“那姑娘容颜绝丽,气度非凡,那小厮哪里配得上她。兄长想得对,就该将她抢过来!”

    少昊听得一喜,急忙道:“你若助我成功,将来我定也遂了你的心愿,成全你和旭目烊!”

    “一言为定!”

    少昊欢欣一笑,与她击掌为誓,随即又望向远处那清丽绝俗的身影,如痴如醉道:“这个女人……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