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命案
“003”命案>>>
斐跃迁根据档案提供的信息，来到了第一案发现场——一家铺面仅有五十多平方的美发美容店铺。挂在店铺外上方的横招牌，没有彩钢，没有发光字，只是一张美工很落伍的喷绘布，还褪了色，上面的大字几乎看不清了，可见这家店历史悠久，且久不经修。门面及玻璃墙上贴着色彩各异且突兀的“美容”、“美发”，玻璃上还沾了层层污迹。
一个穿一身黑魅特警服的男人站在店门口显眼的位置，看见斐跃迁朝他这边走过来，便蹙眉，神情严肃地问：
“哪来的？”
“我来自一家侦探公司，受你们警方某位高干委托过来的。”斐跃迁立刻把方枫发给自己的某个法律许可证明图片展示给守卫的警察。
这位警察立刻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对着手机上的图片琢磨片刻，最后结结巴巴地道：“什么？这这是什么新兴行业？这不是，摆明了和我们警察抢活干？”
警察叔叔的眼里充满了好奇和不解，斐跃迁只得呵呵一笑带过，单刀直入正题：
“死者是什么人？”
“死者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无业单身汉，叫胡玮。喜好在家打麻将，还在家电脑开了一些违规的钓鱼网站，诱骗一些爱好观看限制级影片抑或是热衷赌博的人付款注册会员，这也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平常，他除了打麻将，还喜欢来找同样单身多年的邱丽媛东拉西扯。”
“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最多就是顾客与店主的关系。胡玮有追求邱丽媛的意向，但邱丽媛看不上他吧。那天夜黑风高，店里就胡、邱两人，门窗皆紧闭。胡玮剪完头发，然后就想强行对邱丽媛做点什么，结果邱丽媛随手拿了罐发胶水，把他喷瞎了，他脚下又一滑就摔死了。事发突然，她没有带任何行李和随身物品。身份证、银行卡、现金、手机都没带，就夺门而逃。”
“既然邱丽媛不打算自首，当时店内就他们两个人，那她为什么不先把犯罪现场收拾一下，带上东西再走呢？”
“是这样的。据这位隔壁卖日用百货的李阿姨的口述，当时的具体情况是，杀人后，邱丽媛正去店外拿拖把，应该是打算清理血迹，却被走过的李阿姨闻声而来，亲眼看到屋内的尸体及血迹。李阿姨就火速去报警，还大声嚷嚷叫来了众多邻近的民众，邱丽媛索性就没再返回店里，撇下拖把，仓促而逃。我们来了的时候，街坊邻居都围在店外骂她，见不到她的人影了。”
斐跃迁点点头，警察抬头瞟了一眼四周，然后继续说：
“所以呢，警方很快就赶过来，也很快地锁定了嫌疑人。李阿姨亲眼目睹，屋内也有监控可以证实。人证、物证俱全，所以邱丽媛杀害胡玮，是没有争议的事实。”
“她失踪到现在有多久？”
“快三个月了。”
“她当时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财，也没有身份证，一时间肯定凑不出路费，所以她不太可能远走高飞，除非搭谁的顺风车。可她现在都成为了上了新闻成了全城焦点，又有谁敢接她。你说，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你们警方都没有她一丁点的消息吗？”
“是啊，太会躲猫猫了。所以上级调我们在这里轮番守着，等等看邱丽媛会不会重新回来，拿回点东西什么的。”
了解到这里，斐跃迁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进屋的必要了。这女人的犯罪经过挺一目了然的，她的不幸也可见一斑：独自经营着一家濒临倒闭的美容美发店，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客户，却总是不怀好意。误杀了人，邻居第一个报警，连问都不问她是怎么回事，还对此妄自非议，甚至唾弃，看样子早就对她这个人很不待见了。
她能去哪里呢？斐跃迁在店门口来回踱步，这时有女人的拌嘴声，扰乱她的思绪。听上去很近，她就循声走出去。
“太贵了！一袋200抽的八盒装纸巾居然要二十块！过几天‘明德’那里做活动，可比你这要便宜多了！要不是今天家里纸巾就要用光了，我才不跟你买。”
