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到那时，再伤心也不迟
丽娅一整个晚上过得云里雾里，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笑。第二天早上刚醒，眼睛还闭着，她又想笑了。
尼科禄吻她了。这可是她两辈子以来的第一个吻！意识到这件事，比实际被吻了更叫她兴奋。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把柯来碧也吵醒了。她难得比柯来碧醒得早，柯来碧揉揉眼睛，很无奈地笑：“怎么了？过圣诞这么高兴？十几天后你还可以再过一次。”
丽娅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要污染下好友的耳朵。她就把尼科禄在圣伊莲娜教堂旁边吻她的事说了。
柯来碧眼都瞪圆了。她明明也很激动，偏还要装严肃说这样做不大好，但随即，她又要丽娅展开说说，说得越细越好。
两个女孩子在床上耽搁半天。阿普不管，柯来碧的贴身女仆伊娃没办法，自己敲门进来提醒柯来碧，晨祷的时间都过了。
柯来碧当即自责不已。
等她晨祷完，头脑冷静下来，再想起丽娅的初吻，就觉得有点不是那么回事了。丽娅和尼科禄还没正式结婚，尼科禄总在没有双方长辈派人陪伴的情况下带丽娅出去就很不合适，还在他们的主降临日，在教堂边上，对她做出这样的行为……他根本就不尊重丽娅。这哪儿是一位骑士对待未婚妻的态度？说是对待那些不正经的女人，还差不多。
她有心要提醒一下丽娅，但看她心情实在好，又不大忍心。
丽娅平常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她天生嘴角上翘，不笑也像笑。柯来碧初见她还觉得她有点轻浮，不是个驯顺的基督徒，但接触日子久了，她隐隐察觉丽娅其实并不快乐，她似乎总在压抑着什么。她的“快乐”，大多数时候更像是她用来安慰自己、对抗他人的伪装。这让柯来碧对丽娅比对别人都要更温柔、亲切一些。主偏爱迷途的羔羊。所以难得看到丽娅发自内心的快乐，柯来碧想：“先这样吧。反正，她总会明白的。真到那时，再伤心也不迟。”
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为“迷途羔羊”的丽娅还觉得柯来碧可怜。以前不知道，住到一起后才发现，柯来碧的生活太单调了。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研读东正教教典上面。她又不是男人，是男人还有机会去念神学院，以后争取当个牧首，或者主教、司祭什么的。她是个女人，还是科尼阿特斯伯爵唯一的孙辈，她爷爷恐怕连修道院都不会让她去，那她这样苦读，时间不都白白浪费掉了？
圣诞瞻礼日后两周，大家基本都停了手头的生意，丽娅有点无所事事。她一面本着“同样是浪费时间，受折磨不如享受欢乐”的宗旨，一面也是想分散下注意力，免得为尼科禄对自己的态度患得患失，她决定拖柯来碧一起来制作香水。
他们现在的住处，要洗个澡比过去还难。十几户人家共用一口水井，谁哪天多提了一桶水都有几十双眼睛盯着。入冬以来，丽娅一次澡都没洗过。她早上洗完脸的水留着刷牙；晚上洗完脸的水分成两半，一半刷牙，一半擦身洗脚。头发都黏腻成一团团的了，向来讨厌用头巾的人也只好天天布巾包头。大家还以为她要出嫁所以转性了呢。所以她早就想做点香水出来遮盖身上可能散发的异味了。
以往每年春季，她都会去路边采一大堆鸢尾和其它她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清理晒干后浸入高浓度烈酒密封保存几个月，一般到秋天就能用了。
