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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脱胎换骨

    云烟城外惊现苗蛊之祸,漳夕少国主及数十随从尽皆惨死,同行的君子国少国主痛失一臂,幽漓郡主身首异处,一众随行人等无一幸免。

    此事在云烟城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消息传出,整个云梦泽乃至雷泽皆为之震惊。漳夕国主当即下令,封锁国界,以防凶手流窜。又派出毅骑将军连冢,率两万人马沿鱼峒山密集搜捕。同时,在漳夕国各城张贴画像,通令国人,有知情不报者,立斩不赦,。

    整个漳夕国,一夜之间风声鹤唳!

    云天与小妖在山洞中躲了两日,几次见搜捕的士兵经过,但好在他藏身之处比较隐蔽,所以才未被发现。

    “看来,要逃出漳夕国绝非易事。”远远地望着几个身披铠甲的士兵经过,云天心中暗沉。

    ……

    国主下了死令,定要抓获那二人,连冢将军已率人在山中反复搜寻,却依旧毫无收获,不禁焦虑不已。

    “将军,那二人会不会已经逃出鱼峒山?吾等已将山上搜遍,未见任何踪迹。”一个士兵归来禀报。

    连冢面色冷峻地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暗自沉思,“此次少国主被害,国主暴怒,严令捉拿凶手,抓到了还好,若是抓不到,以国主那暴烈脾性,难保手下这些士兵不会受到牵连。”

    “继续搜!那二人都受了伤,决不可能跑远,若是搜不到人,叫尔等吃不了兜着走!”

    “是!”

    ……

    回到洞中,见兰芯仍在闭目疗伤,此刻她面色红润,修养两日那伤势显然已无大碍,云天稍稍安心了一点。

    “我们现在还不能离开这,外面追兵太多,若贸然出去,怕是跑不了多远。”在她对面坐下,他拿起个野果自顾啃了起来。

    过了许久,兰芯缓缓睁开眼睛,自腰间掏出那小袋,端详片刻,似在思索些什么。

    “你要放蛊么?”云天看得一愣,外面可有成千上万的士兵,蛊虫岂能对付那么多人。

    兰芯并未理睬他,径自从袋子里取出两颗小珠子,放在手中看得出神。那珠子流光溢彩,云天认得出,那应该就是鱼峒山中两头岐兽的岐珠。

    “你要这岐珠做什么?”他甚是好奇,不知她为何对这岐珠如此执着。

    岐珠是岐兽体内储蓄精元之所在,与凡人的临海相似。岐兽死后,珠子里的精气就会散尽。妖在炼化兽精之时,只要修为达到无庸境界,体内也会生出妖珠。届时,其临海之内的真气便会渐渐被妖珠全部吸收。

    只是,不论是巫是妖,其炼气修行之道皆与凡人相同,须得慢慢吸纳外界之气反复于经脉之中运行流转,才能丝丝积蓄于临海之内归于己用。若是直接将岐珠吞下就能吸收兽之精元,那世上的妖岂不都成了化羽境界的人间仙人了。

    兰芯不愿与他多作解释,思忱一番,缓缓道:“我苗妖恩怨分,你救我一命,我必还你恩情。这漳夕国内已无你容身之地,你既要去义瞿国,我当护你前往。”

    “你护我?”云天听得愕然,心道,“前几日自己还说不是我对手,现在又来护我前行?”他本不以为意,但见兰芯一脸郑重,不由忖道,“难道……她真有办法?”

    兰芯自顾说道:“现在我要将这两颗岐珠吞下,炼化需得三日。三日之内,我无法动弹,你若要杀我,可随时动手。”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云天不明所以地望着着她。

    兰芯不欲多做解释,只道:“你记住,三日之内,你都可杀我。待过了三日……你便永远杀不了我!”