“我小本经营，你爱买就买，不买我也没办法。”
原来是一位烫着一头波浪卷，穿着时髦的女士，在隔壁的百货店争吵，看样子是在和李阿姨讲价砍价。
“能不能再便宜一两块？”
“不行。”
……
斐跃迁拉走自己的自行车，纵身一跃上座，心中有数，在手机打开导航，目标定在明得市场。
明德商场，名声是响当当的，在斐跃迁所居住的这座城市一家独大。大家都知道，方圆十里，几乎没有什么商店能与它相比较，无论是从价格优惠，还是种类多寡、质量优劣。
既然邱丽媛不会离开本地，那她哪怕是躲在什么城隅，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都一个月了，总该买点日常用品吧。邱丽媛是个生活精致的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总不该连卫生巾都能省下来吧？而她身上又没什么钱，一方面还要凑路费，总该想到去明德商场买，才最省钱吧？
画面转到明德商场，坐落新城区中心，附近有许多新建的小区高楼、酒店。
隐藏在商场外部某个隐秘角落的超低音喇叭不断迸出振奋的广告词：“明德，敢承诺是全市最低折扣，纸抽、纸卷、食用油、优质大米、卫生巾、洗衣液，‘低价风暴’百件日用商品，12月22日，等你来抢购！”
穿着板正西装的方枫，和穿着休闲装的林卞竹，从商场正门的阶梯上慢慢走下来。
待两人渐渐远离了密集的人群，林卞竹便手指背后的商场，按耐不住地开口，道：“就是这家商场背后的金主委托你调查内部腐败？”
“是，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呢？”方枫说。
林卞竹迟愣数秒，才恍然大悟——方枫约他在商场见面，是想让他立马担任所谓的经侦部的工作。可林卞竹他都没答应呢，一路就听着方枫侃侃而谈。这家伙也是挺墨迹的，什么事都能讲上一天一夜。
林卞竹有些反感，但还是很耐心地向方枫解释：“方枫，你说你办了一个那个什么侦探公司？年轻人想创业，想打拼事业，是挺好。但抱歉，我真的不感兴趣。我都三十多岁了，没资本陪你玩这种过家家了。”
“一个月一万五，怎么样。”
“你说这句话，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二十万。”
“你家在哪里，我去你家，细谈。或者去我那里，坐坐，看看。”
“不必了。我不想带不熟的人回家，也不想……”林卞竹拉长了尾音，正愁不知编出什么样的合理借口，方枫却夺声而道：
“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一般。”
“你会借关系一般的朋友二十万吗？”
“二十万，你慢慢还，没事，关系一般也没事。”林卞竹搪塞不过去，只得声东击西，趁乱转身，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那你现在去哪里？回家睡觉？还是打游戏？”方枫叫喊着，愈加大声：“有意思吗？你的人生这样荒废度过有意思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林卞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其实也不能说是不满意。他每天除了六、七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其余他可以很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薪水待遇不高，工作生活也趋向平庸。但他安于现状，不过他也清楚，安于现状，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有人常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看遍千山万水，就根本不会有真正的返璞归真。吃不到葡萄的人，说葡萄酸，是最没有信服力的。
想到这，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可怕又可恨的声音：林卞竹，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混了三十多年还能不能再堕落一些！
