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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接风洗尘宴

    天黑了。

    风景独好的四方宫,飘溢着莲花香,闪耀着萤火光。

    四方宫建在蓬莱岛上,四面环水,岛上绿树花卉遍布,姹紫嫣红,一年四季繁花似锦,更有百灵鸟啼叫声宛如天籁,时时刻刻热闹不断。

    太后因为前阵子为伽北的订婚而忙,就把为覃娮明接风洗尘的宴会耽搁下来,如今得空,要大大地举办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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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华宫中,刀光与剑影互撞,铁腥味十足。

    “咔嚓”一声,覃娮明手上的铁剑断了。

    她耍起孩子脾气,把断剑扔到地上:“不练了,怎么打都打不过你,没意思,哼。”

    持之和以恒崇拜偶像似地激动地给裴呈鼓掌:“裴将军可真是厉害。”

    覃娮明更不乐意了,默默坐在秋千上生闷气。

    论剑法,覃娮明与裴呈皆师从剑圣道庄,可裴呈在造诣上甩了覃娮明不知道多少条街。但各有各的所长,覃娮明在法术的造诣,何尝不是甩了裴呈不知道多少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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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呈拾起铁剑,一抹白光自他手心亮出,眨眼睛的功夫便将铁剑恢复如初。

    他把剑递给持之:“放回去吧。”

    “是。”

    覃娮明一边晃着秋千,一边摆臭脸瞪他:“干嘛,次次都要赢我,让我赢一会不行嘛,小气鬼,小气鬼!”

    “公主,不是属下不让你,”他绕到覃娮明背后去帮她推秋千,“是你的剑术太差了,属下已经让了你二十五招了,这都看不出来,属下能说什么呢?公主要生气,那你就气着吧,气完了再接再厉,努力练剑,争取早日打败我。”

    “你!”被怼得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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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恒看了时辰,命人烧了热水。

    “公主,差不多时辰要去四方宫了,您一身的汗,有些味道,奴婢备好了热水,撒上了您喜欢的玫瑰花瓣,也兑了花水,就等您来了。”

    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和裴呈吵架不过,覃娮明气得甩开他的手,打了个空翻到以恒身边:“我们走,不搭理他了,哼!”

    以恒忍不住笑,目送覃娮明进屋,才朝裴呈讲:“裴将军,奴婢也吩咐人为您烧了热水,您也回去洗吧,等会要陪公主,一块去赴宴呢。”

    裴呈颔首:“有劳了。”

    “您客气。”以恒笑笑,转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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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

    覃娮明洗澡极久,极度热爱泡热水澡的她,前前后后添了二十桶热水,两篮子玫瑰花瓣和一瓶子精油。

    裴呈等得极有耐心,向来知道覃娮明的臭习惯,备了书在,躺在太师椅上,格外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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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打扮好了,穿的是蓝色的华裳,绣水波纹,阳光照耀下,恍若波光粼粼,流光溢彩。梳的是灵蛇髻,簪的是白莲花钗,与衣裳相得益彰。

    她很少穿蓝色的衣裙,看得裴呈微微发愣。

    忽然,妆台上,九尖琉璃盏燃起一簇绿色的火苗。

    覃娮明“哼”一声,咣当就把小火苗给灭了。

    持之和以恒面面相觑。

    点燃这火苗的,是赵晔煜。

    九尖琉璃盏乃是澜后给的宝物,一共有三盏,利用它,无论和对方相距多远,都能够看得见听得到。

    昨夜赵晔煜把覃娮明惹了,吵嚷“谁先点灯谁是小狗”,没想到,赵晔煜这么快就啪啪打脸了。

    可惜覃娮明一肚子的气没消完,加上才被裴呈惹到,完全不想搭理他,且瞧瞧天色,时候并不早了,该动身赴宴去了,实在没空再与他聊,万一又吵了呢?

