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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惊变

    扎纸镇的遭遇让徐福再也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前往云梦山的方向。大约又走了三日,徐福总算可以远远地看见了那座高山云雾缭绕的熟悉轮廓,一阵好似回家的喜悦让他疲惫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可是他美好的心情很快就被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打扰了,随着他转头看去,只见穿着一群穿着囚服的男女老少出现在眼前。他们个个蓬头垢面,举起都双手被沉重的木枷与脖颈铐在一起,脚下的铁锁链将所有人串成一条人线。

    见一个红衣道士对着自己看,一高一矮两个扛着水火棍的解差警觉地走了出来。又矮又胖的那位摇晃着满脸肥肉挤出一个圆滑的笑容,对徐福拱手作揖:

    “这位道长盯着这些犯人有何事呐?”

    徐福并没有着急理会胖解差,而是又扫视了几人一眼。又高又瘦的竹竿解差注意到了他的注视,握紧了手中的长棍。徐福收回目光,对胖子拱手回了个道礼:

    “在下是无道门弟子,才出山不就,没见过此等押送囚犯的场景。”

    胖子一听,随即得意地笑着转了转手中的棍子:

    “嘿,这些都是死囚,马上砍头的时候场面更大嘞。这要不是我和李杆子刚升了职,那可接不到这样的差事。”

    那个叫李杆子的瘦高个用长棍杵了杵地面,不悦地低声喊道:

    “王虎!还是少说话微妙。”

    “诶诶诶,好嘞”

    王虎颠着满身的肥膘走回了队伍,挥动棒子赶着死囚们走向云梦山脚的小镇子。看见徐福依然尾随着,李杆子突然回头横过手中长棍拦在他的身前:

    “这位道长,与死囚待在一起可是会沾上晦气的事情,还请回避吧。”

    徐福不傻,他不可能不知道对方这是在下逐客令。但他却决定装傻,毕竟除了劫法场的莽夫,其他的草寇可没有随意发难的胆量。对于不希望再遇到什么意外的他来说,有这么一支队伍陪同也是再好不过了:

    “啊,不碍事,贫道这样的修真之人驱邪解厄自然是不在话下……”

    李杆子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他将手中的水火棍渡到左手并将空出的左手摸向挂在腰间的刀。就在局面变得有几分紧张的时候,王虎连忙陪着谄媚的笑容来打圆场了:

    “哎呦喂,我的小道长啊。我这兄弟脾气不大好,见谅见谅哈!”

    说罢他给李杆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杆子你是不是疯?你没有看见他那身衣服吗?那可是无道门的衣服啊!”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李解差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走回队伍中,没有再理会徐福。

    三个人再一次上路了,一行人就这样又走了半天都路程,终于在天黑前走到了小镇。两个官差押着死囚们进了衙门的大牢,不必跟随的徐福也找了个客栈住下。一夜无话,疲惫的徐福睡得格外香甜。

    清早的菜市口挤满了各色的路人,他们都相互推搡着围在街头新搭起来的木头高台。满头大汗的衙役驱赶着四周不断向前挤的人群,即使手中的水火棍不停地落在探出来的脑袋上也不能降低人们看犯人杀头的热情。

    拖着鼻涕的小孩子互相追逐着从围观人群的双腿间穿过,不时有叫卖的小贩和他们撞了个满怀,发出气急败坏的咒骂。徐福就这么站在外缘静静地看着发疯一般拥挤的人群,眼中满是溢出的厌恶。

    远处磨刀的声音忽然停了,七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刽子手开始传递一个破瓷碗,待到用碗中案红色的鸡血在脸上画出狰狞的图案后,他们便扛着沉重的鬼头刀站上了木台。

    伴随着人群一阵更为剧烈的骚动,骑着高头大马的知县出现了,他身后更随着那一胖一瘦两位官差以及押解的死囚。

    待到卸下木枷的死囚被赶上了木台,刽子手们对着他们的膝弯就是一脚。死囚们惨叫着跪倒在地,清晨的朝露浸湿了单薄的粗麻囚服,寒冷伴随着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不停地战栗。

    刽子手紧了紧额上的白色头巾,随即拍开一个土坛的封泥喝了一大口里面装着的雄黄酒。他们竖起手中的鬼头刀,并将口中的苦辣液体喷洒在磨得锃亮的刀刃上。

    县令勒了勒手中的缰绳,在一阵马的嘶鸣声中掷出一支竹签:

    “斩!”