林卞竹霎时停住了脚步。
“你想清楚了是吗？”方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不，我骑了七、八年的自行车被偷了。”
明德商场后门的员工通道，走进了一位二十多出头的女孩。她又高又瘦，肤色健康偏黄，扎着高马尾，容貌符合三庭五眼，颧骨微耸，脖颈修长，身材瘦削见骨，身上只是几件朴素无华的衣物、衣饰，穿在她身上，却非凡脱俗。这让人资部的小廖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惯常的严谨做事的态度，不卑不亢地对这个女孩说：“你好，请问你来？”
“我叫斐跃迁，我想应聘收银员。”斐跃迁露出了极为对称的一道微笑弧线。
“长工还是临时工？”
“长工。”
“可以。培训见习三天后，就可以来上班，记得穿制服，戴工牌。明天早上八点，公司门口打卡签到，然后就上卖场二楼收银服务中心，那里会有人安排你的具体岗位、事务。”
没想到这么顺利。
三天后，斐跃迁如愿手持扫描枪，姿态端正地站立在收银台上，面带微笑，礼貌迎接来客，为其清算商品、装袋，用手机扫码或者刷卡、现金完成付款。
很快，没过几天，她便赶上了商场的号称“低价风暴”的特价活动，长达十五天的风暴来袭。
第一天便是人山人海，一台台收银机台前，都无一例外排起了长龙。
“方枫，你是来看我的吧？”斐跃迁一面将左边的商品一一扫过，推到右边的台面，一边说。
“算是吧！来到这里才发现这里的价格都好便宜的，890克的洗衣液竟然只要九块九，我一下子就买了一箱，大米4斤一袋也只要三十九块八，我买了两袋，也囤家里。还有油啊，盐啊……”
眼看方枫磨叽个不停，看上去是要坐下来喝茶聊天的节奏，斐跃迁赶紧打断：“你一个人怎么搬得了这么多呢！”
“卞竹，来，”方枫向远处一招手，一叫喊，扭身对斐说：“还有这两袋米，也算进去。”
果然林卞竹穿着汗衫，卷着袖管，扛来了两袋大米，很小心地把它们放到购物车中，大气都不喘的。他搬东西时的投入，裸露的半只手臂的肌肉线条，颇有硬朗干练之感，斐跃迁还是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可斐跃迁一瞥见他走过来，顿时什么话也不想说了，赶紧手脚麻利地加速结账过程，将他视若无睹。
“来，跃迁，我给你介绍这位，他叫林卞竹，别看他瘦瘦弱弱的，还挺有力气的。”方枫还是把话题引向了林卞竹，朝斐跃迁使眼色。似乎是有意让两人多多交谈缓和关系。方枫这么做的意图斐跃迁理解也能接受：要不是方枫的那个秘密任务，这两人的梁子也就不会结下了。他还是得试着负点责任的。
“我认识他呀，挺好的一人，在一家公司呆了十几年，一直‘深藏不露’。”斐跃迁碍于情面挤出这句话。
方枫则在一旁默默地演出自己拿到的戏份：吃惊，嘴巴变成了小小的“O”型，仿佛是刚刚才知道两人是认识的。
林卞竹嘴角一勾，坦然笑道：“谢谢你的夸奖。我只不过是一个到了接近中年还不思进取、一事无成的废青罢了。”斐跃迁还想夸赞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还懂得自嘲，林卞竹却话锋突转，又开始阴阳怪气：“不过怎么也比一些野心勃勃却不够自爱自重，总是争强好胜的女人强啊。”
当着方枫的面，斐跃迁被人戳到痛点，自然是气得快要捏碎扫描枪。她还在想要用什么措辞回怼，可抵不住后面排队的人怨气冲天地吼叫：“前面快点行不行啊！还要等多久啊！磨磨蹭蹭的！”
“我们很快就会有见面的机会了。”林卞竹见势利索地结束谈话，赶紧把购物车拉走，结完账便和方枫一起离开了收银台。
林卞竹一大早醒来，看到方枫正与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内心百感交集。自打他大学毕业后十多年以来，就没有和任何人同床共枕。还不是这小子，分道后，好巧不巧出现在自己家附近，恬不知耻地要跟到他家，接着又恬不知耻地把他家当成了自己家，拖着自己去超市采购日用品，把他当苦力使唤，还把他家本就不大的客厅堆得快没有立足之地。
行吧。
林卞竹套上了短衬衫，走到客厅煮水，准备泡茶。门铃突然响了。知道他家的住址的人不多，林卞竹也是一时半会猜不出会是谁，一头雾水地开了室内门。隔着防盗铁栅门，他隐约看到了斐跃迁的脸孔。
“找我干嘛？”
“我找方枫。不是找你。”