    先冷落他两天,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覃娮明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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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春院。

    院子里的人,一整日都在提水,烧水,倒水,提水,烧水和倒水的无限循环里。

    范云舒从午时起开始沐浴,用顶好的精油和花瓣放入水里,半日下来,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幽香,就像薰衣草花一样,让人有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妆台便的一张小桌子上,燃有一炷薰衣草香,这是太皇太后得知范云舒沐浴了半日,特意赏赐的。范云舒如此努力争气,她也得尽一份力,表表心意。

    所有的饰品,衣裳,都被拿出来,或放或挂,方便她挑选。

    范云舒纠结:“你们觉得我穿哪一件好?”

    半戈推荐梅花纱裙:“小姐,这件裙子,柔软透气,轻薄舒适,而且颜色是小姐您最喜欢的玫红色。奴婢觉得,您穿这件好。”

    碧舟推荐粉色的桃花绸裙:“小姐,这件绸裙是太皇太后赏赐的,款式新颖,最要紧的是,绸裙上绣的花朵,是太子殿下喜欢的桃花。”

    范云舒的纠结当即烟消云散:“那我就穿这件好了。”尽管不喜欢粉色,可只要是太子殿下喜欢的,什么都使得。

    半戈蔑眼碧舟,漠漠地挪到角落。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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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裳换好。

    “小姐,奴婢为您梳一个单螺髻吧,单螺髻与您的衣裳很搭。”

    “好,听姑姑的。”

    半戈眼里的不快更明显了,范云舒却没察觉到。

    碧舟朝半戈笑:“半戈顾念似乎有另有高见?”

    半戈挤出一抹笑,摇摇头:“没有,碧舟姑姑,你推荐的就很好,小姐天生丽质,什么装扮都合适。”总不能在小姐面前和碧舟闹不快。

    只是二人结下的梁子越来越大了。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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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福寿康宫的主殿。

    范璀珠怀里抱着一只猫,嘴角露出欣慰的笑,语气轻快:“把范云舒接入宫里来,是对的,她听哀家的话。熙宁……哼,忤逆哀家,哀家会让她后悔的,可有时候的悔啊,莫及咯。”

    “太皇太后,听此前,永悦公主的话,熙宁郡主应不久就会搬离吉福寿康宫,到时候,恐怕郡主就更加脱离您的控制了。”

    “熙宁,黄毛丫头,又是庶出的女儿,离开了就离开,正好给范云舒腾位置。绮春院太小,栖月堂倒是大,来日她走了,就让范云舒搬进去。”

    “太皇太后圣明。”

    “哀家培养了熙宁那么多年,为了她,忍受赵光对端瑰的欺辱,忍受赵光对哀家的无礼,冒犯,忍受赵光宠妾,眼睁睁看着端瑰受苦而不得作为,如今,是赵家和熙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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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春院。

    “送给太子殿下和公主的礼物,半戈,你给放哪儿了,再给我看看,不要出差错了。”

    碧舟把两个锦盒拿来:“在奴婢这呢,奴婢收得好好的,小姐放心。”

    又抢了我的活……半戈在灯光下站着,一双冷眼看着碧舟。我陪伴小姐长大,才是小姐最贴心得力之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你拉下来。

    范云舒把盒子打开。

    给太子的是一枚特别的翡翠扳指,给公主的是一幅孔雀图案栩栩如生的刺绣。

    翡翠扳指的样式是范云舒没日没夜翻书学习,呕心沥血设计的,在宫里绝对找不出同样的或是相似的款式。孔雀刺绣则是出自她的手,绣工绝佳,此幅绣品若是放到绣娘那比试,必然夺冠。

    她又仔细地检查个遍:“礼物我要亲手给太子和公主。”嘴角露出笑,“希望太子殿下和公主能够喜欢。”

    碧舟才开口,就被半戈抢先说话:“小姐精心准备,太子殿下和公主一定会喜欢的呢。”

    范云舒嘴角咧开笑:“承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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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笑着看半戈。

