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集市上全是漏，捡不完
张钰听得懂杨芮的话，明白她的道理，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张钰只是个三年级女孩，一个平日在学校，周末在家的女孩。每每放学见同学的爸爸妈妈来接，张钰心里莫名的羡慕。出校门，见着年轻的爸爸妈妈给自己孩子买零食、买玩具，张钰莫名的心酸。打记事那会，张钰就跟奶奶生活，跟奶奶纳凉，跟奶奶散步，跟奶奶坐在奶奶堆里听漫长的故事。张钰盼着过年，盼着在深圳打工的爸妈回来。头几年，他们回乡给张钰带零食、玩具、衣服，拉着张钰在热闹的大街挤来挤去。张钰觉得过年最幸福，有吃有喝，有新衣服穿，这幸福是爸妈给的，他们拉着自己的小手，是那么真切，那么温柔。
张钰的爸妈没文化，享过童年的快乐，吃过成年的辛苦。他们决心不让张钰受苦，要尽力给孩子最好的教育，他们南下深圳打工，省吃俭用，供孩子上英才。多的钱存在银行，万一遇到事急用钱，不必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借钱。
近两年，张钰盼着过年，年到了，仅收到爸妈买的零食、玩具、衣服。张钰想要拉着爸妈的手，哭啊，闹啊，都没用。张钰只能用奶奶的老人机给爸妈打电话，她不相信他们说的理由，她不想理解过年加班费怎么算，她心里只想要爸妈回家。
张钰书摊上的杂志是社区奶奶送的，她不知道杂志到底值多少钱，但会看定价，她打算卖了杂志赚上钱还给社区奶奶一些，剩下的留给自己和奶奶用。
杨芮见张钰面无表情地呆坐，知道说下去会打开消极情绪水龙头，起身离开前对张钰说：“如果有人原意买，可是降价卖。”
杨芮逛到凯凯摊位，蹲下来问：“凯凯，你妈妈今天来了吗？”杨芮朝着凯凯指的方向望去，凯妈举着粉阳伞，戴着黑墨镜，正对自己招手。杨芮笑着对凯凯说：“凯凯，你的书摆的方向不对啊。”
凯凯腼腆地笑笑。杨芮说：“你是卖书，书名正对着你。我是买书，从这边看，书是倒着的，比方说这本《潭夜方天》。”凯凯很快会意，对杨老师报以感谢的微笑，灵活地把书一一调整顺序。在杨芮看来，凯凯不爱说话的性格与妈妈的强势有关，他怕说出错话招致妈妈的批评与责骂。课堂上老师提问，凯凯从不举手，杨芮指名让他回答，他鲜会出错。
“凯凯，这本书怎么卖？”杨芮打算帮他开张。
“上面标的有价格。”凯凯翻开封面，里面夹着一张精美书签，书签上标着卡通艺术字。
“哇，很用心啊，书签也随书赠送？”杨芮问。
“是的。”凯凯笑了。
“是你想的点子吗？真棒。”杨芮对凯凯竖起大拇指。凯凯只是笑笑，眼神故意躲开杨芮。
“好，我买了。”杨芮的话让凯凯重拾笑容。凯凯接过杨老师递来的钱，举起来对着妈妈挥舞。温暖的阳光下，凯凯笑得格外灿烂。
杨芮逛完自班摊位，决定到一年级区域瞅瞅，打算从低到高走个圆场。一年级卖的多是绘本故事，杨芮看中一套日本画家宫西达也的《你看上去很好吃》系列，网上卖四十多，扎着小辫萌女宝娇气地喊价10元。二年级大多是《米小圈》《马小跳》《笑猫》系列，杨芮觉得它们如同书中抖音，短小故事突出搞笑但缺乏营养。四年级书摊上的文学书逐渐增多，如《草房子》《安徒生童话》。五年级买卖最火的当属沈石溪的《狼王梦》。六年级种类最多，杨芮看中一套历史传记《明朝那些事》，这书网上要价近三百。
“小伙子，卖得都是好书啊。”杨芮笑道。
“老师，您要是相中，我给您打八折。”说话的是夏荷老师班的高个男生，曾帮忙抬文婷。