斐跃迁根据档案提供的信息，来到了第一案发现场——一家铺面仅有五十多平方的美发美容店铺。挂在店铺外上方的横招牌，没有彩钢，没有发光字，只是一张美工很落伍的喷绘布，还褪了色，上面的大字几乎看不清了，可见这家店历史悠久，且久不经修。门面及玻璃墙上贴着色彩各异且突兀的“美容”、“美发”，玻璃上还沾了层层污迹。
一个穿一身黑魅特警服的男人站在店门口显眼的位置，看见斐跃迁朝他这边走过来，便蹙眉，神情严肃地问：
“哪来的？”
“我来自一家侦探公司，受你们警方某位高干委托过来的。”斐跃迁立刻把方枫发给自己的某个法律许可证明图片展示给守卫的警察。
这位警察立刻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对着手机上的图片琢磨片刻，最后结结巴巴地道：“什么？这这是什么新兴行业？这不是，摆明了和我们警察抢活干？”
警察叔叔的眼里充满了好奇和不解，斐跃迁只得呵呵一笑带过，单刀直入正题：
“死者是什么人？”
“死者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无业单身汉，叫胡玮。喜好在家打麻将，还在家电脑开了一些违规的钓鱼网站，诱骗一些爱好观看限制级影片抑或是热衷赌博的人付款注册会员，这也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平常，他除了打麻将，还喜欢来找同样单身多年的邱丽媛东拉西扯。”
“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最多就是顾客与店主的关系。胡玮有追求邱丽媛的意向，但邱丽媛看不上他吧。那天夜黑风高，店里就胡、邱两人，门窗皆紧闭。胡玮剪完头发，然后就想强行对邱丽媛做点什么，结果邱丽媛随手拿了罐发胶水，把他喷瞎了，他脚下又一滑就摔死了。事发突然，她没有带任何行李和随身物品。身份证、银行卡、现金、手机都没带，就夺门而逃。”
“既然邱丽媛不打算自首，当时店内就他们两个人，那她为什么不先把犯罪现场收拾一下，带上东西再走呢？”
“是这样的。据这位隔壁卖日用百货的李阿姨的口述，当时的具体情况是，杀人后，邱丽媛正去店外拿拖把，应该是打算清理血迹，却被走过的李阿姨闻声而来，亲眼看到屋内的尸体及血迹。李阿姨就火速去报警，还大声嚷嚷叫来了众多邻近的民众，邱丽媛索性就没再返回店里，撇下拖把，仓促而逃。我们来了的时候，街坊邻居都围在店外骂她，见不到她的人影了。”
斐跃迁点点头，警察抬头瞟了一眼四周，然后继续说：
“所以呢，警方很快就赶过来，也很快地锁定了嫌疑人。李阿姨亲眼目睹，屋内也有监控可以证实。人证、物证俱全，所以邱丽媛杀害胡玮，是没有争议的事实。”
“她失踪到现在有多久？”
“快三个月了。”
“她当时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财，也没有身份证，一时间肯定凑不出路费，所以她不太可能远走高飞，除非搭谁的顺风车。可她现在都成为了上了新闻成了全城焦点，又有谁敢接她。你说，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你们警方都没有她一丁点的消息吗？”
“是啊，太会躲猫猫了。所以上级调我们在这里轮番守着，等等看邱丽媛会不会重新回来，拿回点东西什么的。”
了解到这里，斐跃迁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进屋的必要了。这女人的犯罪经过挺一目了然的，她的不幸也可见一斑：独自经营着一家濒临倒闭的美容美发店，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客户，却总是不怀好意。误杀了人，邻居第一个报警，连问都不问她是怎么回事，还对此妄自非议，甚至唾弃，看样子早就对她这个人很不待见了。
她能去哪里呢？斐跃迁在店门口来回踱步，这时有女人的拌嘴声，扰乱她的思绪。听上去很近，她就循声走出去。
“太贵了！一袋200抽的八盒装纸巾居然要二十块！过几天‘明德’那里做活动，可比你这要便宜多了！要不是今天家里纸巾就要用光了，我才不跟你买。”
“我小本经营，你爱买就买，不买我也没办法。”
原来是一位烫着一头波浪卷，穿着时髦的女士，在隔壁的百货店争吵，看样子是在和李阿姨讲价砍价。
“能不能再便宜一两块？”