    刽子手们随即一脚踢飞绑在囚犯背后的令牌,抡起沉重的鬼头刀斩下。伴随着一声大喝,七颗喷射着滚烫鲜血的脑袋翻滚着飞了出去,飞溅的血雾让四周的观众惊叫着退去。

    一只红眼的野狗狂叫着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边狂吠一边用淌着涎水的嘴咬住一颗人头。

    就在它要窜回人群的刹那它的身体却僵住了,片刻之后便口吐白沫栽倒在地,两排牙齿之间的人头也滚落在地。徐福皱起了眉头,他看见那狗长满疮疤的后背上贴上了一片白纸剪成的铜钱。

    “那是什么东西?”

    人群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徐福警觉地抬头看向法场的上方,但这诡异的一幕让他也不禁张大了嘴。

    一阵哀怨的戏腔唱腔忽然响了起来,尖锐的女声在阴郁的天气的衬托下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哎哎哎,怎不叫人痛伤心!

    我将尸首忙掩下,再叫童儿听分明。

    ……

    有田氏跪留平,尊一声先生听我言:

    今日你死还罢了,撇下了为妻倚靠何人?

    叩罢头来抽身起,再叫童儿听分明。”

    这曲段正是诡戏《大劈棺》,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里更为可怕的景象。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忽然密集地飘下大片大片的纸铜钱,在寒冷的晨风中如雨点一般洒落。

    “青春一年少,仙花用水浇。

    解开石中玉,相交直到老……”

    尖锐的女声继续唱着,徐福连忙跑到的屋檐下对着法场内痴愣愣站着的看客大喊道:

    “快躲起来,沾到那纸钱必死无疑啊!”

    但被眼前景象吓呆了的人们显然完全无视了他的大喊。纸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身体都僵住了,片刻后便浑身痉挛着倒在地上并口吐白沫。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地面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面目扭曲的僵硬身体。这些不久前还嬉笑怒骂的活人,都已经死了。

    “我好……悔也!”

    尖锐的女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夹杂着哭腔和疯癫的痴笑在天地间不断回响。纸钱被踩踏的沙沙声忽然响了起来,一条驼背的人影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随着人影那双高齿的木屐踩过满地的惨白色纸铜钱走向法场,徐福逐渐看清了他的样貌。

    来人穿着一袭厚重且华丽的白色袍服,上面绣着血红色和金色的莲花图案。披散的黑色长发从前倾的头颅垂下并遮住大半张瘦削惨白的面孔,影影约约可以看见发丝间一双满是血丝的贪婪眼瞳,然而他红玛瑙色的瞳孔却是狭长的蛇瞳。

    随着男人径直走向法场,李杆子和王虎二人齐刷刷拔出腰刀护在身前。他们早已经戴上挂在脖颈后的斗笠,所以并没有与纸钱接触。王虎瞪着眼前的男人骂骂咧咧道:

    “妈的,又是琉璃坊的傀儡师。你们三个月前不是才抢过一次尸体吗?怎么又来了?”

    李杆子用刀柄顶起挂满纸铜钱的斗笠瞥向一旁屋檐下的士兵:

    “不想死的都过来帮忙。”

    犹豫片刻,士兵们都跑向法场中央并拔出朴刀将傀儡师缓缓围住。男子笑了起来,那声音就像崩坏琴弦的乐器一般涩耳难听:

    “呵呵呵……凭借这些杂兵就想拦住我吗?”

    随着男子的袍袖向上一挥,他身前的一大块土地逐渐变得泥泞,下一刻,一具柏木棺椁从软化的泥地中竖向升出。

    他的双手结道印并拍在棺背上,棺材的木头盖子便重重砸在地上,露出内部一具苍白不腐的舞伎尸体。

    舞伎的身上挂着轻薄如云的丝绸纱幔,面部的胭脂水粉让她栩栩如生。然而她的手指末端和裸露的脚趾上都放着一托燃烧的白蜡,四肢关节更是被钉入一片琉璃瓦,瓦上也放着燃烧的白色蜡烛。

    男子双手一翻,他的手指上瞬间套上了十个由彩色琉璃煅成的扳指,而每个扳指的顶端都摆着一坨燃烧的白蜡。滴落的热蜡油淌过在男人骨头般瘦弱的指节上,但男人却笑得更加狰狞起来。

    烛火摇曳,男人和女尸身上的蜡烛都开始冒起一缕缕白烟。随着更多滚烫的蜡油淌过他们惨白的皮肤,缭绕的烟雾逐渐纠缠在了一起。男人拖着沙哑的嗓子唱道:

    “素坊三尺映流霞,盘铃一响乱垂纱。

    轻转琉璃碎彩瓦,戏扰白烛惊宝刹。”

    那凄厉的女声用戏腔附和道:

    “惊宝刹!”

    下一刻,那具女尸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