“这书不错。”杨芮拿起一本《明朝那些事》，有模有样的翻阅。
“老师您真有眼光。”男生见杨老师只看不说，略显着急地说，“怎么样，买一本吧。学生买二十五，给您打八折二十。”
“哟，挺会做生意。”杨芮放下一本，拿起第二本翻阅，“要是我把这七本全买下，再优惠些。”
男生眼睛放光，是笔大买卖，跨过书摊捡起一本随意地翻着：“杨老师，您看，书几乎全新，一处笔记也没有。要是您打包买全套，二七一十四，我不要四，凑个吉利，一百三十八。”
“三八，三八，怎么？内涵我？”杨芮站起来故作生气道，“小伙子，要吉利，就成双成对，八十八卖不卖？”
“老师，您也太能砍价。”男生摸摸短发说，“一百二十八。”
“九十八！”杨芮忍住笑。
“一百零八！”男生手虚劈一记，“一口价，别还了。”
“行，照顾你生意。”杨芮打开小包，翻出一张整一百说，“唉，我就一张一百，没零钱，你就一百卖我算了。”杨芮拿着大红钱摆在男生眼前。
“老师，说好的一百零八，我这有二维码，支持电子支付。”男生从裤兜里掏出印着二维码的卡片。
“准备挺充分啊。”杨芮笑道，“行，一百零八成交！”杨芮把一百元现金放回小包里层，隔着外层一百零钱。“小伙，你就包个邮，帮我把书送到我办公室去，怎么样？”杨芮想着一是怕自己抱着吃力，二是担心明目张胆地抱着书走过市集恐招致不良影响。
“好嘞，老师您办公室在哪？”
“二楼中间办公室，进门右手边第二桌。”
男生嘴里重复一遍杨芮的话，抱着卖出去的书，喜滋滋地往教学楼跑。
杨芮看手表，还一个多小时，实在无事又重头逛起。这次她发现孩子们卖书促销活动不少，有的海报上标着“买二送一”；有的喇叭里喊着“满五十减二十”；有的嘴里吆喝着“买书抽奖送零食”。
那买二送一的赠品是任意挑选；那参与满减的价格是以极低的口头价计算；那抽奖送的零食包含名牌巧克力。杨芮看一路笑一路，尽是亏本的买卖，全场都是漏，自己准备的两百块根本捡不完。
杨芮绕着操场转圈，翻书，转一圈，买一本，转几圈，买几本，都拖高年级的学生包邮送到办公桌。转累了，回到自班区域，张钰和之前一样毫无表情地呆坐着，身前的一摞杂志同样呆躺着，并不变矮。
张钰的爸妈没文化，享过童年的快乐，吃过成年的辛苦。他们决心不让张钰受苦，要尽力给孩子最好的教育，他们南下深圳打工，省吃俭用，供孩子上英才。多的钱存在银行，万一遇到事急用钱，不必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借钱。
近两年，张钰盼着过年，年到了，仅收到爸妈买的零食、玩具、衣服。张钰想要拉着爸妈的手，哭啊，闹啊，都没用。张钰只能用奶奶的老人机给爸妈打电话，她不相信他们说的理由，她不想理解过年加班费怎么算，她心里只想要爸妈回家。
张钰书摊上的杂志是社区奶奶送的，她不知道杂志到底值多少钱，但会看定价，她打算卖了杂志赚上钱还给社区奶奶一些，剩下的留给自己和奶奶用。
杨芮见张钰面无表情地呆坐，知道说下去会打开消极情绪水龙头，起身离开前对张钰说：“如果有人原意买，可是降价卖。”
杨芮逛到凯凯摊位，蹲下来问：“凯凯，你妈妈今天来了吗？”杨芮朝着凯凯指的方向望去，凯妈举着粉阳伞，戴着黑墨镜，正对自己招手。杨芮笑着对凯凯说：“凯凯，你的书摆的方向不对啊。”
凯凯腼腆地笑笑。杨芮说：“你是卖书，书名正对着你。我是买书，从这边看，书是倒着的，比方说这本《潭夜方天》。”凯凯很快会意，对杨老师报以感谢的微笑，灵活地把书一一调整顺序。在杨芮看来，凯凯不爱说话的性格与妈妈的强势有关，他怕说出错话招致妈妈的批评与责骂。课堂上老师提问，凯凯从不举手，杨芮指名让他回答，他鲜会出错。