    半戈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碧舟姑姑,您怎么一直瞧着我呢,瞧得我浑身不自在。”她望眼门口,“碧舟姑姑,时候不早了,小姐准备出门,您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去瞧瞧马车备好了没有。”

    碧舟笑:“马车早就备好了,我办事向来周到,事关小姐,我更会小心谨慎。”她走到范云舒身边。

    范云舒正望着镜子打扮自己。

    “小姐,这个宴会,奴婢以为有奴婢一人陪着您就好了,半戈姑娘近来辛苦,而且她感染风寒,身子好了不过两日,不如便给姑娘放一日假,留她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吧?”

    半戈双眼一凝:“我用不着休息,此次是小姐第一次参加如此重要的宴会,奴婢怎么可以不陪着呢,小姐和碧舟姑姑用不着心疼我。”说完,狠狠地剜了一眼碧舟。

    碧舟笑笑。

    范云舒丝毫没有察觉到弥漫在二人之间的火药味,仍垂着脑袋自顾自地做手头上的事,一边说:“碧舟姑姑言之有理,半戈是辛苦了,很应该休息,就依姑姑说的,半戈,你不必随我去了,回屋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小姐……”半戈着急,话才出口,就被门外传来的动静打断。

    范云舒蹙眉:“这是怎么了?”她站起身走出去,留下碧舟和半戈二人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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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舟得意洋洋地绕半戈转圈。

    “瞧,小姐哪里肯听你的话。”

    半戈攥紧拳头:“我陪伴小姐长大,我和小姐的情谊岂是你一个外人可以破坏的。”

    碧舟笑得张狂:“半戈,你认清楚现实,在绮春院,我才是掌事姑姑,管着一院子的下人。你是陪伴小姐长大的又如何?都是伺候小姐的,如今小姐努力地争取光明的前途,前后都是敌人,我们彼此若是心生嫌隙,闹别扭,吃亏的还是小姐。”

    半戈重重地推她:“我比你更能伺候好小姐!”

    碧舟沉下脸:“半戈,你别给脸不要脸。”

    “明明是你不要脸,好意思在这里倒打一耙!”

    突然传来范云舒的声音:“碧舟姑姑,你在做什么呢,出发了?”

    “是,奴婢这就来!”碧舟瞪眼半戈,“我要陪小姐赴宴了,你好好在院子里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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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月堂。

    熙宁穿的是一件华裳,这样的夜宴穿华裳最为合适,但今夜的主角是公主,虽是华裳,颜色却简单,清丽典雅,不会喧宾夺主。

    “小姐,范小姐来了。”

    “请进来。”

    范云舒走入,一身的桃花纱裙和熙宁的华裳对比,更明目热烈。

    熙宁笑盈盈地打量她:“舒妹妹的打扮真好看,桃花纱裙的绣工极好,瞧衣上的每一朵花,都栩栩如生的。”

    范云舒腆着脸:“熙宁姐姐,对不起,我想了想,我觉得,太皇太后说的对,太子殿下有恩于我,我应该当面谢谢太子殿下的,再者,公主对我也很好,这是为公主办的接风宴,我……”

    熙宁笑笑:“既然妹妹已经想好了,那就去吧。”

    熙宁脸色虽然笑着,心里却是想:好言劝你不听,有罪有祸,都你自己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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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四方宫。

    湖四周的每一棵树上都挂有一盏莲花状的灯笼,各色烛光照着湖面,托举着湖中心的四方宫,就像众星捧月。光照着湖里的盛放的莲花,朦朦胧胧,观赏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才到渡口,熙宁就被太后身边的霁蓉唤走。

    范云舒站在渡口边等着,风吹得身子凉,把披风披上了身。

    远处的渡口,四围站满了宫人,人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黄色的灯笼。这些人都是服侍太后的。

    熙宁来时,太后已经登船了。

    霁蓉做出请的手势:“郡主请上船。”