今年情况特殊。十字军的到来打乱了她的生活步调。新浸的花付之一炬。用剩下的香水也不知扔到了哪里。一切只好从头来过。
这季节已经找不到鸢尾。路边光秃秃的，草都没几根。
丽娅把脑筋动到做菜用的紫罗兰和山楂花头上，她也不知道这两种花会出什么效果，反正先试试再说。
她用一小指甲盖的生姜粉，和人换来了几十袋紫罗兰和山楂花，有新鲜的，有已经干制好了的。
丽娅从露西娅院长处弄来两罐烈酒，又让托马索从马鲁弗的卧室偷了几瓶。她把烈酒分装十二个罐子，分别加入不同种类的草本香料。草本香料比肉豆蔻、生姜等一般所说的香料便宜些。丽娅把制作地点放在科尼阿特斯家借住的屋子里，自家那边又在忙着过节，所以没马上被发现。
等花全处理好了，就把它们浸入草本香料酒精罐封存。
到东正教的圣诞节那天，丽娅等不及地开罐取出，就基本——全报废了。草本香料是什么味，还是什么味。紫罗兰花？山楂花？没闻出来。
但也有意外收获。
因为现在外面局势又很紧张了，马鲁弗和科尼阿特斯伯爵都不许家里孩子出去，所以这次香水制作，苏拉、托马索也参与进来。苏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火灾时竟还带出来一瓶去年丽娅制作的鸢尾香水，她要求丽娅用鸢尾香水和紫罗兰混合做出一种“新味道”来。托马索纯粹凑热闹，本着“我也要加入一起玩”的心态，他偷了厨房他妈刚买的一篮子柠檬，要丽娅做“柠檬味”香水。
丽娅实验精神杠杠的，特意留出一罐草本香料酒精，一分为二，一半加了数滴鸢尾香水，一半浸润柠檬皮。
反而是这两种无心插柳做出来的，效果令人惊艳。
混合鸢尾香水的，原先淡雅甜腻的味道变浓郁了，还隐约掺杂着点飘飘然的草药味，仙里仙气的。柠檬香水更绝，散发出一种全新的味道，清新又刺激，撩拨得鼻粘膜都不淡定了，让人忍不住追着它一嗅再嗅。丽娅试图复制这种柠檬香水，但都差一点。
这时候，芭姆终于发现她失踪的柠檬去了哪儿，在外面到处抱怨丽娅败家，香水游戏才不得不告一段落。这款柠檬香水也成了本季“绝唱”。
丽娅自己不客气地拿走了大半柠檬香水，从中分了一半给柯来碧。苏拉撒泼耍赖，又拿她的宝贝鸢尾香水交换，得到一小瓶。托马索作为“idea发起者”，在主显节那天额头上也荣获了两滴。
丽娅从开始制香水，到制完香水，尼科禄没再来找过她。
丽娅前两天还胡思乱想，想那天他亲完就叫侍从带她回来，是不是她哪里又得罪他了？但她从科尼阿特斯伯爵处听到的消息，让她的担心很快转到了别的方面。
这时代没新闻联播，没网络自媒体，要获知发生在身边的事件都很困难。幸好他们这里住着个科尼阿特斯伯爵。他出入东罗马帝国宫廷，不时带回来第一手消息。
据他说，西方教会的圣诞瞻礼日当天，当地民众自发组织了一次对十字军营地的攻击。但没有成功。
1月1日，他们又组织了一场规模更大的火攻，想要烧毁威尼斯人的舰队。还是没有成功。
1月7日，亚历克赛·杜卡斯带希腊兵出城，正面叫战十字军。杜卡斯吃了点小亏。他本人从马上摔下来，但很快就被自己人救走。这次主动出击虽然又以失败告终，但重新点燃了希腊人的信心。国内要求武力驱逐十字军的呼声越来越高。每天都有人拦在贵族大老爷们的车驾前，要他们劝皇帝振作起来，与他们共同抵抗外敌。
亚历克赛四世已经断了十字军的补给。
提到粮食补给，丽娅到这时候才终于明白马鲁弗之前大量囤积的面粉、大米和小麦是为谁准备的了。
马鲁弗虽然是个容易上头的爱国主义者，但这么爱国，也没动摇他一颗天生商人心，该赚钱时毫不手软。
但马鲁弗们囤的粮食，对十字军来说依旧远远不够。
所以十字军开始抢劫君士坦丁堡附近的东罗马帝国岛屿。威尼斯人的桨帆船冬天不能远行，到周边逛逛还是不成问题的。
由于亚历克赛四世和他的傀儡父亲伊萨克二世迟迟不肯公开声明断绝与十字军的关系，将他们赶走，君士坦丁堡的民众愈发疯狂，气氛紧张到了几乎一点即燃的地步。