“凯凯，这本书怎么卖？”杨芮打算帮他开张。
“上面标的有价格。”凯凯翻开封面，里面夹着一张精美书签，书签上标着卡通艺术字。
“哇，很用心啊，书签也随书赠送？”杨芮问。
“是的。”凯凯笑了。
“是你想的点子吗？真棒。”杨芮对凯凯竖起大拇指。凯凯只是笑笑，眼神故意躲开杨芮。
“好，我买了。”杨芮的话让凯凯重拾笑容。凯凯接过杨老师递来的钱，举起来对着妈妈挥舞。温暖的阳光下，凯凯笑得格外灿烂。
杨芮逛完自班摊位，决定到一年级区域瞅瞅，打算从低到高走个圆场。一年级卖的多是绘本故事，杨芮看中一套日本画家宫西达也的《你看上去很好吃》系列，网上卖四十多，扎着小辫萌女宝娇气地喊价10元。二年级大多是《米小圈》《马小跳》《笑猫》系列，杨芮觉得它们如同书中抖音，短小故事突出搞笑但缺乏营养。四年级书摊上的文学书逐渐增多，如《草房子》《安徒生童话》。五年级买卖最火的当属沈石溪的《狼王梦》。六年级种类最多，杨芮看中一套历史传记《明朝那些事》，这书网上要价近三百。
“小伙子，卖得都是好书啊。”杨芮笑道。
“老师，您要是相中，我给您打八折。”说话的是夏荷老师班的高个男生，曾帮忙抬文婷。
“这书不错。”杨芮拿起一本《明朝那些事》，有模有样的翻阅。
“老师您真有眼光。”男生见杨老师只看不说，略显着急地说，“怎么样，买一本吧。学生买二十五，给您打八折二十。”
“哟，挺会做生意。”杨芮放下一本，拿起第二本翻阅，“要是我把这七本全买下，再优惠些。”
男生眼睛放光，是笔大买卖，跨过书摊捡起一本随意地翻着：“杨老师，您看，书几乎全新，一处笔记也没有。要是您打包买全套，二七一十四，我不要四，凑个吉利，一百三十八。”
“三八，三八，怎么？内涵我？”杨芮站起来故作生气道，“小伙子，要吉利，就成双成对，八十八卖不卖？”
“老师，您也太能砍价。”男生摸摸短发说，“一百二十八。”
“九十八！”杨芮忍住笑。
“一百零八！”男生手虚劈一记，“一口价，别还了。”
“行，照顾你生意。”杨芮打开小包，翻出一张整一百说，“唉，我就一张一百，没零钱，你就一百卖我算了。”杨芮拿着大红钱摆在男生眼前。
“老师，说好的一百零八，我这有二维码，支持电子支付。”男生从裤兜里掏出印着二维码的卡片。
“准备挺充分啊。”杨芮笑道，“行，一百零八成交！”杨芮把一百元现金放回小包里层，隔着外层一百零钱。“小伙，你就包个邮，帮我把书送到我办公室去，怎么样？”杨芮想着一是怕自己抱着吃力，二是担心明目张胆地抱着书走过市集恐招致不良影响。
“好嘞，老师您办公室在哪？”
“二楼中间办公室，进门右手边第二桌。”
男生嘴里重复一遍杨芮的话，抱着卖出去的书，喜滋滋地往教学楼跑。
杨芮看手表，还一个多小时，实在无事又重头逛起。这次她发现孩子们卖书促销活动不少，有的海报上标着“买二送一”；有的喇叭里喊着“满五十减二十”；有的嘴里吆喝着“买书抽奖送零食”。
那买二送一的赠品是任意挑选；那参与满减的价格是以极低的口头价计算；那抽奖送的零食包含名牌巧克力。杨芮看一路笑一路，尽是亏本的买卖，全场都是漏，自己准备的两百块根本捡不完。
杨芮绕着操场转圈，翻书，转一圈，买一本，转几圈，买几本，都拖高年级的学生包邮送到办公桌。转累了，回到自班区域，张钰和之前一样毫无表情地呆坐着，身前的一摞杂志同样呆躺着，并不变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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