    熙宁犹豫了一下,侧头看看范云舒所在的方向,抿抿唇,登船去了。

    太后在二层的窗边赏莲,背着烛光,瞧不见脸色。

    听到熙宁来了,站起身迎她:“熙宁,到哀家这里来。霁蓉,可以开船了。”

    “是。”

    “可是……”

    太后笑:“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范璀珠若是要责备你,你尽管把事推到哀家或者娮儿身上。来,坐哀家对面。”

    “可是……”

    “熙宁,莫要扫了哀家的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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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湖面吹来的风凉飕飕的。

    范云舒连连打了四个喷嚏。

    碧舟护紧紧着范云舒,可这风从四面八方来,挡也挡不住,还是把她的披风吹得呼呼做响。

    范云舒哆嗦:“熙宁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她没回来自己就没有船坐,来来往往了好多人,个个都看她的笑话。

    碧舟蹙眉:“恐怕熙宁郡主是不会回来的了。小姐,太后与太皇太后不睦,方才派人来想必是要支走郡主,好把小姐冷落在此。”

    “啊?”

    忽然,远远的路一头出现很亮的灯笼光,还有铃铛声叮铃铃地作响。

    是覃娮明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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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之眼尖,远远地就看到吹风的范云舒主仆二人。

    “公主,是绮春院的范小姐。”

    “熙宁姐姐不在?”

    “并没有见到郡主的身影。”

    裴呈道:“想必是太后出手了。”

    覃娮明点点头:“皇祖母不喜欢范云舒,虽然支走了熙宁姐姐,但一定会安排范云舒另乘船上岛的。”

    以恒面露了然之色:“但一定不会是好的船只,范小姐可有得受了。”

    “我们的船停哪儿了?”覃娮明问。

    持之答:“回公主,就在范小姐站着的那个渡口。”

    覃娮明扶额头,无奈笑笑:“皇祖母真是,要整人也不安排得周密些,我的船停在这个渡口,难免与范云舒遇上。只好搭她一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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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一边下马车一边看着范云舒,风大吹得范云舒脸上的胭脂都掉了些。

    “见过公主。”

    “免礼。”

    “谢公主。”

    覃娮明明知故问:“范小姐怎么独自在此?虽然白日天气炎热,可入了夜,渡口的风大,吹得久了容易着凉的。”

    范云舒毕恭毕敬回:“回公主,熙宁姐姐被太后唤了去,已经半个时辰了,舒儿在此等姐姐回来。”

    “噢,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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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心岛上传来丝竹管弦声。

    持之看眼那艘金船:“公主,要耽搁了。”

    覃娮明颔首:“范小姐,我先过去了。”

    范云舒踌躇好一会,终于在覃娮明一只脚要踏上船的那刻开口:“公主,半个时辰多之前,我看到了太后的船在另外一个渡口开去了。可能,熙宁郡主是随太后的御船出发了,您能不能……”

    覃娮明回头看她扭捏的样子:“是可以,只是,若熙宁姐姐没有随太后的船出发,等会回来找不到你。”

    “熙宁姐姐想是随太后的船走了。”

    覃娮明笑笑:“既然如此,范小姐上来吧。”

    “谢公主。”范云舒笑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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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船才开不久,范云舒便眼尖地瞧到湖面上一个宫人划着一条没有盖头的小木船,朝方才的渡口去。

    她暗暗神伤:若无遇见公主,太后是打算让自己坐这艘小木船赴宴去吧,若是被太子殿下瞧见自己这般落魄的样子,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她回过神时,自己覃娮明正瞧着自己,顿时心中紧张:“公主,您何故这般瞧着我?”