1月25日，当地民众闯入圣索菲亚大教堂，拥立一位贵族——尼古拉斯·卡纳博斯为新皇帝。卡纳博斯一上任便有条不紊地建立了他的顾问团，其中不少成员来自亚历克赛四世身边，比如说科尼阿特斯伯爵。
自从加入了卡纳博斯的顾问团，科尼阿特斯伯爵便不再在丽娅他们面前轻易谈论时事了。他相当投入这份新工作，很快就卷铺盖去了卡纳博斯的宫殿里，与一帮“头脑清醒的人”紧急拟定救国计划。
但科尼阿特斯伯爵到底不是个能够守口如瓶的人，从他得意地漏出的零星几句话中，丽娅猜测，他们定的所谓计划，还是想通过和谈的方式跟十字军妥协，避免再发生大的暴力冲突。
科尼阿特斯伯爵走的同一天，马鲁弗也离开了家，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回来。贾科莫则作为他的代言人，不时跑回来替他传话。
马鲁弗和一帮威尼斯人、比萨人一起住回到十字军营地里。听说是准备和他们共同面对“希腊暴徒”的反击。
贾科莫2月2日晚上又回来一次，说暂时不走了。他带来的新消息相当可怕：
“亚历克赛四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他的手下人，尤其是那个叫杜卡斯的。丹多洛总督在1月25日收到他发出的邀请，说第二天来营地和他们重新商谈合同事宜。但他们等来等去，没把他等来。原来在发出那份邀请的当天晚上，他就被杜卡斯带人囚禁了。”
围成一圈听他说话的女人们，加一个托马索，都惊呼起来。
贾科莫从没被人这么关注过，芭姆甚至亲自给他倒了杯柠檬水。贾科莫珍惜地喝了口水，继续说：“我们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确切消息。杜卡斯今天上午派人把那个君士坦丁堡民众拥立的皇帝卡纳博斯给斩首了。命令是瓦良格卫队执行的。他都收买亚历克赛四世的亲卫队了，可想而知，亚历克赛四世本人现在是什么下场。鲍德温伯爵甚至怀疑，他不仅仅是被囚禁，根本就是被杀了。”
柯来碧脸色惨白，丽娅忙问贾科莫：“这个卡纳博斯被砍头了，那他的幕僚呢？”
贾科莫说：“只杀了卡纳博斯一个人，其他人没听说有事。”
很快，科尼阿特斯伯爵让人捎来话，说他没事，暂时和“共同受难”的伙伴们住在一处，让柯来碧不要为他担心。
2月5日，丽娅一大早被走街串巷的喇叭声和喊声吵醒。有希腊兵来拍他们的门，通知说亚历克赛五世·杜卡斯今日要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加冕，让大家能去的都去参加。
丽娅和柯来碧面面相觑。
他们谁也没去凑这个热闹，只听外面乱哄哄的闹了一天。
有威尼斯人好奇去了，回来告诉他们，杜卡斯真的当皇帝了。他们觉得这皇帝长得还挺威严，比亚历克赛四世像皇帝多了。“他两条眉毛很浓，快连到一块儿了。”
那亚历克赛四世呢？不知道。
伊萨克二世呢？也不知道。
加冕典礼一结束，杜卡斯便在民众们的热烈簇拥下，出城去迎击十字军了。
是去十字军营地？
还是让十字军渡海到门口？
谁赢了？
都不知道。
别人还好。对丽娅来说，这么耳目闭塞，简直是种折磨。毕竟她来自于一个地球彼端某大国领导人说话时吞进一只蜜蜂也能马上知道的信息时代。
不过先不论输赢，杜卡斯没死是真的。
和出城时的声势壮大不同，他回城时静悄悄的。两天后，新皇突然提出也要与十字军进行谈判时，大家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回来了。
谈判应该毫无进展，或者说起到了反作用。
2月8日，科尼阿特斯伯爵终于回来。他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杜卡斯刚刚杀了亚历克赛四世和伊萨克二世，他现在是东罗马帝国唯一合法帝皇了。