    “什么杀不杀!我为何要杀你?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因为三日之后,我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

    云天听得心惊不已,兰芯之言绝不似说笑,看来她当真的有办法直接吸纳岐珠内的兽精之气,要不然她何必冒那么大风险去取班饥子和胡肆的岐珠?

    下一刻,在他满目惊诧的注视下,她果真将两颗珠子放入口中,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随后她默默地看了云天一眼,心道,“这是你最后一次……见我这般模样了……”接着身上微光泛起,转眼已化作楠研小兽,缓缓行至石壁旁边,蜷身而卧,不再动弹。

    见她这般举动,云天只觉心中五味杂陈。妖在吸食兽精的过程中,人性会渐渐与兽性相合,倘若她本性不够坚毅,很容易被兽性掩盖人性。

    兰芯吞食的两颗岐珠,班饥子与胡肆,皆是凶猛暴躁的岐兽。她脾气本就骄横,若再加上这两头岐兽的凶性,只怕那杀人不眨眼之事,她当真能做得出来。

    望着卧在石壁旁一动不动的楠研小兽,一身雪白,眉上两点朱红,鼻头圆润,小嘴微翘,模样既讨人喜欢,又惹人怜爱。

    他忍不住走了过去,静静地看着她,心道,“三日之后,你可能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了……我该将你怎么办呢……”

    ……

    一连搜索几日,那一人一妖全无踪影。匈安黎面色阴沉地坐在大厅内,望着下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胸口剧烈起伏着。

    “启禀国主,末将已将鱼峒山方圆数十里全部搜遍,确未见那二人踪迹。只怕……他们已逃出了漳夕国境。”连冢沉声禀道。

    “一群废物!”

    匈安黎大喝一声,猛击桌案,石案在一声巨响声中拦腰而断!下方众人身子一颤,无不惊惧胆寒。

    “国境早已封锁,那二人在漳夕境内寸步难行,定然还在鱼峒山!你们给我继续搜,自今日起,一日找不到人,我便斩首一百!”

    “末将……领命!”

    连冢听得心惊,想那鱼峒山脉连绵数十里,山洞坑洼无数。那二人便是真的躲在山中,想要找出来也非一时之功。不过,他却毫不怀疑,若是当真一日找不出人来,他手下士兵当中必有百颗人头落地!

    “还请国主暂且息怒。”

    这时,从厅外走来一人,左臂用厚厚的绵纱缠挂在脖子上,正是兀宁筵。他行至匈安黎面前,恭声道:“众将士竭力搜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何必让他们代那两个贼子受过。”

    听得此言,连冢心里一阵感激。匈安黎面色阴郁不减,心道,“你胳膊倒是接上了,谁又还我儿子命来?”

    兀宁筵说道:“方才国主所言在理,小侄也认为那二人定还在鱼峒山。只是要将他们尽快找出来,怕是还得用些手段。”

    “哦?贤侄有何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兀宁筵冷声一笑,“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

    山洞里,云天看着一动不动的小妖精,一时百无聊赖。这两日,山上的士兵越来越多,搜寻得也越来越勤。本来他每日都去洞外找些野果充饥,近日却是不敢露面,眼下早已是饥渴难耐。

    今天便是第三日,若照兰芯所言,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望着石壁旁的小兽,他心里满是好奇,也不知她醒来之后会是个什么情景。

    “她说她会杀人不眨眼,可别第一个就将我杀了才好……”

    就在他浮想联翩时,山洞外异变陡生。只听鸟兽惊鸣,四野沸腾,原本宁静入暮的鱼峒山突然间变得喧嚣莫名。

    他心中一惊,连忙跑到洞口,透过挡在洞口的藤蔓朝外望去,就只见漫山遍野飞鸟乍起,走兽奔逃,嘶鸣吼叫之声如狂风骤雨。霎时间,整个鱼峒山仿佛炸锅了一般!

    “这是怎么了?!”心惊之下探出洞外左右观望,只见火焰四起,浓烟滚滚,不多时,山中各处已是火光冲天,热浪灼人!