“不行。”
……
斐跃迁拉走自己的自行车，纵身一跃上座，心中有数，在手机打开导航，目标定在明得市场。
明德商场，名声是响当当的，在斐跃迁所居住的这座城市一家独大。大家都知道，方圆十里，几乎没有什么商店能与它相比较，无论是从价格优惠，还是种类多寡、质量优劣。
既然邱丽媛不会离开本地，那她哪怕是躲在什么城隅，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都一个月了，总该买点日常用品吧。邱丽媛是个生活精致的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总不该连卫生巾都能省下来吧？而她身上又没什么钱，一方面还要凑路费，总该想到去明德商场买，才最省钱吧？
画面转到明德商场，坐落新城区中心，附近有许多新建的小区高楼、酒店。
隐藏在商场外部某个隐秘角落的超低音喇叭不断迸出振奋的广告词：“明德，敢承诺是全市最低折扣，纸抽、纸卷、食用油、优质大米、卫生巾、洗衣液，‘低价风暴’百件日用商品，12月22日，等你来抢购！”
穿着板正西装的方枫，和穿着休闲装的林卞竹，从商场正门的阶梯上慢慢走下来。
待两人渐渐远离了密集的人群，林卞竹便手指背后的商场，按耐不住地开口，道：“就是这家商场背后的金主委托你调查内部腐败？”
“是，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呢？”方枫说。
林卞竹迟愣数秒，才恍然大悟——方枫约他在商场见面，是想让他立马担任所谓的经侦部的工作。可林卞竹他都没答应呢，一路就听着方枫侃侃而谈。这家伙也是挺墨迹的，什么事都能讲上一天一夜。
林卞竹有些反感，但还是很耐心地向方枫解释：“方枫，你说你办了一个那个什么侦探公司？年轻人想创业，想打拼事业，是挺好。但抱歉，我真的不感兴趣。我都三十多岁了，没资本陪你玩这种过家家了。”
“一个月一万五，怎么样。”
“你说这句话，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二十万。”
“你家在哪里，我去你家，细谈。或者去我那里，坐坐，看看。”
“不必了。我不想带不熟的人回家，也不想……”林卞竹拉长了尾音，正愁不知编出什么样的合理借口，方枫却夺声而道：
“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一般。”
“你会借关系一般的朋友二十万吗？”
“二十万，你慢慢还，没事，关系一般也没事。”林卞竹搪塞不过去，只得声东击西，趁乱转身，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那你现在去哪里？回家睡觉？还是打游戏？”方枫叫喊着，愈加大声：“有意思吗？你的人生这样荒废度过有意思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林卞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其实也不能说是不满意。他每天除了六、七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其余他可以很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薪水待遇不高，工作生活也趋向平庸。但他安于现状，不过他也清楚，安于现状，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有人常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看遍千山万水，就根本不会有真正的返璞归真。吃不到葡萄的人，说葡萄酸，是最没有信服力的。
想到这，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可怕又可恨的声音：林卞竹，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混了三十多年还能不能再堕落一些！
林卞竹霎时停住了脚步。
“你想清楚了是吗？”方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不，我骑了七、八年的自行车被偷了。”