    覃娮明笑着,目光移到范云舒的发髻上:“你梳的头,是单螺,与我梳的很相似。”

    范云舒心下一紧:“公主,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她跪下。

    “起来吧,你这样子,挺好看的。”

    “谢公主赞誉。”瞧着覃娮明的脸,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的眼眸,想是她不怪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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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话说,好安静。

    范云舒率先把刺绣拿出来。

    覃娮明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好栩栩如生的一只孔雀。

    瞧得覃娮明的反应,范云舒松了口气,笑吟吟道:“公主,这是我为公主准备的礼物,虽然不贵重,但是我的一份心意,祝愿公主长乐无极,安泰顺遂。”

    覃娮明拉拉裴呈,“这只孔雀绣得好,比尚衣局的绣娘的手艺都要好。”

    裴呈点头:“确实是很漂亮。”他一个三大五粗的武夫,能开口夸赞一件绣品,简直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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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看向范云舒,眼睛里多了一分赞许。

    “全是你自己绣的吗?”

    范云舒甜甜笑着点头:“是,一针一线都是我自己绣的,希望公主能够喜欢。”

    覃娮明亦笑:“我很喜欢,你的手艺真好,辛苦你了。”

    “只要公主喜欢,再辛苦都值得的。”范云舒笑得就像个得了蜜糖吃的小孩。

    突然,她想起什么,从碧舟手里端着的一个匣子里拿出一条叠得方方正正,溢着茉莉花香的手帕。是那日在吉福寿宁宫,覃娮明帮她擦眼泪的那一条。

    范云舒双手递过去,被持之先拿了,检查过才交到覃娮明手上。

    “你还留着这帕子呢。”

    范云舒不好意思地把头微微低下去:“公主的恩德,舒儿会一直记着的。”她摸摸脖子上的项链,“只是,舒儿身份卑微,没有什么奇珍异宝送得了公主,小小刺绣能博得公主的喜爱,是我的福气。”

    真会说话。

    “哽”地一声,船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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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岛,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到处都有灯火,还有攒动的人头,聊天声掺杂着乐乐呵呵的笑声。

    可巧,太子乘坐的船,和覃娮明的同一时刻到达。

    范云舒紧张地站在覃娮明之后,岸边都是人,一双双眼睛盯着瞧着瞪着,仿佛能把一切都看穿了似的。但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隔壁的船只,甲板上站着的英姿飒爽的太子身上。

    “妹妹,罕见你准是一回呐。”

    覃娮明不甘示弱:“哥哥,罕见你踩点一回呐。”

    范云舒紧张地行礼:“草民范云舒,见过太子殿下,愿殿下长乐无极,安泰顺遂。”

    “嗯。”覃衍明点点头,没再多看她一眼。

    兄妹二人并肩走上石阶。

    范云舒努力地压制着心中的雀跃,瞧着太子的背影,已是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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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上四方宫不久,覃衍明就被熙宁堵住,一副和睦柔善的样子。

    覃衍明才把一同说话的臣子屏退下,熙宁就开口:“殿下见过范云舒,这位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范小姐了?”

    覃衍明点点头:“见到了。”原来是醋坛子打翻了。

    “好看吗?”

    “没有你好看。”

    “殿下撒谎。人人都夸范小姐美貌,白淮第一貌美之人,熙宁薄姿,对范小姐的靓丽只怕是望尘莫及呢。”

    覃衍明四下看看,除了倚靠在假山上的覃娮明和裴呈,没有别的人。不知道她们两个什么时候来的,悄咪咪的。

    覃衍明搂住熙宁的肩,满面无可奈何却又宠溺的眼神:“她是随娮儿一起来的,我们的船一同靠岸,所以才见到了,实非我愿,你若是不喜,我尽量避着她,绕道走,不见她。”

    “殿下说的什么话,皇宫是殿下的皇宫,殿下是太子,怎么走,去哪儿,想见谁,关熙宁什么事。”

    覃衍明松开她,揶揄:“噢?不关你的事?好,熙宁郡主既然如此说,那好,范小姐美貌,倾国倾城,应该多见见才是。”