科尼阿特斯这么几天功夫头发全白了，人憔悴不少。他看上去相当镇定，但这种镇定有点听天由命的绝望味道。现在局势差不多明朗了。他们和十字军的又一场恶战，可能也是最后的决战，已经不可避免。
尼科禄吻她了。这可是她两辈子以来的第一个吻！意识到这件事，比实际被吻了更叫她兴奋。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把柯来碧也吵醒了。她难得比柯来碧醒得早，柯来碧揉揉眼睛，很无奈地笑：“怎么了？过圣诞这么高兴？十几天后你还可以再过一次。”
丽娅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要污染下好友的耳朵。她就把尼科禄在圣伊莲娜教堂旁边吻她的事说了。
柯来碧眼都瞪圆了。她明明也很激动，偏还要装严肃说这样做不大好，但随即，她又要丽娅展开说说，说得越细越好。
两个女孩子在床上耽搁半天。阿普不管，柯来碧的贴身女仆伊娃没办法，自己敲门进来提醒柯来碧，晨祷的时间都过了。
柯来碧当即自责不已。
等她晨祷完，头脑冷静下来，再想起丽娅的初吻，就觉得有点不是那么回事了。丽娅和尼科禄还没正式结婚，尼科禄总在没有双方长辈派人陪伴的情况下带丽娅出去就很不合适，还在他们的主降临日，在教堂边上，对她做出这样的行为……他根本就不尊重丽娅。这哪儿是一位骑士对待未婚妻的态度？说是对待那些不正经的女人，还差不多。
她有心要提醒一下丽娅，但看她心情实在好，又不大忍心。
丽娅平常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她天生嘴角上翘，不笑也像笑。柯来碧初见她还觉得她有点轻浮，不是个驯顺的基督徒，但接触日子久了，她隐隐察觉丽娅其实并不快乐，她似乎总在压抑着什么。她的“快乐”，大多数时候更像是她用来安慰自己、对抗他人的伪装。这让柯来碧对丽娅比对别人都要更温柔、亲切一些。主偏爱迷途的羔羊。所以难得看到丽娅发自内心的快乐，柯来碧想：“先这样吧。反正，她总会明白的。真到那时，再伤心也不迟。”
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为“迷途羔羊”的丽娅还觉得柯来碧可怜。以前不知道，住到一起后才发现，柯来碧的生活太单调了。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研读东正教教典上面。她又不是男人，是男人还有机会去念神学院，以后争取当个牧首，或者主教、司祭什么的。她是个女人，还是科尼阿特斯伯爵唯一的孙辈，她爷爷恐怕连修道院都不会让她去，那她这样苦读，时间不都白白浪费掉了？
圣诞瞻礼日后两周，大家基本都停了手头的生意，丽娅有点无所事事。她一面本着“同样是浪费时间，受折磨不如享受欢乐”的宗旨，一面也是想分散下注意力，免得为尼科禄对自己的态度患得患失，她决定拖柯来碧一起来制作香水。
他们现在的住处，要洗个澡比过去还难。十几户人家共用一口水井，谁哪天多提了一桶水都有几十双眼睛盯着。入冬以来，丽娅一次澡都没洗过。她早上洗完脸的水留着刷牙；晚上洗完脸的水分成两半，一半刷牙，一半擦身洗脚。头发都黏腻成一团团的了，向来讨厌用头巾的人也只好天天布巾包头。大家还以为她要出嫁所以转性了呢。所以她早就想做点香水出来遮盖身上可能散发的异味了。
以往每年春季，她都会去路边采一大堆鸢尾和其它她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清理晒干后浸入高浓度烈酒密封保存几个月，一般到秋天就能用了。
今年情况特殊。十字军的到来打乱了她的生活步调。新浸的花付之一炬。用剩下的香水也不知扔到了哪里。一切只好从头来过。
这季节已经找不到鸢尾。路边光秃秃的，草都没几根。
丽娅把脑筋动到做菜用的紫罗兰和山楂花头上，她也不知道这两种花会出什么效果，反正先试试再说。