明德商场后门的员工通道，走进了一位二十多出头的女孩。她又高又瘦，肤色健康偏黄，扎着高马尾，容貌符合三庭五眼，颧骨微耸，脖颈修长，身材瘦削见骨，身上只是几件朴素无华的衣物、衣饰，穿在她身上，却非凡脱俗。这让人资部的小廖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惯常的严谨做事的态度，不卑不亢地对这个女孩说：“你好，请问你来？”
“我叫斐跃迁，我想应聘收银员。”斐跃迁露出了极为对称的一道微笑弧线。
“长工还是临时工？”
“长工。”
“可以。培训见习三天后，就可以来上班，记得穿制服，戴工牌。明天早上八点，公司门口打卡签到，然后就上卖场二楼收银服务中心，那里会有人安排你的具体岗位、事务。”
没想到这么顺利。
三天后，斐跃迁如愿手持扫描枪，姿态端正地站立在收银台上，面带微笑，礼貌迎接来客，为其清算商品、装袋，用手机扫码或者刷卡、现金完成付款。
很快，没过几天，她便赶上了商场的号称“低价风暴”的特价活动，长达十五天的风暴来袭。
第一天便是人山人海，一台台收银机台前，都无一例外排起了长龙。
“方枫，你是来看我的吧？”斐跃迁一面将左边的商品一一扫过，推到右边的台面，一边说。
“算是吧！来到这里才发现这里的价格都好便宜的，890克的洗衣液竟然只要九块九，我一下子就买了一箱，大米4斤一袋也只要三十九块八，我买了两袋，也囤家里。还有油啊，盐啊……”
眼看方枫磨叽个不停，看上去是要坐下来喝茶聊天的节奏，斐跃迁赶紧打断：“你一个人怎么搬得了这么多呢！”
“卞竹，来，”方枫向远处一招手，一叫喊，扭身对斐说：“还有这两袋米，也算进去。”
果然林卞竹穿着汗衫，卷着袖管，扛来了两袋大米，很小心地把它们放到购物车中，大气都不喘的。他搬东西时的投入，裸露的半只手臂的肌肉线条，颇有硬朗干练之感，斐跃迁还是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可斐跃迁一瞥见他走过来，顿时什么话也不想说了，赶紧手脚麻利地加速结账过程，将他视若无睹。
“来，跃迁，我给你介绍这位，他叫林卞竹，别看他瘦瘦弱弱的，还挺有力气的。”方枫还是把话题引向了林卞竹，朝斐跃迁使眼色。似乎是有意让两人多多交谈缓和关系。方枫这么做的意图斐跃迁理解也能接受：要不是方枫的那个秘密任务，这两人的梁子也就不会结下了。他还是得试着负点责任的。
“我认识他呀，挺好的一人，在一家公司呆了十几年，一直‘深藏不露’。”斐跃迁碍于情面挤出这句话。
方枫则在一旁默默地演出自己拿到的戏份：吃惊，嘴巴变成了小小的“O”型，仿佛是刚刚才知道两人是认识的。
林卞竹嘴角一勾，坦然笑道：“谢谢你的夸奖。我只不过是一个到了接近中年还不思进取、一事无成的废青罢了。”斐跃迁还想夸赞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还懂得自嘲，林卞竹却话锋突转，又开始阴阳怪气：“不过怎么也比一些野心勃勃却不够自爱自重，总是争强好胜的女人强啊。”
当着方枫的面，斐跃迁被人戳到痛点，自然是气得快要捏碎扫描枪。她还在想要用什么措辞回怼，可抵不住后面排队的人怨气冲天地吼叫：“前面快点行不行啊！还要等多久啊！磨磨蹭蹭的！”
“我们很快就会有见面的机会了。”林卞竹见势利索地结束谈话，赶紧把购物车拉走，结完账便和方枫一起离开了收银台。
林卞竹一大早醒来，看到方枫正与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内心百感交集。自打他大学毕业后十多年以来，就没有和任何人同床共枕。还不是这小子，分道后，好巧不巧出现在自己家附近，恬不知耻地要跟到他家，接着又恬不知耻地把他家当成了自己家，拖着自己去超市采购日用品，把他当苦力使唤，还把他家本就不大的客厅堆得快没有立足之地。
行吧。
林卞竹套上了短衬衫，走到客厅煮水，准备泡茶。门铃突然响了。知道他家的住址的人不多，林卞竹也是一时半会猜不出会是谁，一头雾水地开了室内门。隔着防盗铁栅门，他隐约看到了斐跃迁的脸孔。
“找我干嘛？”
“我找方枫。不是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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