    熙宁锤他:“覃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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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忍不住笑,她非有意偷听,奈何自己长了一双顺风耳。这二人打情骂俏,自己若待在这定然是不好的,可若走了,一会有外人来瞧见,哥哥和熙宁有十张巧嘴都说不清道不明了。

    正想着,她的耳朵被裴呈捂住,人也被他转了九十度角,面对着他,免了瞧熙宁和覃衍明嬉笑怒骂。

    覃娮明看着裴呈。

    他的眼睛里有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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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到了宴席上,就被安排坐下了,熙宁也没见着,身边除了明眸善睐的伽北郡主,就是话痨郡主迦南,一左一右地夹击,着实有些让人受不了。

    迦南“喂”了一声范云舒,点点面前的一碟透明又有些黑点的菜问:“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范云舒摇摇头:“回郡主,草民不知道,只在太皇太后宫里吃过一次,忘记问它的名字了,请郡主不吝赐教。”

    迦南“大方”赐教:“这个,叫海参,是从海里来的,爽脆可口,凉拌最好吃。”

    “谢郡主赐教,草民知道了。”

    迦南又指指一碟大虾,“这个呢,你知道它是什么虾吗?”

    范云舒再次摇头。

    “这个呀,是璃海海虾,从璃海来的,个大,肉质肥美,公主最爱吃的海产里就有它。”

    范云舒:“谢公主赐教。”原来,公主喜欢吃海虾,我记下了。

    她像个木讷子似地回答迦南,没多久迦南就没了兴致取笑她。

    避免迦南郡主,此是个不错而且有效的法子。

    ————————————

    一会,覃衍明,覃娮明和熙宁一同入殿,覃氏兄妹皆坐在上位,熙宁和伽北迦南同列而席。

    “太后到!”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

    “谢太后。”

    一番客套,才正式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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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把兄妹俩招到身边:“今夜来的各家孩子们都不错,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正好瞧瞧,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覃娮明被吓到了,“啊”了好大一声。

    敢情这不是为她补办的接风洗尘宴,而是要相看的!

    “皇祖母,您想什么呢,您是知道的,”她把声音压低,“哥哥中意熙宁姐姐,我喜欢赵晔煜。”

    太后把手里的酒杯放下,语气略有不满:“太子哀家且先不说他,娮儿,你喜欢的那个赵晔煜,他是郢朝不得宠的皇子,来日,你若是嫁到那么远的地方,皇祖母可舍不得,皇祖母不准你嫁那么远。”

    “皇祖母,我会法术,嗖地一下就能从郢朝回来瞧你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太后敲她脑袋:“不准瞎说,什么从郢朝回来,皇祖母告诉你啊,你的眼睛啊,不要只瞧得到什么赵晔煜,也瞧瞧咱们白淮的,咱们白淮,要什么青年才俊没有啊。嫁到郢朝去,哼,山高路远。”

    她转身盯着覃衍明:“太子,你也好好瞧瞧,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你都多大了,还没有娶妻,你爷爷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好几个公主了。”

    覃衍明一脸尴尬色。

    太后拍案:“瞧,都给皇祖母好好瞧瞧这些孩子!”

    覃娮明和覃衍明对视,两人的眉头同时皱成了一条线,敢情,这个宴会不只是要整范云舒,还有他们两人啊!坑,太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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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到了一半,覃衍明各找了借口逃离太后身边,说是喝多了,到廊下醒酒。

    覃娮明被迫待在太后身边,被她拉着手,相看了一个又一个青年才俊,看得都要睡着了。

    太后突然想起:“对了,那个范云舒,、是你带上岛的?”

    覃娮明点头:“是啊,遇见她在渡口吹风,她开口求我搭她一程,就搭了。皇祖母,让她没船坐,是您安排的吧。”

    太后哼:“哀家都安排好了,你这个丫头,坏哀家的事。”

    “皇祖母,此话怎讲?”