她用一小指甲盖的生姜粉，和人换来了几十袋紫罗兰和山楂花，有新鲜的，有已经干制好了的。
丽娅从露西娅院长处弄来两罐烈酒，又让托马索从马鲁弗的卧室偷了几瓶。她把烈酒分装十二个罐子，分别加入不同种类的草本香料。草本香料比肉豆蔻、生姜等一般所说的香料便宜些。丽娅把制作地点放在科尼阿特斯家借住的屋子里，自家那边又在忙着过节，所以没马上被发现。
等花全处理好了，就把它们浸入草本香料酒精罐封存。
到东正教的圣诞节那天，丽娅等不及地开罐取出，就基本——全报废了。草本香料是什么味，还是什么味。紫罗兰花？山楂花？没闻出来。
但也有意外收获。
因为现在外面局势又很紧张了，马鲁弗和科尼阿特斯伯爵都不许家里孩子出去，所以这次香水制作，苏拉、托马索也参与进来。苏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火灾时竟还带出来一瓶去年丽娅制作的鸢尾香水，她要求丽娅用鸢尾香水和紫罗兰混合做出一种“新味道”来。托马索纯粹凑热闹，本着“我也要加入一起玩”的心态，他偷了厨房他妈刚买的一篮子柠檬，要丽娅做“柠檬味”香水。
丽娅实验精神杠杠的，特意留出一罐草本香料酒精，一分为二，一半加了数滴鸢尾香水，一半浸润柠檬皮。
反而是这两种无心插柳做出来的，效果令人惊艳。
混合鸢尾香水的，原先淡雅甜腻的味道变浓郁了，还隐约掺杂着点飘飘然的草药味，仙里仙气的。柠檬香水更绝，散发出一种全新的味道，清新又刺激，撩拨得鼻粘膜都不淡定了，让人忍不住追着它一嗅再嗅。丽娅试图复制这种柠檬香水，但都差一点。
这时候，芭姆终于发现她失踪的柠檬去了哪儿，在外面到处抱怨丽娅败家，香水游戏才不得不告一段落。这款柠檬香水也成了本季“绝唱”。
丽娅自己不客气地拿走了大半柠檬香水，从中分了一半给柯来碧。苏拉撒泼耍赖，又拿她的宝贝鸢尾香水交换，得到一小瓶。托马索作为“idea发起者”，在主显节那天额头上也荣获了两滴。
丽娅从开始制香水，到制完香水，尼科禄没再来找过她。
丽娅前两天还胡思乱想，想那天他亲完就叫侍从带她回来，是不是她哪里又得罪他了？但她从科尼阿特斯伯爵处听到的消息，让她的担心很快转到了别的方面。
这时代没新闻联播，没网络自媒体，要获知发生在身边的事件都很困难。幸好他们这里住着个科尼阿特斯伯爵。他出入东罗马帝国宫廷，不时带回来第一手消息。
据他说，西方教会的圣诞瞻礼日当天，当地民众自发组织了一次对十字军营地的攻击。但没有成功。
1月1日，他们又组织了一场规模更大的火攻，想要烧毁威尼斯人的舰队。还是没有成功。
1月7日，亚历克赛·杜卡斯带希腊兵出城，正面叫战十字军。杜卡斯吃了点小亏。他本人从马上摔下来，但很快就被自己人救走。这次主动出击虽然又以失败告终，但重新点燃了希腊人的信心。国内要求武力驱逐十字军的呼声越来越高。每天都有人拦在贵族大老爷们的车驾前，要他们劝皇帝振作起来，与他们共同抵抗外敌。
亚历克赛四世已经断了十字军的补给。
提到粮食补给，丽娅到这时候才终于明白马鲁弗之前大量囤积的面粉、大米和小麦是为谁准备的了。
马鲁弗虽然是个容易上头的爱国主义者，但这么爱国，也没动摇他一颗天生商人心，该赚钱时毫不手软。
但马鲁弗们囤的粮食，对十字军来说依旧远远不够。
所以十字军开始抢劫君士坦丁堡附近的东罗马帝国岛屿。威尼斯人的桨帆船冬天不能远行，到周边逛逛还是不成问题的。
由于亚历克赛四世和他的傀儡父亲伊萨克二世迟迟不肯公开声明断绝与十字军的关系，将他们赶走，君士坦丁堡的民众愈发疯狂，气氛紧张到了几乎一点即燃的地步。
1月25日，当地民众闯入圣索菲亚大教堂，拥立一位贵族——尼古拉斯·卡纳博斯为新皇帝。卡纳博斯一上任便有条不紊地建立了他的顾问团，其中不少成员来自亚历克赛四世身边，比如说科尼阿特斯伯爵。
自从加入了卡纳博斯的顾问团，科尼阿特斯伯爵便不再在丽娅他们面前轻易谈论时事了。他相当投入这份新工作，很快就卷铺盖去了卡纳博斯的宫殿里，与一帮“头脑清醒的人”紧急拟定救国计划。
