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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护城之谋

    云天一眼认出了缓缓行来的榆兕兽,忍不住惊呼一声。

    榆兕兽也察觉到了他的动静,远远望来,顿时目光一颤。随即又露出一脸凶恶的神情,一边低沉嘶吼,一边怒瞪着他,仿佛要冲上来一口将他吞了一样。

    “兰芯……”他再次轻呼一声,正欲上前,却突然被玉瑶一把拉住。

    “别过去,看她背上!”

    这时,他这才注意到,原来在榆兕兽背上竟还坐着一人。那人头花花白,身躯干瘦,此刻正一脸冰冷地盯着自己!

    榆兕兽沉嘶着从眼前缓缓行过,云天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她背上之人,渐渐的,目光变得愈发锐利,“定就是此人在背后教唆兰芯,让她来西域打探消息,让她对凡人如此仇恨!”在他的注视下,榆兕兽也走进了三牲舍。

    “那老妖精不简单,你切莫冲动行事。兰芯也是从北境而来,所以这次,只怕她也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

    “芯儿,你认得刚刚那凡人?”木屋内,糜蛟看着兰芯阴恻恻地问道。

    “我……是认得他,之前在迟绩城,与他有些过节。”兰芯尽量平静说道。

    “过节?那你为何没有杀了他?”糜蛟的目光愈发锐利,似是要将她看穿一样。

    兰芯稍一犹豫,连忙道:“之前我修为不够,杀不了他,此次再见,一定找机会杀了他。”

    糜蛟暗哼一声,点了点头,坐在床边双目微闭,开始静默养神。兰芯看了他一眼,轻声退出了屋外。

    云天实在不放心,一路看着他们离去,认准他们居住的木舍,便轻手轻脚地跑了过来,正赶上兰芯从屋里出来。远远地望见他,小妖神色一急,连忙迎上去将他拉到一个黑暗的角落中。

    “你为何会在这里?”他急忙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你来这里做甚?”

    “我来保护婚典,你呢,是来捣乱的么?”

    兰芯听得大急,忍不住掐了他胳膊一下,恼怒道:“这婚典关你何事,要你来保护什么?你快和那仙子离开这里!”

    “我不会离开的!看来此次,我们要各为其主了!”

    “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见一时说不动他,又担心被发现,兰芯急急说了一句就要转身离去,临了不忘警告道,“若是叫阿翁看见你,他定会杀了你!”说完便蹑手蹑脚地回去了。

    他一脸悻悻地回到木屋,玉瑶正冷眼看着他。见她面色不善,云天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讪笑着迎了上去。

    “好啊,敢当着我的面出去会妖精,你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瑶儿,我不是去会她,只是……”

    “只是什么?我且问你,若是现在她拿剑架在池嵬具脖子上,你救是不救?若要杀了她才能救池嵬具,你杀是不杀?”

    他被问得无言以对,一脸犯难。见他这模样,玉瑶无奈叹道:“别忘了我们此行所为何事,似你这般立场不坚,如何还惹得一身繁杂之事?”说着揪住他一只耳朵,恨恨道,“等婚典结束,老老实实跟我回神玉山,听见没有!”

    他一脸无奈道:“我巴不得现在就跟你走,你当我愿意掺和这等事情?”可一想到老爹生平所愿,想到伏獠国的众人,自己又怎能安心享乐?

    翌日,二人应约来到迟绩城东西两处城楼观看。

    东门外,远远地能看见勾澜涧西侧驻扎的君漳联军,他们正抓紧操练,准备着攻城器具。时而隐隐传来一阵阵整齐的呐喊声,看起来士气正盛。

    此处城墙高耸,易守难攻,两国对峙多年,大小战事数十场,虽互有胜败,但两方皆无力攻破对方城池。迟绩城靠的是墙高城坚,波页城则是仰仗勾澜涧天险。要攻波页城,只能通过西门外的两条索道,但那里通道狭窄,十分不利于大军攻城。

    过去交战,两国最多也只互派两三万人。双方互知根底,若非倾全国之兵,是难以将对方城池攻破的。似今日这么大的阵仗,数十年来还是头一次。

    玉瑶平静地看着远处的联军阵营,少昊静静地站在一旁,时而偷瞄她两眼,心中微有些忐忑,又满是是好奇与期待,“她说的大有可为,到底是个如何为法……”