    “哀家支走了熙宁,另外安排了一艘木船给范云舒坐,船行至湖中心,宫人就会把她踹下水里,让她溺亡。你这孩子,平日那么聪明,怎的这会瞧不出皇祖母的安排?”

    “可您没把孙女的船安排在别的渡口呀,孙女能怎么办?”说着,瞟眼底下,范云舒不在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走去哪里了。

    “你这孩子,堂堂的永悦公主,拒绝她怎么了。真是,坏皇祖母的大计!”说完,她狠狠地敲了覃娮明的脑袋。

    覃娮明吃痛地捂住脑袋:“皇祖母!”生气了,生大气了,腮帮子鼓得涨涨的。

    ————————————

    一边。

    范云舒借口去解手,寻到覃衍明。

    他是独自一人。

    范云舒咽了口口水,深吸口气,款款走近。

    “见过太子殿下。”

    覃衍明闻音转身看:“范小姐。”

    范云舒紧张言:“那日,草民初来乍到,被迦南郡主刁难,幸得殿下相助。草民一直没有当面好好地谢过殿下,今日得遇,特来谢殿下相助之恩。”

    覃衍明面无表情:“小事,范小姐不必挂怀。”

    “不,哪怕是滴水之恩,草民若是不报,心中难安。”她从碧舟手里取过锦盒,“这个,是草民挑选的谢礼,是一枚扳指。”她把锦盒打开,“翡翠扳指,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覃衍明接过:“礼,本宫收下了,那日之事,范小姐不必再挂怀。”

    “是。”

    范云舒还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看到有人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福了个身:“殿下,叶露深重,此处风大,殿下还是要少吹,保重身体。”

    “好。”

    来者近了,不知道是那家的小姐,六七岁大。

    “草民告退。”这话说出口,气得范云舒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么那么怂呢!

    ————————————

    范云舒的退路与那孩子同道,迎面走过才两步路,就被那孩子从后面撞了一下,手肘磕到石壁。

    范云舒回头看那孩子,只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仿佛她才是那个被人推了的。

    女孩子缓过神,朝被自己伤到的范云舒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我刚刚看到一只耗子蹿了过去,被吓到了。”

    范云舒吃痛地揉着自己的手,嘴上却不得不说:“无妨,小姐没吓坏吧?”

    心里有些恼,可哪敢跟她置气,保不齐小女孩是哪一家达官贵人的小姐,吃亏的还是自己。而且,她只是个孩子。

    女孩摇摇头:“我没有。”

    覃衍明走过来:“华霜,怎么了?”

    原来是她,华霜,荣棠华霜,荣王府的嫡幺女,皇亲国戚,受封安定郡主,身份贵重。

    覃衍明抬头,只见范云舒愁着眉头,揉着手肘,明显是伤到了。“可严重?”

    “啊?”范云舒惊了一瞬,当即反应过来,连连摇头,“回殿下,郡主还小,撞得并不重,所以草民磕得并不严重。”

    正巧一个来治醒酒的太医路过,被覃衍明截下:“带范小姐入偏殿瞧瞧手,若破皮出血了,用些药。”

    “是。”

    覃衍明吩咐完,带着蹦蹦跳跳的荣棠华霜离去。

    范云舒看着覃衍明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魂,太医唤了她好几声,又被碧舟戳了戳,这才回魂,进偏殿看伤。

    ————————————

    宴席上,熙宁被迦南灌酒,脸都醺红了,不见胭脂色,只见女儿红。

    迦南朝殿门口看去:“太医怎么还没来呀,熙宁姐姐都醉了六分了。”

    覃娮明嗔笑:“你若是担心,方才就不要灌熙宁姐姐喝那么多酒呀,你瞧,姐姐被你灌得都晕了,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准要责怪你。”

    “略略略。”

    ————————————

    宴会结束,已经是亥时中了。

    烟火熄,弦乐止,星河灿烂。

    黑夜一晃而过,白日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