    “这些人莫不是疯了!竟然放火焚山!”

    云天骇然失色,照这火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漫延至此。若是躲在这狭小的山洞中,非被烤熟了不可。回头望了一眼仍旧一动不动的小兽,他顿时急得手足无措。

    “三日已到,她怎么还不醒?”

    此刻外面定然四处有人把守,若是跑出去极有可能自投罗网。但若是等在这里,待那山火席卷而来,同样死路一条。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打定主意,他连忙拾起弯刀,行至小兽跟前,却又有些犹豫,“此刻若是动了她,会不会惊扰到她炼气?不管了!命都没了,还炼什么气!”当即就要将她抱起,可是甫一碰到她的身体,只觉僵硬无比。

    “她……她怎会这样!?”大惊之下连忙俯身查看,原来小兽不仅身体僵硬,甚至连身上的皮毛都硬若尖针,稍不注意便将手扎出了鲜血。

    不过,好在她身体尚有温度,这才令云天安心了一点,要不然还当她走火入魔,暴毙而亡了。

    只是小兽现在浑身是刺,他想将之抱起,却不知从何下手。慌忙之下,连忙去洞口拽了两根藤条,小心将它系了起来,提在了手上。匆匆行至洞口,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赶紧朝山下跑去。

    ……

    “给我把守住下山要道!见着可疑之人格杀勿论!”连冢一声令下,众将士大声应喝,纷纷前往各要点驻守。

    眼见两万人马在山上找了多日都未曾找到人,匈安黎又增调了两万人马。如此一来,若再找不到人,他怕是要一口老血吐在盍离的坟前。

    下山的路口大大小小足有数千之多,每个路口都有十余人把守。那两个贼人,一个是懂些刀技的小厮,另一个是小成修为的苗妖。驻守的士兵皆是兵甲齐备的军中好手,对付二人绰绰有余。而且每人手中都有火把,不怕那小妖的蛊虫。

    “你们几人,随我去山脉西侧守着!”山脚下,看着漫山遍野的熊熊烈火,兀宁筵的嘴角泛起一丝狞笑。

    “兀宁少国主,你如何断定他们会从西侧下山?”连冢问了一句。

    “他们若是逃下山,定会想着尽快逃离漳夕国境。此地向西百余里便是义瞿国,乃是他们最近的去处。”

    “少国主又如何断定,他们不会舍近求远,从别处下山呢?”

    “此地往东入漳夕腹地,地势平缓,行不过三日必定被抓。往北,则需五六日方能去到云脊国。若是往南,那里是雷泽与炎谷相交的五百里大漠,就凭这匆忙逃窜毫无准备的二人,入了那里无异于找死!”

    思虑一番,连冢点头道:“既如此,末将便去北边把守,万一他们舍近求远,有末将守在那里,定可保万无一失!”

    “那便有劳将军了。”

    “分内之事,少国主客气了。”

    望着连冢离去的背影,兀宁筵渐渐又恢复一脸狠厉之色,“今日若能将这二人抓住,定要生生剥下他们几层皮来!”

    ……

    夜色已至,漫山遍野火光冲天,山林中热浪逼人,熊熊的火苗灼得云天脸上火辣辣得疼,满目光影乱闪,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耳畔火声咆哮,鼻间浓烟滚滚,吸上一口气,只觉心肺俱焚,灼痛难当。

    “这等丧德的损招只怕是兀宁筵那臭鸟蛋想出来的!”他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急急朝着山下奔行。

    见小妖仍未有转醒迹象,不禁替她担心,“你这傻妖精,可别一睡不醒才好……”

    他心知此刻山下定有重兵把守,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去闯。在火光弥漫的山路上急速奔走,眼看将至山脚,放眼望去,只见山脚下人头攒动,马蹄交错。

    “这么多人!”他心中一凛,暗自苦笑,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厮,竟有朝一日能在漳夕国惹出这么大动静。