    迟绩城西侧的城门确实不如东面高大雄伟,此地通往白帝城,白帝常昊在位期间,此处城门从未有过兵患,故而年久失修,也从未加固过。

    莫说是应对东西两面夹击,便是将城中全部兵力调来此处,想抵挡十五万装备精良的鸣甲军进攻,也绝非易事。

    “若是婚典当日,两处城门同时被攻……的确是顷刻破灭之局。”凝立良久,玉瑶轻声说道。

    闻言,少昊和云天都不禁心中一沉,若连她都这么说,等今日琼花仙子到来,怕是真要跟她商量取消婚典了。毕竟若是城破,不仅是婚典无法完成,城中数十万百姓也会惨遭战火荼毒。

    “瑶儿,那等琼花仙子来了,是不是……”

    玉瑶微微一笑,转而对少昊说道:“守城自是死路一条,不过……若是主动出击,便可一战而毕全功!”说到此处,眼中的凶光一闪而逝。

    “此话怎讲?”少昊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问道。

    玉瑶凝视着前方,缓缓道:“君漳联军虽然人多势众,却也因此将自己置于绝地。他们背靠勾澜涧,回城只有靠城门前的两条索道,若是那两条索道断了……他们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孤军?”

    听得此言,少昊脑中灵光乍现!细一思索,顿时明白了她话中关键之处。一时间,对心中那股信念更是笃定万分。

    “就是她!要解此等危局,非她莫属!”

    云天心里更是诧异,尤其望见她嘴角流露出的一丝冰冷笑意,那其中满是对十万生命的蔑视。这一刻,恍惚之间,竟觉得对她有些陌生……

    “瑶儿,那西门处的危机又该如何处置?单就那十五万鸣甲军,我们怕也无法抵挡啊。”

    “是啊,而且百里之外的商丘之野还有五万云千联军虎视眈眈。”说到此处,少昊心里刚刚涌现的兴奋之意瞬间消减了一半。

    玉瑶却是不以为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西门同样不足为虑,那十五万鸣甲军此刻正在翻越昆仑山,眼下正是好时机,公子可从城中抽调一万精骑,火速赶往白帝城,待他们下山至一半,将之就地剿杀即可!”

    此言一出,云天和少昊大惊失色,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尤其是少昊,心中的惊骇之意简直无以复加!

    “瑶儿,你说……派一万骑兵去剿杀十五万鸣甲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五万人连日翻山越岭,必定人困马乏,我们以逸待劳,且出其不意,定可一战灭之!”

    “但是,我们只有一万人,怎么可能消灭十五万人?”

    玉瑶却是神秘一笑,看向少昊满含深意地说道:“我可没说我们只有一万人,对么,太子殿下?”

    云天不知她所言何意,而且对少昊的称呼也突然变了。可是,当他看到少昊那惊诧莫名的神色时,顿时心中一动,“莫非……”

    ……

    波页城,城楼上,两道人影正静静地立在那里,冷眼看着勾澜涧前缓缓驶过的车马队伍。

    “东土之人到了,真君,我们可要做些什么?”辛师鳌对着一旁的谷也泫说道。

    谷也泫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难道你想现在就将他们截下来?”

    “真君说的哪里话,本将怎会有那般想法。”

    若是有人敢半路拦截东土的车马,他们岂能走到这里,谁也不敢让这队人马在自己的地界出事。见习沐真君明知故问,辛师鳌心中窝火,却只能暂时隐忍。国主多次叮嘱,定要将迟绩城的婚典搅黄,他实不敢因一时意气而坏了大事。

    “辛将军,既然正主到了,今晚我们便去给他们接风洗尘!”望着徐徐远去的车马,谷也泫面露狞色。

    “真君所言极是!本将这就去准备!”