但科尼阿特斯伯爵到底不是个能够守口如瓶的人，从他得意地漏出的零星几句话中，丽娅猜测，他们定的所谓计划，还是想通过和谈的方式跟十字军妥协，避免再发生大的暴力冲突。
科尼阿特斯伯爵走的同一天，马鲁弗也离开了家，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回来。贾科莫则作为他的代言人，不时跑回来替他传话。
马鲁弗和一帮威尼斯人、比萨人一起住回到十字军营地里。听说是准备和他们共同面对“希腊暴徒”的反击。
贾科莫2月2日晚上又回来一次，说暂时不走了。他带来的新消息相当可怕：
“亚历克赛四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他的手下人，尤其是那个叫杜卡斯的。丹多洛总督在1月25日收到他发出的邀请，说第二天来营地和他们重新商谈合同事宜。但他们等来等去，没把他等来。原来在发出那份邀请的当天晚上，他就被杜卡斯带人囚禁了。”
围成一圈听他说话的女人们，加一个托马索，都惊呼起来。
贾科莫从没被人这么关注过，芭姆甚至亲自给他倒了杯柠檬水。贾科莫珍惜地喝了口水，继续说：“我们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确切消息。杜卡斯今天上午派人把那个君士坦丁堡民众拥立的皇帝卡纳博斯给斩首了。命令是瓦良格卫队执行的。他都收买亚历克赛四世的亲卫队了，可想而知，亚历克赛四世本人现在是什么下场。鲍德温伯爵甚至怀疑，他不仅仅是被囚禁，根本就是被杀了。”
柯来碧脸色惨白，丽娅忙问贾科莫：“这个卡纳博斯被砍头了，那他的幕僚呢？”
贾科莫说：“只杀了卡纳博斯一个人，其他人没听说有事。”
很快，科尼阿特斯伯爵让人捎来话，说他没事，暂时和“共同受难”的伙伴们住在一处，让柯来碧不要为他担心。
2月5日，丽娅一大早被走街串巷的喇叭声和喊声吵醒。有希腊兵来拍他们的门，通知说亚历克赛五世·杜卡斯今日要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加冕，让大家能去的都去参加。
丽娅和柯来碧面面相觑。
他们谁也没去凑这个热闹，只听外面乱哄哄的闹了一天。
有威尼斯人好奇去了，回来告诉他们，杜卡斯真的当皇帝了。他们觉得这皇帝长得还挺威严，比亚历克赛四世像皇帝多了。“他两条眉毛很浓，快连到一块儿了。”
那亚历克赛四世呢？不知道。
伊萨克二世呢？也不知道。
加冕典礼一结束，杜卡斯便在民众们的热烈簇拥下，出城去迎击十字军了。
是去十字军营地？
还是让十字军渡海到门口？
谁赢了？
都不知道。
别人还好。对丽娅来说，这么耳目闭塞，简直是种折磨。毕竟她来自于一个地球彼端某大国领导人说话时吞进一只蜜蜂也能马上知道的信息时代。
不过先不论输赢，杜卡斯没死是真的。
和出城时的声势壮大不同，他回城时静悄悄的。两天后，新皇突然提出也要与十字军进行谈判时，大家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回来了。
谈判应该毫无进展，或者说起到了反作用。
2月8日，科尼阿特斯伯爵终于回来。他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杜卡斯刚刚杀了亚历克赛四世和伊萨克二世，他现在是东罗马帝国唯一合法帝皇了。
科尼阿特斯这么几天功夫头发全白了，人憔悴不少。他看上去相当镇定，但这种镇定有点听天由命的绝望味道。现在局势差不多明朗了。他们和十字军的又一场恶战，可能也是最后的决战，已经不可避免。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