    “那里有人!抓住他!”就在他苦苦找寻出路时,山脚的一个士兵竟是发现了他。那士兵一声大喝,众人立刻冲他追了过来。

    “不好!”见行踪暴露,他连忙转身朝另一条小道跑去,可那里火焰太旺,烫得他皮肤生疼。但没办法,对方人多势众,硬闯是闯不过的,只得顶着狂卷的火舌一路疾奔。

    “往那边跑了!快追!”众士兵不敢懈怠,搜寻多日,好不容易见着正主,哪能再将他放跑。

    迎着烈火夺路狂奔,右臂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痛,云天转头一看,原来袖子都已被烧着!他边跑边匆忙将火拍灭,一刻不敢停下,身后追兵的呐喊声清晰可闻。

    “啪”的一声,他突觉手上一轻,低头一看,原来那根系着小兽的藤条竟已被烤断。小兽掉落在地,尖针的似的皮毛深深扎进了泥土里。

    “就在前面!快点!”嘈杂的喊叫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及多想,一把将小兽抱起,向上次一样塞进衣服里,继续咬着牙朝前快步奔行。

    “那小子朝这里来了!拦住他!”就在前方不远处,一阵呼喊声突然响起。他心里陡然一沉,这附近的士兵显然都被惊动了。

    “跑不掉了!回山上也是被烧死,拼了!”他目光一狠,拔出弯刀,朝两个当先赶上来的士兵冲杀过去!

    这些围山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漳夕国精锐,虽然普通士兵没什么修为,但训练有素,技法娴熟。在这遍地火焰的山道上,他仗着刀技精湛也就只能堪堪对付两三个。可未过多久,那些追击的士兵已然赶上,众人围着他一阵乱刀砍杀,顿时叫他无力招架。

    很快,他身前被划了一刀,衣衫破碎,小兽也从怀中掉了下来,暴露在众士兵面前。

    “是那妖女的兽体!杀了她!”众人立时认出小兽便是楠研,顿时人心振奋,几人同时出刀,朝着地上的小兽猛砍而去!

    “不要!”云天看得大惊,欲奋力营救,奈何自身难保,还未跑出一步,便被一刀砍在了背上,同时腰腹又中了一脚,被蹬翻在地。

    “兰芯!!”他绝望地大喊一声,眼看着众人举刀砍在了小兽身上!

    当!当!当!一阵金石交击之声响起。出人意料的是,众多的刀剑砍在小兽身上,竟似砍到了石头一般,无一刀能伤其分毫!

    反倒是这一阵乱刀砍完之后,小兽身上突然泛起微微的光芒!下一刻,原本坚硬逾铁的兽身竟从当中破裂,两只泛着莹光的的犄角缓缓冒了出来!

    此等玄异的景象惊得众人张大了嘴巴,只见原本的楠研小兽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在一阵微光笼罩之下,从旧时的身躯当中孵化出一头形似大马,脸似巨狸,头生双角,通体黄白相间的巨大怪物——茱茉!

    待微光散去,那怪物茱茉扭了扭脖子,晃了晃四蹄,好似大梦初醒一般,将身旁众人视若无物。

    “杀……杀了她!”随着一声大喝,众人立时惊醒,纷纷再次朝茱茉砍了过去!

    就在这时,那怪物身上又是一阵微光泛起。形影变幻,光芒褪去,转眼间,兰芯那娇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面含霜雪,碧眸之中寒芒大盛!随即抽出双剑,似碧光闪电一般在合围的众人间穿梭纵横,肆意凌虐!一声声惨叫接连响起,待她立定身形,周围已躺了七八具尸体!

    云天痴痴地望着她,那娇美的身姿迎着火光傲立于前,衣裙飘飘,青丝飞扬,神情冷若寒冰!俏脸之上挂着点点鲜血,热浪袭来,顺着脸颊缓缓滑落,那模样,宛如星空下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