    ……

    怡琼阁,乃是义瞿国主章屏济下令,由迟绩城主毕貉负责督建的阁楼,位于象山山顶,与无心莲池相距不到一里。站在阁楼顶层,可一览莲池盛景。此阁楼便是专为此次婚典建造,日后,也作为池嵬具和琼花仙子的居所。

    阁楼占地数倾,共三层,柱石耸立,精木雕琢,甚是雅致清幽。观其貌听其名,便可体察义瞿国为此次婚典所下的心思。

    夜色降临,阁楼上,琼花仙子凝立在雕栏边,静静凝望着远处已大片凋零的无心莲池。虽然还能依稀看出那盛世风貌,但她却已无当初愉悦轻快的心境。那张惊世绝艳的脸庞,此刻挂满了浓浓忧思。

    “常兮。”

    玉瑶悄然飘落在她身旁,她惊喜地转头望去,见挚友果真到来,万千苦楚犹如决堤的江河,刹那间涌上心头。

    “玉瑶!你真的来了!”她惊呼着扑进玉瑶怀里,一时间泪如泉涌。

    “我答应过你,当然会来。”玉瑶轻拍着她的背,柔声抚慰着。

    良久,二人缓缓分开,常兮冲她挤出一丝笑容,可随即又满是担忧道:“玉瑶,真的如你所说,这次婚典十分危险,我们来的路上经过波页城,他们竟正与迟绩城打仗!我们二人的婚事,真要惹来这么多厮杀么?”

    玉瑶轻抚着她发丝,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问道:“你现在知道怕了?那现在给你机会,让你跟池嵬具远走高飞,你走是不走?”

    “你可知道他在哪?我好想见见他。”

    自从进了迟绩城,她就一直在寻找那人的身影,可偏偏一直没见到。按说,他知道自己到了城内,应该早就跑来找自己才对。

    “他现在不能见你。”玉瑶想了想,终是没将城中的局势细说,免得她白白担心。见她愁眉紧锁,只得轻声安慰道:“你莫要太过担心,我们会护着你们俩的。”

    常兮默然不语,缓缓行至栏边,看着那即将枯萎的无心莲,悠悠说道:“我当日,便是在这莲池边遇见的他。自那以后,我每年都来。直到有一天,他也不远千里去到了宛丘,在百花盛开之季,来洛水畔与我相会。我做梦都想着,能与他在莲池畔有间小屋,每日开开心心养花种草。”

    说到这,她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柔情的笑意,随即又神色一黯,笑容也随之不见。看着前方的莲池,晶莹的泪珠止不住又涌了出来,“现在,我的梦快要实现了,有莲池,有小屋,可是……却没了他……”

    “你莫要瞎说!婚典还未开始,你怎能说这等丧气话!明年此时,你还要和池嵬具抱着你们的孩子,一道在此赏景!”

    “真的么?玉瑶,你说的是真的么?”常兮微微一笑,泪眼中满是憧憬之色……

    阁楼二层中,云天略有些局促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在他对面,则坐着那位有过数面之缘的洛玥公主。在公主一旁,站着春留真君句芒,另有一众婢女随侍在厅堂之中。

    洛玥公主仍是那般恬静优雅,虽只是端坐那里,但浑身散发出的雍容气质却是丝毫掩藏不住。她脸上依旧蒙着面纱,不禁让云天想起了宓妃。这二人虽然音容相似,可言谈举止却迥然相异。

    “云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公主浅笑着说道。

    “在下也没想到,能与公主再次相见。”

    “这么说来,我们三度遇见,倒是有些缘分呢。只是不知,此次能否喝上你酿的酒,莫忘了,你可欠着我呢。”

    见公主还是这般平易近人,云天局促渐消,歉然道:“实不相瞒,在下可有一阵子不酿酒了。不过,我倒是在澄脐山藏了半坛极品佳酿,若有机会,定叫公主尝尝。”

    “真的么?我们回程可是会路过澄脐山,听你说得稀罕,到时我可当真去找你讨要。”公主眼中带着一丝俏皮之色。

    “公主若来,在下将那半坛酒都送给你。”

    “那我可记下了,到时你可别舍不得!”

    夜色渐深,玉瑶告别常兮和云天一起离开了怡琼阁。正向山下走时,突然瞥见远处火光阵阵,闪烁不断,看那方向,正是迟绩城与波页城中间的平原地带。

    云天微微一惊,朝玉瑶望去,只见她面色淡然,眼中神光闪烁。

    “看来谷也泫那厮,今晚是准备来给常兮接风洗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